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竟縱它行兇,還敢問我為什麽傷它!”儀萱正聲道。
“行兇?”那少女搖頭道,“我本意救人,是你等不知好歹。”
“救人?”儀萱道,“撲上來就咬這也叫救人?”
“若不如此,如何阻止你們向前?”少女道,“不過現在也遲了,你們既然踏入了‘真虛境’,就沒有回頭路了。”
這話裏有話,聽得儀萱一頭霧水。她不悅道:“若不想我們進去,何不直說理由?多次攻擊算什麽意思?這就是永聖天宗的待客之道?”
還不等少女回答,另一個人開了口,接話道:“說出理由,你們也不會死心。何況你們沒錯,‘真虛境’的确有令死者複生,病者痊愈之能。”
儀萱立刻認出了這個聲音,心裏頓生厭惡。她擡眸,就見駱乾懷背手踱步而來,神色依舊輕慢。儀萱不想陪他打啞謎,開門見山道:“如今既找到真虛境,我也不勞煩掌門出手救人了。只問掌門,與我同來的那些弟子現在何處。若掌門知道,還請不吝告知。”
“不知道。”駱乾懷答得冷淡,“六虛聖山大得很,況且他們長着腳,愛去哪兒就去哪兒,我哪裏管得着。”
儀萱自然能聽出來,這句話是繞着彎子影射她,她也不甘示弱,只道:“既然如此,就不麻煩掌門了,我自己找就行,只望掌門別放些龍蛇虎狼滿山亂跑就好。”
駱乾懷道:“衆生平等。既然你們能滿山亂跑,龍蛇虎狼為何不能?你自己小心別撞上就是了。”他冷哼一聲,拂袖離開。
儀萱氣得咬牙切齒,正想上前理論,卻聽那白衣少女開了口,道:“他就是這個性子,你跟他争也沒用。”
儀萱忍了怒氣,看了那少女一眼。老實說,身為門人,如此評價自己的掌門,多少讓人有些難以理解。但聽她開始時的話,似乎也并非惡意,或許是另有隐情。
“方才你說我們入了‘真虛境’就沒有回頭路,究竟是什麽意思?”儀萱問道。
“字面意思。”少女說着,無奈一笑,“如今也沒辦法了,你們安心住下吧。”
“你們到底隐瞞了什麽?”儀萱并不接受那個回答,追問道。
少女幽幽念道:“欲海沉浮終須醒,紅塵輾轉心自明……”如此言罷,她再無二話,領着白狼消失在花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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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萱滿心迷惑,苦思不解。周遭,花海繁華,依舊如夢似幻……
作者有話要說: 唉,JJ到底啥意思……死活打不開後臺頁面……心好累……
好不容易啊……淚奔~~~
話說,真虛境其實就是一個烏托邦有木有!完美的共/産/主/義社會有木有!
= =+
[那只:你夠……]
[狐貍:……]
咳咳,下章看點[上一集竟然忘了……心好累……]——
食物是會給人帶來幸福感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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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多想也無益。儀萱本着這個念頭,抛開了種種思慮,專心尋找那些同來的弟子。但正如駱乾懷所言,這六虛聖山極大,加之草木繁盛,禦空搜尋恐也無用。她徒步找了半日,一無所獲。她擔心蒼寒的病情,便悻悻止步,轉身回返。
待她回了陸信的宅子,就見全屋的人都在等她,見她平安回來,無不歡喜。這般關懷,讓儀萱有些不好意思了。好一番寒暄,她才回了客房。
一進屋,就見蒼寒已經起身,正端然打坐。看他坐姿端正,神情平和,想必是好多了。儀萱放了心,正要走過去,目光一低時,卻見先前那小女孩兒竟也在屋內。如今正蹲在床前,托着腦袋仰望着蒼寒。
聽見有人進來,小女孩兒起了身,小跑着到了儀萱身旁,拉了拉她的袖子,問:“姐姐、姐姐,這個大哥哥怎麽不理我呀?我跟他說了好久的話,他都不答我。”
儀萱忍俊不禁,什麽“大哥哥”呀,分明是大伯。她笑着,對那小女孩兒道:“他聽不見,不是不理你。你要有什麽話,就寫在他掌心,他就知道了。”
小女孩兒一聽,忙轉身又跑回了床前,正要拉蒼寒的手時,卻又被一堵無形障壁擋下。她扭頭看着儀萱,已是兩眼汪汪。
儀萱愈覺好笑,忙解了鏡界,道:“好了好了。”
小女孩兒将信将疑地伸手探了探,發現那障壁果真消失,複又笑開了,滿心歡喜地抓住了蒼寒的手。
就在那一刻,儀萱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急急喊道:“小心!”
只見蒼寒猛地睜開了眼睛,一把反擒住小女孩兒的手,用力一提,竟将那小女孩兒整個吊了起來。儀萱忙上前去,一手抱起那小女孩兒,一手握住了蒼寒的手腕,道:“還不放手!”
話一出口,儀萱就後悔了,他又聽不見,說了也是白費,倒不如掐他脈門,逼他放手來得有效。但蒼寒卻似乎明白了,依言放了手。儀萱松了口氣,又見那小女孩兒一臉驚惶,似是要哭,她當即擡手,在蒼寒手臂上輕打了兩下,哄那女孩兒道:“不哭不哭,是這大伯不好,我替你打他!”
這番舉動,讓蒼寒有些不悅,他将她的手緊緊攥住,問道:“做什麽?”
儀萱只得放下了那女孩兒,執起他的手,正要先表明身份,但“儀”字未寫完,蒼寒就打斷她道:“我知道是你。做什麽?”
儀萱只得重新寫起,将寄住在此地的事粗略告訴了他,又說了說這小女孩兒的事。蒼寒蹙着眉,也不說話。儀萱索性拉過他的手,招呼那小女孩兒來寫。
小女孩兒怯怯地過來,看了看蒼寒,又看了看儀萱,好一會兒才壯着膽子在他掌心落了字。眼見她想一筆寫一筆,儀萱這才想起,這個年紀的孩子怕是還不會寫字呢,倒是為難了她。好不容易寫完,女孩兒仰面一笑,輕快地跑了出去。
儀萱滿心好奇,在蒼寒掌中寫道:寫了什麽?
蒼寒嘆一聲,道:“陸小莺。”
“哈,原來是名字。”儀萱細細打量了蒼寒片刻,揶揄笑道,“只告訴你一個人呢,沒想到師兄你挺招孩子喜歡的嘛。”
蒼寒自然不知她在說什麽,也無心顧及,只問:“去哪兒了。”
儀萱想起方才的事,心中尚有不忿,但想來這些旁事告訴他也無益,便只寫了“找人”二字。如此回答,讓蒼寒又皺了眉。他反掌握住她的手,也不說話。儀萱久久不見他松手,不覺心裏一顫,微紅了臉頰。她用了幾分力道抽回手來,嘀咕道:“捏那麽用力幹嘛……”
察覺她抽走了手,蒼寒這才開口:“道行不濟,就別四處亂跑。沒找到人,把自己也丢了。”
儀萱一聽,氣道:“什麽話?什麽意思?我的道行雖不如你,但自保總夠吧!還有什麽叫把自己給丢了,我有那麽不中用嗎?……”她正抱怨着,忽然說不下去了。再仔細想想,他的那些話,似乎是在擔心她。她隐隐歡喜,嘴上卻道,“哦,我知道了。你怕我丢下你不管,沒人伺候你是吧。呵呵,怎麽,沒人在你身邊,慌了?”
“我餓了。”蒼寒道。
這另起的話題将儀萱的話生生打斷,她嘆口氣,道:“唉,我幹嘛要提‘伺候’啊,果然又應驗了……”她想起先前陸信曾送過茶點來,便轉身到桌邊去取。但走了這半日,茶水點心早已涼了。想他如今沒有味覺,若再吃冷食,實在可憐。難得他有胃口,就勉為其難給他現做吧。她思定,走到他身旁,在他手心寫了“等”字,而後出了門。
儀萱找到陸信,說了要借用廚房的事。陸信本着地主之誼,本不想讓她勞動。但她十分堅持,他也只好答應。待進了廚房,儀萱才确信了先前陸信所說的“萬物豐足”。
只見這廚房裏,各種果蔬禽肉,應有盡有,且不拘時節。春筍秋藕,夏菰冬葵,堆了滿滿一櫃,更不提米麥粟麻了。
果然是世外桃源,神仙寶地。儀萱暗暗贊嘆,着手開始做飯。
想蒼寒久病剛醒,脾胃還弱,倒也不宜大補。儀萱便取了兩三個核桃,去了殼剁碎,配進粳米裏一起熬粥。又想光喝粥到底寡淡,他雖嘗不出味道,但有嚼頭也好。于是她挑了個春筍,琢磨起了做法。說起來,昨夜他受了寒,如今且以辛入味,也可驅寒。她拟定菜譜,将春筍切成小塊,先入水燙熟。再起油鍋,準備熬辣油。
就在她一手抓着辣椒,一手捧着花椒罐子站在竈旁,等着油鍋熱時,忽然為自己的細致體貼感到有些羞窘。他味覺不存,她這麽用心又有什麽意義?為什麽他的事,她就算不情願,也會如此在乎,如此上心?難道她真的……
她不敢往後想,急急打住了思緒,恰好油鍋已熱,她忙将手裏的東西放進鍋去。但她正心慌,手一傾,竟将大半罐子的花椒都灑進了鍋裏。她驚叫一聲,卻已無力挽回。油熱火猛,片刻間便煸出了滿室辛香。她本要重做,卻又轉念想到:反正他也吃不出來。本來也無需如此細致小心,只平心而待就好。她對自己點點頭,放下了重做的念頭。她挑出辣椒和花椒,留了辣油,将方才準備好的筍塊入鍋,稍作翻炒,又用鹽薄薄地調了味,出鍋時撒了些許芝麻在上頭,就算是完成了。
她端起盤子聞了聞,那辛香之氣分外開胃,倒也誘人。恰好此時粥也好了,她盛了一碗。找了個托盤,端着粥菜回了屋。
屋內,蒼寒早已摸索着坐到了桌邊。她擺好食物,拉起他的手,寫下了“粥”、“筍”二字。他點點頭,只道:“喂我。”
儀萱早料到如此,認命地端起了粥碗,舀起一勺,稍稍吹涼,遞到了他唇邊。他咽下,也不評論,讓儀萱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我手藝很好的……”她輕輕說了一句,又挾了一塊筍喂他。
他含進口中,略嚼了嚼,突然間臉色大變。他扭頭吐出了那塊筍,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儀萱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正驚訝時,他伸手一把拽住她,将她猛然拉到了胸前。不論是他的力道,還是那個姿勢,都讓儀萱感受到了危險。
他輕咳着,微怒道:“不準戲弄我。”
儀萱心虛,正要道歉,一擡眸,卻見他的臉頰泛出嫣紅,雙眸之中已然含淚,嘴唇更是微微紅腫。雖然眉峰緊蹙,滿面怒氣,可這副模樣,分明楚楚可憐。她忍不住笑出來,頓生了滿肚子的幸災樂禍。
大約是看她不回應,他越發不悅,直接拉着她起了身,手一翻,将她的手臂擰到了身後,用力押着她。儀萱吃痛,忙求饒道:“我錯了!我錯了!是我錯了還不行嗎!我又不是故意的,不就是手抖多放了把辣椒嘛……”
就在此時,兩人同時察覺了什麽。蒼寒松了手,放開了儀萱,驚訝道:“味道……”
“你吃得出味道了?”儀萱也忘了計較前事,滿心歡喜地問他。
為了确證,她拿了先前桌上就有的點心,讓蒼寒試試。蒼寒會意,咬了一口,卻又搖了搖頭。
“沒味道?”儀萱愈發不解,“難道只能吃出‘辣’味麽?這算怎麽回事?”
蒼寒似乎有些失落,但他也不糾結于此。他摸索着坐下,又忍不住輕咳了幾聲。他皺着眉頭,憤憤地對儀萱道:“水。”
儀萱帶着愧疚,倒了茶水給他。待他喝完,她執起他的手,老老實實地寫道:“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蒼寒沉默片刻,才道:“若有下次,絕不輕饒。”
“多大的事啊,幹嘛弄得好像深仇大恨一樣……”儀萱立刻抱怨。
這時,他又擡了手,在她臂膀上打了一下。儀萱哎喲了一聲,氣道:“不是說下不為例嘛,這會兒幹嘛打我!我都道過歉了!”她邊說,邊在他手心寫下“言而有信,不準動手”八個大字。
蒼寒卻輕哼了一聲,道:“這是還你剛才打我的份。”
儀萱想了想才反應過來,莫不是先前她哄那小女孩所以作勢“打”了他兩下的事?什麽啊!她只是“輕輕”地做做樣子而已啊。這也要計較?!
她看着眼前那一臉認真的男人,無力地自語:“要不要小器成這樣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說過,本文的本質是科普文,所以看完本章,已然為大家揭示了一個科學命題,那就是:
辣不屬于味覺!
下面有請維基百科!——辣是五味中的一種,但是其實是化學物質(譬如辣椒素、姜酮、姜醇等)刺激細胞,在大腦中形成了類似于灼燒的微量刺激的感覺,不是由味蕾所感受到的味覺,而是一種痛覺。所以其實不管是舌頭還是身體的其他器官,只要有神經能感覺到的地方就能感受到辣。
[那只:你這是COS走近科學嗎?!仙俠文不要扯折些好麽魂淡!]
[狐貍: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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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來點主線劇情,我這文又要種田了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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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最終,蒼寒只喝完了粥。儀萱本着不能浪費糧食的心,本想自己把那盆筍吃完,待嘗了一口之後,她含着眼淚默默地放棄了。不只是辣,那大半罐子的花椒引出無比烈性的麻,讓人完全無法招架。她的愧疚之情愈增,又跟他說了好幾聲對不起。他聽不見,也沒多在意,摸索着回了床上,繼續打坐。
儀萱料他還在生氣,也不多去招惹他。正要收拾碗碟時,她卻覺一陣疲乏。一日忙碌,先前也沒好好休息過,如何能不累。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待會兒再收拾,先歇一下為好。
這間客房不大,也無其他床榻,儀萱便趴在了桌上。本想稍稍養神,但一閉上眼,困意便重重襲來,竟不知不覺睡着了。
蒼寒打坐了片刻,又覺口渴,便開口喚儀萱。遲遲無人回應,他便也不再呼喚,自行下了床。先前儀萱做飯的時候,他已經在屋裏走過幾圈,大致也記住了家具的擺放。他順利地走到桌邊,正摸索着找茶水,卻又不經意地觸到了一縷微涼的長發。
他以為儀萱出門去了,哪裏能想到她就這樣睡在了桌上。他嘆了一聲,由着自己的手輕輕撫過她的長發。她睡得很熟,并未被這樣的舉動吵醒。掌下,她均勻的呼吸帶起輕輕的起伏,讓他收起了叫醒她的心。他收回手來,繼續找水,卻第一個摸到了那盤辣得嗆人的春筍。他猶豫了一下,拿起一塊,放進了口中。
辛辣,瞬間麻了唇齒,燙進五髒,讓他不由自主地抽起氣來。他急急摸索,慌忙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涼水潤過,引動的确是微微的痛。他好不容易緩下來,片刻之後,卻又忍不住拿了一塊。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慢慢地嚼着。他這才發現,除卻辛辣,這春筍其實脆嫩無比。其間細小的顆粒,應該是芝麻。他原本以為這道菜是儀萱做來故意戲弄他的,但如今細品,方才知道這其中下的功夫。
不自覺間,笑意攀上唇角。油然而生的欣悅,緩了辛辣,這一盤子筍似乎也沒那麽難以入口了……
……
儀萱醒來之時,已是初更十分。她頓覺心慌,忙去看蒼寒的情況,卻見他側身躺在床上,睡得安然。
奇怪。不是每日魔氣都會發作,要以天一玄水陣治療的麽?為何好像一點事兒都沒有呢?莫非是真虛境的靈氣起效?這麽厲害?!
儀萱滿心驚疑,小心地摸了摸蒼寒的額頭,又探了探他的脈搏,确定一切無恙,這才放了心。她笑了笑,轉身去收拾碗碟。那一碟子的辣筍已然全空,着實讓她驚愕。她拿起那碟子來,裏裏外外前前後後仔細看了一遍,而後,想到了唯一的可能。
她轉頭望向了蒼寒,忍不住笑了出來。“這麽辣,小心吃壞肚子喲。”她壓低了聲音,如此說道。
……
收拾過碗碟,儀萱就趴在桌子上将就了一晚。第二日一早,陸信早早送來了清水和早點。她道過謝,先将自己打理妥當,正待要叫醒蒼寒時,卻見他已自行起身。
他的氣色甚好,先前的頹然虛弱蕩然無存,她愈發放心,直感嘆這真虛境果然名不虛傳。她幫他梳洗完畢,用過早飯之後,便在他掌心寫了字,說是要繼續外出尋人。
“我也去。”不等她寫完,蒼寒就開口,如此宣稱。
儀萱自然不答應,但蒼寒是何等固執之人,哪裏能容她反對。一來二往,儀萱終究只能妥協。兩人出門之時,陸信依舊上前阻攔,但礙于這兩人堅持,他也只好随他們去了。
出了小鎮,穿過花海,便是山路崎岖。儀萱萬分小心地扶着蒼寒,一邊走一邊小聲嘀咕道:“真是的,這個走法,到天黑都走不出多遠啊。留在屋子裏有什麽不好?師兄你根本就是喜歡為難人吧……”
蒼寒自然不會回應,儀萱說了一會兒,自覺無趣,便也沉默下來。這次,她選了與先前不一樣的路徑,但這山上草木繁茂,遮天蔽日,每個地方看起來幾乎都一樣。走了半日,天色漸陰,竟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周圍愈發陰暗,樹間雀鳴悄然不聞,偶有被他們的腳步驚到的小動物倏忽竄逃,引得樹叢一陣輕響。這樣的氣氛,讓儀萱有些不安。
這時,一聲狼嗥劃破寧靜。緊接着,遠遠狼嘯聲聲相和,綿延不斷。
儀萱的不安剎那化作了氣憤。
“你們有完沒完!別以為同是九嶽,我就會一直對你們客氣啊!”儀萱放聲,如此喊道。
蒼寒察覺她的動靜,沉聲問道:“怎麽了?”
儀萱握了握他的手腕,忿然道:“沒事。哼!這次再來,我可要動真格的了!”
她話剛說完,眼前樹叢忽然一動。數十匹灰狼赫然出現,幽碧的眸子裏皆是兇光。儀萱本料定是永聖天宗的神獸,如今見這些灰狼普通至極,反而不知該怎麽回應了。
灰狼卻無這般猶豫,呲牙低吼,齊齊撲了上來。儀萱見狀,也不拔劍,只起寶鏡,耀出一片明光。仙門弟子不可随意殺生,這一招不過是恐吓之用。而一般野獸看到如此光輝,大多會退卻。只是這一次,儀萱料錯了。
那群灰狼不過片刻遲疑,接着,攻勢愈發兇猛,似乎是被激怒了。儀萱從未遇過這般情況,只好展開“鏡界”權作防衛。
隔着那薄薄障壁,野獸粗拙的喘息,将他們重重包圍。儀萱能清楚地看見,狼群猩紅的舌頭和尖銳的長牙,還有那獸瞳之中深濃熾烈的殺意。
儀萱的手不自覺地按上了劍柄,正在這時,蒼寒又問一聲:“怎麽了?”
儀萱拉過他的手,寫下一個“狼”字。她指尖微微的顫抖,讓他蹙眉輕嘆。他反掌輕輕握住她的手,對她道:“劍給我。”
儀萱有些猶豫,卻最終沒有把劍給他。
“怎麽也該是我保護你吧。”儀萱說着,拔劍出鞘,又轉而對那群灰狼喝道,“畜生,退開!”
狼群見她拔了劍,愈發激越,哪裏有半分要退的意思。儀萱一咬牙,解開鏡界,揮劍令道:“飛霜!”
劍氣飛旋,瞬間将所有灰狼擊退。群狼負傷,皆伏倒在地,哀鳴起來。
儀萱松口氣,笑着對蒼寒道:“你看,我還是挺厲害的嘛。”
蒼寒并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只是蹙着眉,似在擔憂。儀萱了然地執起他的手,正寫着“沒”字,卻聽周遭的哀鳴陡然停下,忽又化作了兇狠嗥叫。
她肅然回身,執劍擋在蒼寒的身前,看着那群重新圍聚上來的狼群。方才飛霜所造成的傷害,竟在轉眼間痊愈。每一條灰狼都完好無傷,兇猛健壯,一如開始。
雨勢漸漸大了起來,雨水墜落,騰起朦朦白霧,模糊視線。雨聲飒飒,和着狼嗥,分外可怖。
就在這時,一股淺淡的靈氣混在雨中,薄薄傳來。涼意一瞬而生,讓儀萱微微戰栗。
男子涼薄的口吻,聽來如雨色清寒,“怎麽殺不光呢……怎麽總是殺不光呢……”
狼群似乎認得這聲音,皆屏息斂聲,望向了一處。灰暗的雨幕後,一個瘦長的人影慢慢踱了出來。這個人看起來如此朦胧虛幻,似乎跟周遭的雨色融為了一體,灰暗、陰沉、壓抑,透着死氣。
儀萱來不及仔細審視,那個人影動了起來。剎那間,群狼哀嚎,凄烈慘絕。
殺,這是毫無憐憫的屠殺。骨頭碎裂的清脆,肌肉撕開的鈍響,聲聲夾雜在獸嚎之中,駭人心神。飛灑的鮮血混入雨中,濺落四下,氤氲出腥膻血氣,直沖肺腑。
儀萱也曾上過戰場,也曾見過殺伐,但眼前這一幕的慘烈,還是讓她震撼。
那人一邊殺着,一邊麻木地重複着先前的話:“怎麽殺不光呢……殺不光啊……”
很快,儀萱就明白了他話中的意義。那些被扯斷筋骨,掏出髒腑的灰狼,竟都沒死。雖然視線模糊,她依舊能看清,狼身上的傷口正以可怕的速度愈合。
“殺不光啊……”那人呢喃着,用更快地速度屠殺。待到所有的狼都被他撕做了碎片,他回過頭來,望向了儀萱和蒼寒,道,“還剩兩只……”
這句話,引出愈發可怕的寒意。還不等儀萱反應過來,蒼寒已摸索着握上她的手,奪下了她手中的劍,也無多言,直起“懸瀑”之勢,擊向了那人。
那人的身影倏忽一晃,避開了劍招,消失在了雨色中。儀萱見狀,忙執起寶鏡,道:“明光洞照,鏡界開解!”
然而,下一刻,那人毫無阻礙地闖入了鏡界,出手擒向了蒼寒。
能破鏡界?也就是說,他是仙家?!
儀萱驚訝難當,正要上前阻止。卻見蒼寒縱步後退,避開了那人的攻擊。
“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那人的攻擊稍稍停頓,喃喃說着,“恩生于害,害生于恩……呵呵……殺不光啊……”
如此言罷,那人再起攻擊,直向蒼寒而去。蒼寒眼不能見,卻能依稀感覺到那混雜着仙家靈氣的殺機。他起劍格檔,勉強阻止了那人的殺招。那人也不糾纏,再次退開,尋隙攻擊。
無法判斷對手的準确位置,蒼寒又向先前那般,直接出“殒星”之式。眼見得劍氣如雨,那人卻毫無畏懼。便在他要被擊中的那一刻,輝赫白光乍然展開,映亮陰霾。
那時那刻,出現在眼前的,竟是一只潔白鳳凰。鳳翼舒展,如祥雲一片,為那人蔽去了所有劍氣。清淨光芒,照亮了那人的面容,蒼白麻木,全無生氣。那人緩緩擡起手來,撫上白鳳的翎羽,慘白的雙唇微啓,說的,依舊是方才的話:
“……殺不光啊……”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今天晚了,對不起大家……
實在是種田文轉生化危機神馬的讓我有點混亂……
不過我早說了,本文神發展啊,呵呵……
無論如何,下章必須應“命條半”童鞋要求,讓師兄變成“半條命”……
呃,好吧,下章預告也說完了……
于是……
我們下期再見!
☆、十一
看到那白鳳的時候,儀萱便知這人的來歷。
果然又是永聖天宗。怎麽比魔物還要陰魂不散啊!而且這個詭異的态度,怎麽看都不是善類。
周遭噴薄的靈息,讓蒼寒也有些疑惑。如此清澄,應是仙家無疑。但對方的攻擊卻毫無憐憫,招招皆藏殺心。但蒼寒不比儀萱,什麽仙盟情誼,他本就不太在意。何況對方先動手要置他于死地,他又何來顧慮。
雖不能眼見,不能耳聽,但感覺告訴他,對方的靈氣未曾折損分毫,方才的一擊顯然無效。他不假思索,複起一劍。
儀萱認得那是易水劍決中的“流雪”,此招引劍氣翩旋,如流風回雪,故得其名。是為奇襲之技,但如今蒼寒根本不能判斷對方的位置,即便奇襲又有何用?
便在她擔憂之時,但見那劍氣回旋,輕輕掠過那男子的身周,竟無半分殺傷之力。劍氣輕揚起那男子的長發,拂動白鳳的翎羽,竟是輕柔無比。轉眼間,劍氣繞過一圈,重歸蒼寒劍中。便在那一刻,蒼寒神色一凜,長身飛縱,竟起劍直迫那男子而去。方向,不偏不倚。
原來,那“流雪”之式竟非用來制敵,而是用來确定方位。眼見劍鋒将至,那男子肩膀一震,驅開白鳳。而後擡手,擒住了蒼寒握劍的手腕。肢體相觸,對于蒼寒來說,再有利不過。他也不掙脫,另一手出拳重擊。那男子出掌,擋住蒼寒的拳頭。兩人角力,僵持不下。
如此距離,那男子湊近看了看蒼寒,開口道:“你看不見啊……”他沉吟片刻,“原來如此,元神一度湮滅,破毀神識,五感不存……你本該是個廢人才對啊……”
蒼寒自然無言,只是盡力對抗。
“對啊,你是來求醫的……六虛聖山真虛境,能令枯骨生肌、死者複生……”那男子說着說着,笑了出來,“哈哈哈……是啊……殺不光呢……”
他話到此處,神情一冷,令道:“凰焰!”
一語令罷,盤旋在側的白鳳起一聲長唳,一身白羽轉眼間化作火紅,烈烈燃燒。火鳳出爪,死死擒住了蒼寒的肩膀。舉動之間,鳳羽飄落,在蒼寒身上燎起了烈火。
這般情勢,儀萱如何還能旁觀。但就在她想上前搭救之際,一聲狼嗥近在耳畔,她驚惶回頭,就見方才那些被撕做了碎片的灰狼竟又重生,血淋淋地站了起來,正一步步逼近她。
天空,春雷乍響,雨勢愈大,疾打而下。
烈焰逢雨,漫出薄薄青煙。灼身的痛楚,讓蒼寒忍不住喊出了聲音。眼前的黑暗,似乎也被烈焰灼紅。耳畔的寂靜,也生出了熊熊的鳴動。
修仙之人,看淡生死。可為何,臨到眼前,他卻恐懼。就如同許久以前的那一天一般……
心口,震動猛然。灼燙之息,由內而生,竟遠勝過了身上烈火。頭腦,如被銳器鑿開,萬般聲響一擁而入,在腦海中激蕩震動。裂骨之痛,讓他棄了手中長劍。他踉跄後退,抱着頭嘶吼起來。
便在他出聲嘶吼的那一刻,他身上湧出幽森黑氣,将烈焰一瞬熄滅。也是那一瞬間,周遭萬物皆察覺不詳。那黑氣之中,蘊藏萬般邪煞,絕非尋常。那男子被他這般變化駭住了,停下了攻擊。
本在圍攻儀萱的灰狼也察覺了那股可怖之息,發出嗚嗚哀聲,瑟縮後退,片刻後便夾着尾巴倉皇逃遠。
魔氣?!——儀萱立刻辨出了那黑氣的真形。聽到蒼寒如此嘶吼,她心中又急又痛,哪裏還顧得上對敵。就在她不顧一切,想要去到蒼寒身旁的時候,卻被那陰沉男子一把拉住。
“……他是魔物……”那男子開口,如此說。
“他不是魔物!”儀萱吼道。
那男子卻死死拽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道:“……他是……仙魔相克,你若近前,必有損傷……”
“我師兄不會傷我!”儀萱拼盡力氣掙開他的手,卻怎麽也辦不到。她怒極,迎上他的目光,道,“別假好心了!若不是你一心殺戮,我師兄又豈會被逼到這個地步!說他是魔物,你才更像魔物!”
那男子聽她如此喝罵,依舊一臉淡漠麻木,但手卻漸漸松了開來。
儀萱掙脫他的鉗制,飛奔到了蒼寒身前。森郁魔氣,銳利如刀鋒一般。她忍着痛,持鏡抵上他的心口。如先前那般,她唯一知道的,能讓他安定下來的方法只有一個:鏡映。
痛楚被緩解的那一刻,蒼寒慢慢回過神來。與先前一般,他拿開了她的手,解去她轉嫁傷害的法術。魔氣漸漸收去,他頹然倒下,再無動靜。
得找到淨水,以“天一玄水陣”幫他療傷才行!——儀萱忍着心慌,努力想扶蒼寒起身。可不知為何,她怎麽也用不出力氣,折騰了半日都扛不起他來。她惶然擡頭,又見那灰暗蒼白的男子依舊站在不遠處,正用古怪莫名的眼神望着他們。
儀萱将蒼寒抱在了懷中,怒目望着那男子,一心戒備。
就在這時,一道白影翩然而降,落在了儀萱身前。依舊是纖塵不染的白衣,依舊是聖潔無瑕的姿容,那從天而降的,正是這永聖天宗的掌門,駱乾懷。
那男子看到駱乾懷,眉宇微微一動,竟生了滿面驚愧。他連連後退,待拉開距離之後,轉身逃開。
駱乾懷也不追趕,亦不多言,他轉過身來,看着儀萱,道:“只剩半條命了,還瞎折騰。”不等儀萱回應,他微微擡頭,朗聲道,“黎睿、致韻,送他們回去。”
話音一落,兩名少女翩然飛落。其中一個儀萱昨日見過,正是那帶着白狼的少女。而另一個年紀看來稍小一些,神色也更活潑些,手上擎着一只白鷹。
儀萱本來有萬千疑惑,直待解答。但此刻,沒有什麽比蒼寒的傷勢更重要。她應了駱乾懷的話,由着那白狼将蒼寒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