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得解釋清楚。
掌心有冰冷的觸感,謝殷猛地回神,發現官澶已經把手機撿了起來,塞回自己手裏。
“你又帶手機了。”
官澶輕飄飄地走過他身邊:“收好別用了,被導演組發現是要沒收的。”
“等等,不是……”
謝殷連忙追上去,卻聽到了談話的聲音——轉彎的地方三三兩兩走來幾個練習生,看到官澶乖巧地打了招呼。
他最後眼睜睜看着官澶回到201。
謝殷滿腦子都是屏幕上的話和官澶意味深長的眼神,坐立不安。
一股憤懑、抑郁的情緒沖上鼻腔,謝殷死死咬住牙。
不行,得再說清楚。
他絕不能在官澶面前落下這一個……矯揉造作的形象。
此時,練習生坐在原地休息,衆導師仍在商議結果。
有時官澶有些疲憊地到旁邊轉頭,正當謝殷想要上前,他又“恰好”轉身回到人群中。
他是故意的。
謝殷氣鼓鼓地坐到班級裏,低頭喪氣。
良久,他不甘心地擡頭看向官澶模特般的身影,正好看到後者望向他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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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發間,一點聚焦的流光轉過,微微側臉正好向着他的方向,下颚線被淺笑提起。
謝殷別過頭,無聲地悄悄罵了句髒話。
忽然,他一驚,轉頭看向旁邊。監督他的小章了髒話,擡頭對上了謝殷的目光,然後用手勢比了個三。
加三圈。
謝殷:“……”
就在他憤憤起身想要再去那瓶冰水壓下憤怒時,房間裏一陣躁動。
“請所有練習生回到位置上,即将宣布中插廣告競争的勝利者。”
說唱導師LIT拿着話筒站在中央。LIT是TOPIA的說唱擔當,這次是被官澶邀請來的。TOPIA有偶像男團天花板配置的稱號,不僅出了兩個頂級solo,其餘成員也在各自的領域受到專業級認可。
所有練習生都低頭私語。尤其是A班和B班。錢至彬臉上志在必得,和A班的幾人開始打趣。
LIT的視線在房間裏慢慢掃過,在萬衆矚目中一字一頓。
“恭喜,F班!”
一片嘩然。
F班的練習生全圍到謝殷身旁,滿臉激動。如果不是導師們在,他們甚至想要把謝殷抛上半空。
大家的目光投向的不是謝殷,而是A班。圍在錢至彬身旁的練習生滿臉不可置信,但其他A班的練習生卻站在蔣豪身旁,冷眼看着他。
忽地,導演小跑過來,一把拉住LIT,滿臉苦澀。他和導師們的談話沒開麥,光看口型,大致能看到“社會影響”“甲方要求”“形象正面” 這樣的詞。
LIT搖搖頭,拒絕導演。
“等等!”
一句話吸引了全場的注意。聚在一起的導師也回頭看了過來。
錢至彬憋紅了臉,站在那裏:“老師可以給個理由嗎?”
LIT重新拿過話筒要解釋理由。
“我可以給你理由。”LIT看向錢至彬,嚴肅地說,“你舞蹈基本功比謝殷要好,但謝殷的歌唱技巧更勝一籌,互有長處難以取舍。但我想問一個問題,跳舞有專業舞者,唱歌有solo歌手,偶像有什麽獨特的地方?”
大家交頭接耳,錢至彬一個人站着,陷入苦惱。
LIT自問自答:“是舞臺表現力。謝殷的舞臺表現力比你要好,他的表情管理在全體練習生裏都是拔尖的。節目裏競争的完整表演視頻都會放到官網上,我們必須要替觀衆做出負責的選擇。”
錢至彬不說話了。就連導演都皺着眉陷入思考。
201的人逐漸散了。
錢至彬呆立原地,忽然,他擡頭自言自語:“我的表情管理不可能比謝殷差啊。”
此時,其他導師已經先離開了,官澶走在最後,沒有停下腳步,斜瞥一眼,淡淡道:“導演,麻煩你回放一下他們兩個的表演,随意按下暫停。”
停下的畫面正好是舞蹈最激烈的地方。
謝殷的眼睛清亮,即使跳得用力,表情仍是舒緩的微笑。
而錢至彬……
A班幾個人差點笑得肚子疼。
錢至彬的大頭像個表情包似的停留在大電視上。
身周的練習生憋笑憋得極為痛苦,只有他,臉上的菜色是真的因為痛苦。
五天的時間飛逝。
插曲是短暫的,辛苦的練習才是常态。
沒有機會再見到官澶,謝殷幹脆全身心投入練習當中,用疲憊和忙碌壓住尴尬的痛苦。
“再來一遍!”
丘牧直接躺在木質地板上,眼神空洞:“殷,殷哥,殷爺,你不累嗎?”
“累。但習慣了。而且我……還怪想念這種勞累的。”
謝殷的手甚至在抖,半喝半撒,水打在衣服上卻看不出來,因為汗已經把衣服打得全濕了。他深呼吸了兩次,再走到鏡子最前面。除了抽筋腿軟的幾個,其他人再累也只閉着眼睛在他身後排好隊。
又是一遍。停下的時候不少人直接跌坐到地上,即使還能站着眼前都已經發黑了。
“來吧,副歌再來一遍。”
"還要再來?!"
……
考核前的晚上,他仍在練習室待到很晚。
時鐘已經指向了淩晨一點,練習室裏只剩下零星幾人。
突然,門開了。謝殷看清來者的同時皺緊了眉頭。
雖然明面上節目請了大明星當導師,但大家都知道明星導師行程忙,所以會有全職的舞蹈、聲樂老師住在拍攝中心,而明星導師會在通告中間不定期來。官澶最近很忙,自從中插廣告競争後就沒來過了。
他這個點來做什麽?
身邊的練習生小聲說:“我是真的沒想到官老師會這麽晚過來。節目組的攝像機都沒開,他是真的為了教人回來的,不是為了拍攝。”
另一位說:“其實LIT老師昨天晚上也來了。TOPIA出身的老師們真的讓人很感動。”
官澶是特意趕來的,在考核前替練習生們解答一些問題,甚至手把手地教他們克服困難的部分。
時間不早了,官澶說:“大家最後都做一遍killing part吧,我糾正一下動作,今天就到這裏了。”
練習生們都乖巧地應了,按照隊伍順序一個個跳了,然後被官澶點通一些問題,醍醐灌頂,自己再練習幾遍、感激地離開了。
房間裏的練習生越來越少,最末尾的兩個人也來到跟前。
最後的兩個是丘牧和謝殷。謝殷刻意躲在最後,想等前面的人走完了,沒了旁人,自己就能直接開口說不需要教導,而是需要獨處時間将那些奇怪語句解釋清楚。
一來,他萬分不想在官澶面前留下那樣奇怪的印象;二來,他想到官澶教自己跳舞就渾身難受。
官澶的舞蹈都是他當年教的。上輩子,兩人單飛互相看不順眼時,謝殷甚至會在心裏鄙夷官澶走不來唱跳的路子是因為他跳舞比不上自己。
這是他的自尊。他怎麽會讓官澶教呢?
官澶似乎發覺了他的回避,微挑眉梢:“最後的兩個人一起吧。”
謝殷:“???”
丘牧在,他不好暴露自己的情緒,只能不情願地跟丘牧一起開始跳。
按照前面人的例子,兩人都要完整跳一小段,最後停在killing part部分。
等兩人停了,官澶走到丘牧身邊,握住他的手腕幫他糾正姿勢:“定點需要再往前一點。自己多試幾次。
官澶趁着丘牧自己重複練習,正打算走到謝殷旁邊,卻發現他動作收回去了。
“動作定點呢?”
謝殷瞥了下,沒回答,沉默地再跳了一遍。他的舞步非常幹脆利落,收放自如,定點幹脆。他跳完仍沒有定點:“官老師覺得如何?”
語氣疏離冷漠,似乎充滿了對他的偏見。
官澶盯着鏡子裏謝殷的雙眼——那雙眼睛異常自信且嚣張,眼尾稍稍上挑,神态有些像故人。
他輕笑了聲:“你跳的很好,的确不需要我來教了。丘牧,你也改正得很好,既然如此,今天就到這裏吧。”
他拍了拍丘牧的肩,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出去。
丘牧一臉懵懂地跟着他往外走,官澶走在他身旁,疼愛似的扶着肩。
謝殷被他們留在身後,絲毫沒有說話的機會!
眼睛睜大——手機上奇怪語錄的事情還沒澄清,他得和官澶單獨相處,決不能讓官澶和丘牧一起出去。
不行,不能讓他和丘牧走在一起。
他一把拉住官澶的手。
後者微微回頭,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笑。
“丘牧,你先回去吧。我忽然想到還有地方不會跳,想和官老師請教一下。”
丘牧被一臉懵懂地支走,終于,練習室中只剩下他們兩人。
謝殷知道自己中了官澶的伎倆,一把甩開官澶的手,憤憤地轉頭。
“怎麽?哪裏不會跳?”
“我不用你教。”謝殷眼神瞥到一旁,沒看他,“我只是……有事需要和你說。”
“既然不用教,那我就走了。”
“等等!”
謝殷忽地犯了急,再次拉住他的手腕。
下意識的,官澶想要甩開手,但大腦還沒指揮身體,他莫名地停止了動作。
那張倔強而柔美的臉,泛着紅,眼神飄忽,挂着平日裏不會有的羞赧。
“我有事情要和你解釋。”謝殷憋了一會兒,支支吾吾,“那天在飲料處,你發現我的手機。上面的東西,你別當真。”
“我不記得了。你具體說一下。”
謝殷痛苦地半眯眼睛,嘶了聲。
官澶嘆了聲氣,給他臺階:“我記起來了。”
謝殷還沒松一口氣,官澶的後半句話就順了下去。
“那天我酒醉,而且被下了藥,記憶不清。後來仔細回想才想起,前一天晚上的酒局上你就在了,而且好像也說了同樣的話。”
謝殷憋住的半口氣将自己嗆住了:“這些說辭都是公司給我的。他們讓我演戲接近你換取利益。但我後來想了想,不願意。你別多想。”
官澶有些興趣,被他這副模樣弄得輕笑出聲:“真的不是欲拒還迎嗎?”
謝殷的頭完全別了過去,看不清表情,耳根的紅卻極為惹眼。
官澶沒打算繼續為難他,輕飄飄打算離去。
“真的不是!”
他被官澶的态度激怒了,那種從不在面上輸給官澶的勝負欲猛然升起,一把拉住官澶的手臂。
那麽多年隊友的經歷,他不管怎樣還是知道很多能惹官澶生氣跳腳的小方法的。
譬如,兩鬓那總是紮不住的碎發。這是擁有潔癖的官澶的命脈。
這張臉仿佛一支将刺毫不掩飾顯露出來的玫瑰。
半挑釁、半解釋地,嗓音被故意壓低:“如果我想欲拒還迎,應該這樣。”
伸手,兩個蔥白似的手指鉗住官澶的下巴。
兩瓣唇一張一合。
官澶蒼白兩鬓垂着的細發,被吹動,蕩了下來,挂在一動不動的唇側。
那雙桃花眼帶着狡黠的笑意,眼角彎出一枚勾人魂魄的月牙。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阿福投出的2個地雷~
感謝晚星序。的營養液x5;塔塔槿瀾的營養液x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