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訣’的弟子全部陣亡。到了最後,連雲杉師伯也……慘烈一戰,我派耗盡全力,終是把所有魔物趕出聖山。掌門本想撤回真虛法陣,但那一戰後,我派弟子縱有幸存,也有不少是已死之身。于是掌門只将法陣收作原來大小,仍留下‘真虛境’,讓那些弟子容身。但那些弟子自知已死,深心慚悔,無人願意留在境內。可憐我永聖天宗,自此便只剩下了十數名弟子,掌門也無意再收門徒,更封山閉嶺,對求醫之人一概斥退,直至今日。”

儀萱聽罷,正身跪坐,抱拳道:“我不知還有此事,先前冒犯之處,還請師姐包涵。”

致韻伸手扶着她,道:“師妹言重了。這些曲折師妹如何能知?掌門因為此事,對生死之事甚為偏執,師妹誤會也是情理之中。再加上雲和師伯……”她說到雲和,又是一頓,“雲和師伯自困于往事,把自己留在了那場殺戮之中,尤其到了下雨天……他會殺掉所有走出真虛境的生物。對了,說到這個,師妹也別誤會了黎睿師姐,她其實一直都守在真虛境外,為得是防止有人出境,遭到雲和師伯的攻擊。先前阻止你們入內,也是一番好意。不說理由,只是不願想起這些往事罷了。”

“師姐不必再提,這些道理我還明白的。”儀萱道。

致韻笑了笑,又将話題繞了回去,“如今雲和師伯被擄走,身為同門,豈能真的不管不問?可那一戰之後,永聖天宗的幸存弟子皆修煉‘鎮神訣’心法,而這幾年來,真虛靈氣多般變化,如今兩者已是水火不容。若踏進境內,莫說道法無法發揮,只怕連自如行動都困難。所以我只能托師妹了。”

這時,蒼寒開了口,道:“且不論往事。是那雲和自造殺孽,才引此報複。我師妹方才出手相助,已是仁至義盡。縱容門人殺生害命,又置門人生死于不顧的,是你們自己的掌門。你們永聖天宗惹下的麻煩,憑何讓我易水庭善後?”

儀萱聽了蒼寒的話,原本的哀傷震動頓化作怔愣。

致韻也是愕然,忙道:“這位師弟別誤會,哪裏能談到善後呢,只是請二位幫個忙……”

便在致韻說出“師弟”二字時,蒼寒的雙眉微微一斂,神情中閃過一抹暗色,道:“我也是死在雲和手下,方才沒殺他就已經是幫忙了。”

“師弟……”致韻剛要說話,卻又被蒼寒打斷。

“我位任易水庭淨行壇壇主,‘師弟’之稱未免太過失禮。”蒼寒沉聲道。

儀萱實在忍不住了,無奈道:“這種時候就別在意稱呼了。”

蒼寒不悅,道:“為何不在意?九嶽雖共出一師,卻也自有門戶,輩數情分皆不可視同同門。你還說我未曾如兄長般照顧過你,當不起‘師兄’二字。她又如何能妄言狎近?!”

“怎麽又扯到我?”儀萱欲哭無淚了,“不就一聲‘師兄’嘛,也值得記到現在?”

蒼寒道:“總之,她當稱我‘壇主’才是。”

眼見他們如此,致韻有些尴尬,卻又隐覺好笑。她清清嗓子,道:“方才是我失禮。呃……壇主何不先聽我把話說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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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寒皺着眉頭,依舊不悅,只冷冷道:“說。”

致韻緩了緩,方道:“雲和師伯對真虛境中的人畢竟有再造之恩,雖有仇怨,想必他們也不會痛下殺手。只是不知他們擄走師伯究竟意欲何為?我也不敢厚顏請二位救人,只是……”她說着,從懷中取出一顆晶瑩珠子,遞到儀萱面前,“只是想請二位再入境一次,将這珠子置于真虛境中央的法壇內。珠內的‘鎮神訣’法力,可削弱靈氣,允我自由出入。剩下的事,便不麻煩二位了。”

儀萱看着那珠子,道:“若是削弱了真虛靈氣,那裏面的人呢?”

“師妹不必擔心,這珠子頂多能維持半個時辰,不會造成性命之傷的。”致韻輕輕将珠子放進儀萱的手心,含笑道,“師妹不必現在答應我,若這珠子被置入法陣,我自能感覺。”

致韻話到此處,起身告辭,卻又想起了什麽,斟酌着道:“還有一件事要告訴師妹,先前我答應替你找那些失散的弟子,但尋遍全山,仍未能得,只怕是……”

“在真虛境內?”儀萱皺了眉。

致韻點了點頭,“我怕是幫不上什麽忙了。”她惆悵一嘆,抱拳拜道,“告辭了。”

目送她離去,儀萱也是一嘆。她捏着手中珠子,思慮重重。

“你想幫忙?”蒼寒聽她嘆息,如此問道。

“沒想好呢……”儀萱摸了摸額頭,嘆道。

“不必顧忌我。”蒼寒道。

“哎?”儀萱看了他一眼,輕描淡寫道,“我哪有顧忌什麽……”

“先前你以鏡界護着雲和,若不是顧忌我的傷勢,你是準備跟那婦人硬戰的吧。”蒼寒道。

儀萱想起那時的情形,又是一嘆,“硬戰什麽呀,你也知道我道行不濟,哪裏是她們的對手。”

“你再不濟,也是鏡劍雙成,能差到哪裏去?”蒼寒道,“潛元門不過是個小派,武技功法皆是平平,本也不能同我九嶽仙盟相提并論。你是天雲長老親傳,在易水庭中也非無名之輩,若真動起手來,未必不能贏她們。”

儀萱笑了出來,道:“哎?我竟被蒼寒師兄認可了不成?”

蒼寒道:“無關認可,這是事實。你多少也拿出點易水弟子的自覺來,不說還未戰敗,就算是真輸給了她們,也不當如此淪心喪志。”

看他一臉的端嚴認真,儀萱笑得愈發開心,“好好好,師兄教訓的是!我下次一定改,絕不給師門丢臉行了吧?”

她的聲音輕快,語氣裏帶着幾分笑意,雖有戲谑,偏又溫柔。他無奈一哂,轉而道:“想幫忙就去,放一顆珠子能有多難。思前想後,顧忌考慮,你也安不下自己的心。”

儀萱竟不知道,這麽一句話也能讓她生出感動。她想了想,問他:“那我入境去,你……”

“我同你一起去。”蒼寒答得坦然,“記着不準離開我身邊半步。”

儀萱不禁慶幸他如今雙目失明,否則她那無法自抑的笑意該如何隐藏才好。她凝眸望着他,輕輕應了一聲:

“好。”

作者有話要說: 嗷~~~

師妹啊,你已經完全淪陷了…… 不用掙紮了,想戀愛就去,告一聲白能有多難。思前想後,顧忌考慮,你也安不下自己的心~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啦~世界都要毀滅了,還猶豫啥呀~~~

【師妹:……】

說起來,最近一直隔日更新,是因為JJ一直抽,打擊了我的更新熱情……

【那只:其實是覺得“反正大家也看不見新章,我不更也沒人會發現的,嘿嘿嘿”……】

【狐貍:_(:з」∠)_】

啊,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我會繼續努力的!!!

下章看點:

對着東西自言自語是個要不得的毛病……

歡迎到時收看!

☆、二十一

儀萱和蒼寒稍作休息,便起身重返真虛境。來時經過的那片花海,已經從戰時的狼籍中恢複了過來。輕粉翩飛,香紅滿地,道不盡的鮮豔爛漫。

儀萱攙着蒼寒走在林中,不由又放慢了腳步。

蒼寒認得那花瓣的觸感,雖不能見,也知自己身在何處。感覺儀萱又慢了步伐,他開口問了一句:“有這麽好看麽?”

儀萱一聽他問這句話,忍不住就笑了起來。猶記得長月河谷中的重逢,被殛天府令主控制着的他也說過這句話,不過當時是“本座有這麽好看麽?”

“我的話哪裏可笑麽?”蒼寒不悅地問。

“沒。”儀萱笑道,“也不是好不好看啦。只是這些花木恢複得迅速,覺得有些奇怪罷了。前幾次倒也沒多想,現在知道真虛境的事,總覺得有些詭異。這裏是真虛境外,不該如此啊。說起來,我們遇到狼群也是在真虛境外。還有,陸小莺也是,當時還是她給我們帶的路呢。”

聽到陸小莺三字,蒼寒微微蹙眉。

“難道是真虛境的靈氣外溢,或是真虛法陣又自行擴大了?”

儀萱正說着猜想,蒼寒卻開了口,打斷她道:“這些事與我們何幹?”

儀萱只好打住,繼續前行。眼看真虛境的入口就在眼前,儀萱心中暗思。照方才的情勢,他們貿然進真虛境恐怕不妥,倒不如以飛天之術禦空搜尋,再潛行入內的好。她正想跟蒼寒商量,卻見幾道身影倏忽而來,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來者,是劉素心的三個女兒。她們手中各執兵器,俨然是備戰之态。為首的少女身着一身翠色裙衫,模樣甚是嬌俏。她冷眼看着他們,道:“二位如今還來做甚?若想入境生事,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儀萱看了看她們,為自己徑直前來後悔不已。這時,蒼寒離開了她攙扶,似要放手一戰。儀萱哪裏敢讓他亂來,當機立斷,暗暗伸腿在他腳下一絆。蒼寒猝不及防,一下子失了。儀萱連攙帶抱,勉強将他扶住,口中還驚呼一句:“師兄小心!”不等蒼寒斥責,她便開口對那三名少女道,“三位不要誤會,我不是來生事的。我只想再入真虛境,替我師兄療傷罷了。”

蒼寒聽她這麽說,蹙眉一嘆,棄了站直的念頭,索性佯作無力,任她扶持。

那三名少女聽她這話,将信将疑。仍是那綠衣少女開了口,道:“若要治傷,何必離開。既然有膽量離開,還會貪求真虛境內的長生不死麽?”

儀萱幾乎是立刻找到了對詞,道:“我原本以為師兄的傷勢已經痊愈才要離開的,哪裏知道這真虛靈氣根本沒有真正治好他。一走遠,他就倒下了。我這才不得已回來的。”

“踏出一步,萬劫不複——我不是早已告訴過你了麽。”劉素心的聲音響起,聽來依舊親和。

儀萱擡眸,便見劉素心從真虛境內走了出來。她順着她的話道,“現在我信了。如今只有真虛境能救我師兄了,還請讓我們進去!”

儀萱的話半真半假,但話裏的感情并無虛僞。劉素心聽罷,輕輕一笑,道:“既然是來這裏治傷的,那就沒有把你們攔在外頭的道理。”

“娘。”那綠衣少女聞言,輕喚了一聲。

劉素心擡手,示意她不必多說,又對儀萱道:“姑娘,希望這一次,你我還能像先前那般和洽。再別為了某些人動刀動槍的了。”劉素心話到此處,讓自己的女兒們收了兵器,轉身為他們引路。

儀萱沒料到她答應得如此輕易,又聽她後頭的話像是警告,心中也有些怯然。但既然來了,便沒有回頭的道理。她扶着蒼寒,跟了上去。路過境外那塊石碑之時,她頓了頓步子,心有戚然。

欲海沉浮終須醒,紅塵輾轉心自明——其中的道理,她終是完全明白了。

……

入真虛境後,劉素心依然領着他們去陸信宅中落腳。陸信的家人并不知他們離開之事,只當是他們又如先前般出境尋人,如今見他們回來,忙上來噓寒問暖。陸小莺更是跑在第一個,她見蒼寒倚着儀萱,沉沉地不言語,小臉上滿是擔憂。她拉着他的手,難過地道:“大哥哥,我都說過不可以走太遠的啊。你是不是又生病了?大哥哥你千萬不要死掉啊……”

蒼寒略微猶豫,還是開口勸慰了她一句:“我沒事。”

陸小莺聽他這麽說,稍稍高興了些,“大哥哥,你下次要出去,就來找我。我會帶你走不會生病也不會死的路……”

陸小莺話沒說完,卻被劉素心打斷。劉素心滿臉笑容,拉起陸小莺,哄道:“小莺啊,大哥哥和姐姐都累了,讓他們休息吧。嬸嬸帶你去玩,好不好?”

陸小莺看看蒼寒,稍稍遲疑了下,最終還是點了頭,随着劉素心離開了。

儀萱看出劉素心是在隐藏什麽,卻也不好追問。劉素心的三個女兒一直送他們進了客房,才告辭離開。但她們并未走遠,就在離客房不遠的花園裏談笑。只怕是劉素心并不信任他們,監視看管之意。

又變成“走一步,看一步”了。儀萱無奈一嘆,扶着蒼寒到床邊坐下,自語般道:“不管怎樣,進來就好……”

她話沒說完,“好”字的尾音也還沒綿延出惆悵,蒼寒卻開口,無情道:“利用我進來也罷,方才出腳也不知收斂力道麽?”

儀萱忙“噓”了一聲,道:“小聲別讓人聽見了。幹嘛說‘利用’這麽難聽。方才絆你,是情勢所逼。再說了,不用點力氣,你哪裏會倒。”

蒼寒雖有不悅,卻似乎接受了這個解釋,也不與她多争了,打坐調息起來。

房內安靜下來的時候,儀萱又生了不自在。她猶豫着,開口道:“呃,師兄,你先休息,我出去看看情況。”

“不行。”蒼寒否決。

儀萱也料到是這個回答,只好悻悻走到桌旁坐下,無奈地看着他打坐。她這才第一次清晰地看見真虛境靈氣的神效。雖看不見他衣下的傷口,但氣色神采的變化,再顯然不過。他原本蒼白的臉色,慢慢泛出可喜的光彩。倦怠無力,乃至頹唐痛苦,都被蕩滌一空,煥然如新生。那一刻,她竟不知該喜該悲……

片刻之後,蒼寒打坐完畢。他長長舒了口氣,放松了坐姿,道:“儀萱,你過來。”

儀萱起身走到他身旁。“什麽事?”

“取你的鏡子出來,我教你‘鏡影照雙’之術。”

這“鏡影照雙”是蒼寒的絕技,能以寶鏡之力,創造出一個幻身。而蒼寒的幻身,不僅模樣與本體一般無二,連道行武力都毫不遜色,更能與本體配合無間,當真是厲害非凡。這種絕招,他竟要教她?

儀萱道:“你能修成‘鏡影照雙’,是因為有你體內魔種的助力。這般絕技,豈是旁人能會的。”

“你不必修成我那般,只要能做出可以自由行動的影子便可,也方便在境中查探。”蒼寒道。

儀萱想了想,依了他的話,喚出了自己的寶鏡。蒼寒接過那面鏡子,就覺一陣微涼,甚是清爽。以自身法力凝出的寶鏡,與主人同心共命,恰如分/身。這鏡上孕育的靈氣,便是主人內在的寫照。若他沒記錯,儀萱的寶鏡喚作“湛露”,自有恩澤萬物之意。

儀萱見他執着鏡子沉思,哪裏知道他是在想這些,倒是不由自主地心虛起來,只當他是想起了自己的那面“潛寂”寶鏡。她清了清嗓子,帶着些許負荊請罪的心情,對他道:“師兄,是我沒保管好你的鏡子,對不起。”

這個話題,讓蒼寒愈生悵然。

儀萱見他皺了眉,忙道:“其實也不能全怪我,是那殛天府的魔頭弄碎的!”她于是将自己不幸被選做誘餌進入長月河谷,如何将鏡中內丹置入令主體內,令主又是如何捏碎了鏡子洩憤的事告訴了蒼寒,更盡力表達了自己的無辜。

蒼寒聽罷,點了點頭,“難怪。若鏡中還有我的內丹,豈會被如此輕易打碎。”

“嗯。所以真的不賴我啊。”儀萱從懷中拿出了那個裝有鏡子碎片的布囊,放進他手裏,道,“碎片都在這兒了。若你完全康複,應該能修複的。”

蒼寒掂了掂手上的碎片,又問儀萱道:“這鏡子你一直帶在身上?”

“差不多吧。”儀萱老實回答,“你當初給了我,自然就是我帶着。後來掌門和幾位長老替你強化內丹,也有拿着鏡子的時候。但大多數時間,還是由我保管。鏡子碎了之後,我收在身上,想着要還你……”

“你可曾對着鏡子說過話?”蒼寒不期然地問出這麽一句來。

“你聽得見?!”儀萱脫口而出,待自覺時,後悔難當。她幹咳一聲,義正言辭道,“當然沒有啊!哎,說起來,哪裏有人會對着鏡子說話?多奇怪啊,哈哈。”

“你慌什麽?”蒼寒眉峰微挑,道。

“我有什麽好慌的?就覺得奇怪嘛。你好端端地問這個幹嘛?”儀萱的話是理直氣壯的,聲音卻早已露了怯。

蒼寒聽出她的怯意,慢慢地說道:“因為我真的聽得見。”

儀萱怔了片刻,又笑道:“騙人的吧?對了,你不是說要教我‘鏡影照雙’的麽?快教吧,別耽誤了正事!”她說着,一把從他手裏拿過自己的鏡子,道,“先做什麽?運氣?”

蒼寒微微一笑,卻不答她的話,只是輕輕說出了四個字來:

“原來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看完本章,大家應該知道為什麽師兄醒來就對儀萱表現出不一樣的親近了吧~~~

說起來,其實在中國的傳統歷史中,鏡子就是定情之物的存在啊~

在漢代,就是情侶、夫妻互贈的信物~

鏡子上常有銘文“見日之光,長毋相忘”,“久不相見,長毋相忘”等~

随葬時,将鏡子摔作兩半,分置夫妻墓內。這就是所謂的“破鏡難圓”了~

總而言之,我愛青銅鏡!!!

現在大家知道本文的類別“破鏡重圓”是怎麽回事了吧~

[那只:你夠!不要亂選分類啊!!!魂淡!!!]

[狐貍:_(:з」∠)_]

咳咳,然後,下章看點:

人心不足蛇吞象。

歡迎到時收看!嗷!

說起來,我直覺這文聖誕節完結不了了……遠目……淚奔ing……

☆、二十二

“原來是你。”

儀萱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連聲音都發了抖,她強撐着最後一絲壯勇,笑着道:“師兄,你餓不餓?我煮碗面給你吃吧……”

蒼寒搖頭,道:“如此惶恐,看來是沒什麽好話了。”

“哎?”儀萱一聽,試探着問道,“你不是說你聽得見麽?”

“只是聽見聲音而已。”蒼寒道,“我的鏡子并無傳聲之能,不過是些許感應罷了。”他說到此處,輕嘆一聲,“旁人也罷,若是你的話,想必又是抱怨我心高氣傲、目中無人……”

“我是那種……”儀萱憤而反駁卻又在瞬間意識到了不妥,硬生生把後面的話咽了下去,她清清嗓子,道,“随你怎麽說,總之我沒對鏡子說過話。要麽就是每次拿到鏡子的時候說上一句‘怎麽又輪到我’或是‘換個人保管吧’什麽的。除此之外,要是真對着東西自言自語,未免也太可笑了。”

聽她這麽說,蒼寒擡眸循着她的聲音望去。雖然他雙目失明,但那個樣子,就好似直視着她一般,讓她心怯。

“我不覺得可笑。”蒼寒道,“被奪舍之後,如堕混沌。幸而有這聲音,我才能确信我還活着。”

儀萱也不知該如何回應,沉默許久,只是輕輕“哦”了一聲。

“那時殛天令主能感知我的神識,只怕他也能聽見此聲。若知我還留有一鏡,他必循聲而往,斷去我與現世的所有聯系。所以我沒有細辨那聲音是誰所出,更強行封閉了部分記憶,就算他能聽見,也不知說話的人是誰,無從尋找,甚至都認不出來……”蒼寒道,“你在長月河谷遭遇令主之時,可是如此?”

儀萱聽罷,恍然大悟,心頭的感受複雜難明。

蒼寒聽她久久不回應,問道:“是你不想承認,還是當真不是你?”

莫名的畏怯,讓儀萱做了最消極的回答,“我向來敢做敢當……真的不是我。”

蒼寒沒有再追問,他收起碎鏡,坐正身子,低聲道:“你過來坐下,我教你‘鏡影照雙’。”

儀萱默默照做。

“‘鏡影照雙’之術與‘鏡空虛影’有相通之術,應該不難掌握,你随我調息。”

“鏡空虛影”是以鏡光凝出虛幻景物,用作障目,迷惑敵人,不過是凝鏡之法的粗淺技能,儀萱自然掌握。她斂去自己的紛亂思緒,凝氣靜心,專心從他教授。

修習了沒多久,陸信的家人就送了午膳過來。雖然對真虛境充滿戒心,但這真虛靈氣既有起死回生之能,想來在食物中下毒這種事也是徒勞之功,也不必多做懷疑。兩人吃罷,儀萱送回碗碟之際,就見劉素心的三個女兒依舊在不遠處監視。她心中略微憂慮,只得回房繼續修煉。待到傍晚之際,她總算凝出了與自己十足相似的一個幻身來。

儀萱擦了擦額上的汗水,笑道:“看來我還挺有天賦的嘛。”

蒼寒沒說話,只是伸手輕輕摸了摸那幻身,道:“實體的觸感還不完全,只怕樣子也有些透明罷。”

儀萱看了看那幻身,無奈道:“的确……”

“時間有限,也算不錯了。你領我出去走走,引開監視者,而後再操縱幻身去法壇。”蒼寒道。

儀萱道:“這幻身還不能持物,怎麽放珠子。讓幻身陪你?我去法壇吧。”

“不必急着放珠子,先行查探。你不是還要找随行的弟子麽,幻身方便些,有事也容易脫身。”蒼寒說罷,站起身來,向着儀萱伸出了手,“我們走吧。”

儀萱依了他的話。她遲疑了一下,方才攙起他的手,領着他出了門。花園中的三姐妹見他們出來,含着笑迎了過來,也不攔阻,只說已近晚膳,莫要出去為好。儀萱也有應對,說是蒼寒體內的魔障真虛靈氣未必能起效,還得以獨門的天一玄水陣調治。那三姐妹也不多問,只自薦引路,簇着他們一同往外去。待到一處湖澤,儀萱扶着蒼寒走入淺水中,那三姐妹則在岸上守候。

“盯得好緊。”儀萱輕聲說了一句,又對蒼寒道,“方才不說天一玄水陣就好了,現在若起了陣,只怕我沒餘力操縱幻身。”

“無需起天一玄水陣……”蒼寒說着,在水下暗暗翻掌,令道,“明光洞照,鏡界開解。”

一時間,鏡光明澈,映透清水。儀萱不由敬佩起來,鏡界也是凝鏡之法的入門,無需實體的寶鏡也能施展。而這鏡界一開,光輝自生,與天一玄水陣發動時的情形極其相似,外行人哪裏能辨得清楚。以此欺敵,何其聰明。

“你專心操縱幻身,我替你護法。”蒼寒道。

儀萱點了點頭,閉目做法。神識引動,瞬間離了真身。她再睜眼時,自己身在客房之中,站在方才幻身凝成的那個角落。她略作調息,起身往客房外去,剛想推門之時,卻不想手下一空,竟生生穿透了過去。她自嘲一哂,想起自己幻身未濟尚不能觸物的事來。如今也不必推門,只穿過去就好。她深吸一口氣,低頭閉目,壯着膽子一沖。身子穿過木門之時,那微微的阻滞之感,陌生而又奇異。她出了門外,回頭看了看那木門,為這神奇的術法贊嘆了一番,随即起身淩空,四下搜尋起來。

此刻,天色愈暗,家家燈火,戶戶炊煙。路上行人鮮少,倒也方便了查探。真虛境不大,不過轉眼的功夫,儀萱已到中央。淩空下視,此處甚為偏僻,與街道民宅皆相聚甚遠,說是中央未免冷清了些。地上,果然有一處法壇,許是年深日久,法壇之上青苔遍生、藤蔓糾纏,早已看不出原來的模樣。想這真虛境如此玄妙,源頭法陣竟這般寒碜,無人把守不說,甚至無人經過,多少讓人覺得奇怪。儀萱飛身而下,仔細看過那法壇,又在周圍察看了一遍,終究也沒找到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如今她只是幻身,也不能做更多的事,待确認過路徑之後,便準備回返。正在這時,遠遠的一點燈火晃動而來。

儀萱忙飛身而起,藉着夜色,隐在空中。待那燈火移進,儀萱依稀辨認出來者。那身打扮應是劉素心無疑,她提着燈籠,拎着竹籃,走到法壇前停了下來。

這個時辰,這個攜帶,不是祭拜就是送飯了吧。儀萱正想着,卻見劉素心放下了竹籃,擡手畫符,口中清喝一聲:“開!”

一聲令下,法壇上的青苔藤蔓如活物般退去,法壇輕輕一震,竟從中間裂開,分作了兩邊,露出了一條向下的階梯。劉素心重又提起籃子,款款走了下去。法壇在她身後關閉,苔藓藤蔓複又重生,安然完好,一如先前。

果然沒那麽簡單。看來這個法壇只是障眼法,真正的法陣中心是在地下。

儀萱飛身落地,看着那法壇輕輕一笑。幸好如今是幻身,否則她不明打開法壇的方法,還不知要花費多少時間。她笑着,低頭向前,任由自己的身子穿了過去。

法壇地下,自然是黑暗一片,儀萱為了隐藏行蹤,也不能做法照明。加之幻身有沒有觸覺,也無從摸索,這一路,走得艱難無比。也不知走了多遠,眼前忽然一亮。她放慢了步子,小心地靠近過去。稍稍近前,就聽劉素心道:“……這禍是你闖的,本該由你自己善後。你不助我也罷,怎麽還幫起外人來了。”

“禍的确是我闖的,可……可你也不能對神醫如此啊!”

聽到第二個聲音,儀萱心中一驚。這人,似乎是陸信?她貼着牆壁,小心地探看一眼。只見前方正是一處法壇,瑩潤白玉築起三層壇庭,玄青長幡圍作九重法界。光輝赫奕,如星辰明空。靈氣噴薄,如流泉不息。

如儀萱聽見的那般,劉素心和陸信正站在壇前,還為方才的事争執。

“若不是你的私心,靈氣又如何會外散?待一日散盡,這裏所有的人非死即傷,你難道要我坐以待斃不成?”劉素心道。

“我知道,這我都知道啊!我也不想弄成那樣,所以我也去找神醫了啊。”陸信急忙辯解。

“你找他如何?他會出手麽?沒被他殺死,是你運氣好。我可賭不起這個。如今我已經把他帶來了,你還是照我說的做吧。”劉素心冷聲道。

“這……”陸信滿面沉痛,搖頭道,“這不行!若我那麽做,他會變成廢人的!”

“他現在跟廢人又有什麽差別?與其讓他瘋瘋癫癫地受苦,倒不如給他個解脫。”劉素心語帶殘酷。

陸信還是搖着頭,遲遲不願應允。

劉素心無奈一嘆,道:“以現在靈氣的外洩之速,只怕撐不過端陽。到時候,其他人還好說,你那苦命的女兒又該如何?我到今日還記得她的死狀……身首異處,四肢不全,身上血肉被狼群吃去大半,這般凄慘你當真忍心再經歷一次?”

陸信的臉色因那悲慘回憶變得煞白,他微顫着,凄然無語。

“好好想想吧。”劉素心将手中竹籃遞給了陸信,道,“這是晚飯,裏頭有你女兒親手搓的糯米丸子,慢慢吃。”

劉素心說罷,便轉身離開。儀萱眼見她來,忙匿進牆中暫做躲避。估算着她已走遠,儀萱才又出來。這一進一出,讓她愈發感嘆幻身這東西的好處。

劉素心一走,法壇之前只剩下了陸信。儀萱正猶豫着要不要上去問個究竟,卻聽另一個聲音響起,幽幽回蕩道:“陸鎮長,你無需害怕。靈氣外洩不打緊,只要你照我說的做,你和你女兒一定能平安離開這裏。”

“你真的做得到麽?端陽之日,靈氣耗盡,我的女兒還有機會離開這裏麽?”陸信怒道。

“你怕什麽,不是還沒到端陽麽?你若聽了那女人的話,法陣一旦穩固,我們長久的努力就付諸東流。如今她抓了神醫,對我們倒也有利,你就好好施展所長,将那真虛天演的心法全部取來吧。”那聲音道。

陸信皺眉,只是不答。

那聲音笑着道:“你先考慮,我來處理掉混進來的雜物……”

儀萱聽到這句話時,暗覺不祥。但她虛身幻影,并無氣息,也無聲音,應當不會被發現才是。但就在她思慮之際,一股黑氣從腳下竄了上來,瞬間将她纏住。認出那黑氣真形,她更是惶恐難當。

魔氣?!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嗷~

看完本章,想必大家已經明白了,眼見女主一味逃避,眼見正派撮合得完全不給力,眼見真虛境的大叔大嬸完全沒有紅娘的自覺,我終于使出了最終最強武器!!!——殛天府!!!

[殛天府衆:求放過啊……T_T]

當然,最重要的是,殛天府的出場可以轉移矛盾,讓大家站到同一陣線上,這是多麽美好的發展啊!!!

一切為了和諧!一切為了有愛!一切為了HE!

殛天府!加油吧!

[殛天府衆:便當求四個大葷啊……T_T]

[狐貍:這個可以有。]

[那只:你夠……]

最後,下章看點:

欺負女主的人,将會遭到男主十倍的報複……

歡迎到時收看~~~

[PS:看完本章說我借鑒TVB的童鞋們,你們太了解我了!我現在的借鑒套路是“瓊瑤狗血臺詞”“猥瑣流道具的正直使用”“TVB經典回顧”……咳咳,下面請期待“做人吶,最終要是開心……”]

[那只:你夠!]

☆、二十三

魔氣?!

儀萱心驚,一時亂了方寸。神識動蕩之際,幻身陡然消失,因禍得福地脫離了魔氣的鉗制。

那魔氣失了獵物,盤桓片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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