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7)
多。你這輩子的弱點大概也就一個顧安寧了。”
邵勁回以微笑,眼中微微有些失落。
遲飛看得出來他還是很在意顧安寧沒來,忍不住替他打預防針:“你知道她一直不愛你,如果照片是她拍的,這次出來好好考慮兩人的将來吧。強求的終究不會有好結果。”
邵勁眉心一緊,沉默着沒有回應。
***
數天後案子才開始庭審,遲飛忽然接到顧安寧的電話,她說自己已經找到拍照的人,并且對方可以替邵勁脫罪。
遲飛很意外她會為邵勁的事盡心盡力,等還想再問點什麽,顧安寧就率先挂了電話。
這女人可真是被邵勁給寵壞了,遲飛這麽想的時候,心裏卻多少對顧安寧有了些改觀。或許她對邵勁也并非全然沒有感情,畢竟邵勁曾經那樣強迫過她,不能釋懷也是情理之中。
到了開庭那天,遲飛開車去接顧安寧,可是這女人居然說自己有事不能去!
遲飛就是再好的脾氣也炸毛了:“你還真是對他一點感情都沒有,這種時候還有什麽事比他的宣判結果更重要?”
顧安寧沉默着,任遲飛如何發火都不置一詞。
遲飛終究是不能将她怎麽樣的,摔了門大步離開,臨走前冷笑着扔下一句話:“邵勁這輩子最倒黴的其實應該是遇上你才對。”
顧安寧背對着他,交疊在膝蓋上的雙手緊緊蜷縮起來,骨節因為用力到發白緊繃,脊背挺得筆直,始終沉默着沒有任何解釋。
開庭時邵勁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觀衆席,遲飛同情地看他一眼,隔得很遠兩人也讀懂了對方眼中的訊息。密實的睫毛緩緩垂下擋住了眼中的黯然,即使早就有心理準備,他還是免不了偷偷寄與一絲期盼。
遲飛看邵勁這副樣子,肅穆的神色越加冷淡,在心裏将那不識趣的女人又罵了一百遍。
庭審進行到三分之一時,法官宣布有新證人出庭,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門口看去,實木門緩緩被人推開,走進來的人卻讓邵勁和遲飛當場愣住。
顧安寧鎮定地迎接所有人訝異的視線,一步步沉穩地走向證人席。
“所以這照片是你拍的?”律師藏在鏡片後的眼神犀利威嚴,微微泛着冷意,“顧小姐,你知道你現在所說的一切意味着什麽嗎?你将為自己所說的一切承擔法律責任。”
顧安寧輕輕點頭:“我知道,可是照片的确是我拍的,也經過後期處理。”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律師打量着她,問題尖銳刻薄,“既然你将照片寄給警方,現在為什麽又要出庭承認這一切,不覺得矛盾嗎?”
顧安寧臉色發白,一張小臉幾乎沒有任何血色,她沒敢看向邵勁的方向,但即使不擡頭也能清晰感受到那兩束陰郁森寒的目光。
她緊咬着嘴唇,唇肉幾乎滲出血來,卻還是目光堅定地回視着對方律師:“當時我正好在暮色,這點邵庭的助手葉強可以為我作證。我偷拍到的照片也并非如此,這些都是被處理過的。”
“會匿名寄照片給警方,是因為我實在無法忍受邵庭的威脅和強迫。但是從父親那裏知道邵庭曾經幫助過他,所以我良心發現,想說出真相。”
律師嘴角微微勾着冷笑,對她的說辭顯然不相信。
顧安寧微微昂着尖瘦的下巴,倨傲地說:“照片被處理過,如果不經過細致的技術分析很難看出被我動過手腳,我希望警方能将照片再仔細對比。”
“如果我沒記錯,你并非計算機專業出生,技術能有這麽好?”
面對律師的故意責難,顧安寧沉着應對:“我自然是沒有那麽好的技巧,但是我可以找人幫我。而且我可以提供當時我拍的原版照片作對比。”
律師眯起淩厲的眸子,最後扯了扯唇角:“希望你能為自己說的一切負責。”
“自然。”
顧安寧直到準備離開時才鼓起勇氣看了邵勁一眼,目光與他交彙,短短數秒,然而在他眼裏卻什麽都看不到。
他的眼神平淡的沒有一絲波瀾,像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
顧安寧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走出那扇大門的,邵勁痛苦而又陰沉的視線一直在她腦海中盤旋。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這麽在意他的目光,以前究竟是不在意還是沒察覺到?可惜一切都為時已晚。
第二天她還是去見了邵勁一面,本以為會被拒絕的,可是那男人再次意外地答應了。
顧安寧看着一個多月沒見過的男人,心跳驟然加快,說話也開始有些微微的不利索:“你、你還好嗎?”
邵勁點了點頭,眼神從未離開過她緊張的雙眸,開口時聲音微微有些低啞:“真的這麽恨我?”
顧安寧藏在桌面下的手指緊緊掐着掌心的嫩-肉,邵勁眼中的痛苦深深刺傷了她,她險些控制不住就将心底的話全都告訴他了……
她沉吟着,在心裏組織着最合适的語言,可惜話還沒說出口,對面的男人忽然冷冷地笑出聲:“也好,既然如此,那麽讓我來告訴你一些事情。你不是說想要了解我,現在或許是最好的時機。”
顧安寧看着他冰冷的眸子,忽然有些脊背發涼。
“知道暮色酒吧被我切斷手指的男人是誰嗎?我為什麽要這麽對他?”他低沉的嗓音很動聽,說着這麽可怕的事情時臉上還帶着溫柔的笑意,可是這溫柔之下像是有一層暗流浮動,随時都有什麽東西噴湧出來。
顧安寧緊張地吞咽一下,邵庭緩緩靠回椅背上,嘴角的笑意加深:“因為他曾經做過一件事,害我後悔終生。”
顧安寧瞪大眼,指甲死死扣着桌沿,目光落在他淡色的唇間,看着他一個字一個字緩慢地吐出來:“還記得我說過最後悔的兩件事嗎?另一件就是……我在多年前無意地強-暴過一個女學生。”
顧安寧烏黑的瞳仁劇烈緊縮,裏面倒映出邵勁冷酷的面容。
他卻一刻沒停地繼續說着:“在暮色被我處理掉的,就是當初設計陷害我的人,如果不是他,我也不會招惹那個女學生。也不會在偶然重遇上她時想着彌補,若不是對她還存了那點內疚感,現在也不會被她算計吧……你說他那只手,該不該被廢掉?”
顧安寧的喉嚨好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生生扼住,她難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許久才發出聲音:“那個人……是你?”
她不記得那個人了,現在看着那雙眼,此刻微微帶着邪佞的情緒還真是和記憶裏的如出一轍!
邵勁眼神微微一凜,無聲點頭。
顧安寧用力咬緊牙關,極力克制着心底深處的顫意:“你從見我第一天開始,就故意隐瞞了這些?”
邵勁沉默幾秒,再次毫不遲疑地承認了:“對。”
“想彌補,那為什麽又要……對我說愛呢?”顧安寧這句話幾乎是低聲呓語,像是問自己又像是問對面的男人。
她并不指望邵勁會回答,或者說,也害怕聽到真實的答案。
孰料邵勁平靜極了,一字字清晰地說:“你知道男人都有占有欲,被我上過自然就會視為所有物,看着你對那個男人那麽上心。我自然覺得不舒服。”
顧安寧眼眶發脹,表情微微呆滞地看着他,此刻的邵勁才是真的陌生啊。她真的是沒有一刻認清過他,到底他什麽時候是真,什麽時候是假,她已經完全分辨不出來了。
這個男人,還真是可怕。
邵勁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流露出一絲失望的模樣,心裏竟生出一股異樣的扭曲感,像是自虐,又像是要她也嘗嘗此刻自己的疼痛一樣:“難道你不好奇,當初你和白沭北的事,我究竟是怎麽想的嗎?找那個代孕母我真的是為你好?顧安寧,我教過你很多次了,凡事要多動動腦子才好。”
顧安寧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她看着邵勁,沒有絲毫躲避的意思,就讓眼淚那麽靜靜往下流淌,讓這男人親眼看到這是為他流的。
她咬了咬唇,居然笑了笑:“的确是最好的時機讓我看清你,還好,不算晚。”
幸好沒有将自己的心輕易交出去,否則,就真的是自取其辱了。
顧安寧離開後,邵勁坐在原位很久都沒動,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選了最不恰當的時機将一切攤開。
她好像真的很難過,離開的時候那抹纖瘦的背影好像一顆堅硬的石頭堵在他胸口,邵勁微微低頭壓住心髒的地方,比想象的還要痛。
顧安寧走在熙攘的街頭,眼淚洶湧地往下掉,手心的地方被蟄的生疼,那裏有道細細長長的疤痕,是她幾天前在為邵勁尋找拍照真兇時落下的……
現在看起來,還真是諷刺。
作者有話要說:安寧是不是真兇且看下回分解,咳,并不是一直都是邵狼在付出啦,安寧也悄悄為他做了一些事,可惜邵狼自己作死了==
☆、42
邵勁出事的第二天,顧安寧曾經約了陸小榛見面。
陸小榛穿着一襲黑色長裙,坐在咖啡廳一角低頭看雜志,看到顧安寧進來只微微擡眸。
顧安寧也一眼便看到了對方,此刻的陸小榛讓她覺得陌生極了,愛到底有多少魔力?可是讓人變得瘋狂,也可以讓人變得如此城府。
陸小榛等她坐定,這才彎起唇角擠出一抹笑:“這麽急約我,什麽事?”
顧安寧看着她無懈可擊的笑意,輕輕吐了口氣:“為什麽有人寄照片給警方?小榛,你偷看我給你的東西了。”
陸小榛微微挑眉,似乎真的意外:“有人把那些照片寄給警方?我還真不知情。”
顧安寧抿緊唇,陸小榛被她嚴肅淩厲的表情逗笑:“你真愛上他了?安寧,現在是要為了他和我翻臉嗎?”
顧安寧靜默幾秒,終于将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袒露出來:“小榛,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和莊然就是個例子,我不想也等失去以後才後悔。以前我不敢承認,可是在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知道他悄悄為我做了多少之後,我承認自己動容了。我不是銅牆鐵壁,看着一個人的真心擺在我面前,做不到不屑一顧。”
因為這個男人錯誤的表達方式,她一直羞于承認這份感情。有時也會偷偷回想,或許在過去相處的幾年間,某個瞬間就對這個男人産生了特殊的情愫。否則為什麽會對他說的每句話都深信不疑?
可惜……這份還來不及破土而出的感情終究是被他攔腰斬斷了。
陸小榛面無表情地聽她說完,随即微笑着微微傾身靠近她:“是嗎?那你真應該告訴他,想必他會很高興,至少在牢裏也能過的很開心。”
陸小榛說這話時表情甜美,她的五官長得很秀氣,此刻看起來也是單純無害的模樣,可是話中的語氣着實讓人不舒服,透着一股諷刺嘲弄的氣息。
“那些照片沒用的。”顧安寧同樣平靜極了,絲毫沒有被她的語氣揶揄到,“你最清楚真相究竟是怎樣,我給你的照片根本不是那些,憑莊家的勢力,要想打壓邵庭在照片上動點手腳很簡單。”
陸小榛沒有回答,只是眼神變得越加陰鸷駭人:“你怎麽确定照片就是假的?你很清楚邵庭到底是什麽人不是嗎?”
顧安寧的手指下意識收攏,卻沒有露出一絲慌張。
陸小榛微微笑道:“安寧,如果你是覺得他被捕和自己有關系,內疚的話,真的不需要。我并沒有用你給的照片,我只是找到了拍照的人而已——”
“你不用我給的照片,是因為你知道告他強-暴沒有用。”
顧安寧一眼便看穿了她:“那些照片拍的不夠清楚,只拍到他在包廂強迫我做那種事情,而且當時我的臉被他擋住了,你很清楚。你也怕我會為了維護他不承認是被迫,所以你才順藤摸瓜找到了拍照人,而那個人手裏正好有之前拍下的邵庭傷人的照片。”
陸小榛看了她一會,并沒有回答她的猜測,只是眼裏染了幾分悲傷:“我們是好朋友,我在替自己的丈夫報仇,更何況那個男人罪有應得。你到底在糾結什麽,難道我做的都是錯的?”
顧安寧拿了東西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面前昔日的好友,想了很久才說出這番話:“你替莊然報仇我不怨你。但是如果邵庭出事,我大概也會選擇做相同的事情,到時候,你也一定不要原諒我。”
陸小榛驚愕地瞪大眼,不敢相信向來柔弱沒有主見的顧安寧會說出這番話。
顧安寧已經擡腳往外走,她忍不住出聲喊道:“那些照片都是真的!邵庭坐牢坐定了。顧安寧你的原則呢?他那樣的人,你明知道他的雙手沾滿血腥。為了他你連是非道德觀都沒有了嗎?”
顧安寧默了默,緩緩轉過身:“他坐牢我可以等,可是如果看着他去死,我沒辦法。莊家千方百計送他入獄,真的只是想讓他坐牢嗎?”
陸小榛臉色微變,大概是沒想到顧安寧知道的會這麽多。
顧安寧淡淡扯起唇角,苦澀地看着陸小榛:“即使邵庭死了,莊然也活不過來的。”
陸小榛蒼白的小臉上總算有了裂縫,澄澈的雙眼漸漸溢出透明的水滴:“不這樣……我一輩子都會欠莊然。”
顧安寧無聲地看了她一眼,緩緩合了合眼:“對啊,如果不這樣,我也一輩子欠邵庭。”
顧安寧往外走的時候腳沉得提不起來,陸小榛是她唯一的朋友,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和對方決裂。
并且,是為了那個男人。
顧安寧不知道和邵勁之間到底該不該用欠或補償來形容,至少她此刻做不到完全不管邵勁。既然事情和陸小榛有關,那麽從她下手追查肯定不會錯。
***
找到拍照的人到底對事情有沒有幫助?顧安寧思忖了很久,還是決定先找到對方再說。或許事情會有意想不到的轉機也說不定。
顧安寧沒見過拍照的人,當時在暮色她被陌生又猙獰的“邵庭”給吓壞了,往後退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門口的裝飾物,就這麽被葉強發現給帶了進去。
或許是她眼裏的震驚和厭惡太明顯,又在極度恐懼之下說了傷他的話,“邵庭”忽然毫無預兆地将她壓倒在沙發上……
男人結實的身軀隆在她上方,滾燙又火熱的男性象征狠狠撻伐着她最私密的部位,顧安寧從沒想過自己最信賴的男人會用這種方式對待自己。絕望和恐懼襲遍全身,她死死抓着身下的沙發墊,頭微微一瞥卻看到了包廂門口一閃而過的白光。
看不清站在那裏的人是誰,只知道這最恥辱的一幕被人拍了照,身後的男人力氣太大,她随着他進攻的頻率颠簸搖曳着,只在恍惚間看清了那人指間有很特殊的紋身,像是一種很奇異的圖騰。
再後來被“邵庭”關在家裏好幾天,大概是還沒想好要将她怎麽辦,又或者是怕她沖動之下去報警将事情搞砸了。
她最後還是成功逃了,之後直接回了顧宅收拾東西,卻在家裏的郵箱發現了那沓照片……或許那個人是想要威脅她?亦或者是想要和她一起對付邵庭?
總之顧安寧還沒來得及想到對策的時候,邵庭的人又找上了門,她只好随意将那些東西都收盡包裏帶走。
再後來為了不被邵庭發現将它們全都交給陸小榛,彼時她的确存了些私心,或許真的可以用來威脅邵庭也說不定。
那時候當真是被“邵庭”給逼迫怕了,他越是強勢她就越想逃,可是那些照片卻一直留在陸小榛那裏,再厭惡那男人時也沒真的下定決心将它們拿出來。
陸小榛肯定是偷偷看了那些照片,顧安寧從邵勁被捕時就确定了心中猜想。可是她記得很清楚,自己給陸小榛的照片并沒有“邵庭”惡意傷人的畫面……
陸小榛肯定是找到了拍照的人!憑她一己之力要找到拍照的人實在太難了,茫茫人海只憑一枚不甚清晰的刺青連着手處都很難,但是從陸小榛這裏下手就不同了。
顧安寧跟了陸小榛許多天,可是陸小榛的生活很簡單,每天除了家裏就是莊然的墓地,有時候在墓地一坐就是一整天。
顧安寧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心裏除了同情唏噓之外還有幾分感傷,可是看着時間一天天流逝,心裏又充滿焦慮和燥悶。
不知道那個拍照的人是不是被莊家給處理掉了,或者早就拿了錢遠走高飛。
事情還是有了轉機,貪婪是無止境的,那個拍照的人果然又聯系了陸小榛。可是顧安寧怎麽都沒料到,找到那個男人之後反而将自己最後一絲希望也掐滅了。
“陸小姐給的錢很多,我反正也是求財,就把照片全給她了。照片是真的,沒動過手腳……”
***
一個月後,遲飛來接邵勁。
邵勁走出看守所大門,依舊是西裝筆挺的樣子,只是臉上的神情較之以前似乎更冷淡了。遲飛從後視鏡裏無聲打量他幾秒:“先回家嗎?”
邵勁沒有說話,遲飛适時地說了一句:“她搬走了,出庭後第二天就離開了。”
邵勁只微微側過臉看向窗外,依舊沒什麽反應,過了半晌才低聲說:“回公司,那棟別墅替我處理掉。”
遲飛張了張嘴,終究是沒再說什麽,只是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句:“沒想到那照片居然是假的——”
與此同時,顧安寧将最後一箱行李辦了托運,顧伯平站在遠處看着她單薄的身影站在人群間,忍不住嘆息一聲:“不知道這丫頭怎麽想的……”
穆震也看向顧安寧的方向,沒有發表意見。
顧伯平伸手拍了拍穆震的肩膀:“這次真是謝謝你幫忙。”
穆震微微笑了笑:“誰讓你是我的恩人呢,我現在的一切都是你給的,如果真的被發現,大不了重頭來過。”
“可是換掉證據這麽大的事,而且莊家那裏——”
顧伯平還是擔心,穆震嘴角微微牽起,潇灑地沖他揚了揚手:“我會解決,別擔心。你和安寧好好照顧自己。”
顧伯平欲言又止,最後無奈搖頭:“算了,不走這一遭,大概誰也看不清自己的心。安寧願意為邵勁那孩子做這麽多,想必也是明白自己的感情了。只是掉包證據又做假證,手段太極端。”
“大概是在邵勁身邊待久了,耳濡目染。”穆震還有心思開玩笑,顧伯平也忍不住笑出聲,“那還得多謝你配合,不然這丫頭也得把自己搭進去。”
穆震笑了笑:“其實還有陸小榛,我猜她後來應該也在暗中幫忙,不然莊家不會這麽善罷甘休。
☆、43
邵勁的生活又重歸寧靜,和他有關的惡意傷人案結束後,莊然的案子也相繼開庭,邵臨風居然當場就承認了自己是兇手,這讓邵勁微微有些意外。
他托人傳話給邵勁,說想要最後見他一面。
邵勁并不想去見他,可是轉念一想,他還沒以真正的身份去見過自己這位所謂的父親。
邵臨風沒有了往日的淩厲氣勢,穿着囚服,頭發也剃得很短,除了一雙眼異常有神地盯着他。
邵勁坦然和他對視,他并不覺得自己哪裏做錯了,拿回屬于母親的一切天經地義。
邵臨風看了他一會,這才默默垂下眼睑:“我真沒想到,居然真的還有一個兒子。”
邵勁冷笑一聲,不屑于給他任何回應。
邵臨風沉默幾秒,長長籲了口氣:“也罷,我一直不知道該将這些話告訴誰,對你說,她在天上看着你的時候或許也會聽到。”
邵勁的眸色變得深沉,眯眼打量着邵臨風,似是在分辨他話裏的真假。
“其實,我一直想對她說對不起。”邵臨風表情複雜,眼神更是從未有過的痛楚和憂傷,“她眼裏從來都看不到我,只記得顧伯平。就連我們結婚了,她也從來都不開心。我嫉妒了,嫉妒真是件可怕的事情。我恨不能時時将她禁锢在我身邊,可惜還是錯了,這樣好像将她推得更遠了。”
邵勁冷漠地聽着,可是心底居然有絲隐隐的觸動。
“我和莊潔,開始真的只是合作關系。後來……”邵臨風說到這有些羞于啓齒,“我以為她會在乎的,可是她連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都不介意,懷孕後更是想帶着你們逃走。我離不開她的,不想放她走。”
“所以你就繼續逼她,把她囚禁起來?”邵勁說這話時腦門的青筋都在突突直跳,每一個字似乎都帶着壓抑的恨意。
邵臨風緩緩擡起眼,意味深長地看着他:“你不是一樣嗎?我以為你應該明白我的感覺。”
這話一出口,邵勁全身驀地僵住。
“顧安寧,一開始不是就是被你強迫留在身邊的。我們是父子,手段都一模一樣。”
邵勁緊咬牙關,覆在桌面上的修長指節緩緩蜷緊,他和邵臨風怎麽會一樣,他們根本就不一樣!他對顧安寧……
邵臨風看他臉色鐵青,可是卻尴尬地無言以對,只是淡笑着搖頭:“只是你比我運氣好,遇上了一個不夠狠的女人而已。”
邵勁眉心一擰,邵臨風卻不再繼續說了,只是目光幽深地看向不知何處:“我後來其實只是想找回她,可是我不知道她已經那麽恨我了,處處躲我連見我一面都不肯。我以為、以為她和顧伯平走後就生活在一起了。”
邵勁沉吟幾秒,還是冷冷說道:“顧叔将我們帶走後,母親就悄悄離開了,她并不想和顧叔有任何牽扯。”
邵臨風靜靜望着他,随後合住眼用力點點頭:“我該猜到的,她不是那樣的人。”
這是邵勁第一次以真實身份和邵臨風攤牌,居然意外地平靜。他以為邵臨風找自己就是為了說這些,臨走時,邵臨風忽然喊住他,語重心長的樣子。
“雖然不知道你之前的人生是怎麽過的,但是想來一定不好受。我并沒想到自己做的事會給你們帶來這麽深的傷害,如果可以,我一定不會選擇這麽做。如果我的結局可以讓你開心一點,那就算是我對你唯一的補償。希望你能少恨一點,恨誰都不會幸福的。”
邵勁挺拔的脊背安靜矗立在門口,垂在身側的指尖卻微微有些發抖。
邵臨風無聲看着他,又說:“我希望你剩下的時光,不再為仇恨而活。想想你要的,做真正的邵勁。”
邵勁沒有一刻遲疑,快步走出了這個逼仄的房間,裏面那些話滿滿地充斥着他的腦海,邵臨風明明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現在裝什麽深情與和藹。
邵勁走到監獄的鐵門外,深深擡眸看向外面自由的天空,湛藍的天幕上有淺淺的幾縷雲彩,天氣非常好,還有微微的暖風拂過面頰。
一轉眼,冬天就這麽過去了。
邵勁上車時遲飛剛剛挂了電話,轉頭看到他滿臉的不虞之色,微微搖頭:“我以為報仇成功了,你該開心才對。”
邵勁緊抿唇角,狠狠瞪視過去。
遲飛攤了攤手:“剛才你大哥打電話過來,他們已經到草原了,身體也很好讓你不用擔心。”
“誰擔心他。”邵勁冷淡地回了一句,表情卻有明顯的放松。
遲飛也不揭穿他,轉身發動車子:“小寶說很想你,可惜顧安寧不會生,要是給你生個兒子,你大概就不會這麽孤單了。”
遲飛說完偷偷瞄了眼後座的男人,邵勁淡淡看着窗外的景致,居然沒有一丁點反應。
***
邵勁真的沒有再回那棟別墅,屬于和顧安寧的記憶,好像被他有意的封存起來。遲飛有時也會想,或許這兩個人真的是沒有緣分,不然為什麽總是好像什麽都錯了一步。
真正的邵庭帶着海棠和小寶去了草原旅行,海棠說想陪邵庭度過人生的最後一段旅程。邵庭将公司和所有産業一早就交給了邵勁,所有人都瞬間在生活中消失的幹幹淨淨,好像誰都不曾出現過。
邵勁站在落地窗前俯瞰這座城市,心底忽然有絲落寞。
當一切都達到自己的預期時,還是有那麽一個人在計劃之外。她永遠不會按他以為的軌跡行走,而他,也有累的時候。
遲飛看着邵勁把自己當鐵人,每天都在公司加班到淩晨,忍不住在他邊上提醒:“如果那麽喜歡,不如去找找……”
邵勁回應他的是冷冰冰的兩道視線:“我說過不想再聽到她的名字。”
遲飛欲言又止,最後深深嘆息:“你和她在一起之後,學會的最大一件事便是自欺欺人。”
等遲飛離開後,邵勁才将手中的鋼筆輕輕扔在桌上,微微轉動轉椅,目光暗沉地看向窗外。自欺欺人終究不能欺騙一輩子,顧安寧不愛他,這個事實已經騙不了任何人了。
邵勁越是不想想起顧安寧,可是和她有關的一切卻無時無刻不在滋擾他的生活。
“邵總,顧小姐一走工作室的事全亂了,學生們都等着她上課呢。”樓下的員工趁他午餐時大着膽子找上來,喋喋不休說了許多有關那女人的話題。
邵勁頭也不擡,微微抿了口咖啡:“找遲飛處理。”
“遲助理讓找您的。”一身工作服的小姑娘不怕死的說着,偷偷擡起黑白分明的大眼觀察他的反應。
邵勁眉心緊了緊,這個遲飛還真是——
“那就解散。”邵勁靠回椅背,環保着胳膊陰沉沉地觑着面前的小丫頭,“他們付了多少學費雙倍補償,這種小事都處理不好,我雇你有什麽用。”
面前的小姑娘眼圈微微泛紅,咬了咬嘴唇:“顧小姐真不回來了?”
邵勁眼中的戾氣更甚:“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其他不該你打聽的別問。”
小姑娘最後抿着唇走遠了,邵勁看着盤中還剩下的一大半食物,瞬間沒了胃口。
他向來不做虧本生意,如果不是有把握的事情也絕對不會做。可是顧安寧從來都在他預料之外,就像他硬生生把這個女人安插-進自己生活中,現在卻變得哪裏都不對勁,顧安寧于他而言永遠都是一筆虧本買賣。
邵勁扔下手中的餐巾,起身快步離開。
***
一整天都不順利,臨下班的時候秘書又眼神閃爍地悄悄走了進來:“邵總,有顧小姐的包裹,我們要幫忙接收嗎?”
邵庭不耐煩地擡起頭:“這裏還有一個人叫那名字?”
秘書被噎的脹紅了臉,讪笑着搖頭:“我知道了。”
秘書說着就準備帶上房門離開,邵庭忽然暴躁地又出聲喊住他:“等等,簽收之後拿來我辦公室。”
秘書狐疑地眨了眨眼,也沒敢多逗留悄悄帶上門板就離開了。
邵庭盯着秘書送進來的那個包裹看了好一會,直接拿了手機撥給遲飛。
遲飛從外面風風火火地趕回來,在知道自己被匆匆喊來的原因後額角狠狠跳了好幾下,忍耐着把手機遞到他面前:“邵總,這種事您可以自己來。”
邵勁端坐在辦公桌後紋絲不動:“讓她回來收拾自己的東西,拿走包裹,放在我這裏又占地方又浪費資源。”
遲飛懶得拆穿這男人:“她未必會回來拿,再說這種事你可以找秘書送過去。”
邵勁斜睨他一眼,繼續漫不經心地處理公事:“我為什麽要為那女人再浪費人力。”
遲飛咬牙切齒地看了他一會,不是說要放手讓人家走,兩人相忘于江湖?還沒半月就又變卦了!他忿忿拿起手機撥號,片刻後表情古怪地将手機拿下:“號碼是空號?”
邵勁倏地擡起頭,淩厲的目光像是要将他穿透一樣。
遲飛緊張地喉結動了動,往後退開一步:“別這麽看着我啊,我哪知道到底怎麽回事啊。是你說不用跟着她,我當然就——”
遲飛的話還沒說完,邵勁伸手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電話,再撥出那個熟悉的號碼時他的心跳快的幾乎不能自已。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文下體諒我的姑娘們,我也在想辦法調整這種作息時間,我只能說我會盡力更,在自己體力和精力保證的情況下。多的不解釋了,相信能體諒的妹紙會體諒,如果等不及棄文的姑娘們也感謝支持到現在。
完結大概還有幾萬字
☆、44
邵勁說過自己疼的時候也不想看到別人好受,這種扭曲的心理讓他和顧安寧一次次錯過了最佳轉機,可是這種陰暗的心理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滋生了。
母親去世後,他嘗遍了辛酸,就連給母親辦葬禮也是求了大半個村才辦下來的。幫他的是村裏很有錢的一戶人家,那個男人據說在外面包活賺了不少錢,邵母的葬禮之後,邵勁也被他帶去大城市打工還債。
說是打工,其實是乞讨。
大城市裏從來都不缺到處行乞的孩子,這些孩子大都是被拐賣或者誘哄來的,還有些更是被打斷手腳以此來博取人們同情心。
邵勁知道自己被騙之後,心底異常憤怒,小小的孩子緊握拳頭,雙眼赤紅的瞪着面前的男人,可是他最後沒有讨到任何好處。
力量的懸殊,注定他逃不出那個男人的魔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