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舉事

☆、舉事

随後周驲陽的手撫上了她的臉,冰涼的手指慢慢将她臉上的淚水抹去:“哭什麽?”

蘇靈不知道自己是何時淚流滿面的,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哭,她任由周驲陽把她臉上的淚水擦幹,然後将她從地上拉了起來:“走吧,換身衣服,也該好好算賬了。”

曲有楓晃晃悠悠地将馬車趕了過來,任懷修提着藥箱遙遙地沖着衆人招手。等蘇靈換過了衣服,武直的腿已經被任懷修仔細地包紮了起來。宋娘将一杯藥茶塞到了她手上:“姑娘快喝,去去寒。”

她靜默地喝着,聽着曲有楓對周驲陽道:“人都在觀月臺上,餘福在那裏看着。”

“把蘇靈引來的那個呢?”周驲陽問。

幾乎不在人前出現的黑雉此刻也沒有神隐,面對周驲陽的詢問他臉上出現了一抹難色:“回王爺,趁着我們在水裏的功夫那人咬舌自盡了。”

黑雉說罷低着頭不敢言語,周驲陽看了他一眼:“無妨。”

“馬懷盛老奸巨猾,沒了此人他恐怕不會老實。”任懷修道。

周驲陽緩緩搖頭:“無論此人如何,馬懷盛都不會老實。現在人死了,不過就是被他反咬一口罷了。”

蘇靈第一次聽到馬懷盛這個名字,她莫名就知道這人應該就是那個皮笑肉不笑的太監。皇上派來送禮的太監死了一個,就算蘇靈是個蠢材也知道周驲陽要有麻煩了,更何況,這領頭的太監在他們的口中還是一個完全不省油的燈。

蘇靈看向周驲陽,可巧的是周驲陽也在此刻看了過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蘇靈以為周驲陽是要問自己有什麽看法。周驲陽果然開了口道:“藥茶怎麽還沒喝完?”

蘇靈:“……”

這個問題和此時馬車中衆人憂心的內容完全背道而馳,蘇靈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給她換杯熱的。”

周驲陽話音未落,宋娘立刻上前将蘇靈手中半涼的藥茶拿走,新又倒了杯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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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靈呆愣地看着手中的茶盞,擡頭發現衆人都在看着自己,又見武直上了藥的傷腿,吶吶道:“我……”

“咦,姑娘你能說話了?”武直開心地道,随即便被擠坐在他身邊的曲有楓輕輕敲了一下。

武直:“?”

曲有楓看他一臉茫然的樣子,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你怎麽?”周驲陽問道。

“王爺吩咐過,今日不要離開的,若是小的不走開,此刻應該就不會有這些問題了。是小的該死。”蘇靈握緊了茶杯,指尖因為太過用力而變成了白色,“不如将小的推出去,尋個合适的借口,先将這風波對付過去再說。”

曲有楓驚訝地挑起了眉,任懷修也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宋娘捂住了嘴,視線在周驲陽和蘇靈臉上無措地來回。

“哼!”周驲陽冷哼了一聲,“本王什麽時候淪落到要你一個女人來扛事的地步了?”

蘇靈無畏地看着周驲陽:“可是此事非同小可,皇帝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沒有可是!”周驲陽打斷她,“此事輪不到你來出頭。”周驲陽語氣嚴厲,看向蘇靈的眼神裏卻滿是溫和。

“皇帝自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那又如何?”周驲陽笑了一聲,“他什麽時候善罷甘休過?不過有了今日之事,以後便是再也無法粉飾太平了。”

周驲陽環顧馬車中的衆人:“此後恐怕就只能兵戎相見,若是不成各位恐怕就得跟本王一起萬劫不複了。此地離觀月臺尚有一段距離,下車還來得及。”

此刻并沒有人在趕車,只是老馬識途,拉着衆人一路走向觀月臺,車身偶爾因為車轅壓到了石子而有些颠簸。

“事情未成,怎可下車?”曲有楓道。

武直白着臉,看着自己的傷腿:“承蒙王爺不嫌棄,小的定當誓死相随!”

“食人俸祿必然要替人消災。”任懷修躬身道。

宋娘見幾人都說完了,這才吶吶道:“小的什麽都不懂,王爺不嫌棄小的就好。”

幾人都迅速地表示要與周驲陽同舟共濟,只剩了蘇靈。可誰也沒有要聽她說話的意思,對于她似乎所有人都認定她一定會選擇與周驲陽在一起。

還沒來得及表态的蘇靈就這麽看着周驲陽宣布道:“那本王就先謝過各位一起了!”

蘇靈自動将這話翻譯成了“歡迎一起來造反”,她一個奉公守法的好市民,先殺了人不說,這創傷後遺症還沒好呢,又被裹挾着上了造反的大船,就算是人生如戲,也不用這麽誇張吧?

事情即使到了大家心知肚明的程度,只要不說出來,就完全可以當不存在。可一旦宣之于口,尤其是周驲陽這般鄭重其事,便如箭上弦一觸即發。蘇靈此刻只想放空自己,可她的求生欲卻逼着她去思考一個問題,眼看就要掀桌子攤牌了,周驲陽今天這個關打算怎麽過啊?

馬車停了下來,外面有人叫道:“王爺!”

車內人的表情皆是一肅。周驲陽一颔首,宋娘前去将簾子掀開,周驲陽先一步走了下去。蘇靈等人都下了車,這才跟了下去。

已是月上中天,火把點了一路一直到觀月臺上,蘇靈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自馬車上下來的那一刻開始,也不再有退路了。

“哎喲,王爺,你可怎麽去了這麽久啊!”周驲陽才踏上觀月臺,馬懷盛就大呼小叫地湊了過來,“咱家剛才看見蓮花那有人落水了,正擔心着王爺呢!”他敲着周驲陽,大着膽子問,“王爺這是衣服換過了?方才落水的莫不是王爺?”

馬懷盛試探着問道,周驲陽置若罔聞徑直在座位上坐了下來。

周驲陽的這種态度馬懷盛再熟悉不過,眼見周驲陽态度不曾有變,他才疑惑事情是不是沒成,便見到了跟在任懷修後面走進來毫發無損的蘇靈。

馬懷盛一驚,又往蘇靈身後瞧了一瞧,去辦事的楊安到這時都沒有回來,糟了!馬懷盛心裏嘆道,可這心慌不過是瞬間,馬懷盛立刻又恢複了鎮定。事情沒成,楊安定然不會活着。反正死無對證周驲陽定然拿他沒轍。他藏在袖子裏的手算計地拈了拈,他得趕緊想想楊安可不能這麽白死!

馬懷盛給周驲陽倒了杯茶:“王爺,這湖中到底是怎麽了,怎麽好好的人下去就不見了?”

“是啊,王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在一邊一直沒出聲的候免冠終于忍不住問道。秦家的一個小厮去提水,結果不知道被什麽東西拖下了湖,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吓得世家們連忙将畫舫靠了岸,連晚上的游湖也取消了。

候免冠思來想去覺得此事可大可小,便帶着人立刻跑來禀報了周驲陽。他本以為周驲陽會讓他負責查看,沒料到周驲陽居然起身就走,還沒忘了把他扣在這觀月臺上。方才荷花叢那隐隐看着似乎是出了事,他本想第一時間去查看,沒想到留守的軍爺這時候也不讓他離開。

候免冠裏三層外三層地出了幾身汗,風一吹是個徹徹底底的透心涼——既憂心周驲陽以為是他暗地裏搞鬼自己渾身是嘴也說不清,又擔心周驲陽是不是在等情況無法收拾的時候推自己出去背鍋,他擦了擦頭上的汗,只覺得自己今天恐怕不好收拾。

“不急。”周驲陽道,“先吃飯。”

候免冠和幾個跟着一起來的人面面相觑,這種時候了,還要吃放?

倒是馬懷盛第一個反應過來:“那就讓咱家伺候王爺用膳吧。”他搓了搓手,“這菜可都涼了,咱家讓人去熱一下。”

“都坐吧。”周驲陽道。

候免冠、秦立信等幾人相視無言地坐了下來,誰也沒有心情吃飯,筷子放在桌上就沒有舉起來,都等着周驲陽看他到底查到了什麽。

周驲陽兀自吃了幾口便聽人來報:“梁先生求見。”

觀月臺上的人終于振奮了起來,梁雲生雖說與周驲陽走得近,可也不是偏幫偏信的人,更何況梁雲生一貫以博學着稱,這湖裏到底是什麽東西在作怪,他也許知道。

“王爺。”梁雲生道,“方才老朽命人去湖裏查探了一圈,這才來晚了。”

“無妨。”周驲陽道,他伸手示意梁雲生坐下,“可查到什麽了?”

梁雲生先是嘆了口氣,才緩緩道:“人已經撈到了。”

“如何?”秦家的秦立信急不可耐地問道。

“擡上來。”梁雲生道。

兩個下人擡着塊木板走了上來,木板上蓋着塊麻布,梁雲生走過去,對周驲陽抱拳道:“王爺,請看。”

他撩起了麻布一角,裏面居然只有一條胳膊,再無其他。

“啊!”秦立信倒抽一口冷氣,“這,這!”

梁雲生自然知道他要問什麽:“其他的部分,已經被吃掉了。”

秦立信渾身顫抖:“這……這……”

馬懷盛嫌棄地捂住了嘴,他瞟了眼周驲陽,發現自己從他臉上看不出什麽心思。

“到底是什麽東西在作祟?”秦立信着急地問道,“我聽說,聽說,是有水……”他猛地住了口,擔心地看了一眼周驲陽。

“鬼力亂神不可胡說!”梁雲生話說得很慢,語氣抑揚頓挫,秦立信幾人就是再惶恐也神奇地冷靜了下來。

“可這……”秦立信指着重又蓋上的麻布欲言又止。這小厮到底是他家的,今兒端午出了這種事,很難不讓他想想自己近來是不是對鬼神有所亵渎。梁雲生既然說不可胡亂猜測,那怎麽也該給他一點提示才行。否則耽誤他找人做法事,豈不是全家都要被連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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