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
日子過得特別快, 不知不覺秀秀他們已經在萬塘呆了快三個月。
晃眼間,便入了伏。
小暑過後的第一天,便是逛廟會的日子。
因着黃泉海這段日子的反複掃蕩, 平日裏的集市冷清了不少, 好不容易熬到了廟會, 大家的一口氣總算有了舒緩的地方,卯足了勁舉辦, 倒比往年更加熱鬧。
秀秀從一個月前便期待廟會, 總算盼到了,吃過晚飯便帶着謝奚奴來到了集市。
落日熔金, 暮雲合璧。
穿過街口的烏巷,便到了笙歌鼎沸的鬧市中心。
兩道是各色的露天攤位,什麽都有賣, 吆喝聲此起彼伏,再走過去的小空地上有表演雜技的, 有彈琴的,猜燈謎的……
雖比不得紙醉金迷的大城鎮, 但這已經是君秀秀穿書至今見到最熱鬧的場景了。
一路上她都異常興奮。
“阿奴, 這個好吃!”
“阿奴,這個也好吃!”
“阿奴, 這個更好吃!”
“阿奴,這個最好吃!”
“阿奴!……”
周遭除了熱火朝天的各路吆喝便屬她的聲音最響亮, 謝奚奴跟着她走了幾家小吃攤, 不禁有些佩服, 她是怎麽做到晚飯吃了三大碗後又吃了一路的小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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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這個我願稱之為全場最佳!”
在她第無數次發出感慨的時候,謝奚奴已經學會了無視。
此時已經快入夜, 晚風漸起,兩道的燈籠也不知何時已被點亮。
謝奚奴百無聊賴站在攤位旁,看着遠處的載歌載舞,微微出神,忽然,唇邊一涼,他下意識地張嘴,那東西便滑入口腔,瞬間化為濃郁又清爽的甜香味。
“怎麽樣,好吃吧?”
他怔愣地擡眸,看到一張笑眯眯的臉。
秀秀端着一疊涼糕,笑道:“老板說了,這還可以清熱解暑,用處大着呢。”
“怎麽樣,還要嗎?”
她是推銷的一把好手,謝奚奴就這麽糊裏糊塗地接下了涼糕,剛拿起小勺,就聽她忽然驚呼了一聲。
“怎麽了?”他問道。
“我差點忘了,你那碟我好像吃過!”她的眼睛瞪得又圓又大。
謝奚奴捏了捏勺子,發現自己似乎并沒有那麽反感,卻又聽她忽然笑了起來。
“我騙你的啦!”她笑起來的時候有很淺的梨渦,在一片燈光交輝下,似乎散發着熒熒微光,謝奚奴有瞬間的晃神。
直到她又一蹦一跳地擠到了人群中,他才低頭去看手中的涼糕,團成方圓的米漿在糖水中微微傾斜,謝奚奴看了許久,才輕輕挽下勺子,小口地吃了起來。
待将小瓷碟歸還攤主後,周遭人來人往,哪裏還見得到君秀秀的身影。
“嫂子?”他錯開人群喚她,聲音很快湮沒在一片喧鬧中。
四周人頭攢動,謝奚奴沿着青石板一路到了鬧市的中心位,都沒尋到她。
身邊圍滿了人,黑壓壓一片,似乎是在吟詩作對。
耳邊是一儒生搖頭晃腦地念着詞作:“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謝奚奴走出人群,望着滿目的人,忽然有些沒了興致。
回家吧,他想。
他剛轉過身,深色的瞳眸卻微微一怔。
幾步遠的彩燈下,秀秀正站在一家飾品攤位前,與老板說着什麽,眉眼沾染了燈火,顯得明媚如花,她似乎有些害羞,側頭笑了起來。
她就站在燈火闌珊處,謝奚奴忽然出神地想着。
“阿奴!”秀秀發現了他,沖他招了招手。
謝奚奴收回情緒,走到她身邊:“走了嗎?”
“等等哈。”她道。
謝奚奴這才發現她手上握着一支細致的金釵。
“這是你弟弟吧。”老板笑問,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探下身子對謝奚奴道,“這釵子是不是很襯你姐姐?”
謝奚奴愣了一下,側眸去看那釵子,雖不是真金,但做工瞧着精致,如果她戴起來……應當會很适合吧。
“挺好的。”他實話實說。
老板立刻笑開了,轉身對着秀秀道:“瞧吧,你弟弟都說襯你呢。雖然貴了點,但女兒家,在裝扮上可省不得,我看姑娘誠心喜歡,那便一兩銀子帶走吧。”
一兩銀子?!
秀秀忍不住倒吸一口氣,別說一兩,就算是一錢她也沒有啊,她靠抄書的那點錢,怕是連釵子的邊也買不到。
算了算了,她有些不舍地放下簪子,對老板抱歉地笑了笑,轉身對謝奚奴道:“阿奴,那裏有猜燈謎的,我們去那逛逛吧。”
說罷,她又靈活地擠進了人堆裏。
謝奚奴跟着走了幾步,忽然駐足,轉身又回到了攤位邊。
老板正在收拾東西,見他去而折返,打趣道:“是你姐姐又想買了嗎?”
謝奚奴搖了搖頭,問道:“老板,仙門世家江聞道的真跡值多少銀子?”
老板一愣:“那自然是價值黃金萬兩,別說真跡,就算是個贗品,現如今都是價值不菲,但是你問這個做甚?”
謝奚奴笑了笑:“那我用以假亂真的贗品與你換這金釵可行?”
……
這古代的燈謎太費腦子了,君秀秀看了一圈,一個都沒猜到,想喊謝奚奴,又找不到人,吓得從人群堆裏擠出來。
還好,沒走散,謝奚奴正在人群外負手等着她。
“猜中了嗎?”他問。
“一個也沒有!”
“那回家了嗎?”
“回家!”
剛回到萬塘,人都還沒站穩,他們又被請到了村裏的祠堂口。
秀秀忍不住驚嘆:“今天什麽大日子?”
只見祠堂口擺了一長桌的宴席,一直從堂口延伸到葦塘邊,村裏的三十幾口人幾乎都到了,一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
村長道:“每年小暑,全村都會自備酒菜,在祠堂口聚一餐,可惜昨日落雨,這才挪到了今天。”
怪不得村裏的人都沒有去集市參加廟會。
“對不起啊大家,我不知道,都沒有帶什麽……”
秀秀話還沒講完,就被阿施拉了過去:“都是自家人,說什麽兩家話,來,就坐我們這!”
見到秀秀過來,村民都自發地騰了個空位。
溫大夫坐在秀秀他們的對面,兩人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後,秀秀便盤腿坐了下來。
熱鬧的氣氛并沒有因為他們的打斷而冷場。
有大媽繼續着剛剛的話題問道:“張老漢,你倒是說,你當時看到了什麽啦?”
“別着急,秀秀和阿奴才剛來,我得重講一遍!”說話的是村口的張叔。
“什麽呀?”秀秀也跟着好奇起來。
張叔起身繼續道:“就是,前陣子,我剛起床準備打更,經過葦塘橋邊的時候,發現了一道沖天的紅光……”
“湊近了看啊,才發現是漫天的大火,而那大火中有一只水猴子在撕心裂肺地求救着!”
“你又喝糊塗了吧?”大嬸笑道,“還有火能在水上燃起的?”
有人跟着道:“對啊張叔,你是不是又喝醉了,就算燃起了,那怎麽一點痕跡都沒有啊?”
受到質疑,張叔不滿地用筷子敲了敲碗:“要不怎麽說是水猴子,那怪物的事能用常理來解釋嗎?”
說着,張叔又打了一個酒嗝,驚起一桌的哄笑。
氣氛也因此變得更濃厚熱烈,長桌上一片歡聲笑語。
“來秀秀,別光吃菜,喝點米酒,嫂子自家釀的!”
勸酒文化,雖遲但到。
秀秀不好意思推辭,便就着碗喝了幾口。
米酒不辣,反而有些酸甜,味道居然很不錯,秀秀也連喝了幾碗。
“你這孩子,怎麽還喝急眼了呢哈哈哈哈。”
長桌上放了幾大壇酒,大多是自家釀的。
溫越是大夫,不宜沾酒,也沒人敢勸他喝,其他的,無論男女老少,在這樣的時日,多多少少都小酌幾口,也有喝上頭,胡言亂語,手舞足蹈的。
幾碗米酒下肚,秀秀覺得臉上有些發燙,她靠在椅背上,乘着晚風散酒,忽然聽到一聲輕響,聞聲看去,差點吓得她酒勁全散。
只見那張叔,在各桌敬酒,喝得步伐紊亂,來到阿施這桌時,看到謝奚奴,便伸手拍了拍他的頭,力道沒掌握好,拍出了響聲。
秀秀吓得立刻彈起身護了過去,揉了揉謝奚奴的頭後,她後怕地打量着謝奚奴的表情,見他沒什麽特別的情緒後,才微微松了口氣:“阿……阿奴,疼嗎?”
旁邊的大嬸見狀笑道:“秀秀可真護犢子。”
其他人見了也附和道:“是啊!”
在他們看來,就是拍了拍頭小孩的頭,并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秀秀欲哭無淚,冤枉,她這可是為了大家夥的命啊,這可是睚眦必報的大反派啊!
原本以為只是一個插曲,卻沒想到,後續走向變了。
不知誰先帶頭說了一句:“其實秀秀你啊,大可不必如此辛勞。”
後面便有了各種應和的聲音。
“是啊,你也是該為自己的未來考慮一下,阿奴也這麽大了,一定能理解你。”
“我們萬塘可不是那些迂腐的村莊,愛嚼舌根,我們都希望你能找到幸福,誰說女人一生只能嫁一次?條件适合的話,秀秀你該開始自己新的人生。”
“對,我看溫大夫就挺不錯的。”
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