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與姑娘的道不同呢

季府上下高度戒備, 整個府邸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從劍修符修到掃地的阿嬸, 所有的人在莊子裏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氣氛壓抑得頗有種山雨欲來的前兆。

對他們來講, 他們即将面臨的确實是本書中戰鬥值的天花板。會如此害怕緊張也是必然的。

其實秀秀不是很明白為什麽季葵非要将謝奚奴引到季家。或許是她親媽濾鏡,覺得阿奴并不是書裏寫的那般扭曲的反派, 但即便是吧, 悲山與即墨距離十萬八千裏,連長留山東福山都沒有非要與阿奴對立面, 季葵是為了什麽呢?

一個人費勁心力想殺掉另一個人,一般都是有什麽深仇大恨,但鑒于季葵全家都還活得好好的, 這個可能性還是比較小的,那另一種可能性就是他在害怕, 比如有什麽把柄在阿奴手上。

但他又能害怕什麽?總不能他是穿書或者重生的,提前知道了自己的下場,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 幹脆先下手為強吧?

除了這個外還能有什麽原因?

這個問題,秀秀想了三天都沒有想明白。

這夜, 月朗星稀。

滿院的束靈網用的是最高等的天蠶絲,又被下了隐靈咒, 乍一看就只是普通的院落, 完全看不出裏面暗藏這麽多殺機。

季慧慧很早就躲在院落內的一間廂房內, 從紗窗細縫往外看去,正巧是院落的最佳視角。

秀秀原本正愁找不到好的借口參與這場所謂的“圍獵”,苦惱之時就被季慧慧一起拉着躲到了廂房。

倒免去了她一番唇舌。

“你怎麽了?”看着季慧慧坐在桌案上目不轉睛地盯着院落, 秀秀忍不住問道。

季慧慧猶豫了一下,還是拉過秀秀道:“你說這天羅地網牢靠嗎?”

秀秀當她害怕,想了想安慰道:“當然有用,這些可都是上等天蠶絲,那謝奚奴等會一定在劫難逃,你放心吧。”

她嘴裏這麽說,心裏卻想,按原書中寫的,這天羅地網對謝奚奴還真沒有什麽用,都不夠他一劍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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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知道後續劇情,秀秀雖然緊張,但還不算太擔心。

但聽她這麽說,季慧慧的臉色卻忽然變了變,她扒着窗紙的手有些僵,過了一會兒才攥着拳跳下桌子去開門。

“你要做什麽?”秀秀跟了上去,有些錯愕。

季慧慧有些失魂落魄地道:“我得親眼看着才行,不然他出事了怎麽辦?我得救他!”

秀秀眼皮一跳:“救誰?”

她這麽問,心裏卻隐隐有了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案。

忽然,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刀劍相撞聲,聽得人頭麻牙酸。

季慧慧不顧其他,連忙打開門,剛邁出門檻,她便一眼就看到月影下那一襲月牙白的身影。

“謝公子!”她大聲喊道,聲音都止不住發顫。

那是她的心上人,她心心念念等待的人!

她的聲音一出,院裏正執劍刺向謝奚奴的劍修愣了愣,下一秒便被強大的靈力彈出幾丈高,落地便猛然吐了一口血。

謝奚奴收回掌,又在半空中挽了個劍花,随即收劍入鞘,輕盈地落在一處假山之上,于月光下負手而立。

“季宗主,別來無恙。”他沒看季慧慧,目光落在無人的海棠樹前。

過了一會兒,卻見海棠樹前居然漸漸顯現出季葵的身影。

眼看被發現了,季葵也不再僞裝,破了隐身咒,從海棠樹下拂袖走出。

“謝奚奴,你居然真敢來。”季葵沉着臉,右手扶在劍柄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出劍見血,不死不休。

謝奚奴踩在假山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忽然歪了歪頭,奇道:“不是你引我來的嗎,季宗主。”

“是我放出的消息不錯。”季葵看着他,冷笑道,“只是沒想到你的膽子真的很大,居然真的敢只身而來。”

謝奚奴也跟着笑了一下:“我膽子向來很大,那麽請問季宗主是打算直接交出殘卷還是讓在下屠了你滿門後自己找?”

“如此大言不慚!”季葵怒極反笑,“聞道說的不錯,你果然是來讨債的!謝奚奴,死亡才是你的宿命,你躲不掉的!”

聽他提起江聞道,謝奚奴像是想到了什麽,笑意漸收:“看來季宗主是選擇第二條路。”

他的指尖輕輕撥開萬古流,月光下,寒光更甚。

眼看戰事一觸即發,季慧慧推開了門,跌跌撞撞地向他跑去:“謝公子,是我!求你不要和我爹争鬥,你想要什麽我幫你好嗎?”

“慧慧!還不快回房去!”季葵吓得臉色發白。

面前突然冒出了一個女子,謝奚奴神色淡淡地看着她:“你誰?”

“我?”季慧慧愣了愣,她萬萬沒想到,她思念了這麽久的人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他不記得她了嗎?怎麽會……她明明一直記得他,一直将他妥善放在心上的。

“我……”她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是慧慧啊,你救過我,寒山寺外,十裏渡頭,你不記得了嗎?我跟着你走了好幾日,同你說了好些話,我跟你說過,我叫季慧慧。”

季慧慧鼻子一酸,險些要哭了,卻看到謝奚奴并沒有聽她講話,他的目光如微涼月色,錯過她時卻驀然一頓,繞是他克制的不着痕跡,季慧慧還是感覺到他一瞬間的錯亂,他不是在看她,而是在望着她……的身後?

她猛得回頭看去,卻看到了十步之外,扶在柱邊的秀秀。

秀秀遠遠地望着謝奚奴,這是那日于笑娘橋後她第一次見到他。

如果笑娘橋那次只是護身符帶來的幻覺,那這便是她換馬甲以來,第一次,正視着看他。

前兩日剛落過一場淋漓盡致的大雨,又斷斷續續纏綿了到今日早晨,即便是夏天,入了夜也有些微薄的寒意。

夜風穿過堂前,秀秀覺得指尖沿着背脊都微微發麻發寒。

其實以她這個視角看不清楚謝奚奴的表情,但是她下意識地就覺得他應當也在看她。

“春染姐……”季慧慧的聲音有些麻木,“你認識他?”

秀秀的心髒還在狂跳,聞言,她收回情緒,定神道:“悲山謝奚奴,想不認識也難吧。”

季慧慧将信将疑,又去看謝奚奴,卻發現他早已經收回了視線,臉上淡薄的像沒有情緒,剛剛那一瞬間的錯亂氣息,像是她的一場幻覺。

“季宗主,你确定不把密宗交出來?”謝奚奴像是沒了耐心,指尖一挑,三尺青鋒,曝在皓月之下。

季葵輕蔑一笑,結果劍身未出,對面寒光一閃。蘊含無限殺機直面而來!

季葵節節後退,竟被這輕巧一劍逼的拔不出劍,忙邊躲邊呵斥:“季漿!愣着做什麽?”

話音剛落,原本安靜的院落之內忽然狂風驟起,有什麽在月光下閃着微不可見的光澤。

雖說知道劇情,但秀秀仍是捏了一把汗。

謝奚奴卻面不改色地将劍鋒一偏,劃破掌心,任憑鮮血抹過劍身,随手捏了個訣,緊接着從假山上一躍而下。劍身重重插入青石板上,震出一瞬巨大的氣浪。

瞬間,枝折花謝。

秀秀下意識地抱住柱子才沒被那股氣浪沖走,季慧慧就沒這麽好運了,沒站穩被直直地摔在地上,直到氣浪消失,才艱難地爬起身。

秀秀腦內警報聲大作,擡眼看去,剛剛放下第一層天蠶網的季漿竟然已經被謝奚奴一把提起,劍身錯過他的手臂直直抵在季漿的頸肩。

“不要!!!”季慧慧下意識地大喊。

季漿是季府的劍修,更是季府的管家,他與季葵差不多大,對季慧慧來說,他就是從小看着自己長大的叔叔。

“謝公子,你放了他,我求你!”劍鋒已經劃破季漿的脖頸,力道不大,鮮血卻不止地湧現。季慧慧崩潰道,“你要什麽,我幫你去找,你放過漿叔吧!”

她踉跄着走到謝奚奴身邊,這個人這張臉他的每一個表情,都還是她喜歡的樣子,但她現在卻有些害怕。

“拜托,不要殺他好嗎?我……我真的好喜歡你……不要讓我……”不要讓她什麽?季慧慧也不知道,她語無倫次地看着他。

“小姐快走……”季漿疼得太陽穴直跳,用盡全身的力氣看向季慧慧。

一旁的季葵終于可以拔出配劍,趁謝奚奴不注意,秉住靈力從百步遠飛劍而出。

“哐當”一聲,季葵的劍穿過夜空,在距離謝奚奴半步之時倏然落地,下一秒——

季慧慧眼前驀地一熱,有什麽噴灑在她臉上,又順着她的臉頰一滴一滴落到衣襟上。

她怔怔地愣在原地,直到季漿的屍體轟然倒地,她才後知後覺地抹了一把臉,低眸看去。

她的手上是刺目粘稠的血色,這是……漿叔的血。

意識到這一點,季慧慧張了張嘴,卻叫不出聲,她聽到耳邊謝奚奴,極輕極輕地笑了一聲。

就像她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一柄三尺青鋒,敢從倍于己的匪群中,踩着屍骨一步一步沖自己走來,那時他也是這般輕輕的低笑。

“姑娘,你擋道了。”這是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季慧慧眨了眨眼,感覺眼底灼燙,不知是滲入了血,還是迸出了淚。

她聽到他的笑意斂去後,又同她說了一句話。

這次,他說的是:“看來姑娘不必喜歡我了,我與姑娘的道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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