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色豪車的剎車聲仿佛一只被掐住脖子的海鷗悲鳴,在上空劃出一道刺耳尖銳的聲音。驟停後,賓利猛然轉向,如梭般沖出,掀起風鳴。

車輛行駛至隧道,投下一片陰影将一切染成模糊的樣子。後座上的男人半倚車門,長發半束,松散地落在肩頭,神色不明,窗外流過的光塊落到挺直的鼻梁上,密長的睫毛映着昏暗的光。

他撥通一個號碼,薄唇微抿,緊接着吐出毫無波瀾的字句:“再查一次謝殷。”

主題曲錄制現場。所有練習生第一次接受節目組專業的妝造,穿上統一的制服,在等待導演組的安排。

主題曲的C位被粉絲們稱為初C,在往屆節目中,會吸引大量的注意,出道無虞。初C是所有練習生共同投票選出的,這一季是蔣豪。

謝殷的票也投給了蔣豪。

蔣豪站在舞臺中央時有些恍惚,他的身後是A班其餘7名練習生。

“蔣哥,加油!”

“蔣哥,你可千萬別跳錯啊,我們都跟着你呢。”

謝殷也随他們一起打趣:“蔣哥,精神點啊,成了初C怎麽都不興奮啊?”

蔣豪鼻子有點酸,低頭尴尬地一笑:“我好久沒站上這麽大的舞臺了。”

“之後會有更多的。”謝殷接上他的話茬,語氣斬釘截鐵,讓蔣豪不禁為之一愣,“會站上更大的舞臺的。”

一只拳頭的拳背伸到面前,蔣豪眨了眨盯着謝殷的眼睛,笑着和他撞拳背:“這不是TOPIA上臺前都會做的動作麽?”

謝殷一怔,接着眯起眼睛:“對啊,沾沾喜氣。”

拍攝順利進行,最後結束的臉部特寫給到了幾個形象好或是自帶人氣的練習生。結束後大家散開,負責确認畫面的編導特意對正走下舞臺的謝殷比了個大拇指:“這季的門面大概就是你了,ending真的吸睛。”

謝殷謙虛地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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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舞臺,一旁的蔣豪也問:“我第一次見你化妝的樣子,真的耀眼,之前怎麽就沒發現呢?”

謝殷懶洋洋地勾唇一笑:“可能是我怕自己太帥搶了你們的風頭吧。”

“……”

練習生回寝室收拾東西等經紀人來接。

接下來将有五天的短假。謝殷換上了私服,還沒卸妝,就聽到一個慌張的聲音,回頭發現是一名F班的練習生,他的主題曲是謝殷手把手教的,關系很密切。

“怎麽了?”謝殷有些疑惑。

那名練習生抿嘴猶豫,終于開口:“剛才我偷聽到姜闵的談話,左思右想,還是得讓你知道。”

姜闵?

謝殷皺起眉頭。雲星娛樂這次派了兩名練習生參賽,正是謝殷和姜闵。初評級的時候他們共同完成了初舞臺,謝殷落到F班,姜闵卻是B班。

當然,他們之間還存在更深層次的關系:原身的黑料裏,他霸淩同公司練習生,苦主就是姜闵。

練習生:“他的經紀人說SOF的高層今天等會兒來公司談判,讓他好好打扮一下。讓他放心,公司有足夠硬的籌碼,絕對能讓他出道。”

一道震驚的白光在謝殷眼前劃過,眼前的光景在慢慢消退,各種不經意間的疑惑點慢慢從串聯成一張将他纏得喘不過氣來的網。

那名通風報信的練習生并不知道謝殷震驚的是什麽,還當他是被公司冷遇失望了,只能說:“雖然這件事也沒辦法,但我覺得,你還是早些清楚比較好。”

“謝謝你。”

官澶向來是非常謹慎的,這次為了達到目的,雲星甚至牽上官澶異常信任的前輩來減弱注意力——這樣大的代價,他們必定不會把賭注壓在一個小練習生的嘴和表演上。

視頻。房間裏有攝像頭。

說不定攝像機也是原身自己安的,公司大概騙他說這麽做是為了他自己。可憐的孩子恐怕到最後都不知道自己和官澶的這段視頻會成為捧另一名練習生上位的籌碼。

想要威脅官澶捧人,自然不會把掌心明珠放到危險中心,這種事情找一個棄子就好了。

一輛金杯面包車在他面前停下,車窗搖下,經紀人胖胖的臉和包子似的:“阿殷,上車!”

謝殷一手拿着行李,另一只手插在口袋裏,眼皮半擡:“不等姜闵嗎?”

胖經紀人一愣,尴尬地假笑:“姜闵啊,他身體不舒服,早些讓王姐開另一輛車送他去醫院了。”

謝殷哦了聲,當做什麽都不知道,上了這輛破金杯。拉上門的前一刻,旁邊開過一輛黑色的奔馳保姆車,半開的車窗中露出了姜闵的半臉。

胖經紀人也看到了,當時臉色就壞了,暗罵了句。他連忙轉頭看謝殷,見到謝殷閉目養神似乎沒有發現才松了口氣。

“哥,我們不去公司嗎?”

胖經紀人正專心開車,被吓了一跳:“公司?哦,今天公司忙成一團呢。你這不累了嗎,我先給你送到宿舍好好休息。”

謝殷乖巧地嗯聲,一路上再也沒有說話。經紀人長舒一口氣,把他送到宿舍後揚長而去,離去前還好好叮囑他“注意身體,千萬別勞累,今天千萬別再去公司了”。

宿舍是公司在老小區裏租的幾個單間。這是個開放式小區,樓下打牌的老大媽和遛鳥的大爺間還有很多從這兒抄近路的行人。

謝殷的房間不大但很整潔,從私服和收藏品來看,原身的家庭條件并不差,但頭腦極其簡單,連公然放在宿舍的保險箱都敢将密碼設成生日。

如果現在是原身,他會坐在宿舍裏束手無措嗎?

謝殷沒有表情,盯着桌子上貼着的一張“加油”的貼紙,長而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

不論如何,我不會。

他到隔壁房間翻出姜闵洗滌痕跡最明顯的外套和褲子,翻上帽子,再給自己帶上了口罩。雲星娛樂的審美非常固定,都是纖弱美少年,換裝之後的謝殷遠看與姜闵無異。

謝殷坐到桌上的電腦前,稍加思考就試出了密碼,在公司文件中找到大樓的消防圖,心裏有了計劃。

久經思考,他登上了一個很久不用的號。

音:【我來了。】

今天的我成主編了嗎:【草,你怎麽上線了?大半年不上線我還當你死了呢。】

音:【……】

音:【幫我一個忙。】

“官總,那天晚上因為您去赴的是何老的宴,比較放心,所以沒帶很多人手。他們趁機買通內線,再把謝殷送進了房。攝像機是他擺的,如果不是為了讓自己上位,沒人會做到這個地步。”助理戰戰兢兢地跟在官澶身後,“他真的是在踐踏您的雷區。”

官澶沒有說一個字,緊抿雙唇,不急不緩地走向約定地點,肩膀緊繃。

引路的人低頭哈腰,将官澶和助理帶入一條無人使用的安全通道,突然,手機響了,他接了電話立刻回頭說:“官總,不好意思,出了點意外,我們先在這裏等一會兒。有狗仔來了。”

助理的臉色驚變:“你們事先放了風聲?這就是你們談判的誠意?”

“不不不!我們絕對是保密的,也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突然被狗仔盯上了。”那人趕緊擺手。

“哥!”一個聲音打斷他,他們擡頭,發現一個黃色連帽衫的身影在距離他們半層的樓梯口探出身。

引路的一怔:“姜闵?你怎麽下來了?”

“官總的車被發現了,這邊被狗仔盯得很緊。金總讓我們從東邊上去,但那邊樓梯間的鑰匙還在樓上。他讓我下來給官總帶路,你去拿鑰匙開門。”

這聲音是姜闵的,帶着一點沙啞,初聽像是故意壓着嗓子,仔細一想卻是連續練習後疲勞的嗓音。

官澶眉心一跳,微微眯眼。

引路的那位急匆匆地從最近的樓梯間出去了。

姜闵遠遠對他們兩人歪了下頭:“官總,跟我來吧。”

三人的腳步聲在樓梯間裏回蕩。突然,姜闵停下,回頭做了個噓聲的動作。助理正想開口抱怨不滿,被官澶拉住了。

姜闵帶着口罩,眉頭微蹙:“有第四個腳步聲。後面有人跟着。”

助理臉色大變,趕忙回頭。他們從停車場就被人跟蹤了?

姜闵說:“腳步放緩,不要暴露。我們分開走。”

他推開最近一層樓的門走入樓層,官澶跟在他身後。助理則繼續往上走,迷惑跟着的狗仔。

這層樓是練習室,今天給練習生們放假,走廊裏空空蕩蕩的。黃色連帽衫的少年啧了聲,一邊走一邊拿出手機。

音:【你怎麽進安全通道了?不是說去正面蹲點嗎?】

今天的我成主編了嗎:【你在說什麽?我和之前約定的一樣在正面擾亂視線啊。】

腳步停頓。

今天的我成主編了嗎:【今天不止我一個娛記!他們應該是追着我來的。最近大家搶業績快瘋了。】

“姜闵”停頓了一瞬,無聲地罵了句髒話。突然,一陣大力,他的胳膊被猛地抓住,接着一帶,整個人被甩進走廊的換衣間裏!

官澶扯着他的胳膊,将人硬生生拖進隔間,鎖上門。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樓梯間的門打開又合上的聲音!那個跟着的狗仔沒被迷惑住,跟着他們進了這層樓!

門外的腳步聲在周圍徘徊,像是在懷疑人為什麽在附近消失。

越來越近,他走進了換衣間。

狹小空間中的兩人同時摒着呼吸,相視,如蠟像一樣僵硬。

官澶西裝革履,領帶一絲不茍。然而,那張充滿攻擊性的臉正挂着深沉陰鸷,透過散落的長發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姜闵”一動不動,口罩上方一雙濃妝的眼睛瞪得極大,無辜極了。

突然,官澶突然半蹲,一手直接攬過他的腿,把他公主抱了起來!

黃色連帽衫在震驚中,雙手不由得攬住官澶的脖子。

就在同時,一雙眼睛掃過門下的縫隙。

官澶一只手埋入黃色的帽子,弄出布料摩擦的聲音,仿佛的确在換衣服似的。一聲輕而驚的呼聲被主人硬生生逼了回去。

狗仔看到只有一雙腳、的确是在換衣服,便放下懷疑,走出換衣間。等腳步聲完全消失,他們才放松。

“謝殷,這樣好玩嗎?”

謝殷被叫出了名字突然一怔,慢慢轉頭對上官澶的雙眼。

狹小的空間裏,西裝革履的長發男子正公主抱着一個穿着休閑服的少年,少年的臉就在他的肩側,一轉頭,長發便拂過他的臉頰,甚至能感受到發絲拂過睫毛時糾纏的阻力。

“砰——”

謝殷被大力地甩到門上,肩膀被狠狠抵住,雙手卻沒反應過來仍挂在對方的脖子上。那股濃郁的木質茶香霸道地鑽進他的鼻子,由呼吸遍布全身,仿佛從頭至腳曝露在對方的審視中。

口罩被摘掉,下巴被鉗住,謝殷被迫與他對視。

“這些天辛苦了。你的演技果然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塔塔槿瀾的營養液x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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