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做局

☆、做局

被武直拎着腰帶懸空在觀月臺外,馬懷盛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周驲陽怎麽敢!他帶來的幾個太監一見馬懷盛涉險,立刻就想前去救他。可還未等他們有動作,守在觀月臺上的幾個士兵卻齊刷刷地抽出了刀,架上了他們的脖子。

“馬懷盛。”周驲陽站起來,一步步走到武直身邊看着懸空的馬懷盛,“你可知道此地是何處?”

馬懷盛周身都在抖動,看着周驲陽根本說不出話來。

“滿口胡言,戲弄本王,你說你該不該死?”周驲陽一字一頓說道。

“死”字聲才落地,候免冠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虛弱飄忽的聲音從他嘴裏擠出來:“王,王爺,三思啊!”

候免冠的樣子讓馬懷盛記起了自己的依仗:“大,大膽!咱家身負皇命,洪澤王你可是要對皇帝大逆不道!”

周驲陽陰陰地笑了一下:“你帶了幾條豬婆龍來?”他顯然并沒有興趣聽候免冠的回答,“方才只抓住了一條,你猜餘的吃飽沒有?”

“你,你!”馬懷盛氣道,“明明是你命中帶煞身負不詳!”

“哦?”周驲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如此,只好委屈馬公公為本王這個天煞孤星祭天了。”

還沒等馬懷盛說什麽,他只覺得腰上一松,人便墜了下去。慘叫聲從他口中呼嘯而出,随即淹沒在了湖水中。

候免冠徹底沒了力氣,呆若木雞一般攤在了地上。

秦立信等人也被驚得不行,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平時一個個深沉的鄉紳士族,此刻紛紛挂了相,破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準則。

梁雲生看了他們一眼,道:“王爺,這豬婆龍到底從何而來?”

“餘福。”周驲陽叫道。

“小的在!”

Advertisement

“船呢?”

“大人們請随我來。”

餘福将衆人引到觀月臺的另一邊,臺下早就點滿了火把,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晝。被火把圍繞在中心的,正是皇帝命馬懷盛送來的黑色龍舟。

“翻過來!”餘福道。

下面的士兵立刻訓練有素地将龍舟翻轉,船底朝上。為首的千戶用大刀在船底敲了敲,伸手一推,船底居然顯出一個洞來。他将活動船板推到底,露出了可供一個六七歲小孩出入的洞口。

餘福見狀命令道:“劈開!”

手起刀落,幾下之後整個船底的木板被掀起,這龍舟看着比其他龍舟大了一圈,竟由于底部是中空的!幾個官兵将已經被開膛破肚的豬婆龍丢了進去,這要四個壯漢才能扛動的龐然大物,放進去居然還有不少空餘。

餘福道:“回王爺,這船看來能裝四到五條豬婆龍。”

周驲陽點了點頭:“方才在湖裏戳瞎兩條,盡快抓到吧。”

“是!”

觀月臺下的官兵領命而去,周驲陽轉頭看向要兩人架着才能站得起來的候免冠:“怎麽,候縣令很害怕?”

“不,不……”候免冠本能地否認,可他深知此時不說便再也沒機會說了,終于還是改了口道,“王爺,一切三思啊!”

他自然知道曾經是太子的周驲陽肯定心有不甘,可周恒已經登基做了皇帝,新帝給他賜了封號,封了封地,一切已成定局,再要争,便是大逆不道,是要搭上全洪澤浦的世家性命的!更何況做個閑散王爺有什麽不好,又何苦要去做這種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事情?

“候縣令,方才馬懷盛說的,你可曾聽了?”梁雲生問道。

馬懷盛剛才跟個話簍子一樣,有的沒的說了一堆。一時反應不過來的候免冠反問梁雲生:“梁老說的是哪句?”

“洪澤浦雖水土肥沃,可一有洪水泛濫,二有馬賊掠奪,扣去稅糧,百姓的餘糧并不多。好在有洪澤湖,每年開春後靠着捕魚,尚可勉強糊口。這要是封湖禁漁,別說三日,就是一日,百姓日子恐也不好過。”梁雲生說道。

候免冠沒了聲音,他知道梁雲生所指何意了。他沉吟片刻:“梁老,雖說那馬懷盛說封湖的确是句渾話,可這湖裏有豬婆龍,這不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嗎?”

候免冠話一說完就知道完了,若說不知道這豬婆龍哪裏來的還好,可現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豬婆龍是藏在皇帝賜的龍舟裏出來的,他馬懷盛就是膽子再大,也不會敢在禦賜裏藏這些,這究竟是誰指使的,那簡直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着的事!

馬懷盛不顧百姓死活猶有可原,可那位,那位這樣……就實在……

候免冠都不敢想下去,兀自搖了搖頭。

“本王還沒來得及問,那日從山上回來,侯家公子可好些了?”

周驲陽忽然問自家兒子,候免冠雖不知道為什麽他會在此時提起,但立刻回答道:“回王爺,好多了,本也只是受了點驚吓。”

周驲陽将手上的茶杯放下,目光從候免冠、秦立信、孫思明臉上劃過:“各位就沒想過,為何山賊會将人擄上山去麽?”

幾人一驚,那日山上八個少年,其中三個便是候免冠家的候耀卿,秦立信家的秦岩,孫思明家的孫橋,這三個孩子在各自家族中都是同輩中的翹楚,幸虧是沒事,否則這三位老爺恐怕今日是無法安心過這個端午了。

這次孩子們被擄上山,因是先有蘇靈一人單槍匹馬闖入山寨的驚人之舉,後又有八個少年毫發無傷的幸運,加上山賊被守軍一鍋端了個幹淨,忙着慶賀有驚無險的幾個世家都忘了去追問,這山賊明明被守軍圍困了月餘人困馬乏,怎麽會那麽巧,就在那天把孩子們劫上山了?

此時周驲陽一提,他們這才發現居然有這麽一個疏漏。

“從春節起守軍就駐紮在了山腳,平日裏三班守軍輪流,學子們被劫那日,當值的不過去換了身衣服,山賊就将人擄上了山,難道這不奇怪嗎?”周驲陽道。

這窩山賊之所以能在洪澤浦盤踞這麽久,山賊窩易守難攻是衆人皆知的事實。只要将山路困住,雖說上不了山,可同樣的山賊便下不來了。即使是有密道,可密道也并不能讓山賊從守軍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去。

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是怎麽把八個大活人弄到山上去的?

這種事,不想的時候便也就不想了,可一旦經人提醒,那真是叫一個毛骨悚然。

“王爺的意思是?”秦立信小心地問道。

周驲陽看了眼餘福,餘福道:“小的禦下不嚴,居然有士兵與山賊暗中往來。此人名叫馮大根,乃鎮南軍中一個百戶長。那日馮大根假意将一晚稀粥倒在小的身上,恰好小的又幾天沒換衣服,這才不得已走開了一會。那厮便立刻放信號通知了山賊,這才讓幾位公子受了一場虛驚。”

“什麽!”候免冠、秦立信、孫思明幾人異口同聲道。

“這,這……”候免冠不可思議地與秦立信、孫思明說道,“這駐軍怎麽會有這種事情?”

“這是馮大根親口招的。”餘福道,他看着三人又說出了另一個驚人的消息,“山賊将幾位公子擄上山,并沒有打算放他們下來。一來他們斷了糧,幾位公子細皮嫩肉正好拿去充饑,二來因為王爺下令絞殺山賊,公子們出了事,各位便會與王爺離心離德,王爺在洪澤浦則再難聚集人心。”

世家們延續多年,哪家沒有點彼此算計的龌龊事?點撥至此,自然也明白這話中所指。可即使是這樣他們也仍有想不明白的地方。

事已至此,候免冠便也大着膽子問道:“可是,這馮大根已是個百戶了,官職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為何要與這山賊暗中往來?”

梁雲生深深地嘆了口氣:“秦岩,你可曾記得這山上是何時有的山賊?”

候免冠來洪澤浦做縣官不過是三年,他來時此地便有山賊了,是以這個問題顯然問世代盤踞于此的秦岩更合适。

秦岩沉吟了片刻,道:“約莫十年有餘了。”

“是十一年。”梁雲生道,“你們又可知王爺是何時被賜的封號?”

雖說周驲陽是個王爺,他什麽時候被賜封號這事就算有據可查,可平時誰也不會記在心裏。梁雲生突然問道,幾人都尴尬得沒有出聲。

梁雲生本也沒指望他們能記得,道:“是先帝在位三十二年那。”

先帝在位三十八年,如今新帝在位五年……

三人同時白了臉,被如此一番點撥,便是再不明白也要明白了。

“你們以為本王安心做個閑散王爺,便能安安靜靜地壽終正寝嗎?”周驲陽問道,“有人可是在背後不停地算計着呢,你,你們,真以為自己逃得過?”

候免冠等人沉默不語,這局十一年前就做下了,他們逃不過又能如何?

“這十年洪澤浦深受山賊之苦,即便王爺不在了,又如何能知洪澤浦從此便能平安無事?”梁雲生道,“便不過是俎上魚肉罷了。”

“今日之事,你們自己去斟酌,本王不逼你們。”周驲陽道,“都回去吧。”

候免冠等三人各懷心思地走了,等他們離開後周驲陽問道:“梁老以為如何?”

“他們都是聰明人,總不會做糊塗的決定。”

周驲陽臉上泛起個無謂的笑容:“無妨,那位會幫着他們做決定的。”

梁雲生狠狠地嘆了口氣:“要盡快做準備了,他不會拖太久的。王爺也該趁早肅清左右才是。”

周驲陽點了點頭:“本王知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