第48章 ☆、假肢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的任懷修停下了手,目光局促地在蘇靈和餘福之間打轉,他非常想說點什麽解釋一下,可又怕自己一開口暴露了口音,只得滿懷歉意地看着蘇靈。
與此同時蘇靈卻露出了驚喜的神色:“咦,任先生舌頭終于會打卷了?以後說話就字正腔圓了,真是可喜可賀呀!”
任懷修:“……”
蘇靈的反應實在太出乎餘福的意料了,謊話被當面拆穿,居然一點心虛的意思都沒有。他不可思議地看着蘇靈:“你!”
“我什麽呀,我又沒撒謊。”她推了推任懷修的手,“任先生,您好了麽?”
任懷修如夢初醒,摸着餘福的指骨用力一掰,骨節發出了挪位的清脆聲,餘福哼都沒哼,就聽任懷修道:“行了,這樣就好了。”
蘇靈點了點頭:“我也沒撒謊啊,我只是幫你把空白的片段補全了,殺你的人後來不是到了麽?”
“這麽說,當時顧将軍的确沒有來王府,對麽?”餘福沉聲問道。養傷的這段日子,每天起碼要見任懷修三次,他早就發現了這人口音完全沒有問題。
蘇靈嗯了一聲:“算是吧。”
她如此坦然,倒讓餘福一時愣住,設想中的驚慌失措抑或是急忙解釋全然沒有出現,蘇靈氣定神閑地認了下來,随後從提籃裏拿出個鈎子:“你先試試這個。”
餘福看着蘇靈拿出來的東西,卻完全不接手。蘇靈毫不介意,自己把鈎子拿了起來:“這是我給你做的假肢,你看這裏,這個地方是為了套在你手上。”
“假肢?”
“嗯,我想的名字。代替你的右手,是個聊勝于無的東西。戴上?”蘇靈把罩子對準了餘福只剩手臂的右手比了比,見餘福不反對,便把鈎子套在了他手上。
罩子的大小明顯計算過,套在餘福的手腕上大小正好。蘇靈将兩端留下的帶子紮緊一收,餘福的手上便多了個奇怪的鈎子,看起來非常的詭異。
蘇靈卻很滿意,她拍了拍餘福的手,得意道:“完美!”
對比蘇靈的滿臉高興,餘福卻始終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兩者對比之強烈,很是讓任懷修捏了把汗。蘇靈仿佛是沒有看出餘福的不對,拍拍餘福問:“這個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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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福緩緩舉起右手,看着手上的東西:“不試試怎麽知道?”
說話的同時,他舉手便向蘇靈攻來,蘇靈噢喲了一聲,摔倒在了地上。餘福的攻勢卻并沒有停下,閃着寒光的鈎子直接沖向了蘇靈的臉。
一旁的任懷修急得手足無措,眼看着刺鈎刺向蘇靈,只本能地想用身體去擋。摔倒在地上的蘇靈忽然擡起一腳,力道恰到好處地把任懷修踢了出去,自己就勢一滾,耳邊便傳來了刺鈎打在地上的聲音。
她一躍而起,破風聲卻已經撲面而來,蘇靈敏捷地後彎腰躲過,一旁的任懷修已經急出了汗:“餘福,好好商量,別打別打!”
餘福卻置若罔聞,只一味地埋頭攻擊。蘇靈居然也不求饒,兩人一言不發,在屋子裏圍着任懷修一個躲一個追,直打得東西都翻倒在地上,碎了一地。
任懷修有心想出去找人幫忙,奈何這兩人的速度實在太快,他根本無法從這場追逐戰中找出空隙跑出房間,只好站在原地跟着兩人轉圈。
等屋裏的東西幾乎都挪了位,餘福忽然爆喝一聲,斜向淩空跳起,幾乎是貼着任懷修當面擋住了蘇靈的去路。原本跑得不亦樂乎的蘇靈猛地停住,以左腿為軸,身體居然硬生生地凹出了一個不可思議地角度,非常驚險地從餘福的腋下穿了過去。
餘福的身體也轉了過來,右手順勢一甩,刺鈎竟然又奔向了蘇靈的臉。
蘇靈身體後壓,雙腿離地,人便順勢躺在了地上。餘福沒有絲毫猶豫,趁勢壓了下來。蘇靈的左邊是牆,右邊就是餘福,這次她避無可避,任懷修幾乎已經能看見她皮開肉綻的樣子。
然而預料中的血花四濺卻并沒有出現,餘福的刺鈎停在了蘇靈胸口的正上方——蘇靈不知什麽時候把屋裏撥弄炭盆的火棒拿在了手裏,硬生生地擋住了餘福的攻勢。
兩人對視了片刻,餘福木然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笑意:“可以啊。”
他的轉變讓任懷修一頭霧水,蘇靈卻對此毫不意外,她閑聊般地說道:“廢話,當然可以。”
餘福站起來,欣賞地看着替代了自己右手的刺鈎:“我是說這個可以。”
“這也是我做的。”
餘福撇了眼坐起來的蘇靈:“那我們就兩清了。”
蘇靈把火棒扔回地上,拍了拍手翻了個白眼:“小氣。”
餘福卻不理她,只自顧欣賞着自己新的右手。
蘇靈叫他:“你悠着點,傷口還沒長好呢,趕緊拿下來吧。”
餘福卻不以為意,甚至還甩了甩手:“也不疼。”
“當然,我墊的東西多,等你傷口好了,能适當拿出來點,更方便。”
餘福這才點了點頭,自行用左手解下了假肢。
“任先生,你給他看看手,有沒有破皮。“
任懷修恍然大悟,急忙上前解開了餘福手上的繃帶。
餘福謝過了任懷修,任由他檢查自己的傷口。他自己的目光如同被黏在了假肢上一般,可嘴上還忍不住嫌棄:“你這針線活也太差了。”
蘇靈呸了他一口:“差不多得了啊,這點就戳得我滿手洞了,我又不是繡娘,要什麽自行車!”
“自行車?”任懷修問道。
蘇靈不是很在意地糊弄他:“就是那啥,一個寶貝。”她揮揮手,“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任懷修依言點了點頭,檢查過了餘福的傷口後道:“還好,不過有些紅。”
蘇靈看了眼餘福手上的斷口:“這起碼還得再長些日子。”
餘福哼了一聲,并不再說話。
蘇靈用腳在地上給自己清理出一塊幹淨的地方坐了下來:“以後有什麽打算麽?”
餘福看着蘇靈:“你說呢?”
“王爺缺人,你沒地方去,這不是正好麽?”
餘福看了看自己重又被包紮起來的右手:“你确定王爺會收我?”
蘇靈看着餘福想了想:“我猜會。”
餘福不作聲,蘇靈道:“我不能保證周驲陽比顧澤好,不過,世事本來就是這樣的。”
“若是不想被舍棄,便只能讓對方一直需要自己了。”
餘福轉頭看着蘇靈,聽到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居然笑起來:“好!我一介莽夫,這條命反正已經是撿來的了!就沖你這句話,只要王爺願意收我,我拼死就是!”
周驲陽自然不會拒絕,不但不拒絕聽見蘇靈帶來的這個消息時簡直可以說是欣喜若狂。
餘福原本便是顧澤麾下精兵,對于兵營內的種種事務再熟悉不過,這樣的人轉投他的門下,簡直是天上掉餅的好事。
周驲陽幾經努力才壓下想要放聲大笑的沖動,他感激地看着蘇靈:“蘇姑娘你這可是幫了本王大忙了,說,你要何賞賜?”
對于周驲陽的大方蘇靈差點噴笑出聲,這位王爺看着顯貴,實則一窮二白,地震開倉放糧開的梁家的倉,放的梁家的糧。這會說要給賞賜,就算蘇靈真敢要,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拿出來。
見周驲陽熱切地看着自己,蘇靈想了還是道:“到我要走的那天,還請王爺大人賞我些幹糧吧,靠自己攢實在有點慢。”
周驲陽臉上的笑容忽然有些凝固,但又立刻将內心的失落壓抑下去:“蘇姑娘何時出發?”
他那點表情波動沒有逃過蘇靈的眼睛,蘇靈一時拿不準這人的真正用意,好在她江湖經驗豐富,立刻避重就輕道:“也不在這一兩日。還有十來日過年了,到時候再說。”
十來日……周驲陽心中默念着這個時間,一時竟然無法分辨自己心中的失落到底是何來源。好在這次沒有再失态,他不露聲色的說道:“只是要這些獎勵,本王自然做到。”
蘇靈一拱手:“謝過王爺大人。”
蘇靈這一謝,謝得周驲陽心裏頗為不是滋味,可尚不等他理出頭緒,梁雲生卻已經等在門外了。
周驲陽只好将心頭那些莫名其妙的不快壓下去,将梁雲生請了進來。
梁雲生自從袁顯之的事情後,跑王府便成了家常便飯,時常要來與周驲陽聊一聊,只是這一次發現,蘇靈居然也在。
這個發現讓梁雲生并不痛快,可他沒在臉上顯出來,只道:“王爺,除夕将至,今年王爺是第一年在封地過年,按規矩得去屬地巡視,以慰民心。”
這是分內的事,周驲陽痛快道:“好。可要準備什麽?”
“按禮制,需要備下一些錢糧,小的已吩咐準備,這些還請王爺不要勞心。”
周驲陽感激地道:“多虧了有梁老,否則這些事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話并不是周驲陽客套,得知他要來,顧澤一早便将稅糧全收了上來,借口今年收成不好,硬是拉回了大營。他這洪澤王到了封地,偌大個王府糧倉,卻根本就是空的,只留了些陳糧,勉強夠糊口。
梁雲生對于自己的貢獻倒不居功自傲,只連稱是分內,做派完全是個十足合格的忠臣。只是忠臣除了要分憂解難,還通常要忠言逆耳,梁雲生說完了正事,接下來第一件事便是要“清君側”:“王爺,小的有些事要說。”
正事說完了才說這句,顯然是希望有些人不要在場。“有些人”心領神會,蘇靈順水推舟道:“王爺大人,沒事我就告辭先了。”
周驲陽準了蘇靈,待她走出門,梁雲生立刻說道:“王爺,本來這件事小的打算稍晚些再說的,不過今日見着蘇靈便也就說了罷。”
“小的派了人手去查探蘇靈的底細,一路從南查探到北,從大榮查探到了草原,花費月餘,竟沒有查到有任一一人能與蘇靈的吻合。此人來歷實在太神秘了,如此神秘,怕是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