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因為我想對你好
謝奚奴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半夢半醒間,他似乎脫離了地面,踩在虛無的空氣中一路前行。
路很漫長,模糊中他看到的依舊是滿目的黃泥碎石。
不知道這麽過了多久,迷迷糊糊的,他似乎被放置在平坦的地面上,然後幹澀的唇上忽然一潤。
唇上的濕潤漫入嘴中,如鐵鏽般的腥甜。
眼睫輕顫了一下,他緩緩睜開眼,看到一張欣喜的臉。
“你醒啦?”
口腔中是一股濃濃的血腥味,他下意識地舔了一下,發現唇上也沾染了許多,口齒中滿是血的味道,但這顯然不是他的血。
心中微愣,他低頭看了一眼,君秀秀纖細的手腕上赫然有幾道傷痕,其中一道還微微滲着血。
注意到他的視線,秀秀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用裙擺遮了遮。
謝奚奴垂眸沒有說話。
直到秀秀蹲下身,才聽到他的聲音:“做什麽?”
秀秀道:“背你啊,你自己走的話我們恐怕還要更慢。”
她背上的傷一直沒有好,與衣服粘在一起,又滲出不少血色。
這幾天她一直沒有停過路程吧。
謝奚奴沒有動,沉默了很久,他擡眼問道:“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他不止一次地想殺她,這點,謝奚奴不相信她不知道。所以,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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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麽問,秀秀語塞了一下。
為什麽?
因為這一切都是假的,只要完成任務她就可以回家了,所以再拼她也願意試。
因為他死了,她就刷不了好感度,她的任務就很難完成了,所以再難她也願意試。
她想了很多,對上他疑惑的視線,說出口的确是:“因為我想對你好。”
騙人。
他別過眼。
他沉默的時候,總是讓人猜不透在想些什麽。
秀秀嘆了口氣,無視他的推辭,咬牙将他背了起來,沉着步伐往前走去。
她也很想知道為什麽她非要留在這裏遭受這些不可,但是想也沒用,既然改變不了,就去面對吧。
路程行得太久,鞋頭磨破不少,秀秀忍着痛,往前拖着步伐。
不知過了多久,謝奚奴的聲音落在悶熱的空氣中。
“對不起。”
“啊。”秀秀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怎麽突然道歉,沉默着走了幾步,她牽了牽唇角,“沒關系的。”
湘州到雲州路程稱不上多遙遠,奈何岔路多,地勢艱難。
謝奚奴又一直出于昏沉的狀态,秀秀只得一直背着他走在不知晝夜的路途上。
途中有随處可見的白骨,有滿目的荒涼。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已經渾身麻木,耳邊是擂鼓般的心跳與沉重的呼吸,到最後也都化作了嗡嗡的耳鳴。
幾乎是身體本能機械地行動着,一步又一步,一步又一步。
不知道是多少步伐,多少日夜,直到沉寂的悶熱被風吹走,秀秀終于終于走出了漫無邊際的荒蕪,看到了遠方的青巒與葦塘。
秀秀強忍着酸痛,颠了颠背上的人,壓抑着激動:“阿奴,醒醒!”
她的聲音已經嘶啞到聽不出字眼。
背上是低不可聞的聲音:“嗯?”
“你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有吃的了……”
“一定要撐住啊……”
有了希望,秀秀壓抑着疲憊又疾步往前走了百步遠。
跨過吊橋便是葦塘了。
馬上就有水了!
離得越來越近,秀秀的心跳聲也越來越重,她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還差幾步了。
倒下去的瞬間,她似乎聽到了系統急促的警報聲。
結束了嗎?
沒有刷到一點好感度,沒有進入主線劇情,沒有看到男女主,什麽都沒做,就結束了嗎?
眼前的世界變得觸不可及,眼皮越來越重,最終疲憊地阖上……
秀秀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入夜。
不是湘州不知晝夜的昏暗,而是實實在在的夜色,透過紗窗可以看到漫天繁星。
屋裏燈火如豆,一位老者正在旁邊洗着紗布,銅盆裏一片血色,水聲汩汩,聽得她喉嚨發癢,口幹舌燥。
還未到夏日,床上便已拉起了紗帳,秀秀擡眼盯了一會兒,總算恢複了思緒,吃力地扶起了身。
“小姑娘,你醒了?”聽到動靜老者驚喜地轉身。
秀秀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怔愣間,聽到老者說:“你太久沒有喝水了,喉嚨有些澀,過幾天就好了。”
秀秀點了點頭,想問謝奚奴在哪,又說不了話,掙紮着想下床,又被老者扶了回去。
“別亂動,當心傷口又裂開。”老者将她扶穩後,倒了杯水遞給她。
杯口還有溫熱,秀秀接過水猛得往嘴裏灌。
她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好好喝水了,昏迷期間應該也有被人少許地在唇上沾過水,但沒有這樣大口喝進肚子裏有滿足感。
很快喝完一杯,老者又幫她續上一點:“不要喝太急了,你太久沒喝水,這樣對身體不好。”
秀秀點了點頭,放緩了速度。
“你啊,真該謝謝你弟弟。”老者忽然道。
秀秀一頓,微微擡眸。
老者看她疑惑,解釋道:“他這麽小的身子骨,硬是背着你走到了我們塘口才昏了過去,這才被浣紗的阿施撿回來的。”
“要說你們也真不容易,想來是從湘州來的吧?能夠撐着半條命走到這裏實屬不易。若是暫時沒有去處,可以留在這先好好養傷。”
秀秀穿書至今,太久沒有收到陌生人的善意,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只能傻乎乎地抓着杯口看着老者。
“看我,也沒說明白。”老者笑了一下,“這裏是萬塘,我是這裏的村長,姓韋,你可以喊我韋阿公。”
韋阿公。
秀秀無聲地張了張嘴。
“你的傷口和衣服是浣紗阿施和溫大夫一起處理的,他們住的也不遠,門外都有吊牌,你有事可以盡管找他們。”
“我就先不打擾你休息了,這屋子是村裏的空屋,你們可以放心住着。你弟弟也在,睡在隔壁,他病的比較嚴重,溫大夫還在照料。”
說罷,村長便端着水盆要離開。
秀秀發不出聲音,只好跪坐在床上,學着電視劇裏見過的禮數叩了一拜。
屋子裏空蕩蕩的,只有幾件簡單的家具,秀秀忍着痛走下床,找到了一雙木屐。
紗窗微微敞開着,秀秀只了件單薄的裏衣,夜風入屋,有些涼飕飕的。
她扶着竹牆,小步摸索着,一路來到了隔壁的房間。
油燈将影子拉得很長,龐大地映在牆上。
錯過陰影,秀秀一眼便望見屏風內的謝奚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