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風寒急症
雖然是被主子賞了一頓好吃好喝,然而身為王爺唯一的貼身小厮。郁青還是沒能逃過為王爺守夜的命運。
他在外間整理完自己的被褥,除去外衣,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美滋滋剛要爬進被窩裏。內間卻忽然傳來一陣摔倒在地的悶響聲。
頓時驚得郁青睜開了略有困意的眼,披上外衣進去一看。
好家夥,那麽大的床都能摔下來。
郁青好歹還記得自己的‘身份’,過去把人扶起。
陳雲景從脖頸紅到頭,迷迷糊糊喊着“水。”
一杯盛滿的水杯塞到他右手裏,又被人托起右手喂到幹澀的口中。喝完一整杯水的人方才嘆了口氣,滿口悶得慌的酒氣才有了出去的方向。
“王爺?王爺?喝完了就回去睡吧?”
陳雲景眨了眨眼,扭頭一看,視野晃晃悠悠,他擡手一拍腦門,再睜眼,總算看清了些,“燕……燕飛?”
第幾次了,又是這個名字。郁青氣不打一處來,大不敬地單手托起陳雲景下巴,強硬道,“燕你個頭啊,看清楚了!小爺叫郁青!”
“你別晃。”陳雲景眼前一片重影,他扭頭避開郁青的鉗制,歪歪扭扭站起來,往人身上撲。
郁青怕他摔出個好歹來,沒避開,沒成想就被人捧起了臉。面前的酒鬼一時傻乎乎的笑,一時又滿臉疑惑,“怎麽還、還變小了。”不光說,還上手捏着郁青臉頰兩側的肉。
酒鬼,妥妥的酒鬼!他和酒鬼較量啥呢。郁青的氣來得快,消的也快。幹脆飛快搖搖頭把陳雲景兩只手甩開,雙手壓着對方肩膀逼着對方倒退,兩三下把人摁坐回床上,“睡覺,快!躺下,閉眼!”
陳雲景睜着眼一臉迷惑地看他。
郁青一手把他摁倒一手給他扯被子,毫無防備下被一腳踹在腰間,往後一退,被腳踏板絆倒在地上,摔了一屁股疼,肩上本來散散披着的外衣也随之落到地上。少年本就不多的耐心徹底終結,一下子炸了,怒吼:“你幹什麽!”
陳雲景眼神晦暗地看他,“燕飛……你為什麽要喜歡男人?”
郁青罵罵咧咧從地上爬起來,“小爺不幹了,這小厮誰愛做誰做去吧!”他怒氣沖沖往外走了幾步,一個身着單衣的人跟了上來,甚至越過了他,先行打開了門。
對方還好聲好氣:“你想去哪?夜路危險,還下着雨,不要開車,小心被雷劈。”
下哪門子的雨?還咒人被雷劈,郁青氣不打一處來:“去把你個醉鬼大砍八塊,炖了當宵夜。”
“哦,不開車就好。”陳雲景點點頭,然後十分自然地擡手,圈住郁青手腕,“那我們一起去廚房找刀?”
郁青被他冰涼的手腕冷的一激靈,回過神就被拉到了院外。
院子裏種着幾棵正好的花樹。陳雲景一本正經地拉着貼身小厮繞着自己的房屋走了幾圈,然後對着花樹彬彬有禮問,“請問,廚房在哪?”
眼神真摯,仿佛眼前不是樹,而是一個人。
白癡,難不成還真想把自己送去廚房,遞過刀給他砍成八塊不成?順帶自己跳進鍋裏去煮嗎?想起那副場景,郁青在後面笑的捧腹,直不起腰來,一時間忘了之前的不爽快,就想看這人還能做出些什麽奇事。
“好的,謝謝。”陳雲景似乎從一棵樹那‘得到了指路’,又開始拉着郁青到處走,走了一會兒,他忘了自己要做什麽,呆呆立在院中。擡眼一看,看到屋頂碩大的圓月,一下子又來勁了,四處找□□。
“你要做什麽?”郁青見他一副到處找東西的模樣,不禁出聲問。
陳雲景指了指屋頂,十分興奮,“琉璃瓦!第一次見就想爬上去踩了。”
“想上房頂啊?”郁青随着他的手指往房頂一看,眉飛色舞,“那還不簡單。”說完彎腰把人扛起來,瞄準了點,幾個借力,單手吊着屋檐一甩,輕巧落在房頂上,把人放下,得意洋洋,“厲害吧?”
陳雲景不回答,把人用過就扔。搖搖晃晃踩着琉璃瓦上去,一屁股坐在了屋脊上,擡頭看那一輪圓月,面上空落落的。
“你怎麽了?”郁青看看那月亮,又看看陳雲景,不明所以。
“我好像……很久以前,也曾見過這樣的月亮。”
郁青默然,不知想起了什麽,抱臂冷哼道,“哼!何止見過。”
兩人一站一坐,在夜色下停留了許久。
第二天,吹了一晚上冷風的王爺就病倒了。一臉虛弱地躺倒在床上,面色通紅,呼吸濃重,急的府上的下人熱鍋上的螞蟻般團團轉。
唯有郁青一臉平靜地被罰跪在院子裏,還有心思在那裏拔草玩。
想起剛剛被夏總管一通吼,就不甘心地撇嘴。
什麽嘛,他和陳雲景兩個人同樣都是身着單衣出去逛的,誰知道王爺真這麽‘弱不禁風’,同樣的夜風他吹了一點事都沒有,對方就病倒了。
這能怪他?何況他一個下人,也攔不住主子撒酒瘋,是吧是吧?郁青對着牆角一通抱怨。說着說着覺得似乎哪裏有些眼熟,尤其是那翠綠的小葉子。
他定睛一看,眼睛刷的亮了。飛快膝行上去,撥開角落的草叢,居然再次看到了那株山茶花!
陳雲景暗道倒黴,連着兩次身體病倒後,他才發現那肉身一旦重病或者勞累過度到昏睡,他的靈魂就會被迫彈出去,也許這算是身體的‘自我防衛’?可是更倒黴的是,他藏得這麽隐蔽都被郁青發現了。
面前這株山茶花這次化形只有成人小臂那麽長。陳雲景從泥土裏拔起根系站起來跑出沒多遠,被身後少年一個飛撲壓倒,抱在了懷裏。
“嗷!想死小爺了!”郁青緊緊抓着他,就像抓住好不容易得來的欺負某人的機會,連忙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又狠狠搖了搖,“快!快變身!快!”
陳雲景往外抽了抽枝條,抽不出去,幹脆往後一仰,直挺挺在郁青手裏裝死,一動不動,假裝自己只是普通的一棵植株。
郁青氣呼呼道,“你不變身?小爺立刻把你拿去廚房大切八塊,煮成花茶,給屋裏那主子喝去!”
又是大切八塊,這家夥到底有多喜歡‘大切八塊’,想起昨晚少年的威脅,連帶想起昨晚自己幹的蠢事,雖然郁青不知道他們是一個人,但是簡直有損他形象。陳雲景幹脆躺平了任他搖晃,打定主意裝到底。
郁青瞪着他,瞪到眼酸也沒看到任何變化,氣的咬緊腮幫。忽然靈機一動,彎了彎眼睛,“你再不變,我就生啃了你,你信不信!”
說完極其誇張地張大了嘴,一邊發出“啊~”的聲音一邊把植株最頂端往自己嘴裏塞。
世間竟有這麽無恥的人!
陳雲景一下子掙開他變成人形,右手毫不留情狠狠鉗住對方兩腮軟肉擡起,冰冷的指尖冷的郁青一哆嗦,便聽到頭頂陰森森的聲音:“上次挨打不夠是不是?”
郁青擡手使勁扒拉着桎梏自己的手腕,氣力軟乎乎地和只小貓一樣。
可陳雲景清楚知道,這可不是什麽好逗弄的貓,這可是一只會咬人會撕人的老虎。
然而縱使他心裏再怎麽清楚,此時俯視着跪在地上仰臉可憐巴巴看着他的少年,白淨的臉,兩頰肉肉的軟軟的,這個視角實在顯得對方如此柔軟無害。
心髒像被貓爪子輕輕撓了撓,陳雲景挑眉,晃了晃手,帶着郁青的腦袋也跟着左右小幅度晃了晃,“你裝什麽裝,我知道你氣力很大。”
郁青一臉憤憤看着他,口齒不清,“沒……沒裝!”
“哦?”
真的假的?
陳雲景不太信,還想再試探一下。腳步聲起,他看了一眼聲音來的地方,抓起郁青的手腕帶着他翻過院牆,一路向前,沒過多久便入了花園,尋了個鮮少人來往的空地,方才放下對方的手。
郁青冷哼了一聲。
陳雲景看他不複之前的盛氣淩人,好笑地朝他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
“做什麽?”
“來,給你打一下。”
“你有病吧你!”郁青被這一句氣的跳腳。
“我沒病。”陳雲景故意刺激他,“就你這武力值,貓撓一樣。”
“你看不起誰!”郁青一拳砸在旁邊的樹上,那樹晃了晃,忽然從被打到的地方橫向撕開裂紋,上半截樹身歪倒砸到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音,煙塵滾滾。
所以剛剛都是裝的咯?陳雲景心中下了定義,嘴上還不饒人,“事先鋸好的吧?”
“你!”郁青胸脯急速起伏,像要被氣炸了,他罵罵咧咧,“你得意什麽!如果不是因為契約……”他猛然驚醒,住了嘴。然後二話不說一拳砸到陳雲景身上。
拳頭穿透了陳雲景的靈魂,落到空氣上。卻沒有因為力氣過大而導致出拳人下盤不穩而摔倒。
看來是對方早知道打不到陳雲景。
陳雲景像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事,擡手又扣住少年手腕,感嘆道,“原來只有我能觸碰到你啊。”他發現和郁青呆在一起,發現的好玩的東西可真是越來越多了。看向郁青的眼神不由帶上了審視。
“你想的美!”郁青咬牙道,“待你靈魂穩定,等着挨揍吧!”這一句話說出來帶了鼻音,少年的眼圈一下子紅了。
“哦?靈魂穩定?你……”陳雲景還沒說完一句話,少年忽然沖過來撲進他懷裏。
陳雲景被這巨大的沖擊力撞擊到往後踉跄兩步,後背撞上了粗糙的樹身,‘咣’的一下,樹葉搖下幾片,疼的發慌,“你發什麽瘋!”陳雲景惱道,低頭看去,怒意漸消,未盡之語消失在唇邊。
陳雲景摸不準頭腦,“喂?你這是怎麽了?”
他感覺到熱意蔓延在自己胸口,濕了衣襟,一直落到心裏,燙的發緊。不由渾身一僵,擡起雙手,無措地看着少年在自己懷中的發旋。
半晌,陳雲景擡手揉了揉他腦袋,“你哭什麽,剛剛不還是很兇嗎?現在這樣,搞得我像個大惡人一般。”
少年用泣聲兇巴巴道,“你才哭,你全家都哭!”說歸說,臉可一直埋在他胸前,手也抱得緊緊的不肯松開。
陳雲景又好氣又好笑:都哭成這樣了還不忘嘴毒一下,他沒來由想起現世一個詞:奶兇。只得拍了拍他後背,“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男子漢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淚,你現在哭哭啼啼像個什麽樣子。”他難得見這家夥吃癟,還想調笑幾句,但又覺得不合時宜,便幹巴巴咽下了後半句。
郁青擡起頭,黑瞳水亮亮的,眼圈紅紅的,說話半是委屈半是不忿,還帶着些撒嬌的意思:“被抛下的又不是你,你當然不懂!”說完一踮腳,狠狠咬了陳雲景鼻尖小痣一口,留下一個牙印。在陳雲景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扭頭撥開草叢便跑了。
留下陳雲景一臉莫名其妙,指腹小心翼翼摸了摸那新鮮咬痕。
“嘶~咬的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