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與師兄驚喜重逢
早已領會過人為食亡的道理,可蘇如異就是那般不長記性,又一次着了道。直到被平王一臉正經地帶上街,面不改色地拉進一家鋪子裏,才真是恨不得一頭撞死在櫃臺上。
方一入店,便有奇異芳香撲面而來,原是嗅慣了藥材的鼻子受不住這刺激,扒拉着平非卿的衣袖打了個噴嚏。
蘇如異擡頭觀望鋪內裝潢擺設,似乎一切尋常,卻又總有些說不出的奇怪混在裏頭。正自茫然揣度時,已見鋪子老板滿臉堆笑地迎上前來,大抵是見着平非卿一身貴氣,因而将姿态擺得十萬分謙恭,問道:“這位爺尋些什麽?”
平非卿看也不看,只管開口:“香膏。”
蘇如異疑惑不已地瞧瞧他,還沒理解着這兩字的意思,只當作是女兒家用的香粉那般,不知平非卿好好一男子,要這個做什麽。
店鋪老板卻是心領神會,神态暧昧地拿眸光掃過扯着他袖子的蘇如異,笑道:“不知爺想要哪樣的?”
“最好的。”
“您這般氣度的人物,自然是要最好的,”老板還在奉承着,轉身往櫃前去尋找,一邊道,“但頂好的東西也分許多種,個個不同,不知您偏好哪種?”
“哦?”平非卿聽得起了興趣,不覺勾一勾唇角。
這老板便挑了兩只給他看。
小巧錦盒邊角繡着金線,還綴着一串兒細碎螢石,單這麽個盒子恐怕就價值不菲,看來的确是把最好的玩意兒拿出來給他了。
平非卿垂眸看着他雙手掌上不同的兩個,問道:“有何不同?”
老板解釋道:“左邊這個更是助興一些,能化些疼痛;另一個消腫可有奇效。”
“消什麽腫?”蘇如異偏頭疑問,一聽這似是談論藥物的說辭,立刻來了興趣。
老板只是笑一笑,平非卿也不理會他,滿意道:“兩個都要了。”
“好,這就給您包起來,共是六十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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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實算貴東西,這麽小小兩個盒子便出去了六十兩,蘇如異心疼得不得了,身邊那人卻把荷包掏得眉頭也不皺一下,看起來反而還挺舒暢的模樣。
“什麽啊這樣貴,可以吃好多好吃的了……”
“小公子這話說的,”店鋪老板笑眯眯地把東西遞給平非卿,一面回着蘇如異的埋怨道,“這可是讓人快活的東西。”嘴裏說着,還拿那別有意味的眼神瞅瞅他身子下面,暗示得分外明顯。
清早剛被平非卿壓在書房那什麽了一回,蘇如異看看他那神色,又順着視線默默望一望自己下面,靈光乍現,突然……就明白了……
“讓我撞死在那店裏吧……”蘇如異哭唧唧的被這人牽走。
“多少雙眼睛看着我進去啊……”
“多少雙眼睛看着我出來啊……”
“多少雙眼睛看着我被你扯着手啊……”
平非卿笑了:“進去的時候可是你扯着我袖擺。”
“明明是你走好快我怕跟丢了呀……”蘇如異真是沒臉活下去,一想起那鋪子老板的眼神,當真是恨不得死了算了,一蹭飯成千古恨,早知今日,當初他就應該過謙竹閣而不入,讓他活活餓死在街上吧!
平非卿愉快得很,對他的哭訴無動于衷。蘇如異行在街上也沒臉大鬧,壓着聲音低嚎了一陣,過了兩條長街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更為嚴重的問題……
——王爺,買這個東西,是要,做什麽……
他心存一絲僥幸,收起一張哭喪臉,勉強擺出扭曲的笑容,讨好着試探:“王爺是不是挂心蘭夫人了?”
平非卿斜瞥他一眼:“還敢提她。”
明明是他自己的侍妾,怎麽還就不能提了?蘇如異特別委屈。
“本王對她沒有一絲情意,也沒必要有,記住了?”
蘇如異危機感再度上來了,驚恐瞪眼望向他拎在手指頭上晃悠,捆在小紙包裏的東西,緊張問道:“那你……買那個……”
平非卿彎眸,把他手捉緊了回道:“你說呢?”
蘇如異用力抽手,果然抽不出去。
“今夜不許回自己房裏。”
“王爺我想起奶奶生前在村裏頭留了半塊地給我我要回去種田了隔壁李伯伯家的豬我也得幫着喂村西的小虎子還欠我半顆芝麻糖沒還呢我得找他要回來總之就是我突然有好多事情要做不得不離開京城了我也不想的但我真得走了感謝王爺大恩大德這些日子以來留我吃住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的……”
這人聽得低沉直笑,把那白嫩軟滑、微有些肉肉的小手握得牢靠,輕笑道:“想都別想,本王不會放了你。”
“王爺王爺……我不行我真不行……這天下都是你的你随便換個誰好不好……”
“這天下是皇上的。”
“皇上的就是你的你們一家人親親熱熱兄弟情長……”
平非卿笑嘆一口氣來,停下腳步,側身對上這少年雙眼。
蘇如異住了口,又慌又怕地看着他,這人無奈道:“平時傻兮兮的便也罷了,這種話以後再不能亂說出口來,你雖無心,世上卻多是的耳朵,知道了嗎?”
“……知道了。”
“那便走吧,別鬧。”
蘇如異跟着走了兩步,覺得不太對,怎麽被牽着鼻子偏了話題?
想着又抽一抽被裹住的手,依舊徒勞無功,繼續哀怨道:“王爺你放過我吧,我可害怕了……”
“休想。”
“……”蘇如異怒了,“平非卿!”
走在前頭之人腳步不着痕跡地微頓片刻,淺淺挑眉。
不錯,敢喊他的名字了,還是用吼的。
“有何事,去謙竹閣吃罷午飯再說。”
“我不吃!”蘇如異決定這一回一定要拒絕任何誘惑,頑抗到底,“我頭疼,眼花,惡心,想吐,食欲不振,渾身抽搐,手腳冰涼!”
平非卿笑着揉一揉掌心裏的手:“不涼,暖的。”
“……”
輸了,蘇如異重新癟起嘴,一時再沒了鬧騰的法子,懵懵地,無辜地,不情願地,被這人一路帶去了謙竹閣。
“樓上樓下?”
“不吃!”
平非卿彎唇:“那就樓上。”
掌櫃的聽着這話迎上前來,謙和躬身一禮,抱歉道:“兩位,店裏的主子還在上頭,能否勞您二位稍候片刻,我這便去問詢一句。”說着忙轉身上樓去。
平非卿未阻止他,卻也未答應着什麽,只管領着蘇如異向樓梯行去。
不過是謙竹閣的主子,又不是皇帝在上頭,他又何必等着。
蘇如異掙紮:“掌櫃的讓你等一等。”
“本王不願等了,”平非卿淺笑,頗有些耐人尋味,近在他耳邊道,“什麽都不願等。”
蘇如異騰得一下紅了臉,低頭死死盯着腳下竹梯。
樓上似有人聲隐隐傳來:“……将人請上來吧。”那話音落了沒個幾步,兩人便到了二樓上。
平非卿餘光掃了一眼,确是有一桌坐着人,不過除此之外也沒再見着別人,還算清靜,便沒想着要向廊裏的閣間走,随意挑了一處順眼的地方,令蘇如異坐在裏面一些,罷了問道:“想吃些什麽?”
蘇如異好不容易掙了他的手,掌心已汗濕了一片,憋屈地擰着眉目,還在負隅頑抗着:“都說了不想吃了,我就是想吐。”
平非卿不以為然地笑笑,看向他的眼神帶上些捉弄:“你這是大姑娘有了身孕?”
“平非卿你……你混蛋!”
平非卿順眉:膽子又大了些,敢罵他了。
蘇如異沒什麽力氣的軟拳頭揮舞着把人推遠。
嗯,敢對王爺動手動腳了。
平非卿真是心情極好。
“當真不想吃什麽?”
“不想!”
這人低低一笑,并不勉強,打算自己随意點上幾個菜肴,反正這些日子瞧來,這少年一點兒也不挑食。
正想着開口,忽然聽那會傳來的那聲音平靜道:“李掌櫃,那桌客人的賬給免了,立刻叫廚房把好酒好菜多弄些個送上來。”
掌櫃的應聲施禮,得了囑咐下樓去。
随即說話那人站起身走近來,腳步踏在翠竹上,聲響清脆。
“平王莅臨陋閣,實在是蓬荜生輝。”
不愧是商賈之首的蕭家,同是生意人,那會兒在香膏鋪子都沒被認得,這會兒來了謙竹閣,倒是被認出了身份,這般世故,也難怪能将生意做到如今這地步。
平非卿滿眼興味地擡眼看看面前這人,半晌勾起唇角回道:“這蕭家生意人,倒是跟傳言一樣,心子玲珑。”
蘇如異心中一陣悲涼,果然世上人都這樣重王權,他是不是真的躲不掉了?
一張臉越發苦兮兮起來。
“早聞王爺對這謙竹閣評價頗高,若有格外喜歡的佳肴,定請知會一聲,莫讓廚房給疏漏了。”
平非卿愛同這樣的人講話,恭敬,卻不谄媚,甚得人心,也不會令人不自在,于是承下這份心意,轉眸問身邊依稀還別扭着的少年道:“你有何格外喜歡的?”
“肉……”蘇如異哀戚戚答,還兀自沉浸在幽怨裏。
直到過了半晌,愈發覺得有一道視線正審視着他,突兀到令他忽視不得。疑惑地擡起腦袋,順着感覺尋過去,果見一男子略顯訝異地看着他。
那人面如冠玉,氣質出塵,雖是男子,但若用上絕色二字來形容,也分毫不會牽強。
更重要的是,這一副模樣,讓蘇如異覺得無比眼熟,甚至是熟悉到令他胸膛疾跳不止的地步。
若沒有記錯,此人之前總愛僞裝容貌,用一張喬裝的面具,将本來的面容遮掩起來。
如今雖不知為何不再戴那面具,但這個人……
——這個人不就是他分別了半年的師兄嗎!
“啊……師兄……”蘇如異激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坐在外頭之人擋住去路,他便從椅後鑽了出來,興奮地撲上前去,“師兄……師兄!”
桌對還有姑娘萬分驚訝地嗆了口茶,不可置信道:“真是小如意啊……”
蘇如異拱在師兄懷裏,擡頭看過去,開心得不得了:這不是師兄身邊的惜楠姐姐嗎?
師兄獨自離開毒門,惜楠姐姐随後尋出門去,原來已經找着他了。早知如此,他當初也該收拾收拾跟上去,說不定早也找到這人了!
“小師弟?”身前人喚他。
蘇如異擡起頭,小狗一般地盯着他撒嬌:“師兄師兄師兄!”
這人愣了許久才回過神來,探手揉揉他腦袋,輕輕笑了笑,轉頭向那蕭家大少爺道:“我找着要去桦州尋的人了……”
蕭大少爺也是滿目驚奇,罷了向平王施禮:“王爺可介意與我幾人共用午飯?”
平非卿微微地斂着眸,不露情緒地颔首應下,目光停留在蘇如異扒着不放的那名男子面上,只暗自想着,原來這就是蘇如異口中提過數次的“師兄”。
原以為身在毒門裏的人竟也出現在京城,還與商賈之家的蕭大少爺相熟。
兩位從醫的毒門弟子皆身在桦州之外,還真是令人驟然好奇,不知毒門之中,有着什麽樣的稀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