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誤入地府
問名字?
認識我的,還是不認識我的?認錯了人的?還是在确認什麽?
陳雲景轉眼心裏掠過千萬想法,面上默然無聲,以極快的速度猛地扭頭往後看去!
什麽都沒有,風悄悄路過草地。
陳雲景仔細觀察着周圍,王座附近空蕩蕩的草地,他們身處山頂,周邊卻只有一棵樹冠極大的老樹和幾條小路。
正在此時,樹冠上又傳來催促的聲音,尖利而刺耳:“你在看哪!本尊在問你話!”一團陰森的黑霧立時從樹冠上迎面噴來,越近越是森冷寒人。陳雲景當即一把推開膝上昏迷不醒的少年跳起來。
可速度終究慢了一步,眼看就要來不及避開,被那團黑氣遮天蔽日的迎面罩住——
他反射性擡手擋去,祈求多少能擋一點,可別剛複活又死了。
緊迫時刻,胸前卻光芒大盛,光圈蕩開,一瞬間刺的他睜不開眼。
只聽到一聲沖破雲霄的尖叫,重合了男女老少聲,陳雲景詫異看去,卻只能看見一團光。尖叫聲刺耳,那孩音怨恨叫道:“洗鉛瓶!該死的瓶子,該死的瓶子!”
叫聲音斷時,面前黑霧盡散。
鎖骨處那枚被體溫染暖的玉瓶,晃悠悠褪了青光,從半空落下,陷進白衣上。
陳雲景仍怔怔擡着本要阻擋攻擊的手,驚心動魄的一幕忽然發生又忽然離去,他才悟得那天道給的玉佩是個能保命的好東西!
他緊握了握胸前的玉瓶,又驚又喜,頓生劫後餘生之感。左胸腔裏的心髒過山車一樣上了頂峰又陡然落下,沖掉一切反應和思緒。
陳雲景回過神後立馬把地上人事不省的家夥拽着領口遠離老樹,蹲下身子挽了挽衣袖,使勁拍少年的臉,打的啪啪作響,“燕飛,醒醒!醒醒!命都差點沒了你還睡!”
少年的臉頰被又拍又□□得通紅,人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會,沒了吧?
陳雲景心驚膽跳,越看越覺得很有可能。他盯着人看了一會兒,慎重地擡起二指去試探呼吸,方才稍稍松了口氣。随即立刻揪着他耳朵,毫不客氣,“燕飛——”
一點反應都沒有。
“既然這樣,那就帶着你吧。”陳雲景嘆了口氣,站起身,撸了兩把袖子,十指相合掌心外翻,一本正經地往外拉了拉肌肉。
然後,彎腰抓着少年腳踝,拽起了少年的一條腿,面無表情往前使勁拖去。
從山頂下去只有四條路可選。
陳雲景分辨不出走哪條,便幹脆嘗試往沒路的地方跑去,卻詭異地都繞回了原處。他拽着人走的滿面通紅,冷汗滴滴答答濕了一後背,眼看着力氣越用越少,眼前發昏,幹脆深吸兩口氣,蒙頭随意紮進一條小路裏。
快走了約莫幾百米,越往下跑景色越是昏暗,還配有幹澀刺耳的鴉叫聲。
直到不知何時滿目漆黑,頭頂彎月。陳雲景拽着個人,越走越慢,漆黑、空蕩、安靜的環境裏,除了自己急促的呼吸聲,不遠處冷不防傳來一聲尖叫。
陳雲景驚得毛骨悚然,側臉一看。
居然看到草叢中一個半透明的人影在不遠處雙手捂着臉頰,嘴巴張成一個圈。見他看來,那人影捧着臉以比他更驚恐扭曲的姿态大喊:“見人了!居然是人!好可怕、好可怕!”說完一轉身,逃命般兩三下飄走了。
真的是飄,腳不沾地那種!
想起那來時的古怪,陳雲景心生不好預感,他把少年随手扔下,自己跑快了幾步,撥開長到肩高的草往外一看。
黑夜裏遠處一座紅燈古城靜靜立着。
城邊蜿蜒而過一條黃色大河,河裏白骨起起伏伏。無數半透明的人影正背對着他往古城門飄飄而去。
陳雲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松了手,兩邊草叢回攏成密不透風的模樣。他往後退了一步,心驚膽戰,簡直懷疑自己究竟來了什麽鬼地方。
對了,燕飛,他也還在。
陳雲景連忙扭頭跑回去找少年,急忙拽過昏睡的少年乞丐,試圖掏出小乞丐手中的匕首護身。
可是小乞丐實在抓的太緊了,怎麽掰都掰不開!陳雲景氣的伸手直接捏住他一邊臉頰,順時針狠狠一擰,低聲道,“再不醒你就留在這裏被鬼吃吧!”
小乞丐還沒睜眼清醒先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睜開眼,捂着紅腫的側臉,一臉茫然地看着俯視着他的陳雲景。他痛吟一聲,又揉了下自己發麻的後腦勺,摸了一下自己酸痛不堪的小腿,然後扶腰,“我的頭,我的腿,我的腰,嘶~好痛!誰趁我昏迷打了我!”
陳雲景一下子捂住他的嘴,“你吼什麽吼!找死嗎?”
小乞丐滴溜溜轉着兩只大眼睛,眼裏閃過一絲陰霾。
陳雲景一看他模樣,立即收回了手掌。果不其然,手一拿開就看着小乞丐張嘴兇猛的一口。他但凡再慢一點縮手,怕不是要被啃下一塊肉來。
陳雲景凜然起身,皺着眉交錯着手環在胸前,“恩将仇報,我就不該救你。”
小乞丐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匕首尖默不吭聲對準陳雲景。
“你先看看外面,再考慮要不要和我打起來吧。”陳雲景指了指他剛去的位置,示意小乞丐趕緊撥開那草堆往外看看。
小乞丐仍舊警惕着他,四周打量了下陌生的環境。一臉兇狠地沖他揮了揮匕首,大有‘敢騙我偷襲我,你就死定了’的意思。
然後他一臉懷疑地探頭一看,整個人大腦都麻了。
小乞丐輕手輕腳倒退回來,一臉恍惚,如在夢中:“原來我們都死在風沙裏了嗎?”他面上空白,“原來我已經死了?!”
傻模傻樣。
旁邊陳雲景忽然伸手叩了他腦袋一下,力道還不小。
小乞丐捂着腦袋看他,眼神終于恢複清明,繼而是不滿,上前一步揮舞匕首,黑夜裏仍可見匕首上寒光凜凜。
陳雲景慢悠悠後仰,避開他的匕首,見他當真一副不認識自己還十分防備的模樣,心情便好不起來,只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疼嗎?就我兩還是人呢,與其針對我,還不如想想怎麽從這裏回去。”
小乞丐皺着一張臉,冷哼了一聲,似乎也很同意。
陳雲景側身,伸手一指來時的漆黑的路,“這是我們來的地方。”
往前一指,“對面不知道什麽城。但肯定不是人能去的地方。”
“所以,”他展臂,“我們走哪邊?還是往兩邊?”
小乞丐擡手指了指自己,挑眉,“這麽重要的大事,你要我決定?我還是個孩子!”
陳雲景一笑,剛要說話。
這時候,擋住兩人的草被扒開,露出一黑一白兩個穿着鬥篷的鬼影,均手握鐮刀,面向他們,看着極其不好相與。而在這黑白身後,還有一個十分眼熟的白影捧着臉尖叫:“就是這兩個人類!”
糟了,是剛剛那個跑掉的鬼影!
一大一小兩人一口冷氣倒吸上來,頓時也顧不上辨別方向,紛紛扭頭就跑。
陳雲景本就疲累,休息沒多久又開始奪命奔跑,喉嚨風箱一樣赫赫喘着氣,他直覺旁邊不對勁。
回頭一看,目眦欲裂。
那小乞丐,跑!反!了!
一股氣湧上來,差點把人氣炸了肺。
他回身,後腳跟落在地上輕輕一轉,往前沖去。
追他的黑鬥篷手肘擡起,揮舞着巨大的鐮刀,沖他腦袋橫向砍下。陳雲景目光一凝,矮身從大鐮刀下鑽下,白玉發冠卻被鐮刀砍中,發出清脆一聲,碎成了塊。
漆黑長發頓時落了滿身。
脖頸上的玉瓶發亮,爆發出森綠的光,剎那把黑鬥篷彈出百米遠。爆發出的氣浪一陣接着一陣沖刷出這片草地,把周邊的所有鬼影都彈出數百米。
風暴附近卻唯一安然無恙的小乞丐見狀,停住腳步,往回跑。
而處在風暴中心的人卻彎下腰,捂着絞痛的心髒猛咳幾聲,舌尖嘗到了濃郁的鐵鏽味。
“你個白癡,居然和我跑反了!”小乞丐跑回來罵罵咧咧,拉住他就要跑,結果死活拉不動,扭頭一看,陳雲景揮揮手似乎有話要說。
跑反的明明是你!陳雲景一張嘴,嘩啦一下吐出一點血來。
“你、你這是怎麽了?”小乞丐驚恐,一副想要拉他又怕碰到傷口的樣子。
我也想知道自己怎麽了。陳雲景含着滿口鐵鏽味,示意他看那被彈遠了、此時卻歪歪扭扭爬起來的黑白鬥篷,還有對面城門大開,湧出了更多的黑白鬥篷,直直往他們方向奔來。
再不走真來不及了。
陳雲景側頭呸了一口血水。
小乞丐罵了一句,不管不顧半彎膝蓋,扯着人手腕從後往前圈到自己脖頸上,繼而蹲身一勾對方膝蓋,把人背到身上後起身,尋了個方向撒丫子地狂奔。
陳雲景抓緊了心口處的衣裳,指尖泛白。“我沒事,你讓我緩緩,再、再下……”他呼吸越加急促,眼前漸漸模糊一片,開開合合着唇瓣想說些什麽,話還沒說完,甚至忘了自己要說什麽,理智散成無數的細點。意志最終還是禁不住體弱,昏了過去。
身後的黑白人影速度速度猛然加快,幾乎已經到了縮地成寸的地步,憑借兩條腿怎麽可能跑得過。
眼看距離越來越近,就快追上了。
小乞丐颠了颠背後的人,側臉揚聲喊道,“喂?喂!還活着嗎?”
背上的人沒有絲毫反駁,看起來是真暈了。
一聲難聽的烏鴉叫傳來,小乞丐咬牙切齒,眼瞳漸漸映出一點翠色,“該死的,我遲早炖了那只死鳥。”
鴉叫越來越急促。
小乞丐邊跑邊空出右手,在前方虛空畫了個圈,圈中水紋鏡面頓生。小乞丐背着人,毫不猶豫地跑進了圈內。
那些追兵伸手一碰,光圈化成了無數火星,灼傷靈魂。
只是一瞬間,兩人已經回到了城門不遠處。這裏沒有什麽荒漠,只有四面八方而去的道路和一片小樹林。
小乞丐松了口氣,還沒站幾秒鐘,搜索的士兵就找到了他們,連忙喊人,“來人!王爺在這!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