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是我贏了

花千鯉就這樣在他面前受禁言令反噬而死。

然而在呼吸停下那一刻,又如枯木逢春,花千鯉灰白的臉色漸漸紅潤,連呼吸也慢慢恢複。

将死之人,轉瞬又活了過來,此等怪異之事就發生在面前,若不是陰間之主,誰有這樣大的能耐?到了這個地步,花晚山怎會還猜不透到底是誰在作怪?

與此同時,花晚山感覺到自己與花千鯉的主仆契約松動了。花千鯉整個人就這樣悄無聲息消失在他面前。

主仆契約可謂是一個苛刻到極致的契約。

契約有言,若主死,則仆死。若仆死,則契約斷,主人毫發無損。

花千鯉在生死路上走過一遭,主仆契約就此斷了。往後還歸九冥管,是九冥的人了。

花晚山冷笑一聲,他把那金蓮和鯉魚收起,收回手,面無表情,“鬼帝陛下兜了一圈,就為了從本尊手裏收走一個人?”

“哈哈哈,被你發現了。”半空中傳來一道肆意豪放的笑聲,又是喟嘆一聲,仿佛那人正在半空中無奈搖頭,“誰讓這家夥寧願用自己的性命破了禁言令,也不願來求我呢?”

“他說或不說,都合了你的意。只是本尊被算計,怎麽就覺得那麽不爽呢?”花晚山挑眉,臉上卻未見怒意。

“以酒賠罪如何?老朋友,我在酆都等你。”笑聲漸大,融入了空氣中,帶起陣陣回音。

花晚山眸色漸沉。

九冥心情大好,他剛傳完音,甚至還沒來得及準備好酒,趴在他腳邊的大狗似乎感知到殺氣,睜開三雙眼,警惕地站起來對着虛空中的某處吠個不停。

頭頂的黑夜發出轟隆隆的聲音,一道白光倏然而至。“魯莽了。”九冥笑意頓消,還以為經過這一遭某人性格會變得好一些。

他連忙往後一退,身形一閃,已在百米外。

卻聽耳邊一聲慘叫聲,他那愛犬小寶沒能逃過一劫,被白光一擊,伴着哀嚎聲一路穿牆破洞,飛出百裏外,砰的一聲砸壞了遠處的建築物,煙塵四起。

被砸壞的斷裂物轟然落下,底下的魂靈四散開來。驚呼聲逃亡聲,一陣雞飛狗跳,連着不遠處那永恒的往生河河面都激蕩不平,平日裏最是嚣張兇殘的水鬼們一驚,紛紛躲進河底。

九冥急忙要去尋他的寵物,地面此時卻忽然竄出巨大的荊棘藤蔓,柔似韌柳,枝上長刺閃着尖銳的光,要把他串成死肉。

九冥心中大驚,沒想到花晚山這麽狠,絲毫不念舊情。他往後一退,那藤蔓便擦着他腳尖一根接着一根竄出來。

他接連退後數十米,身後地板寸寸皲裂,四周出現了密不透風的荊棘森林,擡頭一看,只露出一片圓形天光,而他就是那只可憐的被困在井底的小蛙。

往上而去,他飛得越高,那荊棘森林就随着他變高,仿若永遠逃不出的囚牢。

九冥回身,退回剛剛的亭子中,他三兩下勾着石柱,反身一躍,衣片上的金線擦過刺尖,身形一閃,已然站在亭子之上。他停住不動,看向四周,果不其然,那藤蔓也不動了,看來也只是打算把他困住而已。

九冥皺眉查看四周,找尋着始作俑者的身影,揚聲道,“有話好說,非要這樣不成?花晚山,你困着我,不就想問天門的位置嗎?”

啞然無聲。

“花晚山!你不想知道嗎!”

這家夥到底想幹什麽?心思壓根猜不透!

然而任憑他怎麽說,沒有半分回響,得不到回應才是最容易讓人自亂陣腳的。

‘囚籠’之外,花晚山巋然不動,那只當初把他追的狼狽不堪的三頭犬,身形有如小山高,巨獸一張口分明就能把他吞下,可如今卻奄奄一息地被他踩在腳下。

花晚山動了動腳尖,正踩着那醜陋無比的三頭犬中間的脖子,但凡加一點力,這只猛獸,頃刻間就會殒命。

三頭犬在他腳下瑟瑟發抖,沒有半分當初的兇猛。

“怎麽,現在怕死了?”花晚山微彎着腰,手肘撐着膝蓋,無所謂道,“反正你那主人可以幫你無限複活,不是嗎?本尊就不一樣了,”他面上緩緩露出一分笑意,皮笑肉不笑,眼神冰冷,“被你吃了,就真的死了。”

三頭犬嗚嗚叫着,可惜它不是人,無法為自己解釋。花晚山也不想聽,他一腳跺下,周遭土地承受不住沉重的力量,轟然下塌。整只三頭犬被他一腳踹進了地底深處,地面徒留下一個深坑。

那凄厲的慘叫聲刺耳,響徹這片天地,當真把此處映照的更像陰間地獄。

“花晚山!”一聲怒喝,包裹的荊棘森林內爆發出巨大的光。

花晚山好整以暇看着,歪了下頭。

然而那爆發的力量只是一瞬,夾帶着此處天道之力的荊棘森林被猛然被擴大後,又慢慢收緊成一個藤球,尖銳的鐵刺戳進內裏,密不透風的表面藤蔓還在徐徐游走縮緊。

打外這麽一看,還真令人懷疑裏面的人在這種酷刑下還活不活的成。

花晚山緩緩收緊了五指,連着那密不透風的藤蔓球也越縮越小。

臣服在此處天道之下,哪怕九冥力量多麽強大,在天道力量面前都用不出來。這,就是造物與世界本源的差別,也是他拼命想要吞噬天道的原因

——天道之下,無所違抗。

以前就算了,如今他吞噬了天道大半的力量,可沒有那麽大度要容忍敢算計他的人,他倒要看看這人還能有什麽本事和他談條件。

藤球漸漸縮成一人半高,就在花晚山都以為裏面的人早放棄掙紮,被戳成一灘爛肉後,一道強勁的完全不屬于鬼帝該有的力量炸開,把藤球崩成一段段碎片,落在地面。

翻飛的黑衣上金色的獸紋威武兇猛,九冥終于動了真格。

花晚山眯起眼,看着那陌生瑰麗的金色法陣從九冥身上往上緩緩升起,越變越大,一層疊加着一層。

那透明的法陣随着每一次升起疊加,法陣中間凝聚出實形。那是一只巴掌大的玄武龜殼,龜殼表面密布金色咒語。

可那龜殼無法凝聚成型,很快就咔嚓一聲碎成碎塊,連那震撼的法陣都化為無形,煙消雲散而去。破開桎梏的九冥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他到底動用了封存許久的法力,緩緩從胸腔裏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眉間耀金的神紋也逐漸消去。

花晚山盯着那消去的神紋,忽然覺得有點眼熟,但一時半會又想不出來哪裏見過。

九冥扯了扯嘴角,随意抹了一把唇角,眼神如刀,狠狠刮在對方身上,一字一字從牙縫裏擠出,“現在能好好說話了嗎?”

花晚山面無表情,擡了擡下颌,“現在的你,倒可以和本尊談話了。”

“呵!”九冥嗤笑一聲,若不是理智告訴他不值得,他真想把龜殼直接糊花晚山臉上。

“若你不如實說明,”花晚山滿含威脅之意,“本尊覺得酆都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現在毀的還少嗎?”九冥冷着臉,揚手示意他看周圍一片狼藉,塌的塌,倒的倒。若不是此處是他老巢,他何時受過這種氣,是拼了命也要剝下花晚山一層皮的。

但所謂神仙打架,底下人受難,花晚山不在意毀了這裏,九冥卻不得不顧慮,只能自己咬牙把這惡氣吞下。虧他當初還替人保管肉身,現在一想,恨不得直接毀了算了,省得這人恢複記憶在自己這嚣張。

他随手一揮,就着這塊損傷無數的地面上化出一套木質桌椅,比了個‘請’的手勢,卻先行撩開前襟氣勢洶洶落座。

花晚山也不跟他廢話,甚至不打算坐下,直截了當,開門見山:“天門在哪?”

九冥惡狠狠給自己倒了杯冷水,一飲而盡,消不盡怒火,杯底哐當一下砸在木桌上,側頭,嗤笑一聲,“那小道士老家,你讓他帶你去,他現在是天門守護靈。”

花晚山轉身就要走。

九冥嘴角勾起一抹滿含惡意的笑,看向花晚山的背影,“诶,我還沒和你說,開天門需要什麽條件呢?不然,你去了也白搭。”

“什麽意思?”花晚山聞言,皺眉回身。

“呵,你真莽啊,也只比郁青那不帶腦子的好一些,真以為吞了天道得到更強的力量就能開天門?天道能鏈接仙界不假,可天門這玩意,卻是仙界的人搗鼓出來的傳送陣的一種。”九冥心情忽然好轉,他給自己慢吞吞倒了杯水,“要麽,你吞了天道,自己鏈接神界,但是你成了天道,就将永世困在此處,永遠離不開。”

九冥笑着,擡了擡手中杯子,朝他舉杯,眼裏戲谑之意溢于言表,“要麽,你滿足天門條件,打開天門。”

花晚山當初就設想過這種可能,但他怎麽可能乖乖等待希望出現,他從來都是把所有未來攥在手裏的人,包括用盡一切去坑天道,讓吞噬天道成為他的下下選。

哪怕終其一生找不到天門,他都從不是任由命運宰割的人。可他從不打算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此刻花晚山只微擡下巴,意簡言赅:“條件。”

九冥不知想到了什麽,舉着杯子,低聲笑了出來。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花晚山瞬息到他面前,一掌攻下,就要卡他脖頸命門。

九冥匆匆身形一閃,出現在對面的位置,“別急,我可沒打算給你賣關子。”九冥緩緩道,“你看到我剛剛身上那法陣了吧,那可不是修真界能有的東西。我本來,也不是修真界中人。”

花晚山皺眉,幹脆落座在他原本的位置。

“吾乃神族中人,位列占蔔神官。”九冥擡眼看他,“我知道,你也不是此界中人,對嗎?花晚山。”

那又如何,花晚山只關心一件事,他面無表情,毫不意外,“條件。”

“啧!”九冥搖搖頭,“關閉天門那般龐大的傳送陣并不簡單,需要兩邊陣口同時切斷。而開天門就沒那麽麻煩了,只需要特定的人在一邊打開。但是天門可不是普通人能操控的。只有仙界中人可以。這方中世界,當年便來了兩個神族,确切地說,我是其中之一。只有兩個神族或者仙人同時運力,才能開啓天門。”

“也就是說,找到當年我的另一個同伴,原本我倆就能同時打開天門。只是啊,很可惜,那是原本。就如你說的,”九冥勾起兩邊嘴角,“我臣服此處天道,自願消去神格,現在已經不是神族人了,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花晚山臉色一點一點黑下去。

“意味着——哪怕你找到我另一個同伴,只有他一個人,也打不開天門。而你吞噬了天道,到頭來鏈接了仙界,你自己也沒辦法去到你心心念念的仙界。”九冥滿懷報複地說出這件事,最後落下一句總結,譏诮道,“花晚山,你還是走到了死路上。”

“那你知道,告訴本尊這個消息,意味着什麽嗎?”花晚山眼裏蘊着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低聲道。

——意味着你不僅沒價值,還成功激怒了我。

——你會死的很慘,連同那死狗,還有整個酆都,都将為你這個無能之人陪葬。

九冥挑了下眉,秒懂那潛在的意思。他向來惜命,如今也很及時收回自己在作死邊緣來回蹦跶的腳步。“但并不是沒有轉機。”

“你可還記得我們當初的那個賭約?”

——我與你賭:你能尋到另一條法子打開天門。若尋到了,那自然是皆大歡喜。若尋不到,我與你一道反了這天道又如何?

花晚山仔細回憶那從不被他放心上的賭約,事實上那賭約也無甚可說。俊美的臉有如冰雕玉琢,沒有半分溫度,襯的那眉間紅痕越發豔麗妖豔。

花晚山平波無瀾說出結果,“你輸了。”

與之相反,“不,我贏了。”九冥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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