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風雨将至
雲落瑾和程複得的這次談話,比她想象中的順利。她只是裝了裝可憐就讓程複放她離開,怎麽看都簡單的不可思議。
是她的話打動了程複?還是她說的某一句話觸動了程複痛楚?雲落瑾一邊思索一邊習慣性往她的房間走。
“三小姐。”傭人在門外等候雲落瑾多時,看雲落瑾若有所思的樣子不敢打擾,眼看雲落瑾就要走到她原來被安排的房間,才不得已開口到:“三小姐,您的房間不在這裏。”
“嗯?”雲落瑾腳步一頓,疑惑地回頭,房間不在這裏?她又要換房間了。
傭人急忙說:“醫生說您的房間不适合病人修養,老爺特地為您換了一個新的房間。”她故意加重“特地”兩個字,以突出雲落瑾如今在程家的地位,算是拙劣的讨好。
雲落瑾對于這種讨好選擇無視,看傭人的樣子這次她的房間換了一個不錯的房間?無論換什麽樣的房間,她在程家尴尬的身份都不會有什麽改變的。
傭人見雲落瑾不說話,就當做默認,恭敬地說:“請三小姐跟我來。”她一路引着雲落瑾,穿過曲折的回廊帶到了一個房間前。
房間的布局雲落瑾并不好奇,整個程家大大小小的房間,除了程複的書房和程未遠卧室她都打掃過。她在意的是這個房間的位置,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把她的房間安排到了程未初。
這可真是一個好房間啊。難怪傭人還用“特地”二字。若果可以,雲落瑾真想呵呵噠。
“這就是我的房間?”
傭人回答說:“是的,三小姐的行李已經全部在這個房間放好了。如果有什麽需要,您随時可以叫我。”
“有勞了。”說罷雲落瑾就推門而入。
這一次程複給她“特地”安排的房間比她曾經住的房間寬敞了三倍。地中海風格的裝修格局,一切簡單大方。說是“特地”,不過是比客房好一點的房間罷了。
衣櫃、書桌化妝臺和一張兩米寬的大床,條件還算不錯。雲落瑾本身就沒抱多大期望,看到這樣的房間已經很滿足了。她把自己扔到床上,臉埋在厚厚的床墊上,鼻尖嗅到床墊上淡淡的香味。
像是花香,又摻雜着陽光的氣息,給雲落瑾一種家的感覺。她在醫院裏待了一個多月,就算是豪華病房,時時噴灑香氛,也掩蓋不了其本質的消毒藥水味。
這是回到家的感覺嗎?雲落瑾一怔,怎麽可能,她早就沒有家了啊。在雲骸死後,她到哪裏對于別人都會是一個累贅,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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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骸還這麽年輕,風頭正好就這樣死了,真是讓人不敢相信啊!”來參加葬禮的賓客躲在一旁小聲讨論着。
“是啊是啊,這事情絕對有古怪。”有人小聲附和着,不管他們曾經是否熟識,八卦永遠是拉近人們距離的一個橋梁,更何況是這樣一個不可思議的醜聞。
有一個女人用她尖刻的三角眼環顧一圈,确定沒人之後才放下心來,一臉神秘地說:“要我看啊,這件事跟他女兒拖不了關系。你們想啊,當初雲骸取得那個女人就命硬,這女兒才多大啊,就把他……”
“這可說不準。雲骸出事了,他女兒卻好好的一點事都沒有。說不定真是他女兒克死的。”
這樣嘈雜的讨論聲愈演愈烈,仿佛他們不是在八卦別人的往事,而是在破獲一樁疑難懸案,通過他們的一言一句就可以得出答案。
結果呢?當然是胡扯。雲落瑾那時候還是一個肆意妄為的公主,橫遭突變她的驕傲還沒有被磨滅。她還不确切地明白一個失去父親庇護的女孩,究竟會有怎樣的處境。
那個女人捂着雲落瑾的嘴默默流淚,眼中的怨恨和無奈是雲落瑾理解不了的神色。她不懂,所以掙紮開跑到人群面前,大喊:“你們胡說!爸爸不是我害死的!”
秘密讨論被戳破,那些人面面相觑。
“在我爸爸的葬禮上,你們這麽說話就不怕遭報應嗎?”雲落瑾像一只孤傲的獸,失去了庇護也依然驕傲地站着,不願意認輸妥協。
話語尖銳難聽,那些人看向雲落瑾的目光帶着虛假的憐憫和同情。人群感嘆着雲骸教育子女方式,含沙射影地一點點戳傷殘存的自尊。
真是吵鬧而醜陋的世界。雲落瑾還想反駁,卻被人捂住了雙眼,有人在她耳邊說:“雲朵乖,不要看。”
然後那個人小心地把她護到懷中,用一種截然不同的語氣對那些人說:“死者為重,今日是雲叔的葬禮。我想各位說話應注意分寸才是。”
言語禮貌,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強勢。這是在雲骸死後第一次有人保護雲落瑾,那個一直關心她的女人不知道躲在哪兒各地方偷偷哭泣。
程未遠……雲落瑾在心中念出他的名字,這是她當初被那個女人送到程家沒有反抗的原因之一。至少還會有人在爸爸死後保護她,不是嗎?
然而給她沉重一擊的是在程家漫長無光的十年歲月。她從難過到絕望,心灰意冷不再奢望。就算心動,雲落瑾也再也沒有辦法相信程未遠了。
她可以和程未遠交易,但是絕對不可以付出真心。雲落瑾心想,程未遠,我們暫且虛情假意地相處吧。她需要一個局,一個可以維持她和程未遠、程複三人之間的局,一個很大的局……
哦,對了。雲落瑾險些忘了那個女人。她清楚記得自己被送來程家的那天,女人給她換上新裙子,摸着她梳好的長發說:“雲朵這麽堅強,以後也可以照顧好自己吧?”
雲落瑾抓着裙擺不說話,瞪大着雙眼等待對方的後話。
“媽媽以後不能照顧雲朵了,你要記得。這世間相信的只有你自己,沒有人會永遠保護你。”
你也一樣嗎?答案是她被送到了程家,頭也不回的離開。沒有給雲落瑾發問的機會,也沒有給她一個正式的告別。
窗外的風雨終是來臨,失去庇護的萬物無從躲藏,只能接受這一場盛大的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