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設計
承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家的,似乎心裏還牽挂着一個人,他還在家裏等她。
大概中午11點多,承歡回到家,剛一進門,就聽到了鋼琴聲。
以前她從不知道徐少辰竟會彈琴,不過想想在馬場的時候,他曾吹過蕭,音律都是相通的,會彈鋼琴也不奇怪,便默默地走過去,直到他彈完了這一曲,稱贊道:“彈得不錯!”
徐少辰一笑,也不謙虛,問承歡道:“今天我有什麽口福?”
“三菜一湯。”承歡賣着關子說道。
“好,那我就給你配着樂。”說着,徐少辰轉過身,手指摸着琴鍵,找好基礎鍵之後,又彈了起來。
承歡默默地進了廚房,剛剛幹了淚痕的臉頰,又被熱淚淌過。在徐少辰面前,她必須裝的若無其事,眼睛失明對他的打擊已經夠大了,她絕對不能再讓他為別的事勞心。
雖然表面上徐少辰仿佛适應的很好,但有誰能真正從心裏接受自己從一個生活自理、十分健全的人,變成一個要依賴着別人生活的盲人呢?承歡知道,一直以來徐少辰也是在演戲,他怕身邊的人擔憂,怕自己會自責,因為畢竟徐少辰是為救自己才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她和徐少辰是多麽像的兩個人啊!
飯桌上,兩個人都很安靜,徐少辰還時不時地說幾句,承歡則是默默地吃着飯,徐少辰問她了,她就“嗯”一聲。
其實,徐少辰從她回來的時候就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平時如果承歡看到他在彈琴,她一定會盡情地挑剔一番,然後賣弄地親自示範給他聽,況且今天他彈的還是承歡自己曲譜上的曲子,她竟然都沒有聽出來,甚至他還故意彈錯了好幾個音,別說像承歡這麽專業的鋼琴手了,就連大街上賣菜的老大爺都能聽出刺耳的不和諧!可承歡卻什麽都沒說。
“怎麽了,今天遇到什麽事了?”徐少辰小心翼翼地問道。
承歡跟沒有聽見一樣,沒有回應。
“承歡?”徐少辰又叫道。
“……嗯。”
徐少辰放下碗筷,又認真地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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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一直心不在焉。”
“嗯,可能是昨晚沒睡好,有點困了。”
“那吃完飯你趕緊上去補個覺。”
“……嗯。”
承歡收拾好桌子,進了卧室,關上門,終于忍不住靠着牆角失聲痛哭。
連串的眼淚從紅腫的眼睛裏洶湧而出,心痛的連呼吸都覺得困難,承歡一手使勁按住胸口,一手放在嘴裏,堵着哭聲……腦海裏交織着她和玉蘭在一起畫面,醉酒結拜、鳳舞九天、嬉唱黃梅戲、同去姻緣廟……而現在這些鮮活的畫面全都變成了黑白的膠片,玉蘭花謝,她甚至連姐姐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姐姐就成了孤墳一座,無處話凄涼!
承歡抽搐的心漸漸變得鋒利……這一切都是因為川口明次!她發誓,她一定要這個禽獸血債血償!想報仇,她只有一個方法——“大上海”!
承歡洗了把臉,換了身衣服,跟徐少辰說了一聲大概6點多回來便出門了。
承歡這邊剛走沒多久,顧湘就來了。
客廳沙發上,徐少辰正一手拿着茶壺,一手摸着茶杯給顧湘倒茶,顧湘忙把茶壺接了過去說道:“我來吧。”
昨天鄭申打電話告訴她徐少辰眼睛失明的事,她怎麽都不肯相信,直到現在,親眼看到徐少辰,她才接受了這個現實。
“站裏……一切都好嗎?”徐少辰問道。
“不好!樊功成死了,現在完全不知路數的樊昊接替了他爹的位置,搞得我們有多被動你知道嗎?!你又一連失蹤了一個星期,你知道我……我們有多擔心你嗎?”
“……替我向陳站道歉。”
“不用了……就是陳站讓我來的,他知道了你失……受傷的事,本想親自過來,可是上面有任務脫不開身,所以就先讓我過來看看。”
“替我謝謝陳站。”
“……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這些天你去了哪裏?”
徐少辰心想,看來鄭申并沒有把他在馬場的事透露給她。自從他在馬場蓋了那棟白房子之後,那裏就成了他的秘密隐蔽所!盡管那裏曾是他們以前訓練的地方,但陳站早就送給徐少辰了,再加上年代久遠,大家也都記不得還有這麽個地方,即便記得馬場,也不見得能在蜿蜒迂回的山路裏找到下山的那條。所以,現在除了他和承歡以及鄭申之外,沒有人知道那裏。
“一星期前,被一群黑衣人追殺,傷了眼睛,後來就一直在外地休養。”徐少辰收回思緒說道。
“黑衣人?為什麽?”
“……我也不清楚。”
“以你的身手,怎麽可能被他們所迫?!”顧湘窮追不舍地問道。
“他們用暗器先傷了我的眼睛,我看不到,所以……”
“那陸承歡呢?為什麽她和你一起失蹤了?”
“我在逃亡的路上,遇到了承歡,是她一直在照顧我。”
“……你真的不是被她拖累才受傷的?”顧湘最後一次反問道。
“當然不是。”徐少辰脫口而出。
“好了……你好好休養,陳站說你不必急着回去,慢慢來。”顧湘妥協道。
徐少辰暗暗松了一口氣,這次他如果不回答了她所有的疑惑,她一定會想盡辦法找到原因,包括親自去問承歡!承歡心思那麽單純,一定會如實相告,到時候又将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對了,黑影找到了嗎?”
“差不多。”
“什麽叫差不多?”
“就是既肯定,又沒有充足的證據。”
“說下去”,徐少辰感覺到,顧湘似乎在左顧右盼地找人,便明白道:“放心,只有我一個人。”
“我懷疑,黑影就是阮浩然!”于是,顧湘又将那日她給陳站分析的又跟徐少辰說了一遍,最後補充道:“可我現在缺的是證明阮浩然當日在場的證據。”
“這件事,你問過鄭申沒有?”
“沒有,我問他幹什麽?”
“那天下午,我們在監獄門口埋伏,只有鄭申和黑影交過手,他或許能認出黑影來。”
“……要不,我下午回去就問問?”
“你不要直接問。”
“放心,我知道規矩。”顧湘頓了頓,又接着說道,“我們還查到黑影和偷布防圖的不是一路人,黑影是川口伍仁的手下,而那個偷了假布防圖的是樊昊的人!”
“何以見得?”
“我曾單個逐一找了名單上的十個人,他們個個都精通日語,扮成新兵跟着這一屆的招募混在樊昊的軍隊裏,所以,想要拿到名單找出間諜的人就是樊昊!”
徐少辰點頭認同,而且他那次在路邊替承歡解圍的時候,就留意到樊功成身邊站着的那個人有個顯眼的特征,就是右眼角處有一顆黑痣,和雨夜偷襲他的黑衣人是一個人。
“而黑影”,顧湘繼續說道,“也就是阮浩然,一早就知道那個布防圖是假的,所以他絕對不是偷布防圖的人,也就不是樊昊的人,所以——”
“等等”,徐少辰已經理解了顧湘的意思,便反駁道,“這只能證明,阮浩然不是樊功成的人,并不能說明黑影不是。不能因為阮浩然碰巧跟老中醫學了針灸,就斷定他就是黑影。”
顧湘剛想反擊,徐少辰又接着說道:“黑影和花蛇是一路人,這毋庸置疑。根據日本特情的訓練模式,同一批訓練出來的間諜,身上都會有相同的習慣,比如說慣用左手,你見過阮浩然吃飯或者寫字嗎?”
被徐少辰這麽一說,顧湘開始回憶起來,她确實跟阮浩然一起吃過飯,“當時……阮浩然不管是倒茶,還是夾菜,用的都是……右手!可是這也有可能是他故意的啊?”
“你還記不記得剛才你接茶壺的時候,用的是哪只手?”
“……是右手。”
“沒錯,那是因為你本來就用右手。這種條件反射的習慣很難改,尤其是拿重物的時候,比如裝滿茶的陶瓷茶壺,人一定會習慣性的用自己最有力氣的那只手,這也是判斷一個人是慣用哪只手的重要标志!”
“……難道一直以來,我的方向都錯了?”
“我們的工作本來就是去懷疑、跟蹤調查每一種可能,這不是你的錯,你只是在盡職盡責地完成自己的工作。再說黑影本就像一個影子一樣,從沒有人見過他,我們也只能根據花蛇留下的線索來推斷。”徐少辰安慰道。
“……難道你早就知道阮浩然是清白的?”顧湘似乎覺得這次徐少辰幫阮浩然說的話有點多了。
“我不知道,只是我知道他的身手一般,甚至還不如你,跟鄭申比就差的更遠了,如果他是黑影,那那天,他是怎麽從鄭申眼前逃出去的?”
“也是,阮浩然的身手真的很一般。”顧湘也認同道,然後嘆了口氣說道:“那我們現在又回到了原點!”
“起碼我們弄清了偷布防圖的确實是樊功成的人,至于黑影是誰的人,我想今晚應該就有答案了。”徐少辰自信地說道。
“哦?怎麽做?”顧湘立刻抖擻了精神。
徐少辰摸着手中的銀色假面道:“什麽都不用做,我們只需要去聽一場曲兒。”
“這不是……陸承歡的假面嗎?”顧湘說着,将假面接了過去,仔細看了看,的确是承歡在“大上海”唱歌時戴的那個!她搞不懂徐少辰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便說道:“……我還是不太明白。”
“你還記不記得花蛇說過的話,黑影就在你的身邊。”徐少辰慢慢引導道,“我跟承歡回來的消息想必黑影已經傳達到了,但我還不确定黑影和他的主人知不知道承歡就是假面歌女,所以早上,趁承歡出去的時候,我找人做了一對一模一樣的假面,裏面刻着‘紀念假面歌女陸承歡’諸字,又以‘大上海’發行紀念品的名義,分別寄到了樊府和川口府。那麽今晚,就看樊昊和川口明次誰會出現在‘大上海’,誰就是黑影真正的主人!”
顧湘聽罷,不由地暗暗佩服徐少辰的計高一籌,真是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查到黑影真正的門派!而且徐少辰真不愧是徐少辰,就連自己喜歡的女人也可以利用!
“徐少,你這麽利用她,她不生氣嗎?還是……她根本就不知道?”顧湘故意這麽說道,簡直沒有比作踐陸承歡更讓她開心的事了。
徐少辰卻沉默了,這是他這個計劃唯一的敗筆——利用了承歡!不過,這樣也恰好可以證明承歡的清白,雖然他是打心眼裏相信她,但是他還得為別人也相信她拿出足夠的證據!而這次就是一個機會!一旦證明黑影是川口的人,那麽屢受川口明次無禮的承歡就可以洗脫嫌疑。一想到這裏,徐少辰的良心就能得到一點點的安慰。
“……她不知道,只要你不說,她永遠都不會知道。”
“切……我才懶得跟那個笨蛋解釋這麽複雜的計劃。”徐少辰這是在下封口令!顧湘當然知道。
“現在幾點了?”徐少辰突然問道。
“兩點四十整。”顧湘看了一眼挂鐘說道。
“你快去‘大上海’一趟,我怕承歡現在已經跟他們碰過面了,萬一他們将假面歌女登臺的消息傳出去,我們的計劃就前功盡棄了!”
“好!我馬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挖的坑太多,這章我填的真是絞盡腦汁、絞盡腦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