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是和我讨厭的人有些像……

偌大的鬥獸場亂作一片, 滿耳都是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有跑得慢的人被擁擠着摔倒,然後被人活活踩死的,有被妖獸拖了一路, 肚破腸流的, 還有斷胳膊斷腿還在地上爬行的。

這三只妖獸并不一般大, 其中有一只大蟲個頭小上許多,卻更為地靈敏兇狠, 其他兩只的每個動作都似乎在仿照它。

它嘶吼, 另兩只也跟着嘶吼,它拍人咬頸吸髓, 另兩只也跟着照做。

像是有一面鏡子一般,将小妖獸的動作盡數學去。

秀秀一邊跑一邊思考,但劇烈的生死角逐讓她腦袋一片空白, 好幾次她甚至能感受到有鮮血淋漓的腥熱氣息噴灑在她的後頸,燙得她頭皮發麻。

身邊的是同一牢房的婦人, 她跑得不慢,一直緊追在秀秀身後, 可惜抱了個四五歲的孩子, 體力很快便不支了。

她咬牙又跑了幾步,面色晦澀難懂, 像是在做着什麽決定。

下一秒,秀秀就看到她将懷裏的孩子朝那妖獸狠狠地砸了過去。

耳邊是孩子凄厲的哭叫聲, 秀秀忍不住一頓, 回頭看去, 想象中血腥的場面沒有發生,那孩子被後面的少女一把撈住。

是女主雲姝!

十九歲的雲姝!

她抱住孩子便加速往前跑去,很快便跑到秀秀身前, 秀秀不敢猶豫,咬牙追了上去。

但人群擁擠,所有人都争先恐後地逃,雖然不知道能逃到哪裏去,但沒有人敢掉隊。

雲姝腳程快,抱着個孩子也已經跑沒影了,秀秀被人群沖散在邊上。

再往前跑就到了鬥獸場的一方邊際,秀秀一咬牙,幹脆錯開人群往高牆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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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牆上方就是看臺,足足有一棟城牆那般高。

但好在高牆雖高。但都是由青磚壘牆,年久失修,牆面坑坑窪窪,有些磚脫落,有些磚凸出,正好給了秀秀往上攀爬的機會。

整道牆面除了那點坑窪,沒有其他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秀秀攀附在牆上,手指摳進牆縫,沾出不少血,好幾次都要打滑摔落,都堪堪穩住。

看臺上的人們玩味地看着她,似是發現了什麽好玩的東西,歡呼聲越來越激烈。

最頂樓的看臺上擺了幾道茶座。

有位身着紫衣,頭戴方帽,手持羽扇的男子靠在搖椅上,他緩緩地摘下自己臉上的金箔面具,露出一張僵硬的臉,像是戴了一層假面,明明眼睛笑着,嘴角上揚,看起來仍是不起波瀾的模樣。

他放下羽扇,從桌上拿起一面小銅鏡,仔細端詳了一番,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這張臉,也不知道能撐多久。”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聽起來雌雄莫辨。

“閣主,有人爬到高牆上,需要阻止嗎?”身邊的劍侍抱拳禀告。

齊穰似是不悅被打斷了他的自我欣賞,皺了皺眉,朝臺外看去。

有個少女正攀附在對面的高牆上踽踽向上。

“不。”他饒有興致地多看了幾眼,“看他們在絕境中努力求生,以為自己可以活下去,最後又被打碎了夢,這不是很有意思嗎?”

劍侍點了點頭:“閣主說的是。”

這時,外頭的門侍跑了過來:“閣主,那位到了。”

他話音剛落,耳邊忽然一道勁風掠過,一柄長劍驀地出現在半空,在所有人都還來不及反應之時,由上至下,重重穿透了長案。

而長劍,并沒有出鞘。

劍首上的劍穗微微耷拉着,落在茶杯邊,下一瞬,茶杯“砰”地碎成了齑粉。

門侍吓得心肝顫了顫,垂着頭往旁邊退了幾步,他原本所在的位置後方,一襲黑衣的青年,正負手而立。

他戴了半截貓臉面具,只露出下半截冰冷的臉,即便如此,也能從他的骨像判定,這人,定是面容姣好。

青年歪了歪頭,半晌攢出一個笑來:“喲,齊閣主,初次見面,在下失禮了。”

你知道個屁的失禮!

齊穰拭去被炸在臉上的茶水,忍着怒意,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沖着身邊的屬下呵斥道:“還不快給謝公子看座!”

這謝奚奴自稱劍修,其實是個從鬼道中爬出來的魔修,傳聞他十五歲時就鎮壓鬼道,入主悲山,成了悲山之主,同年,僅憑三尺青鋒,攪得仙門江家上上下下不得安寧,潰不成軍。要不是江清風當時正好度過大乘期,迎來了渡劫期,同時以命相搏,不然怕是全府上下。兇多吉少。

但他仍舊是大創了江家,害得江家至今還未緩過來,仙府排名一降再降。

如今快六年過去,當今世上,又是否有人是他的對手,誰也不知道,沒人敢夠膽去挑釁他,至于挑釁他的,都已經被挫骨揚灰了。

齊穰想,他得忍受這個人的狂傲,絕對不可以動怒,不管這個狗魔修說什麽,他都得忍。

做好心裏建設後,他又扯了個笑容,直言道:“久聞謝公子這些年一直在尋找鬼道密宗,黃泉海有幸,前陣子剛巧找到了密宗一卷。”

鬼道密宗記載了各種邪外道的修習功法還有各種極品丹藥的煉制藥方,更有傳聞中迷霧之森的三十三道陣法圖。

但密宗早在百年前就已經分成幾百卷散落天涯海角。

他所得到的一卷,正是陣法圖的其中一道。

謝奚奴已經落座,随手倒了杯茶,道:“閣主有心了,還特地在外放消息通知我。”

齊穰道:“我願将密宗獻予公子,只是有個不情之請……”

謝奚奴擡眸:“既然覺得是不情之請,那就別說了罷。”

齊穰咬牙道:“雖是不情之請,但對公子來說應當是易如反掌。”

他頓了頓,繼續道:“謝公子可否下一次鬼道,幫我找到九泉彼岸邊的扶桑花。”

扶桑花原本只是普通的花植,但長在九泉彼岸的扶桑花在傳聞中卻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

這樣他就不需要不停地換身體了。

這張臉他實在太滿意了,實在不願意他就這麽僵化,然後流作一團屍油。

謝奚奴看着對面平靜到詭異的臉,道:“你是用密宗威脅我幫你做事?”

齊穰幹澀地笑道:“怎麽是威脅,這是交易。”

謝奚奴笑了笑:“但我這人喜歡免費的東西。況且,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拿密宗,為什麽要為你冒險?”

齊穰的太陽穴跳了跳,便聽他繼續道:“是你自己主動交出來還是我滅了你們黃泉海自己去找?”

如此大言不慚!

齊穰氣得胸腔都在震痛,忍了許久才道:“黃泉海雖不比悲山,但也并不是任人宰割的。”

他平靜了一下,繼續道:“久聞謝公子是唯一一個從鬼道活着出來的人,想來是有什麽獨門的辦法。若公子願意幫忙,除了密宗外,今晚交易場任何東西都可由公子挑選。”

他話音剛落,看臺忽然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原來是鬥獸場上的老虎連吃數人,惹出一片歡呼。

拿活人獻祭,喂養妖獸?

謝奚奴掃了一眼看臺,名門正派,呵。

忽然,樓下的看臺有人驚呼道:“那女孩快爬上去了!”

謝奚奴下意識地擡眼看去,有片紅色的身影正懸挂在對面的青牆上,看起來像只破碎的風筝。

驕陽似火,噴灑在鬥獸場上,隔空像是染了幾道光暈,不知怎麽的,謝奚奴忽然想到了九歲那年。

也是這樣奪目的紅色,那人冒着烈火,抱住他,從樓閣一躍而下。

上方已經沒有凸出的石塊了,下方的青磚又搖搖欲墜,秀秀半挂在牆上,頭頂的陽光越來越濃烈,喉間的血腥味讓她有些難受。

她忍住頭暈目眩的感覺,咬牙往上爬。再堅持一會兒,再堅持一會兒便到頂了。

青牆上的一層看臺是某個仙門小家,年紀小的小少爺眼看秀秀要爬上來了,有些不樂意,趕緊要了杯熱水往下澆去。

秀秀手背一陣劇烈的灼燙,下意識地松手,再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了,腳下的青磚一松,她倏地往下墜去。

她尖叫着胡亂去抓牆,拼命去摳牆縫,這才堪堪停在了青牆的中下段。

秀秀擡頭看去,青牆上滿是她斑駁的血跡。

她的指尖撕裂般地痛。

秀秀還來不及緩上一口氣,身下驀地一沉,竟是被人抓住了腳腕。

抓住她的人便是那個婦人,她像個落水鬼一樣,死命地将她往下拖,便拖邊喊:“救救我!救救我!”

那妖獸往青牆下直勾勾地沖了過來。

婦人的力氣很大,像是要把她一起拖往地獄一般,猛得一扯,秀秀再也抓不住什麽着力點,重重地往下摔去。

“砰”的落地,這一下摔得她五髒六腑都激烈地顫抖,她爬起身,聞到一股濃烈的腥臭味,竟是那婦人的半顆腦袋已經被咬碎!

白花花的腦漿噴灑在秀秀的衣襟上,惹得她一陣反胃。

妖獸還在啃食婦人,沒有注意到摔在一邊的秀秀。

秀秀趁機滾到了它的肚子下面。

不行不能再逃了,再逃也逃不離這個地方,必須主動出擊!

這具身體按理說是有靈力的,但黃泉海抓人的時候就封了他們的靈力,況且就算沒封,她也不大會用。

化學傷害搞不成,那就物理傷害吧。

秀秀捏着和她一起摔在地上的青磚,它的角已經摔成了尖狀的,剛好用得上。

她爬出妖獸的肚下。

這是那只個頭較小的妖獸。

秀秀趁着它吃肉的空檔,往旁邊的牆上爬去。

有人驚呼:“她還不死心,又想爬嗎!”

謝奚奴也靜靜地捕捉着那片紅色的身影。

齊穰馬上意會:“該不是和謝公子喜歡的人有些像?還是謝公子的故人?如果謝公子需要的話……”

謝奚奴打斷他:“不,是和我讨厭的人有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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