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二天一早，妾室就浩浩蕩蕩殺了過來。

照規矩該先見長輩，但殷秋離已無長輩，這條就省了，直接接受妾室的請安跪拜。正室接受側室妾室跪拜時，男主人無需在場，若想特示寵愛可以在場。

殷秋離特意問了林楚，要不要他同去。

林楚回複不用，心下算着殷秋離昨晚的籌碼足夠，他又是對方力排衆議娶進府的，地位與寵愛皆在身，那些妾室膽子再大，也不敢橫到哪去吧？

殷秋離猜到林楚想法，只留了句有事喚他就離開了。他心道女人心海底針，林楚是沒領教過才敢這回複，他也沒走遠，裝模作樣離開林楚住處後就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等。

殷秋離的妾室一共四人，三女一男，分別是沈潋滟、秋眉兒、茹小月和墨奴。其中掌王府內務的是沈潋滟，較得殷秋離喜歡的是秋眉兒和墨奴，茹小月則生有一女。

這是小玉趁着梳妝的時候，向林楚說明的大致情況。

林楚記在心裏，往正殿一坐，就讓他們進來了。

四人魚貫而入，原本嚴謹沉悶的屋子忽然明媚起來，無他，只因四人穿得精致奢華，各有千秋，生生改變了正殿的風格。

四人皆帶一侍女，侍女手中端着茶，四人依次跪下，給林楚敬茶。

沈潋滟容貌中上并不出衆，但端莊大方，穩重得體。穿着看似低調，但細微處的精致足顯一身行頭的不菲。她款款跪下，神情恭敬的向林楚敬了茶，然後退居一邊。

秋眉兒容貌出衆，性格張揚，一身大紅衣衫配上各種珠玉，将她的美貌襯托更為出衆。因深得殷秋離喜歡，她對林楚不甚尊重，敬茶之時竟擡頭與林楚對視。

林楚不與理會，秋眉兒視為對方退讓，施施然站起，身上珠玉亂響，頗為得意的站于一邊。

茹小月容貌絕佳，眼含秋水，但纖細柔弱，面色略白，好在穿了身水紅色衣衫，略襯了點氣色。此人性子似乎甚為膽小，敬茶之時，手竟還微抖，差點撒了。

林楚接過未置一詞，她竟有些惴惴不安。

墨奴最為特殊，身為男子能入得宸王府，容貌自然不用說，在場衆人無一能與之抗衡。氣質孤高冷傲，即便略垂眼掩去了部分鋒芒，依舊有些攝人。他的穿着更是特殊，一身玄色衣衫，用料講究，款式獨特，佩飾精致，比林楚在別院裏穿的那件還要好上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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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林楚的衣衫就只能稱得上寒酸了。早上小玉是想給他穿精致點，可他嫌麻煩就随便指了件，簡簡單單的寶藍色衣衫，沒啥飾物，唯一優點絕對保暖。

三女見此情形，心中皆是暗笑，她們平日裏就看不慣墨奴的高傲樣，想着法子使絆子，無奈殷秋離甚是寵他，奈何不了他。現在好了，王妃進府了，兩人皆是男子，少不了要來一場你争我鬥的，偏偏墨奴還不識相，第一天請安就穿得這麽招搖，擺明了不給王妃面子。

三人想着都不約而同悄悄看了眼林楚。

林楚無所謂，愛穿啥就穿啥，大白天穿件黑色報喪，晦氣的也是你自己，他才沒興趣計較。面色如常的坐着，等對方敬茶。

墨奴也沒表現出高傲之外的其他任何神色，跪地、請安、敬茶一氣呵成，沒出任何差錯，就是他那氣質一擺，好端端的敬茶就變成老子賞你喝，你敢喝嗎？

好在林楚也不是普通人，他是一直等着閻王爺請他喝茶的人，你一大活人給的茶他還嫌分量不夠呢。

林楚神情自如接了茶。

三女皆是失望，反應不一。秋眉兒最為直白，直接翻白眼努嘴；茹小月低頭絞着手指；沈潋滟最為淡定，但仔細看就知那份淡定有些僵硬。

這些反應皆入了林楚眼，如常放下茶碗，道：“坐。”

四人謝恩，沈潋滟端莊的坐了；秋眉兒有些不爽，勉強壓抑着坐了，身上的珠玉一陣亂響完全暴露了她的心思；茹小月低着頭坐了，坐得很謹慎；墨奴則直接站起、找到位置、坐，孤傲的态度維持始終，仿佛他才是此間的主人。

這下弄得林楚都暗嘀咕，這位小哥，就您那态度，不用我治你，你也先把人都得罪完了。

嘀咕歸嘀咕，林楚真沒興趣理會墨奴，直接按着流程開始訓話。他無意別出心裁來幾句，直接挑最平常的說：“你們都是王府舊人，肯定都知道規矩，往後謹守規矩即可。”

“是！”四人或恭敬，或敷衍，或平淡的應聲。

應完聲，林楚故意停了會，端起茶抿了口，按理說第一次見面，他得跟每個人分開說幾句，不過顯然四人都不怎麽想聽，反而很想就着剛才所提的規矩二字說些話。林楚也沒阻止，将茶往桌上一擱，等着他們開口。

秋眉兒率先發話：“姐姐既然提到了規矩，那方才有人壞了規矩，妹妹想問姐姐該如何處理？”

姐姐……繞是林楚再不在乎稱呼，也聽得牙疼，毫不客氣糾正：“稱呼我王妃即可。”

秋眉兒不想看着好欺負的王妃，一開口就在稱呼上讓她碰了釘子，心下不由惱怒，替換了稱呼問：“王妃該如何處理方才那人？”

“何人？”林楚輕描淡寫明知故問。

秋眉兒指着墨奴：“妾室墨奴，方才敬茶之時神情嚣張，态度敷衍，壞了王府規矩。”

墨奴聞言反應都不屑給。

秋眉兒愈加惱怒：“王妃可看見了，他那算什麽态度？”

墨奴态度是不對，但真要挑錯也沒有，态度本來就是模棱兩可的事，舉止才是實打實的，人家敬茶的步驟沒錯。林楚無意就此懲罰墨奴，而是靜觀了四人的态度。

這四人是有目的進的王府，能留到現在都不是好惹的。未清楚真實性情之前，再多表象都不能當真，秋眉兒咄咄逼人，墨奴孤高冷傲，沈潋滟和茹小月見此情形不言一詞，這足以說明四人不約而同都是在試探他。

既然如此，林楚也沒客氣，各大四十大板：

“秋眉兒心直口快，直言他人壞了規矩，這勉強算是率性之舉，我無意斥責你，但王府規矩是王爺定的，不是讓你随口說的，望回去反思。墨奴敬茶之流程并無差錯，未壞規矩，但态度确實需改進。餘下二人雖未言語，但王府和睦需我們五人共同維持，置身事外不是正确态度。望你們回去，好生反省，多加研讀王府規矩。”

“是！”四人再次應聲，這次的聲明顯比上次齊。

秋眉兒雖不喜林楚的态度，但那番話她還是聽進去了，自己一時沖動被人當了槍使，正如林楚所說，墨奴敬茶流程無差錯，此事真較勁起來，最後倒黴的是她。白便宜沈潋滟茹小月，想着她不由瞪了眼茹小月。

茹小月見狀頭低得更下了，沈潋滟掌管王府內務，秋眉兒不敢太過放肆，平常撒氣都是往她這撒的。此刻也是，一想到之後保不準會有什麽報複，心下不由害怕。

沈潋滟和茹小月平時就是一夥的，此刻見對方被欺負，少不來得幫一把。想着秋眉兒雖脾氣火爆，卻是個直來直往的人，直接幫肯定惹她發火，不如找個事轉移她的關注點。反正她也正好有一件大事難事要試試林楚。

于是緩緩站起，恭敬向林楚作福：“王妃，妾身有事要說。”

“說。”

“妾身沈氏受王爺之命暫時掌管王府內務，先如今王妃已入府，妾身已經将賬冊令牌鑰匙整理完畢，請王妃過目！”

內務是林楚入府後的矛盾焦點，殷秋離雖早已交代過林楚，但沈潋滟不知，也不甘心交出，便趁着頭一天請安試探林楚的态度。這是件大事，關系沈潋滟的地位，也能測出林楚在殷秋離心中真正的地位，因而繞是一直和沈潋滟不對盤的秋眉兒也關注無比，只有墨奴還是例外，維持原态。

林楚心下生奇，這孤高冷傲到境界了。

至于沈潋滟的試探，他十分清楚，也不想就此事多費口舌，便道：“既是王爺讓你掌管內務，那交不交出由王爺決斷。”

“可……妾身位卑，不好詢問王爺。”沈潋滟猶豫道，她的意思是讓林楚去問。這種事一旦林楚率先開口問了，必然給殷秋離一個争權的不好影響。見林楚沉思未回答，沈潋滟又輕輕說句，“若是不交，妾身怕壞了王府的規矩。”

林楚知道沈潋滟的意思，心下刷新了先前對這些人的認知，還是挺橫的嘛！林楚不是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只是從他的角度解決須得迂回曲折多花心思，然這事的結果殷秋離早定，犯不着由他再多費心思，不如把人找來，直截了當說清楚，省事又省力。

于是道：“既然如此，小玉，去請王爺。”

沈潋滟的臉色微變，她未曾想到林楚會這麽直接去請殷秋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