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2)

,繼而不情不願地抱了抱拳,對駱乾懷道:“多謝援手,告辭。”

駱乾懷聞言,也不答應。蒼寒亦不多言,舉步向外。但就在蒼寒要出門的那一刻,駱乾懷突然清了清嗓子,道:“若你是要去尋你那師妹,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功夫了。”

此話一出,蒼寒當即頓住了步子。他一臉愠色地回頭,問道:“你想說什麽?”

駱乾懷望着他,不緊不慢地道:“抛下奄奄一息的你獨自逃走之人,何必追尋?什麽情深義重,說得何等冠冕堂皇,待到生死關頭,終究還是自利。不妨告訴你,她如今身在真虛境。呵呵,也是啊,不老不死,無憂無慮,誰能舍棄……”

駱乾懷話未說完,蒼寒便出聲打斷:“住口。”

駱乾懷輕笑道:“說中痛處了?”

蒼寒滿目冷然,道:“充其量不過是九嶽的一個前輩,還輪不到你對她妄下評斷。”

“真是不知好歹。我好心提醒,竟然說是‘妄下評斷’?她抛下你離開之事,是真是假,你自己心裏也清楚吧。”駱乾懷饒有興致地看着他,道。

蒼寒的耐心已所剩無幾,他壓着語氣裏的焦躁,沉聲道:“不必搬弄是非。我信的,才是真的。”一言說罷,他漠然轉身,再不理會他人。

“哈。”駱乾懷不期然地笑了一聲。蒼寒哪裏還管他笑不笑,只是一味向外,剛出門外,卻見十數名男女正立在階下,皆是白衣如雪。此時天方破曉,山間雲霧缥缈,襯得那一衆人愈發潔淨出塵。

蒼寒知道這些必是永聖天宗門下,卻不知他們意欲何為,只得握緊佩劍,站定了步子。這時,駱乾懷起身,走到他身旁,笑道:“你體內的魔種正助你恢複,還是別亂走的好。你那師妹術法不精,別讓她白費了心。”

蒼寒聽得此話,一剎頓悟。他伸手摁上自己的心口,閉目凝神。果然,細辨之時,便能感覺,力量源源,随氣血流轉,行遍百脈。原本瀕死之軀,恰如枯木逢春。魔種之力,他自然熟悉,但令他訝異的是,為何随之而生的痛苦如此淺淡,幾乎無法察覺。他疑思之際,忽在那萬象萌動中捉住了一絲若有似無的微涼。那涼意清新如朝露,竟是似曾相識。

“湛露……鏡映?”他自語一句,驟生惶恐,急急就想騰空。可尚在恢複的身軀迫切渴求着休憩,哪裏能容他自如行動。眼見他要倒地,駱乾懷一步上前,托住了他的手肘。

“啧,不聽勸的麽?”駱乾懷語帶責備,道。

蒼寒體內的魔種因心緒起伏愈發躁動,引得氣血如浪翻覆,一時間,他無力舉動,甚至連站穩的力氣都失了。

駱乾懷蹙眉嘆口氣,用了十分的耐心,道:“不必如此急躁。雲隐創的‘鏡映’之術,我也略知一二。方才我說你師妹術法不精,她施在你身上的‘鏡映’只能轉移四成傷害,想來她也知道此事,于是便入了真虛境,真虛靈氣加持,大約能轉移六成左右。短時之內,當不致死。”他輕輕一笑,又道:“況且,我身為永聖天宗的掌門,多少也通曉‘真虛天演’心法,算是給你治過了。如今能做的,只有等……”他說着,目光遠眺,聲音亦遙遠起來,“等你恢複,等她封住法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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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寒聽罷,吃力地擡眸看了他一眼,疑惑問道:“你究竟……”

駱乾懷不等他問完,就道:“我究竟怎樣不重要……重要的是,真虛境內果然有魔物,而且那只魔物我認識。”

原來,先前儀萱将真虛境內魔物之事告知駱乾懷,兩人雖是不歡而散,但駱乾懷還是随後跟上了她。他趕到之時,戰局已了,儀萱和魔物都遁入了真虛境,可他還是認出了那魔物,震驚之餘也順便将蒼寒帶了回來。

“即然能走出真虛境,多少也有些膽識,沒道理讓你們死的太難看。”駱乾懷語氣輕薄冷淡,“我無意相救,不過跟着看一眼罷了。沒想到,她口中的魔物,竟然是那家夥……”他稍作停頓,“昔年一戰,我永聖天宗雖然損失慘重,卻也斬去了殛天令主的左膀右臂。想來你也知道,那魔頭有寶劍五柄,選了出衆的弟子持劍,號為‘劍侍’。當年闖我六虛聖山的,正是劍侍之一。掌寶劍‘霜凝’,名喚‘蝕罂’。我當時千真萬确将他擊殺,又是在真虛境外,他絕無生還之機……”

蒼寒卻已了然,輕笑道:“答案再簡單不過……這只魔物怕跟那殛天令主一樣,早已不被肉身所限,以虛體奪舍而生。你當年殺的,不過是他一具用膩的肉身罷了。”

駱乾懷的神色微微一變,回頭看了黎睿一眼。黎睿的神色亦是沉重,開口道:“若是如此,那麽真虛境內,應該早已沒有活人了……”

蒼寒只是稍微思忖,便明白了她話中的道理,他有百般擔憂,卻制之在心,一語不發地走回床前,凝神調息。

駱乾懷見他如此,抿唇淺笑,目光繼而又眺向門外。雲霧愈濃,山間萬象凝重,甫露的天光漸被水汽吞沒,俨然是雨兆,恰如當年……

……

真虛境內,儀萱緊握着鎮神珠,看着那逼近的魔物。

那魔物全是黑水凝就,粘稠液體如活物一般絞纏,湧起一片片凹凸。這番情狀本就可怖,加之一雙血眸,滿帶惡意,更叫人不寒而栗。

魔物似乎察覺了她的恐懼,發出一陣陰森怪笑,愈發湊近了她,順着之前的話,道:

“……我怎麽沒想到呢。你抛下你師兄逃跑,當真是無情無義,他說不定早已恨上了你,又怎麽會來救你。用你來誘他入境,說不定會失算呢。”

現在的情勢不可不說是萬分危急,怎麽也不是鬥氣辯駁的時機,但是儀萱卻怎麽也忍不住想要嗆上幾聲,她心一橫,道:“你當然希望我師兄恨我了,不然他來時,你有幾條手臂都不夠賠的!”

先前那魔物被蒼寒斷去的手臂尚未再生,儀萱這句話似乎戳中了他的痛楚,引他猖狂笑起。“我會怕他?哈哈哈,你可知我是誰?”

儀萱聽他反駁,心裏倒是高興起來。若能多拖延一刻,蒼寒的傷勢便多好一分。她索性藐視道:“看你這副德性就知道是個不入流的小角色,誰知道你是哪個!”

“呵呵……”那魔物冷冷笑道,“昔日我為主上持劍,縱橫睥睨之時,你還不知道在哪裏呢。”

先前儀萱見過這魔物的能耐,已知他絕非尋常。如今聽他說什麽“主上”“持劍”,便确定了他的身份。她繼續道:“哦,原來是殛天劍侍,我還當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呢。看來你被困在真虛境中,是不知天下之勢了。你可聽好了,殛天府早已被我九嶽仙盟擊潰!”

“你說什麽?”那魔物本還冷靜,但聽儀萱說起殛天府的事,竟驟然激動。

“我說的不夠清楚麽?你們殛天府早已敗亡,現在的你不過是喪家之犬!”

儀萱一句說罷,周遭陡然安靜,那魔物怔怔地望着她,竟是一動不動。儀萱看着那雙血紅的眸子,知道自己說出的話已着實地動搖了這魔物的心。

出乎意料的,那魔物緩緩開了口,聲音淡而平靜:“滅我殛天,哪裏有這麽容易?主上法力無邊,自有東山再起之日。待我奪舍之後,便重回主上身邊,助此大業……”他輕輕笑了笑,黑水凝就的手指捏上了儀萱的下巴,“所以你要好好地幫我喲……”

肌膚被腐蝕的痛楚讓儀萱皺起了眉來,但她知道,若是露了怯意自己就輸了,她傲然直視着他,道:“別白日做夢了!什麽殛天令主法力無邊,告訴你,那魔頭已經伏法。我師兄奪回肉身之時,就一并将他誅滅了!”

“哈哈哈……”那魔物聽了這話反倒歡笑起來,“你果然在騙我。除非你們有本事吞下主上的內丹,否則即便破了奪舍,主上依舊來去自如,絕不會傷損分毫。相反的,主上一旦脫離,那被奪舍之人則會喪去神識,僥幸不死,也終究是個廢人。你那師兄,怎麽看也是後者吧。真虛靈氣允他回光返照,呵呵,終不長久啊,倒不如趁現在還有一口氣,讓我占了……”

“呸!”儀萱打斷他,“你困在這裏多久?外頭的事又知道多少?這些年來,我九嶽人才輩出,早已知道奪舍之術的破解方法。我師兄不過是戰鬥之中受了點傷,才不是你口中那般!”

“哦?是麽?九嶽已經如此厲害了麽?”魔物越逼越近,血紅的眸子直直地對着儀萱的眼睛,“那你試給我看看吧,哈哈,試試看救這裏的人呀……”

“這裏的人?你什麽意思?”儀萱不解。

“哈哈哈,就是真虛境裏的人呀。他們每一個都被我奪過舍了喲……”魔物嘆了一聲,“為了找到最合适的肉身,我真是費了好多功夫呢……”魔物的聲音低而深沉,在儀萱的耳畔幽幽回蕩,“每個晚上,在他們入睡之後,悄悄地将魔種植入他們的身體。藉着真虛靈氣,那痛苦小到不可察覺……由男至女,自小到大……可惜,每一個都不合适啊。能完美納化魔種之人何其稀少,他們甚至撐不到被我奪舍的那一刻。不過這地方還真是了不得呢,他們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呢……哈哈哈!!!啊,對了,你們九嶽的幾個弟子也在我手裏呢。不過修仙之人,與我魔道相克,要植入魔種也麻煩許多。他們現在還沒死哦,你想不想見見?”

儀萱只覺一股恐懼,由心而生,如蛇般繞上了手腳,綿延出令人戰栗的寒冷,讓她動彈不得。猛然間,她明白了什麽,一腔激憤沖破了懼意。她咬牙切齒,厲聲道:“所以陸小莺的身上會有魔氣。她不是被雲和所殺,你早就害死了她!”

“是啊。”魔物笑答。

“你說什麽?”突然,第三個人的聲音響起。那聲音驚怒交加,更微微發着抖。

儀萱慢慢回頭,望向了那說話之人——

陸信。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咳……

那個啥……

我終于……

回來了……

_(:з」∠)_

真的非常非常對不起大家,其實從年前開始,工作就很忙,更新方面又有些瓶頸,所以拖延了。好不容易等單位招了臨時工分擔了工作,卻進入了更杯具的狀況。那就是——每次我想要更新的時候必然出狀況……_(:з」∠)_

真的啊真的,剛打開WORD寫了幾行字就接到突發事件的電話,準備好周末碼字周末就加班……太尼瑪神奇了啊!!!【好吧,什麽生孩子太讨厭了……人家又不會孤雌繁殖……_(:з」∠)_】

然後,等一切塵埃落定,又進入了一個非常悲劇的循環——拖太久不知道怎麽寫……囧囧囧!!!

經過不段的努力和鞭策,在今天這個偉大的日子!我終于……擠出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進擊的XX”和“漢X拔”看得太多,這一章莫名地進入了驚悚模式了……_(:з」∠)_……而且似乎……那啥……又過渡了……

總之,雖然現在看起來各種雞肋,我也會争取有始有終地把它完結的!淚目~~~

謝謝大家的支持和關心!

我木有事!

一直不回複是因為長時間沒更新有負罪感,所以不敢打開JJ……

嗯嗯……

編/輯也因為站短不到我直接打手機了……咳咳……

對不起……

給大家添蘑菇了……

不過,趁着這段時間,也稍微休整了一下。

的确,無論怎麽看,自己都走到了一個死胡同裏,慢慢地顯露出了疲态。

所以,試着找了一下自己的原點。

寫不出來的時候逼着自己寫,似乎更容易走上窮途末路。連自己都沒有熱情的作品,怎麽能讓大家感到開心呢。

今後會繼續努力,試着找回最初的熱情和感動的!

嗯嗯嗯!!!

好吧,為了表示我還是有大綱的……

下章預告:

都知道真相了,還不使勁抽那個BOSS!

☆、三十二

陸信。

方才的對話陸信自然聽見,此刻的他雙目泛紅,狠狠盯着那魔物,厲聲道:“小莺是你殺的?!”

那魔物事跡敗露,卻無半分動搖。面對陸信的質問,他只是回報以陰森笑聲,道:“喲,陸鎮長,看來你已經解決劉素心和聖師了啊,怎樣,可有取得真虛天演心法?”

陸信雙拳握緊,一步步走近,道:“答我的話!小莺當真是你殺的?”

魔物帶着輕嘲,輕巧道:“不僅是她喲,你也已經死在我手上了呢,陸鎮長。”

陸信的理智霎那崩潰,飛身攻向了那魔物。但他這一擊尚未發揮威力,便被那魔物制住。那黑濁液體有如毒蛇,将陸信死死纏住,腐蝕骨肉。

魔物嘆了一聲,道:“陸鎮長何苦呢?死者已矣。你報了仇又如何?倒不如你我繼續合作。你不也知道麽,只要吞下真虛天演心法,你興許還能救回你的女兒呀。”

“住口!!!你還我女兒命來!!!”陸信哪裏還聽他說,只是拼力掙紮,嘶聲怒吼。

那魔物冷冷一笑,擡手輕輕一握。黑水條條聚合,變作手腕般粗細,将陸信整個裹起,慢慢地,連同那魔物本身也附着上了陸信的身體。很快,黑水漸薄,由外看來,陸信的身上仿若披上了一層黑紗。

“哈哈哈,果然是真虛天演心法!!!我終于得到真虛天演心法了!!!”陸信的聲音忽然猖狂響起。

奪舍?!——儀萱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原來,與陸信合作拓展真虛境,只不過是幌子。由陸信奪得真虛天演心法,再奪陸信的肉身,才是這魔物的真正目的。但這魔物也說過,這些肉身并不合用,只怕奪舍陸信不過是權益,還有後招。然而,此刻的儀萱早已無法冷靜地去思考這些因果緣由,心頭的悲怆激憤,讓她不可自已,這股義憤足以讓她抛卻私心。身為九嶽弟子,哪怕抛棄性命,也絕不能再容這魔物作惡。若蒼寒在此,必然也是這般抉擇。

一切由心,再無猶豫。儀萱起身揚臂,将那鎮神珠子抛進了真虛法陣之中。

只聽一聲細碎輕響,一股清氣沖破法陣,席卷四周。儀萱只覺涼風掃過,方才覺得原本充斥在周圍的真虛靈氣是何等溫暖渾濁。然而,她還未能完全領略這份清新暢快,劇痛不期然竄遍全身。她咬牙,醒了醒神。眼前,陸信依然被黑水包覆,但真虛法陣一破,愈傷之力消失,那魔物的法術似乎也受到了阻滞。黑水漸不能成形,頹然低落。死者之身,不可做奪舍之用——這個道理,儀萱明白。依那魔物之言,陸信早已身亡,奪舍之術必然會被破解。但那魔物若能納化真虛天演心法,結局就難定。倒不如趁此機會滅了那魔物才好,可此刻的她哪裏還有施法的能耐,甚至于連靠近那黑水都勉強。留給她的,只剩等待……

這時,另一個念頭緩緩浮上:她很快就要死了。

是啊,這個感覺何等清晰。潔淨清氣,随着每一次呼吸湧入肺腑,一層層加重傷勢。她幾乎能感覺到自己的生氣是如何點點流失。但比起疼痛,更讓她感到恐懼的,是難言的沉重。從身至心,都頹然無力起來。

不行!現在還不到時候!——她強撐着,略微凝了凝神,繼而轉身往暗室裏去。

她方一進門,就見一地鳳羽燃微微火焰,晃動明滅。雲和躺在不遠處,毫無動靜。受傷的白鳳正守在他身邊,凄凄哀鳴。沒想到,那陸信竟有如此能耐。她快步走到雲和身邊,伏下身子查看。雲和尚有氣息,但傷勢也不容樂觀。儀萱還記得陸信曾說過,若是用了那個能奪取真虛天演的術法,雲和便與廢人無異。她擔憂不已,輕拍着雲和的肩膀,喚道:“雲和師伯,你怎麽樣了?你醒醒!”

雲和的眉睫微微一動,卻無力睜開眼睛。儀萱心上正慌,卻聽旁邊一陣響動。只見劉素心正倚牆坐着,亦是奄奄一息。見得儀萱,她強撐着一笑,緩緩擡起了手臂,指着一面牆壁。儀萱不知何意,正想問時,劉素心已然倒下,再無生息。

儀萱帶着不解站起身來,走到那堵牆壁前,推了一推。這堵牆壁以磚石砌就,憑她現在的身子,哪裏能推動半分。她無奈一哂,心想到了這個時候,還做這些又有何意義?牆壁之後縱有再驚世駭俗之物,于此刻來說又有何助益?何必枉費了這個力氣……

她正要退開,卻被細小的聲音吸引了主意。牆壁之後傳來潺潺聲響,似是流水。如今他們身處密室之中,又有那魔物在外,若這牆後有流水,不正是出路?她興許已無生機,但至少該救出雲和才行。只要能打開牆壁……

她正思索時,忽聽得有人道:“你以為這樣的小伎倆就能壞我大事麽?”

這聲音,分明是陸信所出。儀萱知道事情不妙,忙回到雲和身旁,權作護衛。魔物身影漸近,待火光映出他的形貌,若然是陸信之軀。只是那雙眸子,依舊血紅,望之生怖。

“即然真虛天演心法已被我所奪,你即便解開了真虛法陣,又能怎麽樣?”魔物笑道,“來,還是跟我一起乖乖地等你師兄吧,說不定我興致一起,倒能救你不死。”

儀萱呸了一聲,道:“做夢!”

那魔物也不再多說,周身黑水盤桓凝聚,化作繩索一般,卷向儀萱去。儀萱心上焦急,拼力想要扶起雲和一同閃避,可哪裏扶得動。眼看着黑水臨近,危急之時,白鳳羽翼一展,起勁風将儀萱和雲和推開一旁,自己迎上了攻擊。

這一推之力不弱,儀萱抱着雲和着實撞上了牆壁。儀萱忍着痛楚擡頭,就見那白鳳已被黑水纏繞,羽翼翎翮,漸被腐蝕。

這黑水能腐化萬物,在這樣下去,恐怕……

突然,儀萱意識到了什麽,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牆壁。沒錯!腐蝕萬物!

她心一定,虛張聲勢道:“鏡劍雙解,神荒太虛!”

那魔物先前吃過這招的虧,聽儀萱這麽一喊,頓生惶怒。先放下了白鳳之事,引黑水如鞭,襲将而去。

自己還有利用價值,這魔物斷不會下殺手——儀萱早已料定這一點。而正如她所料,那黑水之鞭也未用全力,方向更是偏差了幾分,只為威吓。

眼見水鞭迫近,儀萱伏下身子,護着雲和險險避開。身後一陣悶響,磚石厚牆受了這一擊,已然崩裂。而後,黑水的腐蝕之力不負期望,将牆壁蝕出了一個缺口。

水聲,愈發清晰,讓儀萱心頭一陣暢快。牆後一片黑暗,不知水深,不見去路。可此時此刻,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儀萱一笑,抱着雲和,傾身一倒,落進了缺口中。

魔物憤怒地叫嚣只是一瞬,取而代之湧入耳中的,是迫壓的水流。沒想到,這牆後竟是一條伏流,水深丈餘,湍急異常。不給儀萱任何應對的時間,洶湧水流便将她攜起,疾奔而去。

……

境外,雨勢已疾,六虛聖上之上陰霾籠罩。便在真虛法陣解開的那一瞬,滿山鳥獸皆收聲響,唯餘下一片陰沉死寂。

永聖天宗的弟子察覺此狀,正要舉動。本在打坐的蒼寒卻倏忽起身,先衆人一步,縱身淩空而去。

駱乾懷見狀,皺眉輕哼一聲,對衆人道:“還不走?自家的事倒叫外人搶先了不成?”

衆弟子得令,飛身緊随,在陰暗天宇中劃出道道白影。

蒼寒并不理會他人,自行疾飛。待到真虛境前,他棄了貿然,飛身落地,小心步入。法陣解開後的真虛境,比別處更為死寂。原本的和暖,早被陰寒吞盡。樹木花草,皆盡枯萎。繁榮熙和,囫囵湮滅。目光所及之處,唯有蕭條。

他握劍的手緊了緊,安撫下自己開始焦躁的心緒,循着記憶裏的路徑,慢慢往前走。空氣中,魔氣隐約,萦繞糾纏,将他的心弦寸寸拉緊。

他未走多遠,忽聽得隐約j□j,那聲音帶着幾分熟稔,讓他心頭一悸。他随聲而去,就見一片枯木從中,躺着一個小小身軀。他已然猜到是誰,幾步過去,扶她在懷。

這孩子,正是陸小莺。她已然垂死,原本染在肌膚上的粉嫩緋紅被晦暗青灰替代,更有細細裂紋,猙獰滿布。她雙眼大睜,瞳孔擴散讓她的雙眸如夜深沉。她的脖頸上落着一道傷,深及寸餘,但傷口處卻蒼白如紙,無半點鮮血。誰能想象,一個不久前還鮮活的性命,竟如風中殘燭,無力回天。

蒼寒無語,只是緊了緊手臂。陸小莺似有察覺,目光一動,慢慢笑了出來。她動了動嘴唇,聲音卻虛弱如無。蒼寒蹙眉,開口想說什麽,卻是欲言又止。

誠然,真虛法陣只是一時解除。只待時辰一過,法陣再起,這孩子仍可複生。但這“複生”何等虛僞,即便是他,也無法将這個當作一句寬慰說出口來。

蒼寒垂眸一嘆,正要起身離開,懷中的陸小莺突然動了起來。那舉動萬分詭異,手臂彎折,腿腳反轉,絕非常相。陸小莺的瞳孔瞬間收縮,喉中發出了可怖的“咯咯”之響。他立刻明白了過來,将陸小莺放下,退身到了一旁。

沉淪在殛天府的時光,讓他對這股異變再熟悉不過。那原本被真虛法陣掩蓋的魔氣,此刻正緩緩蔓延。沒錯,是魔種……

轉眼間,陸小莺已然褪去了人形。肌膚化為鱗甲,手腳變作足爪,眸若含血,口吐利齒,俨然是怪物。

魔種入身,若無法納化,身體承受不住魔力,便會發生異變。甚者,喪命也不過一瞬。無論怎麽看,陸小莺都不像是能納化魔種之人,何況她更是身死之軀,照理說不該還能舉動才對。一定有什麽東西,将魔種之力暫時喚醒,才會如此。莫非是魔障?難道那魔物已經找到了肉身不成?

不料,便在蒼寒移神思索之時,陸小莺化作的怪物迅猛攻來,那兇悍之色,早已沒有半分人性。未等蒼寒起招防禦,一道白影飛縱而來,截下了怪物的攻擊。細看時,那白影是一條彪猛白狼,正是黎睿座下。永聖天的衆人已然趕到,見此異狀,皆嚴陣以待。

眼見得狼獸相鬥,蒼寒卻開了口,道:“住手,別傷她。”

黎睿聞言,眉頭一皺,道:“你竟為魔物求情?”

蒼寒看她一眼,道:“她縱是魔物,也是你們害她如此。再不住手,我便親自斬了你的白狼。”

黎睿不悅,正要辯駁。駱乾懷踱步而上,道:“難得你有這樣的慈悲之心,不過……”他言語間,擡眸輕輕一眺,“那魔物看來也早有準備,此地竟已生了魔障,想必這般魔物也不止一只。除惡務盡,你的恻隐,不過錯付。”他勾起一抹冷笑,“說起來,你不會也被這魔障所惑,倒戈相向吧?”

“防備我之前,倒不如先擔心你們自己。魔障之中,仙道頹靡,比起真虛靈氣,更為兇險。”蒼寒冷眼望着駱乾懷,道,“我不讓你們動手,不過一個道理:魔種入身,強其肉體。若有機緣,更可起死回生。”

駱乾懷聽得此話,擡眸看了一眼那化作怪物的陸小莺,神色裏微有動搖,道:“雖身未死,人心已喪,與死何異?況且魔種不過允她片刻舉動,終不長久。”

“真虛靈氣之中,他們的魔種并未發動,亦能保持清明。其中轉機,駱掌門比我更清楚。仙道貴生,救人性命,更度人心。你是前輩,這些道理不必我說與你聽。救或不救,一念而已。只有一事,你須看清……”蒼寒微微停頓,再開口時,語帶傲氣,凜凜逼人,“我亦身具魔種,而我與你們并肩而戰。”

駱乾懷望着他,忽想起那莽撞無禮的女子,曾說過差不多的話——

……我本來就是俗人,拜入仙門也是為了治病。師門将我治愈,更教我貴生之道。我沒有救世之才,但至少有恻隐之心。我憂心真虛境的存亡,是不想再見悲劇……

……我師兄志在千裏,豈肯困居淺池?欲海沉浮、紅塵輾轉,亦不能折他傲骨、滅他雄心……

他不是魔物!

……

駱乾懷垂眸一笑,自語般輕言:“這倒有趣……”

蒼寒略微思忖,問起了另一件事來,“你先前說這個魔物是殛天劍侍,持寶劍‘霜凝’,那劍現在何處?”

駱乾懷的神色驟然冷肅,“昔年那魔物落敗,劍便化作水汽飄散……”他伸手,接着從天而降的雨水,“興許融在了溪流雨水中了罷……”

“若無肉身,便無法動用寶劍。那魔物在六虛聖山逗留至今,看來就是為此了。”蒼寒蹙着眉,道,“這些魔化的怪物交給你們,我去尋我師妹。若有餘裕,我斬了那魔物,還你的救命之恩。”

言罷,他也不等衆人應答,飛身而去。

駱乾懷不由笑出來,無奈道:“雲隐啊雲隐,你究竟是怎麽教徒弟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三十三

卻說儀萱抱着雲和陷入洶湧伏流,水勢滔滔,沖撞回旋,讓她的全身如被拆開一般,疼痛難當。加之無邊的黑暗和窒息,讓她根本無力思考身在何方,去向何處。也不知過了多久,動蕩消停,她慢慢清醒了過來,就見四周一片黑暗,幾不能視物。耳畔,水聲粼粼,讓她多少能猜到自己的處境。想必是伏流彙在地下彙作了湖泊,也虧她命大,能被沖到此處。

待雙目漸漸适應了黑暗,她依稀看見,有人躺在不遠處。除了雲和,不做第二人想。她忍着疼痛,慢慢爬過去,差一點要觸及之時,周圍突然想起了簌簌之聲。她惶然擡頭,就見黑暗之中,憑空出現了一片皓潔白色,如浪般奔湧而來。她不自覺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就見茫茫大雪,覆蓋四周。雪中墓碑林立,連綿墳冢,無限凄涼。即便先前并未看清四周景物,儀萱也知道眼前這些必然詭異。她護在雲和身旁,小心應對。

只見茫茫雪中,緩緩走出一個綽約身影。白衣缥缈,如仙如幻。那冷若冰霜的面容,儀萱卻曾見過——雲杉……

難道又是那魔物化的虛形?儀萱緊張起來,正要舉動,身體卻牢牢被定在了地上,動彈不得。低頭看時,地上的白雪竟已攀上了她的身,凍住了她的手腳。

眼見雲杉走到面前,她緊張萬分,這時,雲和的眉睫顫顫一動,醒轉了過來。看到雲杉,他竟微笑。

“原來……你在這裏啊……”雲和開口,虛弱道,“我找了你很久……很久……沒想到,你來了這裏,你是要替我做個了斷罷……”

雲杉并不言語,只是冷着臉,點了點頭。她半蹲下身來,對着雲和伸出了手……

儀萱一看這般發展,愈發急了。眼前這個“雲杉”似乎不是魔物所化,即然如此,那就不該談什麽了不了斷的!她努力提聲,斥道:“大敵當前,還什麽了不了斷的,你們有完沒完?!就算是真虛天演心法害了你們,可真正的罪魁禍首難道不是那些魔物麽?你們一場同門,此間情義,當真淡薄如此……”她說着說着,忽覺氣息一滞,髒腑之內如生烈焰,灼灼燃燒,痛徹神魂。她啞了聲音,輕咳幾聲,鮮血随之嗆出,在白雪上染出觸目的嫣紅。儀萱卻不願意妥協,她緩過氣來,掙紮着繼續道:“……仙道貴生……活着,不好麽?……”

雲杉轉頭,靜靜望向了儀萱。那一瞬,白雪飛快攀上,轉眼将她埋沒。便在她無措之際,雲和起了身,擡手在她身上輕輕一拂。滿身白雪,剎那飄散。儀萱頓覺輕松,努力坐起身來。

雲和沖她笑了笑,複又望向了雲杉,道:“你我之事,與旁人無關……我欠你的,你讨回便是……”

儀萱一聽,忙拉住他,道:“你說什麽呢!我那麽辛苦才救了你……你不準……”她咳了幾聲,又對雲杉道,“過去的事,已無可奈何……這些年來,他瘋瘋癫癫,如行屍走肉一般,這般懲罰,難道還不夠麽?……若真的生死相隔,就再也無法挽回了。同門之間,再怎麽怨恨,到此也夠了吧……難道除了怨恨,別的真的什麽都沒了麽?……”心口滞郁,讓她再也說不下去了,她抓緊衣襟,不停地大口喘着氣。

雲杉靜靜看着她,忽然哭了起來。她雙手掩面,哭得無比凄怆,先時還是哽咽,繼而竟嚎啕起來。

儀萱不知她會是這種反應,一時呆住了。她正想着是不是話說重了,該安慰幾句,雲和卻輕輕拍上了她的肩膀,道:“沒想到……我身為聖師,卻要後輩替我說話……”

儀萱一怔,望向了雲和。如今他雙目清明,神色平和,再無半分瘋癫狂亂之相,更沒有先前那頹然無助之色。“你……你好了?”她猶豫着,問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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