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首獄犬
視線往下一落,兩人都可清晰看見,那黑霧中龐大的三條狗頭,居然是同一個身子。
那三個腦袋赤紅着眼,巨大而彎曲的獠牙暴露在外,滲着口水滴滴答答往下落。瘦出骨架的犬身上有着一條條縱橫的疤痕,看起來十分兇猛,是能把人活活咬死吞進腹中的狠厲。被它們的視線一掃,盯住的獵物怕是要吓得不敢跑。
陳雲景啓唇,欲言又止,唇瓣顫顫,抿住了:“郁青,你……會打狗嗎?”
“那麽大的狗,它攆我還差不多。”郁青随口道。他轉頭一看,竟見陳雲景面上一派嚴肅。他還未見過陳雲景這般模樣,轉念一想,樂了,“你怕狗啊?”
陳雲景連呼吸都不由自主放輕了,白着臉默默點頭,“我不喜歡狗。”
對面的惡犬蠢蠢欲動,沖他們叫了一聲,喉嚨裏咕嚕嚕地響,像是餓極了,盯着他們不放。陳雲景被這一聲叫驚得喚來從未有過的清明,眼睛不由牢牢盯住對面,唯恐那條惡犬忽然奔來。
他曾經在書上看到過,說,遇到惡犬不要跑,你跑它會以為你怕了它。這個時候,應該……
郁青往上拽了拽他,嘲笑道,“你蹲着幹嘛?起來啊!這麽慫,還是不是個男人。”
陳雲景煩躁地甩開他的手。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陳雲景所有的心神都放在對面,呼吸都放輕了。這時,一股熱氣在耳邊猛然炸開,如驚雷落入河道,“汪!”劈起驚濤駭浪。
全神貫注的人被這一下去了半條命。
郁青毫無顧忌,還在旁邊捧腹哈哈大笑,“你居然怕狗,哈哈哈,你居然怕狗!”
嘲笑兼吓人,如果不是時間地點不對,陳雲景當場摁死他的心都有了。
對面一點動靜,他連忙轉身緊緊和那惡犬對視,不敢移開眼。
“喲,看這臉白的……”郁青話還沒說完,對面的惡犬從鼻子裏噴出兩團熱氣,呲了呲牙,往前試探了一步。
惡犬弓背,中間的犬頭一張口。
郁青臉色當即一變,罵了一句,當即拽起陳雲景胳膊就往前跑,烈火擦着陳雲景腳尖落在地面,鞋面被火烘起了高溫。
洶湧的烈焰噴到那地面,燒焦了一團,恰恰就是他們剛剛站着的地方。就差那麽一步,死裏逃生。
陳雲景踉跄了兩步,被郁青拽的胳膊生疼,拼命往前跑去。
身後的惡犬四□□替追過來,整個地面都被它踩到震動。兩人在它面前渺小到像兩塊會跑的生肉。
尤其是那惡犬還會噴火!
不僅會噴火,還是三個腦袋一起四面八方地堵着噴!
在一陣震動和火牆圍堵下,郁青帶着他一會往左一會往右,精确地躲開一陣陣澎湃的烈火。倒是陳雲景被他帶的昏頭轉向,完全不知道哪個方向是哪個方向。到最後,他腦子發麻地跟着郁青後腳跑。
那兇獸身體龐大,跑起來自然比他們快得多,眼看就要被追上。兇獸已經迫不及待地張大了口,在他們身後露出深淵般的喉,一呼一吸,疾風與他們反向而行,樹木攔腰截斷,全被兇獸‘吞’進腹中。
窒息的氣壓連同。劇烈的運動引起呼吸驟急,連帶着胸前悶痛,連帶着腳步遲滞了幾分。
“差一點,還差一點。”郁青看到前面有座開着大門的城池,連忙喊道,“你怎麽那麽慢啊!”
陳雲景惱他,張口還沒說話,忍了很久的悶痛化作一陣心絞,大腦一片空白,連身體都不聽使喚了。只感覺到有人從旁邊撲過來,抱着他在地上滾了一圈。
沉重的朱紅大門轟地一聲關上。
惡犬被堵在門外咆哮,火焰從門縫裏陷進來。
心跳如擊鼓,一聲聲響在耳邊。陳雲景從失去五感的狀态裏恢複,漸漸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看見趴在他身上的郁青。
“對不起。”他喃喃道,為自己最後那幾秒失去意識道歉。郁青擡起眼看他,似乎很是詫異。下一瞬就被陳雲景暴起抓着前襟怒吼:“你以為誰都像你這麽變丨态嗎!我要那麽能跑還是個病秧子?!”
從剛剛明知他怕狗還故意吓他笑他,到逃命還管不住嘴來笑他。陳雲景不是不會生氣他毒舌,只是不計較罷了。現在運動一番情緒上頭,憋了很久的郁氣一下子爆發,陳雲景低頭捂着心髒赫赫喘着氣,顯然氣息還沒平複下來。
郁青被他這一吼人都傻了,半晌才找回聲音。瞪圓了眼簡直不可置信:“……你、你罵我?”
“我罵你怎麽了?”陳雲景還在氣,氣他剛剛在惡犬面前不想辦法逃就算了還落井下石嘲笑人。“你要再小點,你看我打不打你。”
郁青一愣,眨了下眼,不知想到什麽,臉蛋爆紅,眼神飄來飄去,一陣子莫名的羞澀奇妙地漾開了。
陳雲景也被他搞懵了,湧上喉嚨的話還沒說完已經煙消雲散。再一想,已經想不起來自己還想說什麽,只能咬牙:“……我說打你,你紅什麽臉?”
還沒來得及說話,郁青背後忽然壓上冰冷的□□。
被壓在身下的陳雲景看的無比清楚,無數黑白鬥篷的人不知何時已經包圍了他們,明晃晃的武器壓在兩人脖子上,十足的威脅。
兩人被押進昏暗的大殿。
殿中點着兩排長明燈,守衛默不吭聲地站着,臉全都隐在鬥篷下。殿堂沒風,可是就是莫名的寒冷。
陳雲景來時被迷惑了,只身跑出去,連外衣都沒帶,此時忍不住側頭打了個噴嚏。一件外衣兜頭落下來,帶着暖意。他黑着臉看去,站在旁邊的郁青撇了下嘴,“不就笑了一下而已,小氣鬼。”
陳雲景側臉不看他,“別和我說話。”
郁青扯了扯唇,既不服,又拉不下面子:“小氣鬼!”
“這事沒完。”
“哼!”
“……”
“喂,你說話!”
“……”
“兩位真是好興致。”陌生的聲音忽然從前面響起。
陳雲景擡眼看去,正看見一身黑衣金線的男子笑吟吟地落座高處,翻飛的黑衣上金色的獸紋威武兇猛。陳雲景正盯着那花紋看,冷不防聽到男子翻手扣了扣桌面,“堂下何人?”
那一直不說話也看不見臉的黑白守衛中,此時出來一白鬥篷,禀道:“正是這兩生人,強闖陰都,破壞秩序。”
“生人?”男子摸了摸下巴,漫不經心下了決定如何處置兩人:“來都來了。那便把他們直接投入輪回道,也不枉白走一遭。”
陳雲景繃緊下颌,打量着四周。正打算他們動強,那便反抗。
誰知白鬥篷頓了頓,“已經走過,只是兩人皆已超脫輪回之列,無法進入。”
嗯?已經走過了?
不僅男子驚訝,陳雲景也很驚訝,他條件反射看向郁青,想看看對方是不是早知道了。誰知道郁青臭着臉,一副誰惹誰死的模樣,也沒試圖再和陳雲景說話。
“有趣,已經上千年沒見過脫離輪回的人了。”那男子自言自語道,說罷笑了一聲,從高處下來,走到兩人面前,左看看右看看。
陳雲景擡手悶咳了兩聲。
男子點評:“一臉死相,魂不合體。”被點破的陳雲景僵硬地轉頭看男子。男子說罷卻已經扭頭看向郁青。
被打量的郁青冷哼一聲,昂首挺胸一臉冷傲。
男子道,“這個……”
陳雲景好奇等着他說話。
男子搖頭:“連人都不是。”
“你在罵誰呢!”郁青暴起,猛然一拳砸去。
男子往後一退,旋身回到高座上,好整以暇地撐着下巴,點了點桌面,薄唇懶懶吐出九字:“不認識,沒意思,扔了吧。”
臺下的守衛就要把他們捉下去。陳雲景連忙做了個停的手勢,“等等!”
“嗯?”
只看男子氣度,不難看出是這座城裏目前權力最大的人。而他們也不知怎麽來了這個‘陰都’,如果被扔出去的話……陳雲景快速想了想,“我們不是故意闖進來的,是城門外有一只地獄三頭犬追着我們不放。如果城主大人能幫我們解決一下那條三頭犬的話,”陳雲景抱拳,盡量讓自己顯得真誠些,“感激不盡。”
男子笑道,“哪來的三頭犬,我家小寵物在窩裏睡得好好的。”
小……寵物?陳雲景光想想那惡犬的模樣就壓不住緊皺的眉,他道,“若是不信,城主可以問問其他在場之人。它還朝城門噴火了。”
證人白鬥篷點了點頭,“确實如此。”
“哦?還有這事?”男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