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老友相見
男子起身往殿外走去,陳雲景随後跟上,走着走着覺得哪裏不對,回首一看。身後跟了兩隊守衛,大殿空蕩蕩一片,唯獨沒看到郁青。
郁青人呢?跑哪去了?怎麽又弄丢了!他回身想往後尋去,兩名守衛手中的□□相交發出碰撞的聲音,攔住去路。陳雲景不得不先解釋,“我回去找人,方才我身旁那位少年不見了,不知你們可有看到他。”
兩個守衛執着地立在原地,哪怕不發一言,強硬的姿态已經表明了他們的态度。眼看男子越走越遠,郁青又不知哪去。陳雲景只得先放棄尋找郁青,跟上那男子腳步。
城門外果真有一只巨大的地獄三頭犬瘋了似的咆哮。隔着一扇城門,艱難抵擋的守衛被惡犬又一次撞擊震的摔趴在地。
男子原本閑适的神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離了一百米遠,他遙遙道,“讓開,讓它進。”
話音剛落,城門處的守衛紛紛撤到兩邊,赤紅的大門被‘砰’的一聲撞開,飛馳進一只三首惡犬,鼻紋堆起,面目猙獰,瘦到只剩一身骨架,滿身疤痕,五指如針。肉眼可見它此時炸了渾身短毛,直直沖過來張大了三張巨口,噴出腥臭的熱氣。
陳雲景臉色一白,被那腥臭的口氣和尖細的爪子吓得往後退了兩步,正巧躲在男子身後幾步遠的距離,讓男子站在最前方擋住。
男子喊道:“小寶!停下!”惡犬看都不看城主,六只眼睛直直盯着陳雲景,弓起身不管不顧刷的一下撲過去。
陳雲景見狀不好,這惡犬看模樣,明顯就是奔着他來的!陳雲景連忙扭頭就跑。
男子往側邊走了一步,張開懷抱,正要接住躍來的惡犬。熟料惡犬在他前方一踮腳,直直躍過他往陳雲景張大深淵巨口撲過去。那模樣分明就是不咬死人不休。
陳雲景簡直是用出此生最快的速度逃命,然而那熱氣如影随形在身後甚至越來越近!陰影籠罩在他身上,那尖牙越來越近,連其上的幾根血淋淋的肉絲還能看的清楚無比。就在他以為下一刻要慘無人道到葬身狗口的時候。
那齒尖離他額頭就那麽一巴掌的距離,從上往下劃過空氣,大張的嘴摔落在地,響亮地摔了個狗啃泥,大地劇烈震動了一下,巨大的身軀一下子驚起無數飛塵。
它被人從後面拽倒了,還被死死桎梏着,按在地上。無論四爪如何掙紮、無論三頭如何咆哮,都再無法往前一步。只是那餓極了的哮聲一陣陣沖刷着陳雲景的耳膜。
再一次死裏逃生,達到高峰的緊張之後是無窮無盡身體的酸軟與精神上的松懈,面前景物化作格格模糊的花白,渾身發冷,喘不過氣。
“小寶!”男子不悅的聲音傳來。
眼膜倒映出三頭犬不死心張口沖他噴火的模樣,陳雲景心裏喊着糟了,擡腳想跑,卻跑不動,一個踉跄,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在他視網膜裏已經成了一片紅色的烈火越來越近。
陳雲景想,他果然最讨厭狗這種生物。
就在此時,陳雲景身後忽然飛出三根繩子,靈巧如蛇,自如飛上三只狗嘴卷的嚴嚴實實,把那剛出口的火焰給狠狠捆滅了,只留下狗嘴外吐出沒多少的幾朵小火星。
陳雲景睜眼只有一片花白,壓根分不清哪個方向是天、哪個方向是地,甚至找不到腳踏實地的感覺,五感交雜淩亂。他伸出雙手,想要捉住什麽,用來穩住摔落的身子。
泛冷的指尖恰好落在上托着的溫熱掌心中,有人托住他的腰。于是身子倒下的趨勢止住了,挨在有力的胸膛前,模糊間能看見一片黑。
不知是幻覺的黑,還是衣裳的黑。郁青……有這麽高嗎?陳雲景擡頭看去,只看到一個精致的下颌。
“睡吧。”接住他的人輕聲道,音色醇厚,透着股漫不經心的冷漠。陳雲景想看清他的模樣,那掌心自上而下撫過他眼皮,帶着抹沁涼的冷泉氣息。陳雲景還想掙紮,很快被這不争氣的軀體拽入甜夢裏。
煙塵過後,才看到城主一手拽着那三頭犬的尾巴根,正是他剛剛的動作,才使得那撲到半空的三頭犬被生生拽趴在地。
三頭犬還想掙紮,卻被男子死死扯着尾巴。它拼命往前伸着腦袋,一副不吃那人不罷休的模樣,三個腦袋卻都被捆住了嘴巴。
男子看到郁青此時的模樣。驚訝之餘,手上松了驚勁,那三頭犬連忙向前爬。
郁青不慌不忙從懷裏拿出個手掌大的烏玉印玺,一手攬着陳雲景,‘哐當’‘哐當’‘哐當’幾下,連法力都沒用,只一手蠻力就利落地把三狗頭全砸暈了。
“連只畜生都管不好,還敢稱帝。”郁青冷冷看着他,比天地靈氣更為霸道的氣場驟開,一下子讓四周的圍堵的鬼兵全倒飛了出去。
“郁青!”男子面上是見着老朋友的驚喜。
郁青低頭看看懷裏的人,擡眼,眼中風雨莫測,“你傷了他?”
他實在精致的過分,俊美絕倫,面上卻冰冰涼涼透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疏離。那張臉放多少年都不會認錯。男子一愣,随後疑惑。等視線落到郁青手上時,憤怒成了面上唯一的神色:“你偷我鬼玺!”說罷就要出手。
“真沉,要是不小心摔了……”郁青單手把沉甸甸的鬼玺抛上抛下把玩了一會,落入掌中。成功止住男子進攻的動作,等威脅夠了,明晃晃在男子敢怒不敢言的視線裏直接塞進胸前,不容置喙,“借用,算是你沒給狗上繩的賠禮。”
男子氣絕,卻又有所顧忌,“小寶是被人控制,與……”
郁青才不管他,單手攬着人踩上最中間狗頭,往上一跳,身姿靈活如燕,已然躍進不知何時繪出的傳送陣裏,只留下一句輕飄飄的“再會”。
無數鬼兵連忙就要追去,卻被男子喊住了。
“回來。”男子眉間不愉,“你們打不過他。”
剛出傳送陣,郁青身形一下子矮了大半,化作單薄的少年體态。他連忙扶住倒在他身上的陳雲景,看看後面沒人追來,才松了口氣。“再慢走半步,還真唬不住那老鬼。”
又四周看了看,沒看着那棵眼熟的山茶花樹,才給陳雲景撤去昏睡咒。
陳雲景口中呓語,郁青剛想聽清楚他說什麽。轉眼人就醒了,捂着腦袋一片茫然擡眼看他。
“郁……青?”
郁青扶着他手,沒好氣道,“怎麽,還想打我呢?”
陳雲景盯着他看了半晌,腦子裏一片混沌,像睡了很沉的一覺。過了好久,涼涼的夜風吹過,記憶漸漸回籠,他才領會那‘打’的意思。
——我罵你怎麽了?你要再小點,你看我打不打你。
陳雲景回想起來,一時被當時自己發洩式的不當言論辣了臉。他深吸了口氣,昏睡前的景象也跟着想起。火熱的掌心,成人的身軀,有力的脈搏,還有那下巴……他伸手,比了比自己和郁青的身高。
嗯,黑着臉的郁青明顯矮了他一截。按照他當時腿軟倒下的方向,是男人的肩,那按常理推斷,對方身高應該和他相差無幾才是。
郁青一把拍開他的手,嫌棄道,“怎麽,還嫌自己趴在人家身上的樣子不夠丢人?”
陳雲景愣了愣:“嗯?”
“你剛暈過去了,還趴到剛剛那男人的身上。”郁青擦了擦鼻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充分顯示出自己的諷刺:“要不是我來的快,你可被直接喂狗了。”
是嗎?雖然說剛剛那男人也是黑衣服,身高的确也符合。可是記憶裏對方的位置也該是在三頭犬身後才是。
難道是對方跑的特別快接住了他?
可是他和對方又不認識。而且他竟然這麽快就睡了,這不受控制的昏睡沒有能讓他靈魂出竅,證明他的昏睡并非是因為身體的原因。
陳雲景陷入沉思,擡眼又看了郁青一眼,忽然一擡手,抱了過來。郁青當即僵在原地,張開手不知所措地接受着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你你你幹、幹什麽?”
陳雲景淡淡道,“被吓到了,要個抱抱。”然後低頭,輕輕嗅了嗅少年脖頸。第一次什麽都沒聞到,第二次就有些微涼的草木氣息飄來,如同月夜裏清池散發的淡淡寒水氣息。
他愣了一下,複雜的情感紛至沓來,眼裏千情萬緒,最後只是化成一抹淺淡的笑意。
陳雲景放開他,看向四周,“我們現在是在哪?”
郁青聞言,一下子讷讷無聲,視線心虛地撇開。“我拖着你跑的急,沒來得及看去了哪。”
環顧四周,都是膝蓋高的野草。擡頭看的那片天能給他們指明正是黑夜,薄雲籠罩在彎月上。陳雲景看到了山上那從黑暗裏露出一角的佛像的頭部,于是攏了攏外衣率先往前走去,面上無甚表情,“這是山下,我們回去吧,趁時間尚晚,還能休息一會。”
“你累了嗎?”郁青扯了扯胸前的衣服把剛搶,呸,借到的東西藏好,跟上陳雲景的腳步。
“嗯,”陳雲景眯了眯眼,困得滿眼霧氣。他有些厭棄這樣的日子,感覺心髒不太受得住,“我只想好好回去躺會兒,希望今晚不會再有什麽不長眼的出現。”
“那可由不得你了。”一抹笑嘻嘻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耳邊。更準确地說,是籠罩在這片土地上,兜頭罩來。
兩人一前一後停住了腳步,擡首,面色一致的難看。不遠處那棵蔥郁大樹直沖雲霄,十分眼熟。
“又是你!”陳雲景沉下臉,“到底何方神聖,要三番兩次追着我不放!”
銀鈴般的孩童聲随風而來,陰森至極:“想要本尊放過你,簡單。你,自戕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