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兩人還是去了那家口味地道的中餐私房菜。

行壹小賺了一筆後當即履行了之前的承諾,這就請易鹹吃了一頓好的,而看易鹹的氣色比視頻聊天時要好上些許,但恐怕今晚這頓飯不是單純地出來聚聚而已。

有什麽煩心的事情都要留到飯後再說。

在飯桌上,易鹹只将幾天前的機場見聞當做趣事說了出來,“也不知道那三個男孩的紐約之旅會不會順利。十幾年前,我來紐約的時候網絡還不像現在這麽發達,那時候正趕上了互聯網嚴冬的尾巴,紐約或多或少都有些被影響。

不說那些大公司怎麽樣了,就說那時候普通百姓要自己跨國提前預定到靠譜的酒店,在城市裏有一部手機随便能坐上網約車,那都是沒有影的事情。一個人走出海關的時候,我真想要調頭就買一張機票飛回去。”

行壹沒有傻到去問易鹹為什麽沒有走,背井離鄉的人總有各自的理由。

翻閱近年來的新聞是有爆出X二代來國外鍍金順帶揮霍錢財,但其實獨身來到海外的很多年輕人都有他們各自的理想。是求學也好,是求財也好,并不是真的因為外國的月亮更圓,有時候不回頭是因為不能輕易就向生活低頭了。

“世界一天天在變小,生活越來越便利了。大體上來說還挺好的。”

行壹一年前從沒想過她能來到大洋彼岸,在明朝年間即便有三寶太監下西洋在前,但是随着西洋人來到大明的海岸邊,沿海一帶的紛亂就沒有停止過。既有倭寇犯邊,又有西洋人船隊組成的海盜團,在那樣的動蕩下,民間個人想要出海遠行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我一直覺得要相信生活會越來越好。你也是闖過來了,但也要注意身體。聽老周說基本上回國的人都會胖一圈,而你在國內過了一個春節卻一點都不見胖,這有些拉仇恨值。”

行壹說着還翻出了易鹹之前的兔耳朵照片,“不過,比那時氣色要好很多了。”

“你竟然沒将照片設置成桌面,枉我特意去買了一副毛絨絨的長耳朵。”

易鹹想要笑着将此事一帶而過,但說到這裏他也不得不表明來意,“其實我有一件事情想問問你的意見,這事還是要去你家裏說比較方便。”

行壹笑着點點頭,易鹹要說的不可能是什麽風花雪月的事情,這都能從他臉上看出來。

這次再見易鹹能察覺到他身上多一層說不清的迷霧,并非是真的霧罩其身,而像是有什麽東西遮掩住了他的命數但又遮掩得不夠徹底,極有可能是某一門法術正在逐漸失效。

“只要是我能給的意見,絕不會吝啬不言。”

這一路開車駛向行壹家的路上,易鹹顯得有些沉默,他不知道此事該從哪裏說起,追溯其源頭,那真是說來話長了。

行壹到家後為兩人都添了一杯茶,她看着沙發之側不知從何說起的易鹹,“有話直說吧,你總不見得還想考驗我,讓我先判斷你身上發生了什麽。”

“考驗的不是你的眼力,而是你的定力。”

易鹹說着就伸手摸上了襯衫的第二粒紐扣,“眼見為實,你看了應該會明白。所以,你不介意吧?”

行壹才懂了為什麽要來家裏談比較合适,适才在餐廳裏總不能直接寬衣解帶。而看着易鹹修長的手指摸着黑襯衫的扣子,她緩緩點了點頭,要相信她的定力一向很好,閱屍閱鬼無數也不介意看看活人的赤.裸上身。

“六月中旬天完全不冷,你在屋內做這些也不會被風吹得感冒,所以你盡管繼續。”

“好,那我也不客氣了。”易鹹說完就慢慢解開一排紐扣,他真不是故意放慢動作,只是對着行壹做這些難免就手指不太靈活,“第一次難免不熟練,還請別嫌我手笨。”

這時候誰還嫌手笨,注意力都不放到了衣服後面的胸上。

行壹原本還帶着一絲微笑,但看到易鹹心口處模糊的黑色印記,她就立即眼神一凝。如果說之前周彤彤後頸的蝴蝶刺青因為在被艾倫剝皮後洗了一半而不夠清晰,易鹹心口處的這一個古體鹹字模糊得原因絕非人為地主動洗去。

當行壹親眼見到模糊的印記就明白易鹹猶疑着不對她提起此事的原因了,因為術士作法也分可為與不可為,有一些禁術需要施法者付出極大的代價,誰讓逆天而為必遭天譴。“以煞陣邪,敢做這件事的人想來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我也不太清楚,玄渠和尚為我刻下此物後,據說他是修養了十多年才康複。”

易鹹正因明白其中的風險,他才一直沒有對行壹提起此事。原本以為一事不煩二主,玄渠和尚能夠找到後續的解決方法,誰想到天不從人願。玄渠圓寂之後,除了行壹之外,還真找不到一個有本事又信得過的術士,坦言其中前因後果。

“事情說來話長了。據我父母說,我出生之後就特別容易招惹古怪的存在,家裏時不時就多了奇怪的聲音,母親在坐月子的時候還見過一些黑影。家裏想了很多辦法,而後找到了玄渠和尚,他為我取名為鹹并定下了以煞鎮命的方法。

直到十四歲之前,我都以為心口的是胎記。那時候它看上去就是一個黑色的圓形圖案也沒有顯出鹹字。因為跳級我比同齡人早了兩三年就上了高中,十四歲高一那一年,學校組織去城郊軍訓。

在軍訓基地裏,我遇到一個外校的女生,我只是回答了一句禮堂大廳在哪一棟樓裏,不過一面而已,當天夜裏我就昏了過去。”

易鹹說得極其簡單,而他并不願意去回憶那段過去,因為他的青春歲月并沒有太多的快樂。

在十四歲之前,雙親沒有說出為何不讓他讀自己感興趣的書,直到那一年事發,才猛然說出了他的體質特別,就是與傳說中的唐僧體質很相似。

妖魔鬼怪頻繁地靠近都是想要從他身上得到好處,玄渠和尚下的封印以煞氣蓋住了命格,然而下印時他還是嬰兒不能承受太過的煞氣,需要等到長大後觀察身體情況的變化。

“這世界上可怕的不只是妖魔,總有那樣一小部分人,以愛為名,完全不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在我昏迷之後,父母與玄渠和尚都趕來了,這才知道是中了蠱毒。蠱蟲想要進入心髒時與封印的力量對沖,我就倒黴地暈了過去。下蠱的就是那個我事後才知道名字的女生,刀芷蘭解釋說她是一見鐘情,才會少不知事地放出了情蠱。”

易鹹根本不相信這種見鬼的一見鐘情,他才不要這種蠻橫無理的愛情。尊重一個人是任何感情的前提,沒有這個前提就不必去談之後的一切。

“比起一眼看中我的臉而生情下蠱,玄渠和尚與我都覺得刀芷蘭可能是看中了我的體質。那件事改變了我的生活軌跡,為了遠避紛争,玄渠推算出我必須斬斷與一切羁絆,獨身來到紐約以十四年為期限,慢慢讓煞氣融入身體,才能有命好好活下去。”

行壹從這些話裏已經能推斷出一個梗概了,易鹹來到紐約之後的故事就不再與離奇之物有關,但是紐約容不下眼淚,而華爾街只相信金錢,他一步步走到今天并不容易。

“玄渠和尚為你刻的印記有七分奏效了,反正我是看不出你有着供人滋補的體質。煞氣入體慢慢相融這一過程應該還差最後一步,找到一套适合你修養生息的功法,能讓你不必為煞氣所困,而是能夠将其化為己用。”

行壹沒有顯露出憐憫之色,唐僧體質并非絕無僅有,要不然怎麽會有采陰補陽與采陽補陰之說。但是不同人的滋補功效大相徑庭,不恰當的說易鹹則是屬于品相最好的一種。

玄渠和尚采用的應對之策實屬兵行險着,對于被施法的人有極高的要求。

如果易鹹沒有能熬過來,或是他不夠自律地沒有遵行十四年之約,結果可能是反害其身。如果能夠熬過來的話,則能一舉進入了修行之道,比之常人更加事半功倍,福禍相依莫不如是。

行壹想着伸手輕輕摸了摸已經模糊的鹹字,被手指拂過的微涼觸感讓易鹹不自然地抖了一下。

“壹壹,癢,你對它太溫柔了。”易鹹說着就得了行壹一個白眼。

“別用這種奇怪的稱呼。你再這麽叫,我會讓你見識一下什麽是真的溫柔。”

行壹感覺到指間觸摸的煞氣有些複雜,玄渠已經亡故了,而易鹹想要請讓她補全那套功法,這件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師父曾經為我取過字,天衍四九遁去其一。四九也作大寒至深,不如就字大寒,說是天冷到極致了,那麽渡過嚴冬總會迎來春天,大寒是裏新生與希望最近的時節。困擾你的問題也總能找到應對之法。”

易鹹看着行壹收回了手指,他還沒來得及去細品心裏的一絲失落,行壹的手機就不合時宜地響了。

行壹看着來電號碼,她沉默了幾秒才接通了電話,“保叔,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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