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謎點重重

“我來了。”有人這般回應道。

這聲音為何如此熟悉?陳雲景剛扭頭,還沒來得及尋找。只見那扇大門被刷的一下從外往裏撞開,拍到兩側土牆上,繼而嘩啦啦碎裂成塊落下。

兩具白骨士兵被人粗暴地扔進來,擦着地面滑行到女子面前,終于散成一堆。

女子笑了一聲,換了條腿翹起端坐。

一陣風掠過陳雲景面頰,他一眨眼,眼前空地上憑空出現一個人,那一身熟悉至極的張揚紅裙利劍,赫然是花千錦,不知何時大搖大擺出現在大殿中央,曲着左手搭在劍鞘上。

她的美豔,半點不輸貴妃榻上的女子,只是過于冷冽,猶如冰雪化成。

小光團跳了跳,第一反應卻是往外張望,那空蕩蕩的門外什麽都沒有。他這才有些失落地發現真就只來了花千錦一個人。

奇怪了,花千錦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郁青呢?

在這個世界裏,他最信任的人,除了郁青,別無他人。他也斷沒有那麽信任來歷成謎立場不明的花千錦,現在顯然并非不是相認的時候,幹脆先藏起來,看她們到底要做什麽。

“哈哈哈。”女子一擡手,那兩具散成架的白骨士兵被她拼成一個椅子,飛到花千錦身後的空地,女子撐着臉頰,微微眯着眼,“多年不見,你還是這個老樣子。不坐下來,和我喝兩杯嗎?”

花千錦就站在那,一動不動,面無表情,“我來這裏為了什麽事,你很清楚。”青玉鄉瓜田之下累累白骨,明顯就是面前的女人得意之作。

她左手按着劍鞘,右手握着劍柄往外拉了一點,隐約露出一截兵刃寒光,出鞘聲細而輕,威脅之意不言而喻。“我只問你一句話,可看見主子了?”

“哦?你喊他什麽?”女子顯然無所謂地默認了花千錦的話,她見過。

女子扒拉着自己的衣上的流蘇把玩,長長的流蘇一下又一下地繞着蔥白的手指,“主子?你喊那個沒用的廢物叫主子?”女子先是掩唇嘲笑,而後是壓抑不住的瘋狂大笑,笑的肆意又瘋狂。

她站起身,攤開兩手,“若你找的是那個病秧子,那麽我和你說……”

她漆黑的瞳孔放大到常人不可及的地步,一時間遠遠看去仿若眼眶被黑色占滿,她裂開紅唇,一字一字得意道,“他、死、了!死的可慘了,半點血肉都不留下。連那可惡的洗鉛靈瓶,它也跟着沒了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只因劍光在眼前一閃,殺意畢露,女子以不可思議的動作往後九十度彎下腰,那銳劍便擦着她鼻尖過去,削掉了一層血肉,咣的一聲入牆三分。

可是并沒有血流下,削掉皮肉的部位露出了白骨。女子捂着鼻子起腰,憤怒的聲音尖細若針刺,穿越耳道刺痛耳膜,“你敢傷我?!”

陳雲景伸出兩只手堵住耳朵——大約是耳朵的部位,如果他真的有耳朵的話——只覺得聽了那一句聲音,整個腦子都在嗡嗡地鳴。他連忙往角落又縮了點,最後幹脆藏在燈盞後面,唯恐再被誤傷。

花千錦驅使那利劍從牆中彈出,落回到她手中,輕輕松松挽了個劍花,劍尖直指向女子。“為何不敢?主子不會死的,倒是你,以下犯上,罪無可赦。”

“別執迷不悟了,他死了!我們解脫了!”女子嚣張道,“你可知道我有多開心,眼睜睜看着那個人每一絲肉每一滴血,都被我的好孩子們啃得一幹二淨,一幹二淨!那具白骨還在洞裏呢!要我帶你去看看嗎?”

花千錦道,“你也許不知道。”

“什麽?”

“我曾與主上,簽過主仆契約。”

女子面上一片默然,随機是震驚,是癫狂,是濃烈的不可置信。她的得意銷聲匿跡,往後一跌,落在了位置上,随即面上一片驚恐。

陳雲景想,什麽是主仆契約?

卻聽女子道,“所以……”她盯着活了那麽多年一直性命無憂的花千錦,聲音微啞,“他沒有投胎?”

“他一直都活着……他一直都活着!這個怪物!為何從未見他!”

女子聲音越來越尖細,甚至帶上了顫音,“我殺的那個凡人,并非他真正的身體。若是他元神早已離開,還是說,他現在就在這裏?!”她飛快左右探看,卻一無所獲。

猜的還真準,我就在這裏。

可陳雲景只覺得莫名其妙:你這個白骨精害怕什麽?我才害怕被你發現,被你一指頭摁死呢。

“好妹妹!”女子立刻翻臉,面上瘋狂全然散去,成了一幅溫柔模樣,只是鼻尖的白骨着實明顯,“你與我說那麽多,是不是……有什麽別的話要說?”

“你且聽姐姐我一言……”

女子笑嘻嘻道,“當年那厮身為魔尊卻公然反目,背叛魔道,一人與世間妖魔為敵,最後同歸于盡。如今多年不出現,定然是實力不濟,害怕被追殺。可我們就不一樣了。”

花千錦皺眉,劍尖微微下垂。

女子以為她動心,再接再厲,“以前我們沒得選,都不過是魔尊身邊的一條狗。而如今雖然被困在靈瓶裏千年,卻幸的茍延殘喘。咱們是一路的,你又何必對我拔刀相向?有什麽,咱們不能坐下來,慢慢說嗎?”

見鬼了。陳雲景想,這話聽起來怎麽那麽耳熟,莫不是這家夥壓根打不過花千錦,才這麽啰嗦,又喊喝酒又念老交情的。

花千錦嘴唇動了動,微微彎起唇角,“你以為自己是得了上天眷顧才能活着?”

“不然呢?”女子反問,“只要我們同心協力,趁機把那厮殺了……天上地下,海闊天空,豈不逍遙自在?”

“很好。”

“你答應了?”

花千錦舉起劍,“主子的任務實在繁雜,我本想找你分擔一些。可既然聽你啰嗦那麽多,是早已有了反叛之心,如此,不可留了。”

“你說什麽——”女子不可置信的破音。

長劍輕吟,陳雲景探出頭去,只見花千錦已然攻上去,女子左右閃躲,只能用左右手阻擋,兩手白骨對上長劍,迸濺出火花。

女子往後一跳,如爬蟲一般上了天花板,衣裳褴褛,面目猙獰,“花千錦!你這條該死的臭魚——”

花千錦踩上白骨美人榻一躍而上,那美人榻被一踩,盡皆分崩離析。

與此同時劍光一閃,天花板被幾下劍招輕松劃開。

頓時一片坍塌聲,粉塵滿面。

燈盞後面顯然也不安全了,陳雲景忙着左躲右閃,隐約間看到兩人打了起來,山崩地裂的動靜尤為可怖。

黑暗中一擊劍招從下往上穿透土層,他聽見一聲痛吼,仰面看去,頭頂陷下巨坑,正午的光灑落進來,灼熱耀眼的光是地底沒有的景色。

不過一天沒看到太陽,陳雲景居然有些懷念了。

一紅一白兩色躍上地面。

陳雲景連忙跟上去,然而身邊居然有什麽比他速度更快,刷的一下就沖上去了。他扭頭一看,卻看到了上百具白骨架子以可怖的彈跳力躍上地面,組成了一具龐大如山的骨架人,花千錦在它面前恍若蝼蟻。

然而斷然沒有這樣驚人殺傷力的蝼蟻,能一劍把白骨人打的散了架。

無數骨頭被擊散,又旋轉着成了多條鏈子回首,如同靈活的章魚觸角,捆綁抽打着禦劍飛行的敵人。

陳雲景藏在草地上,仰着臉看天邊戰鬥,不時躲進草坪去,頭頂一劍蕩過,無數草尖晃晃悠悠落在四周。

“不——”一聲痛呼,有物體從高空落下,砰的砸出一個大坑來。勁風向四周而去,陳雲景矮身躲過。

見動靜小了,他從草叢裏冒出個頭。

白骨精被一劍戳中了腦袋,蠕動着身體還想掙紮,卻被捆仙繩綁住,花千錦一腳踩着她背,把自己的劍往外使勁一抽,甩了兩下,入了劍鞘。

方才把被打了個半死的白骨精收進靈袋裏。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一切過後,陳雲景聽得她的嘆息聲。

嗯……我現在,要不要出去和她說話?陳雲景還在猶豫。

畢竟他這時候實在太過弱小,若是輕易信錯了人,後果他承擔不起。

誰知道花千錦會不會想殺了他或者拿他怎麽樣,好解除那個勞什子的主仆契約?

還有,白骨精為什麽罵花千錦‘臭魚’?

花千錦不是人類嗎?

疑點重重,容不得他不考慮。

眼見花千錦拍了拍衣袖,轉身要走。

陳雲景連忙往上一跳,一團小光點黏在了劍鞘端,随她而去。

在如今修真界早已消亡的時候,那花千錦竟能禦風而行!陳雲景挂在劍鞘端,一路上被風刮得左右搖擺。尚未回過神來,花千錦往下一躍,從天空落進了草地裏。

到了?陳雲景擡起昏沉的腦袋,卻看到她向前走去,拍了拍前方一個牽着馬的背影。

白樂童一轉身,竟然是見着花千錦,着實歡喜,“花姑娘!你沒事吧?”他上下打量着人,見人安然無恙,方才松了口氣。

“你走的太快了!昨晚說好的分頭去找那位公子,我在附近找了一晚上都沒找着,等到天亮也沒見你們回來,才試着往這邊走,還好遇見你了!怎麽樣?怎麽樣!人可找着了?”

花千錦搖頭。

“那你現在要去何處?”

花千錦頓了頓,摸了下裝着白骨精的袋子,不自在道,“回占星樓。”

“那、那我與你同去可好?”白樂童眼睛刷的一下亮了,把自己胸膛拍的啪啪響,“花姑娘你別怕,路上遇到了妖魔鬼怪,我都能護着你!”

花千錦明顯猶豫了一下,抿唇,說好。

白樂童笑的和個傻子似的,連忙獻馬,自己牽繩走着。

陳雲景若是能說話,定然要笑一笑這傻子:這就叫被美色迷了眼,什麽保護人,花千錦一人就能端掉一個白骨窩。

接下來花千錦沒有再禦風而行,兩人一魂以常人的速度回到了占星樓,占星樓駐在山頂,離天空最近的地方。

一路上遇到的弟子,都對花千錦行禮,喊她大師姐。等安置完白樂童後,花千錦先去見過那國師。陳雲景小心翼翼綴在她裙擺上,把自己藏起來。

眼見她推開了國師閉關的房門,陳雲景有些好奇那會預言的人物究竟是何等風采,探出頭去一看,竟然看到一具早已坐化的屍身。

花白須眉的老爺子身穿占星樓的服裝,盤腿坐在榻上,閉着眼,無聲無息。

他什麽時候死的?!花千錦姐弟不是說奉了師命才來幫助他的嗎?還有那主仆契約,白骨精罵她的話……

這人到底是誰!

花千錦繞過國師,按着博古架子上的花瓶一轉,內室傳來細微的響聲。她走過去,只見內室的某處本來十分平坦的地面陷了下去,一級又一級樓梯通向未知的地方。

她走下去,估摸走了幾百米,眼前亮了起來,走出山洞,面前廓然開朗,不知是深山何處。

她轉身順着山路走去,直到進到一個山洞裏。

洞內晦暗,唯有幾步一盞的銅燈上幽幽蕩着火焰。照出洞深處一尊坦胸露ru的彌勒佛,彌勒佛衣着青色,身子卻是鏽跡斑斑的金色,在漆黑的洞內隐隐約約只能看見半邊慈祥的笑臉。

更詭異的是,彌勒佛身上緊緊捆着鎖鏈,連向洞內未知的地方。

花千錦把白骨精放出來,拽起來,拎着她往洞內拖去。

“和尚,”花千錦無情的聲音在黑暗裏越發森冷,“我拿東西來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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