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血洗
這異界竟也有風月場所？！
宋莫安炸毛道:“白夜！！！你帶我來這種地方作甚！！！”他從小便被管制得極嚴，若是去了這種地方，便要被關三天三夜小黑屋。他宋莫安是怕了。
白夜也炸毛道:“想什麽呢！！！我是那種不正經的鬼嗎！！！”
白夜一把将那鬼娘扯開，欲哭無淚:“白夜，下次別再這樣鬧，放過哥成麽。”
那名為白月的小娘子登時就不樂意了，撇着嘴怨道:“哥，你真沒趣。”說罷，瞥了眼宋莫安，冷哼一聲，“你倆随我來吧。”
宋莫安跟着白夜誠惶誠恐地走進了那夙鳳樓，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放。他四下張望，才知這地兒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樣，只是一所戲場罷了。莫安不禁為自己剛才的反應感到一陣尴尬。
白月領着一人一鬼，穿過衆戲娘新奇的目光，走向後院。
所謂後院，其實是一座位于湖中心的亭子。夙鳳樓建于湖之上，由主樓穿過一座水上直廊便可到達湖心亭。
宋莫安走過，望着浩渺湖面上泛起的點點星光，不住稱贊這匠人的手藝精妙。撥開短廊盡頭的珠簾薄紗，邊入了湖心亭。亭中還有其他客人，呷着清茶，略帶暧昧地看着莫安與白夜這對并肩走着的俊美少年。
白夜尋了一處僻靜之地，示意莫安坐下。同桌的還有幾位，看上去都是白夜的好友。
白月走上前為衆人斟上酒，濃厚的醇香霎時彌漫開來。
宋莫安開始還有些局促不安，但見白夜的朋友都很友善，便逐漸放松下來。衆人飲着酒，就這花馔，暢飲起來。有一鬼眼尖，見着宋莫安端着酒杯遲疑不決，笑嘻嘻說道:“哎我說宋兄弟，你怎的不喝酒？”
其餘鬼聽他一說，皆向莫安投入目光樂呵呵地齊齊道:“喝嘛——”
宋莫安“啊”了一聲，緩緩舉起酒杯，心一橫正準備一飲而盡時，卻被白夜奪去了酒杯。
“莫安還小，我替他喝便是了。”白夜微微一笑，一仰頭，杯中酒盡數下肚。
衆人見此情景，都“嘿嘿嘿”笑了起來，彼此間擠眉弄眼弄得莫安尴尬無比。可即便是白夜已替莫安擋了這杯酒，衆人仍不買賬，吵着嚷着要莫安喝酒，不然便将白夜丢進湖裏喂魚去。說罷竟都紛紛撲向白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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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莫安看了眼已被兄弟們架住不得動彈的白夜，哭笑不得，妥協地又倒了杯酒，“咕咚咕咚”幾口喝了下去。衆人見狀直叫好。而宋莫安則因喝得太猛，腦子直犯暈。
白夜掙開五花大綁，狠狠瞪了衆人一眼，忙過去扶住莫安。他的手摟住莫安的肩，讓莫安穩穩靠住自己。衆人借着酒力，又興致高漲地不停“喲”起來。
衆人又喚來一伶人，伶人于亭中撫琴而坐，一曲高山流水傾瀉而下。
亭中沈香袅袅，推杯換盞間，大半桌鬼俱是酩酊大醉，嘀嘀咕咕不知所雲。
宋莫安第一杯酒下肚時便已有七八分醉意，而後又不知死活地接了幾杯酒，現在已是醉得将要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忘了。莫安頭腦已不清楚，發酒瘋似的站起，一只腳猛地蹬上椅子，驚得衆人俱從桌上爬起。莫安剛想開口喊些什麽，卻一個沒站穩，仰頭便摔了下去，衆人不明狀況，被這一出鬧得笑翻在地。
白夜扶額，已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行了，都消停點。”一位稍年長的鬼清了清嗓子，“今兒叫你們大夥來，可不只是為了笑鬧。”
衆人瞬間端坐好，神情嚴肅：“嘿嘿，孟老，您說，您說——”
孟老道：“今日江南地區多有怪異……”，他頓了頓，看了眼剛從地上爬起的莫安。
白夜擡頭與孟老對視一秒，沉默片刻後，嘆了口氣，柔聲對宋莫安說：“莫安，你該回去了，若再不回去，會有麻煩的，好嗎？”
“這麽早就回去了啊……我，我走後是不是又見不到你了……”莫安揉着發張的腦袋，迷迷糊糊答道，心中不是個滋味。
“不會的。幻夜持續七日，明晚我再帶你來。”白夜伸手撥開莫安額前的碎發。
“真的？”莫安哼哼道。
“真的。我們會再見面的，我保證。”白夜笑着回答，冰涼的手指撫上莫安的臉龐，“睡吧，莫安。”
莫安輕輕“嗯”了一聲，又看了白夜數秒，方昏沉沉地閉上雙眼，靜靜睡去。
他做了個夢，夢中白夜身着一襲素衣，在遠處靜默地立着。白夜輕喚着“莫安”，伸出手來，淡淡笑着，一如初見。莫安跑向他，卻仿佛離他越來越遠，任由自己怎麽拼命跑拼命喊，也始終觸碰不到白夜一分。
宋莫安慌了。他是在驚吓中醒來的。
已是正午，明晃晃的日光透過窗子照進屋裏來，外頭不停地傳來知了叫聲與行人的吵嚷聲。宋莫安坐起，環視四周。
是熟悉的布置。自己已經回到客棧了。
宋莫安發了一會兒呆，他想起了剛才的夢，一陣莫名的悲傷湧上心頭。他下意識地摸出袋中的試妖鈴，那金色的鈴铛靜靜的，也不發出任何聲響。他端詳了那鈴铛一會兒，随手便放在了桌上。
宋莫安想起今夜又可以同白夜去幻夜中游玩，心情頓時大好，方才的悲傷情緒一掃而空。他着好衣物，戴上傳家玄玉，哼着小曲兒下了樓，又哼着小曲兒出了客棧。
外頭是豔陽高照，萬裏無雲，與昨日完全是兩幅摸樣。地上積着水，在陽光的照耀下映出了路過行人的身影。樹木經過一夜的雨淋此刻更是青翠欲滴。
難得的一番好天啊。宋莫安心中感慨。
他随便進了家飯館吃了點，便百無聊賴地在街上晃蕩。
晃蕩期間他曾鬥志昂揚對天發誓要複興宋家，但轉念一想自己的資質，方才的豪氣皆化為一聲仰天長嘆，随風而散。
宋莫安七拐八拐，拐進了一家戲院。
只聽戲臺上的戲娘細着嗓子，捏着蘭花者，緩緩唱道：“……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是《長恨歌》。宋莫安看了看周圍的觀衆，大都是些肥頭大耳油光滿面的中年男人。瞧着他們俱是直勾勾盯着那美貌戲娘，眼神迷離，莫安不禁輕嘆一聲醉翁之意不在酒。也真是可憐這些吃力不讨好的戲娘。
“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
臺上戲曲繼續，臺下浮名依舊。
曲畢之時，已近日暮。宋莫安滿懷愁緒又被勾起。
暮色微燃，浮雲一往，落日銜山。莫安準備回客棧，無意瞥了眼天邊。
天際的那片火燒雲竟是紅如鮮血，詭異至極。莫安心底隐隐升起一股不安之感。
他加快了腳步，并盡力抑制內心愈發強烈的不安。莫安心念電轉，快速地回憶起經歷過的種種。自己迷路山林時聽到的腳步聲，與白夜初遇時他莫名的警惕，白夜離開客棧前有意無意的提醒，幻城中試妖鈴的突響，昨日湖心亭中孟老的欲言又止……
是妖？莫安搖搖頭。試妖鈴并未響起，能掩藏妖氣的妖怪世間罕見，且不會随意來到人世，當不是。
等等，試妖鈴似乎被自己放在了客棧的桌上！宋莫安的心猛地一沉。
不遠處忽然傳來野獸般的嘶吼，響徹雲霄，接着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
宋莫安猛然回頭，瞳孔驟縮。
吼叫聲愈發靠近，空氣中漸彌漫開難聞的血腥味。
人群愣了幾秒，頓時尖叫聲四起。女人小孩的哭喊聲、男人的怒喝聲，混作一團。人們擁擠着推搡着叫罵着，沒命似地向前瘋跑。
遠處霎時火光沖天，火勢漸蔓延至眼前。宋莫安逆着人群呆呆立着，眼前之景因熱浪已變得扭曲模糊。他依稀見到衆多青面獠牙身型龐大的怪物，正步步逼近！
腥臭味愈發濃烈，那些怪物猙獰地笑着，抓起手無寸鐵的百姓，手下一用力，便是鮮血四濺！一時間房屋盡毀，屍體遍地，血流成河。
宋莫安胃裏一陣翻江倒海，耳邊不斷響起絕望的呼喊。
記憶中的慘烈景象不斷清晰，莫安全身止不住地顫抖，卻無論如何也邁不開一步。
白夜……白夜！他的腦中只一遍遍重複着這兩個字。
眼前殺伐不斷，血流如注，慘不忍睹。
“宋莫安！你瘋了？！你這麽想死？！”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莫安的手猛然被人一拽，他腳下不穩差點打了個趔趄。
“你腦子壞了？！不會跑嗎？！生那兩條腿來看的嗎！！！”白夜憤怒至極，拉着宋莫安朝反方向一路狂跑，不斷咆哮着數落他。
“白夜……”宋莫安被拉得将要飛起，混亂中有氣無力道。
“你給老子閉嘴！”白夜窩了一肚子的火，不耐煩地吼道，更是加快了速度。他本就跑起來輕飄飄的，此刻拖了個莫安倒也不覺得多重。
宋莫安只得讪讪閉嘴。
白夜盡全力帶着莫安穿過擁擠的人群，有一個反手，用鬼火暫時攔住了逼近的妖魔。暮色正濃，日光還未完全消失。白夜忽地感到身體一陣像是被掏蝕了心肺般的劇痛，腳步更加虛浮。
白夜将莫安帶到城外荒山密林中的一隐蔽洞穴處躲下，方稍稍松了口氣。而宋莫安則因驚吓過度又體力透支，兩腳剛邁進洞穴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幻夜夢華錄》還有一章就要完結了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