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争執
門“砰”得一聲關上了。
振聾發聩,好像整個世界都随着那聲響顫抖,歸于平靜的只有那逐漸冰冷的心跳。
周子傾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良久後嗤笑一聲,開始抑制不住地病态大笑,脖頸上火辣的溫度還沒消散,嗓子似被掐傷了,發出的聲音都很沙啞,像是風吹峽谷發出的呼嘯聲,帶着無奈的悲意。
幾分鐘前曾在死亡線上爬過,周子傾一點慶幸的感覺都沒有,反而覺得心口破了一個洞,血水“咕嚕”、“呼嚕”地冒出,又有人往裏面不斷地塞冰塊。
徐文煜紅着眼眶,憤怒得面容扭曲,像只暴怒的兇獸,那雙骨節修長用來玩樂器的手,正有力地掐着他脖子,眼裏是恨不得啖肉飲血的恨意,見他睜眼,這人似乎被驚吓到,但随之越發用力地掐着他,明明在行兇,可這人為什麽要哭呢?
“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
徐文煜的眼淚“滴答”、“滴答”地砸在他面頰上,他的視線也漸漸模糊起來,禁锢脖子的力量在加大,劇烈的痛感也随之而來,空氣變得稀薄,眼前開始發黑,他驟然呼吸困難,但他沒有掙紮,雙手一直垂放在大腿側。
徐文煜終歸沒有下死手,只是趴在他身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滿臉是被背叛的失望和痛恨,他從沒見過眼神這樣暗淡的徐文煜。
這人向來貪睡,能先他一步醒來,怕是因為這人一整晚都沒睡着。
他似乎一直淩辱徐文煜到了淩晨三點左右,身體的疲憊積累到一定層度,他做完就暈了過去,徐文煜有無數的機會殺死自己,他又看了他多久?才下定要掐死他的決心?又為什麽松手了呢?
周子傾撫摸着脖頸,想着徐文煜下床後,不住打顫的身體,卻沒多做停留,也沒再說話,頭也不回地開門走了。
以後怕是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吧。
雖然他一開始就沒把徐文煜當朋友看,但那虛假的東西,總讓人貪戀。
熱氣缭繞的浴室裏,徐文煜在浴缸裏躺了很久,身體都被泡得發紅,溫熱的熱水包圍着他,可他還是忍不住發抖。
尤其是想起昨夜的種種,徐文煜咬牙,開始抓撓身上暧昧的紅痕,沒了顧忌的周子傾在他身上留下了很多痕跡,甚至是咬痕,昨夜更是射了很多精液在他身體裏。
射得極深,徐文煜扣弄了好半天,忍不住捶打起牆壁,憤怒叫喊,水花淋瀝瀝地澆濕他的身體,他覺得怎麽洗都洗不幹淨,周子傾的味道好像一直洗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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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怎麽可以這麽對他!
自尊心被擊得粉碎,從沒人敢這麽對他!
委屈和懊悔的眼淚噙在眼裏,徐文煜忍不住哭出聲,他就不該回來,周子傾那個混蛋,要殺了他,想殺了他,他就該死!
做那種惡心的事!
徐文煜撓得肩膀的肌膚破皮,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雌伏別人的一天,哪怕想跟思遠在一起,他都沒想過做這種事,就算做,他也應該是上面那一個。
指甲刮傷自己覺得疼,可那些暧昧的痕跡看得他羞憤欲死,徐文煜靠着浴缸墊,腦子一片混亂。
周子傾中午的時候,還是起身收拾自己,收到律師發來的郵件,周子傾回了他的問題,再付了一筆金額,又點燃了一根煙,香煙味能麻痹人神經,同時也能讓他冷靜地思考現狀。
若他現在放棄所有,也不會換來想得的結果。
周子傾撥通了一個電話,進行詢問,挂斷通訊後,周子傾冷淡地掐滅了煙,起身去做好午飯。
他撥了徐文煜電話,一連三通都沒人接聽,來到徐文煜房門前,本想按門鈴,見門沒關上,他敲了敲門,也沒人應,就推開了房門。
衛生間的燈亮着,周子傾瞳孔緊縮了下,沒聽見水聲,他不确定人是不是還在裏面,只好又敲了敲衛生間的門,叫徐文煜,一直沒人理會,周子傾只好推門進去。
果真如他想的,徐文煜的确在裏面洗澡,人縮在浴缸裏,頭低垂着,好似睡着了。
周子傾試了下水溫,早已經冰涼,徐文煜閉眼沉睡。
周子傾眼神幽暗,這是泡了多久,才會昏睡過去?見到徐文煜身上大大小小的痕跡布滿了新的撓痕,這泡得紅腫的皮膚讓人覺得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瞧着十分可憐。
可周子傾心裏沒有同情也沒有愧疚,他把人從浴缸裏撈出來,徐文煜在冷水裏泡了許久,擦幹淨水漬,他身體異樣地發燙,恐怕是發燒了。
周子傾把人抱到床上,喂他喝下退燒藥,再幫他清理身上的傷痕。
躺在床上的人蒼白着臉,眉頭緊蹙,不停地冒着冷汗,似乎在做着什麽噩夢。
周子傾無神地看着徐文煜,想,他是不是就是徐文煜的噩夢呢?
徐文煜越這般,就越證明一件事,他不喜歡他。
周子傾心下寒意頓生,面無表情地看着床上的人,他摸了摸心口的位置,空洞得怎麽填都填不滿,他大概早就壞掉了,以為有救,可實際上他血液裏就流淌着惡劣的基因,畢竟他是人渣生下的兒子,沒有真心為他姐抗争過,坦然接受她的好意,明知不公卻漠視事态發生,就已經證明他是個從根莖就開始腐爛的人。
他這樣的人,別人只要知道他皮囊下的冷血,大概率是不會喜歡他的,他為什麽要期待別人的愛?
當下做什麽對他有利,就該那麽做,不是嗎?
徐文煜伴晚醒來後,兩人免不了一番激烈争執,周子傾早準備好說辭,面對徐文煜的憎惡詢問游刃有餘地說謊。
“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做這種事不覺得髒嗎?”徐文煜左手攥緊身下的床單,那讓人難受的畫面浮現在腦海,委屈感頓時湧了上來,顫抖地擡起右手撫摸着被撓傷的左臂,淚眼朦胧地呢喃道:“好惡心……”
“我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我昨晚睡得沉,我怎麽可能會碰你?”
“……你的意思,難不成還是我主動讓你強奸我嗎?!”徐文煜簡直要氣炸了,一直叫喊着讓他滾,被他碰一下都覺得惡心,覺得髒。
周子傾也擺出了受害者的模樣,甚至說,他一覺起來就被人掐脖子,還莫名其妙跟人做愛也很委屈啊,他現在哪有心情做這種事,他失身都沒地方哭,得怪誰?
他精湛的演技讓他的謊言無縫可擊。
幾個來回,徐文煜争不過,嗚哇地哭起來:“明明就是你強奸我的,昨晚我叫了你那麽多聲,你都不理我,只會拿你那根臭東西做惡,沒良心的玩意……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好髒啊……嗚嗚……嗝……你太惡心了……”
徐文煜說到後面不停地打嗝,涕淚橫流,哭得像個小孩,周子傾不覺一嘆,伸手抽了紙巾遞給他,徐文煜沒接過,反而低頭拽起他衣角,“吡——”了一聲,将所有的鼻涕眼淚揩他衣服上,高傲地哼了一聲:“你個混蛋給我滾,我以後不想再看見你。”
徐文煜說完掀起被子把自己蓋住,還不忘在裏面罵道:“滾。”
“我一會拿些粥來,你吃了再睡。”
“吃個屁,我一會就訂機票走人,你個烏龜王八蛋,下作的垃圾,宇宙級別的敗類……”
白色的被子拱起一團,徐文煜在裏面嘟嘟囔囔地罵人,周子傾好笑道:“你要是這麽委屈,大不了我讓你上回來。”
“你想得美!你把我當什麽人了?!”徐文煜露出臉來,咬牙切齒道:“我喜歡思遠,想跟思遠在一起啊!怎麽能跟你做這種事!”
說及此,徐文煜一怔,陰着臉道:“你是不是故意這麽做,想打擊我自尊心。”
“就如同你說的,我喜歡思遠又怎麽可能想對你做這種事,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事情已經發生了,你想要我怎麽賠不是?”
“你不知道?你怎麽可能不知道,你昨天就是故意強奸我的。”徐文煜抽噎,這人也喜歡思遠,那他是不是打算拿這件事威脅他?如果他跟思遠說了這件事,思遠會怎麽看他們啊,就知道這人是個變态,他就不該覺得周子傾好而跟他做朋友。
“你就是故意這麽做的,你想讓我追不到思遠。”
“我這麽做對我有什麽好處?思遠知道了能接受我?”周子傾哪能不知他想的是什麽,淡然回問。
徐文煜微怔,被自己這番邏輯繞暈,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低下頭,痛恨地道:“所以你這人,幹嘛要對我做這種事……”
“我不知道。”
沒能好好交流,兩人不歡而散,因為徐文煜身體不适,還是被周子傾好說歹說地留了下來。
周子傾第二天下午就拿着作假的檢測報告給徐文煜,說是自己最近心理出了問題,結合狀況,醫生說他可能患了睡眠性交症,會在睡夢中無意識跟人性交。
徐文煜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子傾,什麽樣的心理狀況能生出這種病,這種……這禽獸是欲求不滿嗎?
想到最近發生的事,周子傾壓力确實大,家裏還發生了那種事,說心理出問題也能說得通,但怎麽能得這種病?他還這麽倒黴就撞上周子傾發病,徐文煜很想報複周子傾,但……
只要他回家,讓爺爺幫忙處理周子傾,會做得很幹淨,他又為什麽覺得于心不忍?
周子傾明明對他做了很過分的事。
徐文煜鬧不明白,但洗澡的時候,看到身上的痕跡,還是氣得牙癢癢,他不追究總覺得太便宜周子傾了啊!
徐文煜天一亮,還是走了,他怕自己再呆在那裏,會控制不住想殺了周子傾。
明明大冬天的,四處天南地北的旅游,待年假結束,思遠從老家回公司宿舍了,徐文煜才回去。
他本來想跟公司商量退出組合,以後不想跟周子傾有任何合作。
可他還沒開口呢,秦思遠找到他說:“文煜,我想跟你說件事。”
秦思遠扭扭捏捏地說,今天公司問他要不要跟周子傾合拍一部電影,但因為是同性題材,他不太想接,但只有他跟徐文煜的檔期空着,就想問徐文煜願不願意接了這個。
“我……”徐文煜說不出口他的打算,因為這還是秦思遠第一次拜托他。
跟他商量的秦思遠心裏也在打鼓,其實是能找到其他人的,只是子傾說如果他不想接,就幫忙勸說徐文煜來拍,秦思遠思來想去就只能這麽說了。
“拜托啦,我知道你最好了。”
“你為什麽不樂意拍啊。”被秦思遠誇獎的徐文煜有點臉紅。
“啊……子傾他,很有魅力呢。”秦思遠忍不住笑起來,撓了撓頭:“他平日裏帶着玩笑性質來追求我,我說是沒當真,但感覺如果真的過于接近他,我大概會動心,假戲真做就太糟糕了。”
“你的意思,你有可能會喜歡男人?”徐文煜聽完只覺得心都漏空了,他也不知自己酸什麽:“那你跟我拍吧,非要跟周子傾拍做什麽。”
“啊?”
“我喜歡你啊,秦思遠。”徐文煜鼓起勇氣說道:“如果你能喜歡男人,能否試着接受一下我?”
面對徐文煜再次真情實感的表白,秦思遠愣住了,之前徐文煜說的時候,他沒把同性之間的愛情當真,可前陣子他的未婚妻跟他分手就是因為發覺自己是個同,不能跟男人在一起,秦思遠當時覺得這是對方拒絕他的借口,直到過年那女孩竟然跟她伴侶在國外領證了,秦思遠對這方面做了些了解,發現同性之間确有可能産生愛情。
可他對徐文煜真沒那方面的想法,面對看着他一臉認真的大男孩,秦思遠為難道:“我不是同性戀啊……但如果真有可能喜歡男人,我大概會比較喜歡子傾那類的,并不是因為你不好,只是……”
他喜歡比自己強的人,秦思遠內裏還是有些好戰心理,跟個比他弱的男人在一起,在他看來,還不如跟女孩在一起來得好。
這也是他為什麽會盡量避免跟周子傾有那方面的牽扯,他很欣賞周子傾,他知道這不是個好兆頭。
“我哪點不如他!”徐文煜怒目而視。
“……”這個,秦思遠真說不上來,在他心裏徐文煜就是個可愛的弟弟,他苦惱地道:“子傾他……比較沉穩冷靜,我喜歡他這點,這只是我個人喜好,不是說你不如他的意思。”
“哼。”徐文煜已經氣得沒有理智了,他抓着秦思遠的手臂質問:“我跟他,你比較喜歡誰?”
“……”秦思遠眨了眨眼睛,道:“我不是同性戀啊。”
“你回答我!如果非要你選一個交往。”
“嗯……子傾吧。”秦思遠無奈道。
徐文煜氣得抓狂,心裏委屈得不行,為什麽周子傾總是擋在他前面,他總在周子傾這裏栽跟頭。
徐文煜雙目赤紅地掃了秦思遠一眼,憤怒讓他面頰緋紅,他再一次問道:“你就不能喜歡我嗎?”
秦思遠有些雲裏霧裏的,不過還是伸手揉了揉徐文煜的腦袋:“對不起,如果你真有這方面的想法的話,我真的很抱歉,接受不了你的感情,就當是我任性的請求,我們以後還能繼續當朋友嗎?”
徐文煜撇開頭,沒有回答秦思遠的話,一言不發地走了,很難受……總感覺他被踢出局了,在周子傾和他之間,思遠果然比較喜歡周子傾。
如果思遠不喜歡男人還好,若他喜歡,周子傾就能得償所願了吧,那他算什麽?
徐文煜走着走着,眼睛又冒上了霧氣,太過分了,憑什麽啊……明明是他先說喜歡的。
他好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