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十八原來我離你那麽遠
☆、三十八 原來我離你那麽遠
三十八原來我離你那麽遠
飛機爬升至高空的時候,陸嘉易突然給自己一個冷笑。
那嗤一聲笑,就像黎洛洛在方子墨走出酒吧後冷冷的那個笑,帶着幸災樂禍和諷刺,一直響徹在陸嘉易的耳邊。
蘇小南對方子墨說,哥哥,我想你了,想要見你。于是方子墨就過去讓她見。
蘇小南對他曾經說過想念嗎?
仔細回想一下,蘇小南每次見到他總是有狀況發生,喜歡他、愛戀他,但是真的沒有想念吧。
她嫁人嫁得倒快,蘇默默看樣子四五歲,那麽在他離開不久她就結婚了?
為什麽現在又跟方子墨在一起?這麽多問題不停湧向他。陸嘉易發現自己狠狠關上的那扇關于過去的大門,在他回來後,即使忍了又忍想要不去探究,終究,還是因為那回眸中不曾看到他的那雙眼睛,那個遠遠的瘦瘦的身影而敗下陣來。
蘇小南,這些年你過得好嗎?遇到方子墨,無論多麽不好,還是會好吧?
陸嘉易看一眼窗外,雲朵離得自己很近,可多少人都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其實上飛機前陸嘉易接到了方子墨的電話。
方子墨在另一頭咳嗽了好一會兒,讓他隐隐有些擔心:“你身體沒事吧?”他關切地問完,方子墨在另一頭平靜答他:“我是有些事,你去瑞士開會三天的行程,不要回紐約,還是到我這裏。”
“是關于蘇小南?”陸嘉易剛說出口,像是怕方子墨再說什麽,立刻快速道:“你其實不用跟我說明,小南很好,我不會……”
“陸嘉易,你還真是無可救藥。”方子墨沒好氣地打斷他。陸嘉易聽了一下子氣血上湧:“蘇小南結婚、生孩子也沒跟我打個招呼,我們兩個明明都是彼此的前任,不對,你知道的,我壓根就沒把她當成我的女朋友!當時我是為了,是為了報仇,我才回去找她。你不知道,黎洛洛知道,還一步步給我們鋪墊好,讓她陷進來,我覺得該做的不該做的我都做了,你就別一遍遍打電話來,讓我回來!我不想呆在這兒,在這個地方呼吸這裏的空氣我都覺得煩!”
方子墨那邊一陣沉默,這時聽到對面一個人輕聲說:“對不起先生,飛機就要起飛了……”他聽到方子墨無奈的聲音:“嘉易,我出國做個手術,蘇小南還有蘇默默只是我要跟你說的一部分,我時日不多,你還是等我吧。”
Advertisement
陸嘉易聽到他一句時日不多頓時愣住,全身都沸騰着的血液一下子降到冰點。
“你說什麽?”
“一言難盡,等我回來告訴你。”方子墨在那邊挂了電話。
陸嘉易只覺得臉皮上火熱,全身卻一層層起着雞皮疙瘩。方子墨說話一向含蓄,給人留着很大餘地,即使在他發火的時候,方子墨也很少動怒。他當然知道剛才自己那番話沒有激起方子墨的怒火,可是,他年輕力壯卻跟自己說時日不多,絕不是為了挽留他說的一句假話。
陸嘉易太陽穴突突跳了一陣,拿着手機想要撥回去,卻知道這會兒怕是找不到方子墨了。
陸嘉易這一次會議行程非常緊湊,他除了做大會講話,跟很多同行交流,更多的時候煩躁異常,站在酒店頂樓的玻璃窗前,無數次看着燈光外更黑的夜幕,覺得心浮躁不堪,停不下來。他腦海裏響起陸思品的話:“陸嘉易,我真是累啊,等以後我們去個沒多少人煙的小島上玩吧,安安靜靜地看海鳥。什麽也不做,只是發呆。”陸嘉易當時很鄭重地答應她,心裏竊竊歡喜。因為陸思品想要跟他一起離開,不是別人。
此時此刻他也很想好好度個假,到一個沒多少人煙的小島上,不說話,只是躺在海邊默默地看海鳥從遠處海平面飛過。
如今,這成了他的夢鄉,陸思品再也不會有這樣累、這樣苦惱的時候。
他每天上學、放學都會和黎洛洛在一起,因為黎洛洛的執着,他經常有種感覺,覺得自己無處可逃。黎洛洛當然不知道,其實他每天都希望自己長快點兒再快點兒,這樣就可以離陸思品更近,可終究他跟陸思品差了七歲,即使他長到一百歲,陸思品依然還是比他大七歲。他很早明白,很早懊惱。
平日裏爺爺對他要求到了嚴苛的地步,稍有差池,全都是按照軍隊的懲罰方式,有時候犯了錯誤,他被罰到明晃晃的太陽底下站軍姿,一站就是三個小時,等能夠動的時候,腿已經不是自己的,連彎都打不了,陸思品那個時候已經上大學,回來看到,總是心疼地跑過去扶住他。陪着他一點一點兒挨進房間。
升高一的那一年,為了躲避黎洛洛的追逐,他找黎洛洛約法三章,看誰在不同的高中還能學習很好,考到同樣的大學裏。其實,他知道自己是騙她的,就為了有個清靜的三年,如果跑得有水平,說不定能躲過大學,讓她愛上別人,這樣便可以躲她一輩子。
陸嘉易一直奇怪陸思品為什麽上大學會那麽晚,有一次很莽撞的問陸思品,陸思品坐在床前的身子僵硬了下,擡頭對他先笑笑,那笑看着就讓人覺得無比苦澀。她說:“爸爸接我回來的時候,我才開始上學,那時候已經大了。”
陸嘉易先是有些欣喜,陸思品跟自己的遭遇還有些相像,可接着,看她燈下那個僵在嘴邊的笑意,立刻覺得自己很可惡。陸思品即将大學畢業那一陣出外實習,很多地方選擇,卻選擇了銀行,因為她回來很開心地跟他說:我遇到一個很好的面試官,溫和可親。低血糖暈倒在洗手間門口,是他把我救起來,要不然不知道怎麽出醜呢。因為這個面試官,陸思品選擇了留在那家銀行。
後來再聽她說起來,那家銀行多麽好,面試的老師如何給她機會,讓她成長,每每聽她說起,陸嘉易就說不出的難受。
他不能控制地每天晚上都會夢到陸思品,她的手輕輕攬過自己的肩頭,頭低下來,嘴角含着笑,已經低頭吻住自己,那一刻他總是不能自抑,渾身如火燒,又好像冰擊着一樣,讓他每每半夜就醒來,明明馬上就要考高中,卻總是靜不下心來,半夜睜着眼睛想念離自己不遠,睡在隔壁的陸思品。
他當然害怕自己,可是又不知為何有些竊喜。
因為在之前的夜晚,陸思品曾經告訴過他,她從來都不是陸家的一份子。
那麽,他還是有機會的,只要自己長大,只要自己快快上完高中大學,就是好的。
年少的時候我們對感情總帶着一股血氣方剛的神勇,好像一切只要努力就可以得到,好像什麽美好的都唾手可得,只是,心底又害怕不已,怕自己的努力其實得不到,怕自己以為的唾手可得,其實離自己很遠。那個時候就是那麽矛盾,前一刻還很勇敢,後一刻又恨不得退到他或她看不到地方,獨自舔傷口,因為怕失去,因為怕無法得到。
陸嘉易在那個時候被自己,被自己對陸思品的想念折磨得不知如何是好,他甚至沒有注意,陸思品經常會加班,沒有注意陸思品跟自己說話的時候,眼睛明明看着自己,其實,那眼神早就落到思想的深處,無處躲藏。
只不過,兩個被感情同時沖擊的人都沒有注意到彼此的異樣,僅此而已,可就是那一個僅此而已,讓他們從平行,到彼此離得越來越遠。
後來在那所重點高中裏,他認識了小小的蘇小南,他的生活無比充實,又無比虛空,充實在他對陸思品的想念裏,虛空在,他只能對她想念,他甚至不敢把這份想念說出口,與身邊的任何人分享。
陸嘉易一下飛機就給方子墨打電話,還好,這一次他接了。兩人約好在安靜的禦苑會所見面,他把行李存在飛機場,打的過去。他已經不打算再在這裏多逗留多少時間。
進禦苑會所時,天擦黑,會所裏亮起的燈盞光線柔和,他随着服務員轉過花園才來到湖邊的房間,方子同就喜歡這種調調,曲徑通幽處建上會所,平時都是自己單做,這次的會所聽說卻是跟一個纨绔子弟一起建的,看來是兩人臭味相投,都是玩家。
陸嘉易先到,坐在古色古香的椅子上,喝了兩口茶,方子墨才推門進來。
送方子墨過來的服務員關門時收傘,傘上滴着水,陸嘉易奇怪:“外邊下雨了?”
方子墨點點頭:“突然就下起暴雨來,應該來的快,去的也快。”
正說着,突然方子墨的手機響。
其實陸嘉易有些怕,怕那個電話是蘇小南打來的。卻是方子同的,方子墨接通,皺起眉頭:“子同,我只是想找個安靜的場所跟嘉易好好談談。你一會兒再……”
“哪是我找你?你那個小結巴淋成落湯雞站在會所前面,要不是我正好回來,她還不知道站到什麽時候!快來接她!要暈倒了!”
方子墨立刻沖出去,陸嘉易跟着,不知道小南怎麽在這一刻跑到這裏來。
方子墨跑得急,轉過庭院時,樹葉上的落雨把他立刻就淋個透濕。
到了前門,遠遠看方子同攙着蘇小南,旁邊有服務員打着傘,可沒有用,蘇小南已經全身都濕透了,落魄地如同公路上被打濕的一卷報紙,透濕地挂在方子同胳膊上。
“小蠻!”方子墨輕聲呼喚着,沖過去。
陸嘉易一愣。小蠻?蘇小蠻?那個跟蘇小南雙胞胎的妹妹?
陸嘉易愣愣地看着兩人。
蘇小蠻遠遠看見方子墨,像是終于看到了自己的救星,嘴巴癟着,明明眼淚已經滿眶,卻強忍着就是不哭出來。
方子墨搶上前去,抱住她,輕拍她肩膀:“小蠻,我在,出了什麽事?”
蘇小蠻僵硬地只是把頭抵到方子墨的懷裏,哽咽着結巴道:“默默……默默的眼角膜……被……被告發了!”
旁邊知道底細的人都是一愣,陸嘉易想起那個大腦袋的孩子,他早慧的眼神,總像是蘇小南安靜時,溫柔看人的眼神。
他的眼睛傷得不輕,陸嘉易也覺得若不及早更換眼角膜,恐怕——
“默默……默默啊,再……再不做手術,眼球,眼球就要摘下來。金大哥,金大哥被……被處分啊,姐姐也……也被停職。怎麽辦?哥哥!……怎麽辦啊?”
一道閃電打過來,蘇小蠻全身顫抖,嘴角哆嗦着,卻被自己倔強地緊緊咬進牙關。
方子墨伸手,輕輕捏着她的下巴,嘴角靠到她的嘴角:“小蠻。默默會沒事,有我呢。沒事的。”
再一道閃電響過時,陸嘉易清晰地看到蘇小蠻終于慢慢張開細瘦的雙臂,輕輕攀住方子墨的臉,痛哭出聲:“我……我……為什麽那麽沒用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