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這剛穿過來才一天,就經歷了……
吃完飯謝奚奴又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君秀秀洗完碗回屋的時候,他已經睡着了。
小孩子身子骨弱,又病得厲害,除了吃飯喝藥的時候必須要把他喊醒,大多時間君秀秀就坐在一邊不打擾他,自己也樂的清淨,方便思考。
她最先想到的還是OOC的問題,雖然系統沒有硬性規定,但是平白無故變了性格,別人也就算了,朝夕相處的反派肯定會有所懷疑,還是需要找個靠譜點的借口才行。
但原書中對反派的描寫又實在過于簡陋,君秀秀只知道他是被謝家父母從戰亂廢墟中撿回來的,那時候他不過兩歲,被虛壓在癱倒房梁下,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卻聰明之至,見到謝父母,扯嘴便讨好地笑了,謝父謝母見他乖巧,便将他抱回了家。
可惜好日子沒有持續太久,謝奚奴七歲的時候,養父母就不慎失足墜落山谷,九歲的時候,唯一的親人謝鐵生也因為醉酒不幸失足溺斃于附近的小水塘,從此迎接他的就是日日夜夜的噩夢。
以上的設定作者寥寥幾筆帶過,甚至有一半還是正道九曲十八彎調查後的結果。
只得苦了她在這邊絞盡腦汁,難不成要假裝被謝家父母托夢,要求她好好照顧他?雖然漏洞有點大,不過古人應該都吃這套吧。
打定了注意,君秀秀想着等反派清醒的時候就跟他說。
但是直到天黑,他都沒有醒。
夜裏風雨大作,寒潮未過,溫度陡然又降了幾度。
君秀秀老老實實地坐在床邊,直到實在冷得不行,才撚手撚腳地爬到謝奚奴身邊,隔着點距離躺下。
沒辦法,她已經在床邊趴了一晚上,總不能再趴一晚上,這樣下去任務還沒完成,她的頸椎估計也得斷了。
但也不能睡到後房,那屋子不知道多久沒通風了,開門就是一股沖鼻的黴氣,熏得人眼睛都發酸。不可能把生病的反派給打發到那裏,她自己更不想窩在那裏長蘑菇,好在主卧的床鋪還算寬大,兩個人睡綽綽有餘,君秀秀稍微蹭了點被子邊,兩眼一閉,就直挺挺地睡了。
她睡得很熟,謝奚奴卻睡得不安穩。
閉上眼,就是夢魇,像是走馬燈一樣,将他的生平事無巨細地展覽了一遍,他醒了好幾次,身體難受得緊,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又迷迷糊糊地睡着,這會兒他覺得身子好燙,像是從胃裏蹿出一把火,燒得他喉嚨都腥熱無比。
想推開被子,身上卻被人死死地禁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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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費力地睜開眼,看到的便是君秀秀的手腳像八爪魚一樣搭在他身上,這個人的睡相簡直稱得上惡劣,謝奚奴推了一下沒推動,只好嫌棄地別過頭,眼不見為淨。
身體還是很熱,捂出了一身汗,黏黏糊糊的,他張嘴吸了一口冷氣,才稍微好受一點。
不遠處的牆角不知何時堆放了幾個蒲團,嚴嚴實實地遮住了他被禁锢在那裏時因為掙紮留下的血印。
謝奚奴靜靜盯了一會兒。
其實他已經很久沒有回憶起小時候的事情了,那好像已經非常久遠,破碎朦胧又令人厭倦。
或許是剛剛的夢魇太過纏人,那些蒙塵的記憶驀然清晰起來。
比如,他是怎麽來到謝家的。
那時他不過兩歲,還不到記事的時候,但命運就好像用熱鐵在記憶中燙下一個又一個灼人的标記。
他記得他的生母是怎麽死的,記得那場肮髒的戰役,記得謝家從廢墟夾縫中找到他時那血淋淋的喜悅。
當然,他更不會忘記他是怎麽将養父母從懸崖上推落,又是怎麽眼睜睜看着謝鐵生在小池塘抽搐着淹死的。
他們死前無一不是瞪大了眼睛,凄厲地叫喊着他的名字。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他還記得謝鐵生平生第一次,破天荒地流着鼻涕哭着求他救救他。
救他?
那個時候,他蹲在池塘前,毫不留情地用石頭一下又一下地搗爛謝鐵生試圖攀住岸沿的雙手,他從沒有哪一刻那麽冷靜過,仿佛不是在殺人,而只是做着稀松平常的事情,甚至還可以笑着回複謝鐵生的質問:“恨你?沒有啊。”
“我只是在幫你解脫而已。”
窗外的風雨小了很多,輕輕拍在屋頂窗臺。
君秀秀還在熟睡,她只蓋了棉被的一角,半張臉埋在枕頭裏,露出纖細潔白的脖頸。
謝奚奴看向她。
他知道她變了,她有太多的行為都與記憶中不符,或許是她也跟着重生了?知道了自己的下場,想進行補救?又或者,她不是周秀秀?
這些似乎都不重要,死人是不會威脅到他的。
他沒有說謊,他對謝家沒有憎恨。
他只是,想殺了他們,僅此而已。
即便回到小時候又怎麽樣,重來幾次,他的做法都不會改變。
昏暗的光線下,謝奚奴慢慢伸出手,虛握在君秀秀的脖頸上。頸側的脈絡還在有力地跳動着,睡着的人對外界的危機毫無感知,任他收緊動作。
人命脆弱地不堪一擊,只要他用點力……
只要他再用點力……
手背忽然一燙,有溫熱的呼吸輕柔地落在他的手上。
攀附在脈絡上的指尖微微發麻,謝奚奴擡眸,對上了一雙迷茫的雙眸。
君秀秀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你醒啦?”
“身體還難受嗎?”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乏力。
空氣靜默了半秒。
片刻後,他輕聲回複:“好多了。”
虛放在她的脖子上的手自然地換了個方向,捏住了被角,往她身上覆去。
他神态自若地笑了笑:“嫂嫂小心着涼。”
君秀秀點了點頭,翻身平躺:“天還黑着,再睡一會兒吧。”
“好。”
夜色蒼茫,襯得謝奚奴的雙眸愈發明亮,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君秀秀,不知想了些什麽,許久才轉身緩緩睡去。
腦內急促的警報聲漸漸停息,君秀秀再次睜開了雙眼,目光落在虛無的夜色中,她伸手捂住了眼睛,發覺自己的手居然也冰如寒鐵。
她的心肝還在發顫,脖子上立起了一圈圈的雞皮疙瘩,冷得她心底發寒。
在謝奚奴對她動了殺心的瞬間,她已經被系統加大分貝的尖利警告給驚醒了。
沒當場吓哭,都算她心理素質強了。
好家夥,她這剛穿過來才一天,就經歷了兩次瀕死體驗?
高,實在是高啊!
此時此刻,她不禁想給身邊的反派團子頒一個奧斯卡最佳演技獎。
一天十二個時辰,一個十一個時辰在睡覺的人,好不容易醒了,第一時間居然是殺人,被逮了個正着後還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誰看了不說一聲牛(哔——)呢?
君秀秀不敢再睡,瞪大眼睛盯着房梁,硬生生熬到了天亮。
開春後的第一場雨來得太急,卯足了勁落了一天一夜終于見停。
謝家地處長青村的南面,背靠竹林後山,地勢較高,采光還算不錯,沒多久,院落裏濕濘的地面就被曬得半幹。
用過早飯,君秀秀馬上在院子裏置了兩條竹椅,決定好好給反派做一下思想工作,拯救一下他自小扭曲的心靈,當然最重要的是拯救一下她自己危在旦夕的小命。
“那個……”君秀秀醞釀着不知如何開口。
“嫂子有什麽話要說嗎?”
陽光下,謝奚奴的眼簾半阖着,看不出情緒,他的燒已經退了,只是講話還帶着輕微的鼻音。
“呃,就是那個……”就是我覺得你半夜偷襲不講武德!!!有本事正面單挑啊!你才九歲,我還怕你不成!
君秀秀義憤填膺,一喉嚨的抱怨呼之欲出,話到嘴邊,卻拐了個急轉彎:“就是其實前兩天我做了個夢。”
【宿主……你好慫。】
以為君秀秀會說出什麽暴言的系統,憋了半天,沒忍住。
有什麽辦法!這是大反派!心胸狹窄睚眦必報的大反派啊!
君秀秀深吸一口,繼續道:“我夢到了公公婆婆,還有……鐵生。”
謝奚奴擡起頭,靜靜地看着她。
他坐的方向逆着光,君秀秀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身上一圈圈的光暈。
她接着道:“公婆還有鐵生都責怪我這段日子來做的糊塗事,讓我一定要好好對待你,讓你健康快樂地長大。”
“阿奴,這幾天,是嫂嫂糊塗了,嫂嫂對不住你。”這鬼話君秀秀自己都不信,一口氣講完,她摸了摸鼻子,只希望反派團子年紀小,還好騙一點。
君秀秀擡起眼皮,偷偷看他。
他身後的床單被褥蕩起一角,将他掩得忽明忽暗。
難得的好天氣,君秀秀一大早就将屋子裏裏外外都通風,來了一個大掃除,又将櫥櫃裏的衣物棉被洗了一遍,曬在院落裏的繩架上。
春風徐過,撲鼻的皂角香。
君秀秀看到他攥拳抵在唇邊輕輕咳嗽了幾聲,片晌後才開口:“嫂子是說,父母與兄長托夢給你,希望你好好照顧我?”
他的聲音還有些沙啞,尾音微微上揚,說不出的怪異。
君秀秀愣了愣,躊躇着點了下頭,下一秒,耳邊電流聲頓起:
【系統提示:反派好感度-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