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三十九我是蘇小南
☆、三十九 我是蘇小南
三十九我是蘇小南
“小蠻有用,小蠻一直在幫姐姐、幫西西、幫默默。”方子墨小聲安慰她,蘇小蠻哭着搖頭道:“沒用!我……我最沒用。”
“跟我說說怎麽回事,小蠻。”方子墨抱着小蠻往回走,誰都沒看,只是安慰她。
蘇小蠻擡頭,一眼看見陸嘉易。
她用力,掙脫方子墨的懷抱,頭也不回就往會所門外跑。
“小蠻!”方子墨緊跟上去,拉她手,她卻狠狠甩開:“這個……這個混蛋,原來……是……是你的朋友。我……我從小到大都是瞎了眼的,我……我害死……害死媽媽,害……害爸爸坐牢,害……害姐姐摔傷……,這一次,這一次默默的眼角膜……一定也是我……害的!我不怨……不怨別人!是……是我瞎了眼!默默……默默的眼睛,我……我……給他!”
她牛一樣沖出門去,帶着一股不能遏制的怒火,不燒向別人,卻全是引火***的無望。
方子墨卻沒有松手,再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右手。
“放開我!”蘇小蠻尖叫着被圈在方子墨懷裏,憤怒的她雙腿不斷踢騰,使勁兒踢方子墨,兩個人在雨裏,方子同突然撲上去,鉗住蘇小蠻的雙臂:“住手!你要弄死二哥嗎?”
蘇小蠻被他一聲喝問,突然一愣。
方子墨卻使勁兒瞪一眼方子同,抱過小蠻:“聽他瞎說,你難受,別跟自己置氣。小蠻……我們得趕緊找眼角膜。”
小蠻聽見眼角膜,立刻又渾身顫抖起來。
“我……我們,為了救默默,提前用眼角膜不可以嗎?再排隊,再排隊……有眼角膜,也,也沒用了!”小蠻語無倫次,像是要解釋,又覺得不知如何是好。痛哭着縮做一團,她把手放進嘴裏,不讓自己哭出聲,那夾在雨聲中的絕望哭聲,讓方子墨抱住她,臉色比她還要煞白。
陸嘉易聽着小蠻的哭聲,突然覺得那股子絕望就像他潛進深海時突然一下子進入的黑暗與安靜,絕望得透不過氣來。
方子墨抱起縮作一團的蘇小蠻,身後一輛黑色的汽車無聲地駛過來,有人舉傘過來,方子墨抱着小蠻,先把她放進去,才回頭交代:“陸嘉易,看來我們之間的這些話真的沒有機會說。你先不要走,看住黎洛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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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再不看大家,上車,汽車迅速駛離。
那個絕望而悲切的哭聲卻好像還停在滂沱的雨中,方子同過來拍拍陸嘉易的肩膀:“回去看看,這事兒不會是黎洛洛辦的吧?這丫頭可夠絕的,連個孩子都不放過。”
陸嘉易腦子一懵,可很快腦海中清晰地閃現他們一群人在酒吧看着方子墨接到小蠻電話時的情景。
最快知道這個消息的不是方子墨,是他們一群人,一群人看似不相幹,卻因為小南和小南的孩子都有了幹系。
他能猜出,方子墨還用猜?
說實話,他其實不知道怎麽看住黎洛洛,反而,提醒黎洛洛一句倒是有可能,畢竟,方子墨若因為這件事想要收拾黎洛洛,誰都得乖乖看着。黎洛洛為什麽要這麽做,還不是為了他?為了他和蘇小南。
陸嘉易頭疼地想找個牆使勁兒撞撞。
出租車開到黎洛洛和他的家時,他只是看一眼,還是讓司機轉向去了酒店。
蘇小蠻,原來他見到的一直都是蘇小蠻。
那麽蘇小南在哪裏?她到底在哪裏?
深夜,窗外的雨開始越下越大。隐隐能聽到遠處隆隆的雷聲,壓抑的雷聲和細碎的雨聲讓陸嘉易迷迷糊糊沉入夢中。夢裏依然在下雨,陸嘉易覺得自己全身都濕透了,四處都灰蒙蒙陰沉成一片,他垂首疲憊地走在一條沒人的巷子裏,他知道自己要去接陸思品,可是巷子越走越深,走不到頭一樣,遠遠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擡頭,看見蘇小南正微笑着站在自己面前,已經到了巷口,滿眼的桃花次第開放在小南身後,所有的灰蒙蒙突然有了顏色,從淡淡的粉,慢慢染成桃色,小南笑得燦爛,依然是原來的模樣,擡手撫住他的臉頰,她微笑着問他:陸嘉易,你怎麽瘦成這樣?他低頭看住小南的臉,才要張口,小南又伸手,用手指輕觸他的臉頰,沒說話,陸嘉易看小南的手指,竟是濕的。
“小南……”他握住小南的手卻一下子撲空,所有的桃紅色都漸漸淡去,再看不見小南的身影。
“小南!”陸嘉易大喊,一下睜開眼,房間裏除了一點點地燈的暗光,一切還都沉在黑暗中。
小南,陸嘉易喃喃着,覺得自己一如既往地沒用,就像黎洛洛說的:不要以為你為陸思品做了一點點事情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你最該為她做的事情,都欠着,一輩子也還不清了。
是真的還不清了?他經常被自己的想法所迷惑。
當年如果第一次就能在校園外與陸思品相遇,他會義無反顧将陸思品拉開,這樣她的人生是不是就再也不一樣,他和蘇小南的人生走向也都會完全不同吧?
可惜,那一天在校園外那個小小咖啡廳裏,見到陸思品的人是:蘇小蠻。當時很小的蘇小蠻吓傻了,她不敢說,不敢動,被他們找到的時候,估計也從未将自己看到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只是傻傻地哭。
如今,那個膽小怯懦的蘇小蠻說話都不敢說得連貫,其實,他也是那個讓她縮作一團,像個烏龜一樣,總是背着殼,随時打算縮進去的始作俑者。
他愧疚嗎?
六年來他不停問自己到底為傷害蘇小南,傷害她的家人這件事情愧疚不愧疚,他經常在心裏糾結很久後,毅然地在胸腔裏跳出一股遏制不住的怒火。
不!從不!
每當想起陸思品安靜躺在那裏的樣子,他就有種摧毀全世界的沖動。
他不後悔!再有一次,他可能會親自殺了蘇宜言,可他不後悔用這種蘇宜言一樣令人不齒的方式報複回來。
早晨,雨終于漸漸停了,陸嘉易沒有打開酒店的窗戶,只遠遠看着,擦幹自己潮濕的頭,還是決定訂飛機票離開。
世界上有那麽多土地,他最不願意停留的竟然是這裏。
打上車的時候,陸嘉易擡手看表:6:10。希望這是最後一次看這個城市。
陸嘉易頭疼地用手指捏捏自己的眉心。
電話響起時,陸嘉易正打算關機,那一串號碼讓陸嘉易看到突然有些抓狂。那是蘇小南的電話,這麽多年從來沒變的一串號碼,他在六年前就已經删除,卻清晰地躺在他記憶深處。
“陸嘉易,你好。”那邊小南的聲音清亮、有力。
“你好……蘇小南。”陸嘉易深吸一口氣。
“我剛知道鳳西西和小蠻退了你們醫院的診療,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你們給默默做手術,聽說引進了瑞士最好的設備,默默還小,不留傷疤是最好的。所以請你幫個忙好嗎?”蘇小南說得張弛有序,陸嘉易也在一邊點頭,終于覺得心裏有些回暖,這個聲音才是蘇小南的。
“你說。”陸嘉易問她。
“請一定幫默默做好手術才離開。”蘇小南的聲音平穩地讓陸嘉易反而有些抓狂,不知為什麽,他在車裏,明明看着車無聲地駛向飛機場,并沒有叫停。
蘇小南在那邊繼續道:“我帶着默默的病例,本來想到酒店跟你讨論一下,可是你退房了。”
陸嘉易聽到她的話,終于明白,自己在一清早做的那個夢,原來如此真切,小南去找他了,卻還是與他擦肩而過。是不是他們兩個人的緣分注定是一場錯過?
“陸嘉易,請一定幫默默做好手術。”蘇小南在電話另一邊再次懇求他。
他從來沒想到,他和蘇小南的再一次見面會有這樣的開始,他以為第一次見到鳳西西那樣的開場才是他應得的,除了揶揄嘲諷就是無盡的鄙視與不待見,他欠着,可是,蘇小南從來都不是別人,她跟這個世界上的任何女孩兒都不一樣,她沒有找到他掄圓胳膊給他一巴掌,也沒有埋怨他始亂終棄,她還是蘇小南,他也還是陸嘉易,他們認識,他們熟識,他們或許還是朋友。
“小南……你現在好嗎?”陸嘉易不知道該問什麽,出租車已經駛進機場。出租車司機和報價器的聲音響起,小南沒有立刻回答他,陸嘉易繳費,手機還放在耳邊,可是聽不見小南的聲音。他突然覺得小南是不是聽見這邊的聲音已經挂斷,可是沒有。
“小南?”陸嘉易問一聲。
“要離開嗎?陸嘉易。”小南問完,短暫一停,沒有給陸嘉易回答時間:“那麽,祝你一路順風。”小南說完,再沒遲疑,按斷通話。
這才是蘇小南吧,毫不遲疑,結束。
陸嘉易本來想說不,沒來得及。他站在機場空曠的入口處,心好像又回到六年前的那個早晨,心口惶然着,突然就好像有人一下子把手伸進胸膛,一把攥住他的心髒,緊緊攥下去。痛不欲生,卻沒有緣由。
此刻,他再次被這種越來越緊的痛給攥住。
擡頭,黎洛洛竟迎面走過來,她精亮的眼角含着冷笑,遠遠就帶着一股劍拔弩張。瞬間,陸嘉易覺得自己疲憊不已。
“繼續逃跑?陸嘉易,聽說昨天那個結巴跑到子同那裏鬧事,那麽巧,你們都在?”黎洛洛緊緊盯着陸嘉易,陸嘉易腦海中又響起小蠻那個壓抑的哭聲,想起她忍了很久才攬住方子墨的脖子時那雙細瘦的手臂。
他和黎洛洛都做了什麽?
“陸嘉易!”黎洛洛看陸嘉易轉身就走,上前緊緊抱住他。
她個子高,頭一歪,嘴唇正好在陸嘉易的耳朵旁。
她抱住陸嘉易好一會兒,才艱難道:“陸嘉易,我不過是沒有跟你上一個高中,沒有在一起三年,為什麽,只是三年的時間,你就可以,就可以把我們的誓言忘得一幹二淨?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嗎?”
“黎洛洛,陪你做了那麽多年夢,該醒了!”陸嘉易沒有回抱她,只是僵硬地站在那裏。
黎洛洛在他肩上使勁兒搖頭。
“不,陸嘉易,不,我們兩個人不能分開,我愛了你這麽多年。”
“謝謝你,我受不起。”
“我那麽努力,連選專業都跟你一樣,為什麽我不可以?”
“愛如果可以努力就得到,黎洛洛……”陸嘉易扶住黎洛洛,讓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如果愛可以努力就得到,陸思品就不會死了,我就不會跟着她一起死了,你要跟着我到什麽時候?我死都懶得死,你要跟我到什麽時候?!”
陸嘉易瞪着黎洛洛,甩開她,踉跄着向行李寄存處跑去。
陸思品!陸思品!有本事你好好活着啊!陸嘉易憤怒地想要找個人好好打一架,可是,就連這樣的人都找不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