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真情巧合
許雅存道:“我知道阿理的意思,若是将大少與寧王殿下調換位置,大少一定不希望被瞞着。”
柳明澤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看着他們緩緩道:“但他現在身在戰場。綠芙,若是寧胤真如你所說的這樣在乎明若,那他難免會失控。身為将帥,若在戰場上失控……後果将會不堪設想。”
綠芙低着頭盯着地面,突然道:“也許……我知道有一個人能救柳公子。”
但那是在那個人及時出現的情況下。柳明若剛剛出事時,她就去找過他,但是他早就不在天橋下了。她順着記憶裏那條路找到他的住處,鄰居告訴她,那人早在好幾天前就出門雲游,不知所蹤了。
她心裏終究抱着一絲希望,不敢去想如果一直找不到他,該怎麽辦?如果直到柳明若靜靜枯竭,他都不再出現……
也許,也不全是因為柳明若才想等那人回來……
柳明澤目光灼灼:“誰?”
一直站在門旁邊默然無語的白荷驀然擡起蒼白的臉與綠芙對視,都看到彼此眼裏的那個答案。
對着白荷問詢的眼神,綠芙輕輕搖了搖頭。
如果醫術救不了柳明若,那……仙術呢?
“大少爺,這是奴婢在二少爺換下的外袍裏找到的東西。”急匆匆跑過來的浣衣丫鬟打斷了柳明澤期許的目光,也讓壓力頗大的綠芙暗暗松了口氣。
柳明澤看着丫鬟手裏的錦囊,想也不想地拆開。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一時都集中到那張從錦囊裏取出的紙片上。
“順其自然。”柳明澤輕輕念出這四個字,擡眸看向柳明若躺着的方向。
那廂,秀美無雙的少年乖巧地躺在榻上,好像只是睡着一般。
……
Advertisement
柳明若飄到中軍大帳外面,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只見軍醫站在帳外,對幾位面色焦急的副将道:“殿下身上受的傷倒并沒有大礙,只是怒火攻心,五內郁結,體內兩氣相沖,這樣下去恐怕會傷及心肺,我實在無能為力,現下只有讓殿下自己靜靜,或許能解開心結,就算不能,也需等殿下平靜下來,才好醫治。”
話雖如此,但在場的人都知道,面對自己親姐姐和親侄子當場被人砍下頭顱從城牆上抛下,面對用至親的血肉熬成的羹湯,面對血戰三天三夜叩開城門後的這座煉獄般的死城,連一向如鋼鐵般從不會面露疲色、療傷刮骨都不會吭一聲的寧胤,一旦心中的防線崩潰,到底是件多麽可怕的事。
帳外氣氛凝重如鐵。
這時候,突然一個醫官跌跌撞撞從帳中跑出,不停地喊道:“殿下有令,将八千降兵盡數坑殺!中軍将士聽令……”
天際突然炸開一道驚雷,淹沒了他後續的話語。
此言卻好似比雷聲更震動人心,話音未落,所有人都倏然變色。
柳明若心下焦急,圍着中軍大帳來回轉圈,但是不知怎麽的,有一股力量在阻擋他進入,一時也沒有辦法。只能在心裏安慰自己,八千人若要坑殺,那造坑的時間就很漫長,說不定其間寧胤已經自己緩過勁來,決定取消這個命令。
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錯了。
寧胤手下的軍隊向來以集結迅速,戰鬥力強着稱。放在戰場上百無一害,但是當他們很快擴開懷川水系,将八千百越俘虜帶出來的時候,柳明若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刷白。
懷川地處南方,最不缺的就是湖沼溝壑,盡管那百越軍隊屠城之時随手将懷川百姓屍身抛入其中,那大大小小的溝渠還是要多少有多少!
他已經明白,寧胤就是因為三年前的那次失控,下令坑殺所有百越降兵,導致殺伐過多,被怨魂纏身,每當夜晚就難以安睡!
他早該知道的,那夜看見的有眉有眼的怨靈并不是一時眼花,也不是夢境。那是寧胤在懷川之戰後惹上的禍患!
不,不能讓寧胤這麽做……
柳明若的心裏有個聲音這樣說,卻根本無能為力。他下意識跟着軍隊行進的方向飄去,卻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強勢地向後牽引,眼前景物模糊得柔化了輪廓,他想擡起手來揉揉眼睛,卻很快失去了意識。
“将這封信函謄抄二十份,差人快馬送到景城附近的商鋪去。”柳明澤揉了揉眉心,語氣卻與他疲憊不堪的神色截然相反,絲毫不容置疑,“立刻開始!”
莊理和許雅存一人接過一份紙張,轉手讓身邊小厮發給手下賬房。這時候,房門被一個人跑過來的氣流震地在牆上磕碰了兩下。“好了好了!”
随後跟進來的趙默不緊不慢道:“我已經按照綠芙姑娘所說那人的形貌特征将能記錄的都寫在紙上了,這是我根據綠芙姑娘的描述畫的肖像,但她說眼睛太小鼻孔太大耳垂不夠秀氣脖子太短額頭太突出……我不知道該怎麽修改,大少爺不如另請高明。”
趙默說話語氣本來就很沖,柳明澤也并沒有在意他的态度。倒是綠芙面露不屑道:“他本來就比你畫的好看!你不畫出真實感來,如果人家根本就認不出來怎麽辦?再說,萬一他覺得畫得不夠好一怒之下就不出現了怎麽辦?&%%#@&**……”
趙默斜睨了她一眼:“綠芙姑娘這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吧。”
“我¥……&¥#%*(@……”
柳明澤只覺得額際青筋直跳:“給我閉嘴!”
綠芙一下子安靜下來。趙默放下環抱在胸前的雙臂,向柳明澤回複了認真的态度。
“畫像就不必了,把這份啓事謄抄五十份,宵禁前我要景城周邊每隔五裏就能看見一次!”
綠芙扁扁嘴:“大少,中午下過雨了,城牆上都是水……”
“下冰雹也要去!”
……
少女回到客棧房中,脫下蓑衣箬笠,對房裏另一個人道:“碧灼,你說早上是老頭晚上是青年,那是什麽人?”
李碧灼給她擦着被雨水沾濕的頭發,漫不經心道:“怎麽突然問這個?”
歌舒順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仰頭喝下,擦了擦嘴道:“剛才我看見咱們的畫像旁邊又添了一張尋人告示,聽旁邊人說是景城柳氏要尋找一個道士,我一時好奇,就擠進去看了看,原來是柳家小公子重病昏迷不醒。柳家也是奇怪,你說重病不請醫生,幹嘛請道士?……嗯?你怎麽停了?”她感覺有兩滴水珠從發間先後滑落到耳邊,李碧灼握着她頭發的動作也有短暫的一頓。
“柳家小公子昏迷不醒?”李碧灼輕輕咀嚼這幾個詞,“道士……”
歌舒扭過頭看着她,眨了眨眼。
李碧灼突然道:“我們要回景城去,快跟我收拾東西!”
歌舒道:“你認識柳家小公子?”
“準确地說是認識柳家兩位公子。”李碧灼摩挲着空蕩蕩的手腕原本戴着玉镯的地方,若有所思道,“這次回去不僅是要去探望故人,還正好可以想方法讓李家同意我們。”
李家的态度是她的心病,時間愈長,這根刺就埋在心裏愈深。她和歌舒必須為未來的生計打算,而柳明若這次出事,正好是一個契機。她雖然與為明若難過,但畢竟也要利用這次機會。她們不可能逃亡一輩子,看來這回她可以跟柳明澤搭上線,找到一條勸服李家長輩的路子了。
入夜,天光黯淡,濃雲沉沉地壓下來。懷川軍營中寂靜無聲。
柳明若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倒在地上,身體靠着中軍大帳,腰背和脖子也許是因為維持一個姿勢久了,十分酸痛。
他習慣性擡手整理亂成一團的頭發,倏忽盯着自己的手睜大眼睛。
這不是他的手!
這顯然是一雙拿慣了刀劍之人粗糙的手掌,他雖然從來不碰兵器,但他熟悉寧胤的手,那雙手因為常持劍而在幾根手指和掌側都有觸感粗糙的皮膚。久經風沙,手掌不如柳明若的修長白皙,反而有幾處幹裂和傷口。柳明若低頭,看見自己身上穿的正是寧胤軍隊裏兵士的軍服!
他這算……借屍還魂?
不對……他借的這具身體的主人,應該還沒死吧?
柳明若稍稍維持着醒來的姿勢平複了自己不平靜的心情,撐着地面站起身來,感覺視野拔高了不少,看來這副身體的主人原本身高比他還要高一些,全身肌肉虬結,十分強壯。看服飾,應當是軍營裏的副官。他想到正好有機會進去見寧胤一面,于是站在營帳門前,緩和緊張的情緒後開口:“殿下?”
男子聲音粗野,即使是低聲的一句問候,也透出這人原本的個性。
他原本想說求見殿下,但他并不知道自己頂着的殼子原本主人的信息,又怕多說多錯,故而簡短為上。
柳明若懷着忐忑的心情等了半晌,才聽到裏面傳來冷冷的一聲:“進來。”
他掀開帳門走進去。裏面燃着昏黃的燭火,僅僅将寧胤肅殺的側臉照亮了個大概。盡管看不清楚,但他還是感覺到從寧胤身上源源不斷傳來的寒意。
寧胤看見是他,沒有露出異樣的表情,只是稍稍緩和了面色,道:“什麽事?”
看來自己殼子的主人原本是寧胤手下的親信将士。柳明若心下稍定,暗暗确定了自己開口的語氣:“殿下,末将擔心您……”
話未說完,就被寧胤打斷道:“事情做完了嗎?”
柳明若一梗,動了動嘴唇,沒有出聲。
寧胤擡高聲音,從柳明若的角度看過去,似乎可以看見他聚攏的眉峰:“怎麽?”
柳明若暗暗對身體的主人道了一聲“抱歉”,下定了決心道:“殿下,末将懇請您收回成命。”
“嗯?”寧胤身體緊繃,倏忽抽出挂在一旁架子上的寶劍。青鋒閃過青芒,劍身一聲短促的輕鳴。
作者有話要說: 19章出了問題改不了……T^T暫時就這樣吧。
小劇場
許雅存:如果大少和寧王調換位置,也不會想被瞞着。
柳明澤:兄弟cp也挺好。
寧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