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13)

,車窗就被人輕輕叩響了。

年輕充滿朝氣的女孩子,彎着漂亮的眼眸笑眯眯地俯下-身,等車窗降下才打趣道:“新婚小夫妻就是恩愛,都到家門口了還親熱呢。”

海棠的腦子空白一片,等視線偏轉,果然看到站在不遠處那道挺拔的身影。她難堪極了,從未在誰面前表露過那麽驚慌失措的一面,甚至忘了回應,忘了武裝上最完美的微笑武器。

那人站在夕陽裏,目光不溫不火地看過來,海棠垂在身側的手攥的骨節發白,太陽穴突突地跳動着。

“等趙小姐和三哥完婚之後,會更體諒我們的心情。”邵庭忽然開口,如是說着,側身替海棠解開安全帶,還溫柔輕撫她柔軟的發絲,“寶貝,下車了。”

經他提醒,海棠才驚覺自己失态,目光回望過去,不遠處那人早就走了。

趙美琪站在車門處,嘴角還噙着幾分笑,仔細打量兩人的互動,忍不住輕嘆:“邵庭還真體貼,看來海鋒是多慮了。”

海鋒就是海棠的三哥。

海棠的手始終被邵庭牽着,十指扣得很緊,這男人的力氣不是一般大,海棠的思緒也被這疼痛感給拉回了不少。

趙美琪率先走在前面,這女人不知道是真的沒心眼大大咧咧慣了,還是故作癡傻,邊走邊嘀咕:“讨厭死了,都不知道等等人……”

邵庭始終一副冷冷清清的樣子,海棠等趙美琪走的稍遠一點,這才小聲質問:“你是故意的?”

想起他看向後視鏡的那一眼,分明就是早知道海鋒和趙美琪的存在。

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邵庭冷削的下颚,這男人開始時似乎不想搭理她,過了好一會才微微駐足:“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以為海鋒會在意?我不過是一時沒把持住,現在還真有點後悔,滋味不怎麽樣。”

他說完就頭也不回地進了宅子,只剩海棠還愣在原地,這話裏每個字都在她心口點了一把火,她還是頭一次這麽讨厭一個人!

***

一頓飯倒是吃的很和諧,所有人都深谙相處之道,即使邵家和海家聯姻了,也不代表可以無所顧忌大肆談論,該瞞的還得瞞着,不該說的誰也不會多嘴。

海家的人規矩不多,大哥二哥底下又都有孩子,幾個小家夥圍着桌子亂跑,氣氛就更加熱鬧。

“老三你什麽時候把事兒給辦了,連最小的海棠都出嫁了,你反倒是一直拖着。”家裏的瑣事都是大嫂在管,婚事也多由老爺子示意她操辦,會這麽問大概還是得了老爺子的指示。

面對一桌子的詢問目光,海鋒不緊不慢地繼續吃東西,等口中的東西吞咽下去才緩緩開口:“美琪還小,等她畢業吧。”

趙美琪愣了愣:“我都讀研究生了,還小呢?”

海鋒面無表情地看她一眼,趙美琪抿緊小嘴,怏怏地低下頭,發脾氣似的用款子狠狠戳着碗裏的米粒兒。

看出來海鋒不高興,大嫂不好再追問,只是适時提醒道:“結了婚也不妨礙美琪的學業。”

海棠一直當局外人,事實上她可不就是局外人嗎?家裏的事兒她沒有發表意見的權利,而且海鋒的婚事不論如何都已經成了定局,誰讓趙美琪有個部長老爸,不管海鋒怎麽拖延,事情最後都無法扭轉了。

飯後海棠和邵庭被老爺子叫去書房,說的都是那些場面話,無非都是夫妻相處之道,還讓邵庭多容忍一些。

邵庭厚着臉皮答應,還說會好好照顧海棠。

海棠好幾次聽得冷笑連連,越發覺得這男人虛僞到了骨子裏。

老爺子最後把海棠單獨留下,邵庭出去的時候在走廊轉角出遇上了争吵的趙美琪和海鋒。海鋒背對着他,一直淡漠地雙手插兜。

“你是不是,是不是還想着她呢?你明知道她都不記得了!”趙美琪眼圈兒紅的厲害,說話時卻只能小心壓低音量,看得出來很難過,那模樣還真有點兒可憐。

海鋒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任由她指責怒罵,等她稍稍平靜一些,這才慢慢開口:“她忘了,可我沒忘。”

趙美琪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捂着嘴唇小聲哆嗦:“海鋒你混蛋,她都結婚了——”

“對不起,我說過,如果接受不了你可以離開。”

趙美琪哽咽着,最後走過去用力回抱住海鋒,倚靠在他胸口斷斷續續地輕喃:“都過去了海鋒,這不是最好的結局嗎?她有她的幸福,你今天看到了,邵庭對她很好……”

“幹嘛呢?”海棠拍了拍一直矗立在牆角的男人,探頭疑惑地看過去。目光梭巡到相擁的兩個人,眼神微微暗淡,“你還真是變态,人家親-熱也要看。”

邵庭仔細看了她一會,伸手攬住她肩膀,口吻極淡:“他們之前看過我的,我現在看回來而已,走吧。”

“……”海棠無語地看了他一眼,卻挺直脊背,亦步亦趨地跟上他的步伐。

晚上海老爺子留兩人住下,海棠想拒絕的,可是邵庭卻先她一步答應了:“海棠這段時日換了床好像是有些不習慣,睡眠不好,在家住一晚也不錯。”

老爺子哈哈笑着,對海棠和藹道:“回頭讓管家把你的床搬過去,這孩子就是太念舊。”

邵庭看了身旁的女人一眼,微微笑了笑:“是,太念舊……”

海棠不想留宿,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在海家她的房間是和海鋒挨着的。而且這樣一來就不得不和邵庭同床,這對她來說實在不是件好事。

海棠站在床前看着大喇喇躺在上面的男人,周身都有顧不适感,忍了又忍才壓住怒氣:“衣櫃裏有被褥和枕頭。”

邵庭不解地挑起眉峰,海棠好心提醒:“可以用來打地鋪。”

邵庭随意翻着手中的相冊,漫不經心地點頭:“那你随意,還是不會要我幫忙?”

海棠不可思議地看着他,這男人是不懂紳士還是在故意裝傻?言下之意是要她睡地上?邵庭看她不說話,慢悠悠地将相冊又放回原位:“我從來不睡地上,也從來不會委屈自己。”

海棠氣得鼻子都快冒火了,邵庭枕着胳膊,愉悅地看她這副模樣,欣賞了一會兒才懶洋洋地坐起身。他嘴角有笑意,眼底卻是一片暗沉清冷:“有件事我想你還沒弄清楚。我們結婚了,自然不可能離婚,所以你認為我會苦着自己多久?”

海棠皺着眉頭,大抵是還有些沒想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邵庭低笑一聲,用行動證明了自己的暗示,他一把将人帶上床,直接壓在身下。

海棠驚懼地瞪大眼,氣息不穩,随即咬牙警告道:“你他-媽要是不想以後那玩意沒用就給我下去!”

邵庭忍不住彎起眼眸,低頭吻了吻她的鼻頭:“連髒字兒都帶上了,看來是真的很讨厭我啊。”

海棠沒心思和他調笑,已經在極力克制,要是這麽容易就聽話那必然就不是邵庭了。他目光一寸寸掃過燈光下這張臉,皮膚白嫩嫩的像是能掐出水,眼睛也足夠漂亮,迷戀地低下頭,在她頰邊嗅了嗅:“可惜又要讓你失望了,寶貝,今晚我要定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有人說我每次都是番外比正文好看TT好吧,我當這是誇獎

58、 烈愛傷痕(三)

海棠以前和邵庭常常打架,他們倆好像氣場不和,每次遇上免不了要動手。不知道是不是這男人刻意讓着她,總之每次她尚能讨到一點兒便宜。

可是此刻壓制着自己的身軀沉重如山,連俯瞰的那雙烏黑眸子眼底都是巋然不動的堅定神色。

她現在才驚恐地發現兩人間力量的懸殊有多大。

邵庭另一只手已經放肆地在她身上揉-搓着,大有往隐秘部位進攻的架勢。

海棠狠狠吸了口氣,在他的手指試圖鑽進底褲深處時鎮定地開口:“你之前偷親我,不是說我可以提一個條件作為補償。”

邵庭的動作頓住,大約是沒想到她會在這時候使用那個交換條件,表情倒是沒有多少波瀾,只微微垂着眼眸,晦暗不明地盯着她。

海棠猜不透他的心思,還是硬着頭皮繼續說:“條件就是你不準再繼續!作為正常男人有生理需求我很理解,所以你現在做的一切我當沒發生過。只用忍一晚,明天你就可以找比我更好技術更

佳的女人替你解決,怎麽算你都不吃虧。”

邵庭木無表情的臉,終于在她最後一句話時有了微小的變化,漂亮的唇角微微扯起,居然還不可抑制地低笑出聲,好像聽到了多不可理喻的笑話:“所以現在,我的新婚妻子為了逃避夫妻義務,主動提醒我出軌?”

海棠被噎得無話可說,轉念一想,這男人連私生女都帶回來了,居然還說什麽出軌?

想到這,她不由又挺了挺胸,連說話的底氣都足了不少:“你放心,孩子我可以無條件接受,并

且對她——”

邵庭伸手攔住她,食指微微抵住她柔軟的雙唇。

那笑容無端讓海棠看得頭皮一陣發麻,果然從他口中說出的話又是十足的欠揍味兒:“你覺得我很在乎你的意見和感受?”

海棠看着近在咫尺那張俊臉,可吐出的每個字都恨不能讓她揉碎了又塞回這男人嘴裏!怒火中燒,胸膛起起伏伏,偏偏又掙不出他的鉗制。

看她狼狽發怒,那男人才笑着緩緩低下頭:“你摸摸,這時候哪停的了。”手被強行按在他身下早就勃-起的部位,堅硬碩-大的一根,硬梆梆地抵在掌心裏。

海棠厭惡地想抽回手,可是他力氣太大了,還強迫她将那硬物密密實實地握住,來回套-弄。

海棠的腦子轟地一聲炸開,臉上似充血,她還是第一次觸碰到男人那玩意兒,沒想到這麽……惡心!

她奮力擡起頭,蓄積了全身的力量狠狠用額頭撞了身上的男人一下,邵庭這次可沒防着,結結實實地被磕到了腦門。

接着在他松懈的時候,那女人又是一拳招呼過來,小小的拳頭帶着一股淩厲的拳風,邵庭能感知到她是用了全力的,若他反應不及,大概臉上就要挂花了。

海棠終于如願把身上的男人給逼退。

邵庭立在床邊,只微微擡手壓了壓被撞紅的眉骨。

海棠連忙從床上彈起來,随意整理衣襟,戒備地瞪回去:“以為自己是男人就可以亂來?再來一次,我可不保證會踢錯地方。”

邵庭嘴角浮起淺淺的笑意,海棠知道這是他發怒的前兆,果然接着這男人慢悠悠地将袖扣解開,白襯衫被他一道道優雅地卷起。

“我說過從來不會委屈自己,不過看起來,要你乖乖就範倒是委屈你了。”他活動了下脖頸,眼底的笑意加深,“那不如,誰強聽誰的。”

海棠來不及抗議,因為邵庭說着也揮拳過來。

之前一直注意着他的動靜,所以海棠完全沒吃虧。兩人以前就過過招,彼此也算清楚對方的路數,來來回回幾招下來,倒是房間裏的家具和擺設險些遭了秧。

怕吵醒老爺子,兩人還得小心避讓着,不過這刻意壓低的動靜還是吵到了旁人。

卧室門被急促地叩響,邵庭開門時,看到了一臉隐忍的海鋒——

***

海鋒這個人,寡言、性子淡。

他不喜歡和人深交,商場上的事倒是手段極強,所以當他懂得關心一個人的時候,這件事本身就讓人起疑。可是此刻他已經全然顧不上了,眼神毫無顧忌地看向海棠,确定她衣裳整齊完好無損才暗暗松了口氣。

再看向邵庭時,目光驟然轉冷:“你打她?”

邵庭高大的身形似是無意地、慢慢将海棠遮擋在自己身後:“三哥說笑了,海棠是我妻子,怎麽舍得。”

海鋒一雙長眸微微眯起,透着危險的光芒,視線卻長久地駐足在海棠身上,這是自晚上見面以來,他第一次這麽放肆地看着她。

兩人遙遙相望,雖沒有說話,可像是有什麽在彼此間無聲地傳遞着。

邵庭冷冷觀察着這一切,适時提醒一句:“三哥這麽晚還不睡?”

海鋒不答他的問題,依舊看着海棠:“她雖是養女,但很得父親寵愛,邵先生應該很清楚這一點。如果被欺負了,我們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邵庭抱起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所以?”

海鋒抿緊薄唇沒再多話,只是目光再次掃過海棠,海棠是沒想到海鋒會突然出現,一時有些失态,等再次與他目光相撞,深深汲了口氣解釋道:“我們在鬧着玩。”

海鋒沒有回應,駐足幾秒,轉身冷冷離開:“那你們繼續。”

門板被合上,邵庭站在門邊很久,回過身時果然看到那女人在走神,平素精明漂亮的臉蛋兒,現

在看起來還真是刺眼,刺眼的傻、刺眼的癡!

邵庭走過去,幾乎用了蠻力,狠狠攥住她的肩膀就把人給撞在了牆壁上。

海棠瞪大眼,略有些驚慌,像只受驚的鳥忌憚地看着他:“我現在沒心情和你打!”

邵庭蹙眉觀察着她,強勢的女人突然露出這副楚楚的模樣還真是勾-人。

若是往常,他必定心都化了,可是此刻,想到她心裏眼裏都在動容的男人根本不是自己——

“又在想他,既然這麽貞潔,幹嘛還嫁給我!”邵庭眼裏像是燃着兩簇火光,赤紅而焦灼。

海棠不可理喻地看着他:“難道你心裏沒有別的女人?那家裏的孩子你怎麽解釋!”

邵庭怒瞪着她,唇角微微動了動,最後終究什麽都沒說。

房間裏只剩下兩人紊亂的喘息聲,接着倒是隔壁,傳來了壓抑卻歡愉的呻-吟聲,女子斷斷續續的,那聲音像是瀕死的人又痛又暢快,起起伏伏叫的人耳膜發脹。

海棠的眼眸劇烈緊縮,像是完全被釘在了牆上一樣。

***

那一夜邵庭沒有再強迫她,海棠忘了自己是怎麽睡着的,只記得周身都很暖,連一顆冰凍的心都好像被漸漸捂熱了。

邵庭的手很大,一直覆在她耳邊輕輕掩着,将她完全悶在自己胸口。

那一刻迷迷糊糊地,她甚至想着,就這樣吧,反正這個男人注定是要和她綁在一起一輩子的了。

之後海棠便盡力不回海家,避免和海鋒見面,現在想來她很慶幸這份單戀的感情沒能在第一時間

說出口,否則也只會讓彼此更添難堪而已。

接着斷斷續續從大嫂二嫂那聽說了不少海鋒的事情,比如他和趙美琪還是一直争吵,比如趙美琪甚至要為他自殺。

盡管種種,海鋒還是沒動結婚的念頭。

再後來,大嫂悄悄告訴海棠:“老三心裏有人,我聽美琪媽媽說的,以前老三上學時認識了這麽個女人,誰也沒見過。據說還給他生了個孩子——”

“這些都是美琪自殺那會嚷出來的。”

海棠聽着,面上也只是淡淡一笑。

原來大家都是傻瓜,各有各的傻,各有各的癡。想起那晚海鋒話裏的意思,說到底,對她也只有

兄妹情罷了。

海棠全新地投入工作,海家早些年和邵家一樣背景不幹淨,這幾年一直想把底子洗清,在沿海投了不少新項目。海棠動了離開榕城的念頭,雖然和邵庭結婚了,可他們很多時候還是各過各的。

有時候在報紙上看到邵庭的桃色緋聞,她只是随意瞄一眼,有時候還會感嘆一句邵庭的眼光越來越不怎麽樣了。

他們之間大概還是磁場太弱,始終無法互相吸引。

老爺子那來了消息,說:“惠山那邊新建了電子廠,管理層估計出了些纰漏,最近工人正鬧罷工,你過去看看怎麽回事兒。”

其實這事原本一直是大哥負責的,海棠不知道老爺子為什麽最後又給了自己,只是臨挂電話的時候,老爺子忍不住又提醒一句:“人生難免都會遇到不如意,有時候糊塗一些,反倒樂的自在。”

海棠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有時候甚至懷疑老爺子是不是看透自己的心思了,這麽想就更不想在榕城待了,當晚就收拾東西去了機場。

給邵庭打了很多電話,無奈那邊總是關機,海棠想着那男人這會可能正在哪個溫柔鄉沉淪呢,就識趣地只發了條短信,随後關機。

到惠山已經很晚了,海棠在酒店的大床上躺下才記起開機,只收到兩條惠山市移動通信發來的信息,邵庭那邊兒依舊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海棠情不自禁看了眼時間,已經淩晨兩點,都過去好幾個小時了——

想起自己曾經握過的那玩意兒,忍不住又咂舌,甚至龌龊地想了下邵庭還真是體力驚人,不知道報紙上拍到的那些個細胳膊細腿的小明星受不受得住。

這麽想的時候又有點兒凄涼,夫妻做到這份上還真是悲哀,老公新婚第二天帶回個身份不明的孩子,桃色新聞滿天飛,就連想到他和別的女人行茍且之事也不覺得難過。

海棠輕輕嘆了口氣,把手機扔到一邊,拉過被子

59、烈愛傷痕(四)

這次的惠山之行,将海棠在海家的地位完全孤立化了。調查工人罷工的原因時,海棠發現了海家大哥中飽私囊的事情。

從廠區負責人一直支支吾吾言語不詳那一刻開始,她就隐約覺出了事情不對勁,再想到老爺子會把事情突然轉到自己手裏,就有那麽點明白了。

去拜訪了在廠裏待得時間最長的老組長,對方看到海棠時還義憤填膺,就差拿髒水将人潑出去。

海棠也不惱,先是站在門口任他罵,等他稍稍消了氣才走上前:“這事父親開始不知情,現在讓我将情況查清楚,我們一定不會讓大家蒙受委屈。”

老組長一臉懷疑地盯着她看,諷刺地大笑出聲:“不知道?事情就是海家大少爺經手的,你們能不知情?人在做天在看,遲早會有報應的。”

這一席話正中心裏猜測,海棠不動聲色地站在那裏,等老組長氣順了才不緊不慢地開口:“您待得時間最長,我父親辦廠時的原則作風你也是知道的。”

老組長頓了頓,臉色稍霁。這麽些年海家的管理制度嚴謹卻也人性化,現在變成這樣大概還是有人拿着雞毛當令箭。

他左右一想,居然一把年紀地屈膝就要給海棠下跪,海棠急忙攔住他,對方蒼老的臉上開始有了悲傷的顏色:“海小姐,希望您這次來,真能管一管。”

事情和海棠預料的差不多,又比她想的要糟糕一些,因為是電子廠,所以廠裏原本投入了打量資金訂制了最好的防輻射服,後來輻射服被換成了劣質材質,再後來索性連穿都不用穿了,這筆錢入了誰的口袋可想而知。

有年輕女工人的身體受了損,生下的孩子不健康,就這樣廠裏還一直推脫不理睬,難怪工人們會有意見。而這個女工人又恰巧是老組長的兒媳……

“我在廠裏這麽些年,事事鞠躬盡瘁,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是廠裏現在這态度,唉——”

“原本六七八月的高溫補貼,最後也沒了,廠裏說溫度不算高,車間裏還有空調。”

老組長把事情一件件說與海棠聽,海棠坐在陳舊的沙發裏,安安靜靜聽着,她始終不置一詞,可是眉間的褶皺卻越來越深。

說起來她也不算是同情心泛濫的女人,可是她首先還是個理性有頭腦的商人,這時最先要做的就是安撫員工情緒,事情傳出去恐怕早就影響了廠裏的名聲,難怪怎麽都招不到人。

“你好好休息,這事我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海棠回了酒店,抱着胳膊想了好一會。忍不住開始懷疑老爺子的動機,老爺子那麽精明肯定一早就知道事情的緣由,難道是想借她之手給大哥一個教訓?

可是這事由她來做實在有欠妥當。

海棠開始頭疼,每晚必須向老爺子彙報的電話也不知道該打不該打了,躊躇之間,倒是老爺子率先打了過來。

海棠沒敢先聲張,想先揣測下老爺子的意思。

老爺子太了解她,幾句之後就直接開誠布公:“以你的效率作風,應該早就查到了,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包袱又被丢了回來,海棠不接都不行,咬了咬唇,最後小聲問道:“爸您是想借機殺雞儆猴?”

海家家世大,自然平靜的表象下暗流觸礁。老大私底下自立門戶的事兒老爺子也是知情的,還是老二,表面上纨绔風流,其實和老大老三處處對着幹。老三海鋒就更不用說了,心思深,什麽事都吃不得虧。

海棠想到這些,心底隐隐有些明白老爺子的意思,心跳驟然加速,果然老爺子低笑一聲:“傻丫頭,幾個兒子我都知道,以後把海氏交給誰都不放心。老三底子不錯,可惜太心狠手辣,若是将來得了勢,老大老二的日子都會不好過。”

海棠心裏難受,可是不知道該怎麽說:“爸,可是我不是——”

“不是什麽,”老爺子中氣十足地打斷她,嚴厲苛責,“我說過你姓海,來我海家開始就是我的孩子。”

海棠胸口暖暖的,又有些發酸,最後無聲點頭:“我知道了。”

***

事情進展不錯,海棠辦事又淩厲風行慣了,大哥手下那些人全被辭了招了新的管理層,注入新鮮血液之後工人們好像都有信心了。之前的孕婦事件,海棠除了作出賠償之外還親自等門探訪,再後來以海氏的名譽捐贈善款給那些畸形兒童。

招工的時候更是比其它廠區福利多了不少,員工宿舍以及夥食全都有了新改善。

海棠晚上參加了新員工歡迎儀式,回酒店時還不算晚,只是喝了幾杯酒有些昏昏沉沉的,房門好幾次都打不開。

身後有人靠過來,順勢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房卡被接過去,海棠奮力睜着眼斜睨過去,借着走廊不甚明亮的光線看清楚是誰時,忍不住笑了笑:“差點忘了,我還有個老公——”

夜裏吐了幾次,後來好像還哭了,海棠不記得自己以前有這麽丢臉的事發生過,但是那晚也不知道為什麽,好像心裏壓了塊巨石,不吐不快。

邵庭平時脾氣壞透了,夜裏卻特別溫柔,就像那晚安慰她一樣,一直在邊上輕聲哄着:“給你買了藥,不然明天胃該不舒服了。”

海棠疑惑地看過去:“你怎麽知道我有胃病?”

邵庭靜了靜,說:“現在的人大多都有,你這種強勢又固執不聽勸的,肯定也一樣。”

海棠不疑有他,接過那藥丸直接吞了。

邵庭手裏的水一滴也沒喝,不由失笑:“還真是不可愛。”

廠裏剩下的後續問題海棠還需要處理,邵庭始終不肯走,最後海棠都懶得勸了,就讓他一直在邊上陪着。

奇怪的是大哥那裏一直沒反應,海棠以為至少會打個電話過來臭罵一頓。大哥脾氣容易沖動,不像心思沉穩的二哥和海鋒。

邵庭一直沒對此事發表任何意見,海棠也不想和他說,這種男人能出什麽主意?

倒是沒過兩天海棠就發現邵庭的手臂意外受傷了,那會兒兩人正好從廠區視察完畢,邵庭非說自己的打火機落在辦公室了讓她回去取。等她再回來,就發現這男人的白襯衫上印着一淌血跡,還試圖用西裝遮擋住不被她發現。

海棠氣得狠狠擰了他一把:“你到底怎麽回事?還好工人都在上班,要是看到,不定又出什麽傳言呢,我辛苦挽回的聲譽又被你搞砸了。”

邵庭只是笑笑,什麽都沒說。

直到準備回榕城那天,他們乘坐的出租在高速上險些出了車禍,海棠那時候才知道大哥哪裏是沒有反應,分明是識破了老爺子的心思,想狠心置她于死地。

海棠心有餘悸,又有些心涼,看到邵庭包紮的胳膊不由皺起眉心:“那天是不是也發生了什麽?”

邵庭只是擡手撫了撫她的長發:“我不會讓你出事的,這次我們要先出擊。”

海棠哪裏下得了手,不是說她不夠狠,只是不忍看老爺子傷心而已。難不成讓他白發人送黑發人,這實在太殘忍。

邵庭看她猶豫,也沒有逼她,只是将她摟進懷裏:“如果信得過,一切都交給我處理。”

海棠打量這個男人很久,眉目間有篤定堅韌的神色,甚至帶着幾分柔情,她不由有些驚詫:“要我用什麽交換?”

邵庭怔了怔,随即扯起唇角搖頭:“不用。”

海棠想問邵庭,為什麽突然無條件幫她,又為什麽突然對她這麽好?這實在不像是邵庭的風格,可是看着他深邃的眉眼,像是中了蠱,竟然什麽都問不出口了。

之後邵庭不知道和大哥達成了什麽協議,或者是怎麽談的,總之之後別說大哥,就連二哥也沒為難過她。

她在海家的地位有些不一樣了,只是對于傳位這件事大家都緘口不言,所有人都粉飾太平,依舊和以前一樣和樂融融的假象。

***

日子又恢複平靜,海棠這次之後和邵庭的關系倒是有了不小的進展,兩人能和平共處了,雖然一直沒行夫妻之事,但是感情似乎比朋友搭檔又多了一點點。

至少海棠現在沒那麽抵觸這男人了。

小寶倒是一天天在長大,海棠以前真的不喜歡孩子,獨獨對這小東西有點兒不一樣,大概是相處的久了日漸有了情誼。總之她發現家裏有個孩子很熱鬧,邵庭不在的時候,她也照應覺得很充實。

至于孩子的母親,邵庭一直沒提起過。海棠也沒興趣打聽,像這種男人,多出十個八個私生子都不奇怪。

邵庭當然不知道海棠背後是這麽給自己定位的,看海棠和小寶這麽親昵,反而露出漂亮的笑容。

邵庭有時候出差就把小寶交給海棠,海棠開始時沒什麽經驗,後來也慢慢地上手了,沖奶粉換尿褲,每樣都做的得心應手。

葉強在一邊看的直笑:“這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孩子是太太和先生的,而且你看這小丫頭還真會長,越來越像您了。”

海棠知道這是葉強在逗自己開心,不過細看之下,發現這丫頭和自己的确有點像:“大概是像她媽媽比較多吧。”

她記得以前曾經在商場裏見過邵庭和那女人的,這孩子眉眼間是有幾分她的影子。

葉強想起那個女人,不由撇了撇嘴:“臨走拿了老爺子那麽一大筆錢,真以為是賣孩子呢,哎,話說回來,太太沒發現那女人和您也有幾分神似……”

海棠回頭看了他幾秒:“你的意思是,我長得很爛大街?”

葉強急的臉都紅了,急忙擺手:不是不是,您長得……很漂亮。那些女人沒法和您比,先生對您和對別人都不一樣。”

這語氣倒像是怕她吃醋了。

看着年輕男孩頰邊的紅暈,海棠笑着搖了搖頭,她和邵庭的關系的确比以前好多了,只是也沒到為他争風吃醋的地步。

兩人平平靜靜地相處着,邵庭對她好像也多了不少耐心,大概是她現在也老實多了,也沒和海鋒的事兒扯上過關系。

同住屋檐下的兩大一小雖然關系詭異,可是外人看起來,倒真的越來越像一家人。

冬去春來,他們之間邁出第一步是在海老爺子去世那一年。也是那一年,發生了太多太多事,多到海棠有些承受不住,多到她不敢相信自己身後居然有這麽大的陰謀。

而她自以為體貼溫柔的丈夫,果真不簡單。

作者有話要說:應該還有兩至三章結束,大家再忍耐下哈,這章算是過度章,下章應該是真相了。

60、烈愛傷痕(五)

海棠對于養父的去世其實早有心理準備,年紀大了又久病成醫,只是自懂事之後,海老爺子也算是她唯一的親人了,沒有一點波動是不可能的。偏偏海棠的傷心和其他人又不太一樣,于她而言,好像哭泣是件很難的事情……

邵庭放下公司的事在家陪她,海棠的表現太讓人擔心,雖然依舊和平時的生活習慣一模一樣,做着每天該做的事情,可是越這樣越讓人生疑。

老爺子出殡的當天晚上,海棠說太累要提前休息,進了浴室去洗澡,邵庭不放心,一直在外間看書,可是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目光時不時在腕表和門板間來回游移。

半小時後,終于按捺不住,擡手敲門确認她的安全:“海棠?”

裏面沒有回應,細聽之下果然有壓抑的哭聲被水流淹沒,邵庭站在門口幾秒,接着沒有等裏面應允,直接開門走了進去。

裏面一片霧氣和着冷意,這女人開的居然全是涼水。

邵庭大步走過去關了花灑,又怒又憐地一把扯起呆坐在地上的女人。她身上的衣服早就濕透了,孤零零地站在那裏,一張小臉凍得慘白慘白的,唇色很淡,還微微發着抖。

臉上沾染着不少透明的水珠,不知道是眼淚還是水漬,邵庭只看了一眼,用力扯下旁邊的浴巾把人包裹住。

這女人就是要強,卻又強的讓人心疼。

不由分說把她安置在床上,邵庭沒征得她同意就開始剝那些濕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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