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這不是我想聽到的理由……
有些人, 宿醉之後就容易斷片,比如君秀秀,她對昨晚最後的記憶就是即墨上空那瞬間的煙花。
不過第二日也沒時間供她回憶昨晚是否說了些不該說的。早上醒來剛洗漱完, 連房門都還沒出, 她便被謝奚奴連推帶搡得推到了門背後。
“怎麽了?”秀秀腦子還有些不清楚, 但還是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
謝奚奴沒說話,只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下一秒房門便“吱呀”一聲打開了。
門恰恰好将二人的身子遮掩住。
“老大, 好像沒人啊!”說話的是個胖子,說起話來甕聲甕氣的, 正拄在門口喊着。
“你進都沒進去就說沒人?”身後的劍侍不耐煩地将他往屋子裏推了推。
胖子被猛推了一把,吓得如驚弓的胖鳥,人還沒站穩腰上的刀已經出鞘, 對着空氣一通亂砍。
“……”秀秀窩在謝奚奴懷中,偷偷往外瞧了一眼, 委實有些無語。
“瞧你這點出息。”劍侍見屋裏确實沒有人,也大着膽子走了進去。
胖子揉了揉鼻子:“畢竟萬一謝奚奴在裏面, 這不是找死嘛, 連家主都……”
說到這他突然止住,又害怕起來:“我們都檢查過, 确實沒人了,就趕緊走吧!”
劍侍也正有此意, 但面子上又得擺譜, 便低哼道:“區區一個謝奚奴看把你吓的, 也就這會兒他不在這,便是他在……”
“便是他在,你要如何?”身後忽然響起低沉的聲音, 涼涼的,如一汪清泉。
劍侍道:“便是他在,我十招之內也必定打得他跪地求饒!”
“哦?那你試試?”這次的聲音是雀躍的少女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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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侍猛得一愣,再回頭看去,那胖子早已經被吓癱在地上半個字都吐不出。
而剛剛講話的兩位分明就是謝奚奴和那個君春染!
門已經被關上了,謝奚奴抱着劍笑道:“給你二十招的機會,殺了我。不然……”
“不然……什麽……”劍侍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然就換我殺了你。”
聽着謝奚奴仿佛在談論“今天該吃什麽”的語調,劍侍終于吓得跪在地上,冷汗直流:“謝公子,我也是聽命行事啊,我沒想過真要怎麽樣,您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吧!”
謝奚奴歪了歪頭:“方才不是你說要打得我跪地求饒嗎?”
劍侍忙一巴掌抽在自己嘴上,淚語凝咽:“我就是嘴欠,真的謝公子,吹牛不是死罪啊!您饒過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還有個雙修的道侶在家等我啊……”
劍侍邊說邊擡頭去看謝奚奴表情,卻看到寒光一閃,那柄萬古流竟已出鞘,這世間誰不知道萬古流出鞘必要見血啊!他當場吓得頭皮發麻,幾乎屁滾尿流。
謝奚奴抽出劍的瞬間,忽然記起秀秀還在身後,指尖微頓,又将劍收了回去,擡手迎着地上吓癱的兩人便是一人一個手刀。
秀秀原本還以為會見到什麽血腥的場景,卻只看到兩個人被劈暈,不由松了一口氣。
“走吧。”謝奚奴跨過暈過去的劍侍,走到床邊。
秀秀一愣:“去哪?”
“季葵已經死了,季家必不會善罷甘休,早晚會查過來。”
季葵死了?秀秀看着他,有些不知道說什麽,所以那天他說辦點事便是去殺季葵?
可以……這很謝奚奴。
“我們先回趟悲山。”謝奚奴繼續答道。
秀秀抓住了關鍵字,又問道:“之後還要去哪?”
窗戶已經半敞,今日陽光正好,謝奚奴踩在窗臺,回頭道:“迷霧之森。”
二人到悲山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
這裏與當初已經完全不一樣,鬼道被封印了,地陷也已經徹底恢複,山裏不再荒涼,甚至環山一圈,四處是人家。
悲山多的是魔修和一些從鬼道裏鑽出來的天然魔物,他們聽聞主上竟然帶回來一個女子,都大吃一驚。
秀秀剛踏入山巅的正殿,就被裏三圈外三圈的圍堵起來,這架勢,頗有種被當作動物園的猴子觀賞的錯覺。
偏偏謝奚奴陪她上了山巅就跑沒影了。
秀秀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尴尬地打招呼道:“大家好,我叫君秀秀。”
為首的叫青雲,名字倒挺詩意,但是個青眼大嘴有些駝背的男人。
“君秀秀?”青雲扁了扁嘴,“名字有些俗,你和我們主上什麽關系啊?”
什麽關系,前叔嫂關系嗎?這也太離譜了。
無奈,秀秀只得随口道:“就是朋友。”
“只是朋友?”
秀秀被青雲這個表情逼得有些窒息,這是謝奚奴的迷弟吧?身後這一圈都其實是後援團吧!她要答得不讓他們滿意是不是得被活活扒皮抽筋了?
“只是朋友!”為了小命,秀秀張口就來,“其實,我是被謝公子救回一條命的孤女……”
反正人類的本質就是愛聽故事!她就瞎編,各種抓馬,應該就沒問題了!
于是,謝奚奴回來的時候便看到秀秀大搖大擺地坐在凳子上,一口喝着左邊遞過來的茶,一口吃着右邊喂過來的果肉,還享受着芭蕉扇扇出來的涼風。
“你是說你被那個僞君子季葵壓在一座山下五百年,正好被過路的主上救了?”趁着秀秀喝茶的空檔,青雲提出疑問。
秀秀抿了一口茶,點頭道:“是這樣,所以我便成了你家主上的徒弟。”
“可你剛剛說是朋友。”
秀秀沉默了一瞬,答道:“是師亦是友。”
青雲撓了撓頭,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勁,想了半天終于拍腿道:“但那季葵今年不過四十餘歲,怎麽将你關押五百年?”
秀秀被一口茶卡住,瞪大眼睛看着他。
怎麽回事???這青眼大嘴蛤/蟆臉不應該有如此智慧啊!
“君姑娘。”
秀秀正絞盡腦汁想還能怎麽圓時,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轉頭便看到謝奚奴站在大堂外沖她招了招手。
救命恩人啊!
秀秀連忙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火速跑了過去。
眼看謝奚奴來了,青雲和其他人也立刻規矩起來,筆直地站成一列,直到目送他們離去,身邊的人才不由拉了拉青雲的袖子:“你看到沒有,主上剛剛似乎在笑?”
“這有什麽,主上不是經常笑嘛。”青雲反駁道。
“不是啊,主上平常都是冷笑嘲笑嗤笑,笑得人心底發寒,剛剛是微笑,心情很好的樣子啊。”
青雲道:“沒聽見剛剛君秀秀說他們什麽關系嗎?師徒啊!師父對徒弟和藹地笑,這不應該嗎?”
“……”溜了溜了,迷弟惹不起。
秀秀默默地跟着謝奚奴穿過一條長廊後都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忍不住打破沉默道:“阿奴,其實你可以不叫我君姑娘。”
這也太生疏了吧。
謝奚奴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看向她:“那叫什麽?徒弟?”
“……”敢情這個人一直蹲在一邊聽牆角的嗎!
“我叫秀秀啊,你可以叫我秀秀,不然你想叫嫂子我也不介意的。”不就是占便宜嘛!他會她也會!
果然謝奚奴噎了一下,往前走了幾步,妥協了:“秀秀。”
“好咧!”秀秀開心了,追上他的腳步。
“秀秀。”他又喊了一聲。
這聲比剛剛輕很多,也标準很多,像是初初學會語言的人鄭重吐出的兩個音節,語調都不禁柔和起來。
秀秀沒聽清,擡頭看他:“啊?你又在叫我嗎?”
謝奚奴加快了腳步,道:“我說,走快一點。”
他步子邁得大,秀秀只得小跑着追上他。
“去哪?”
“你這幾日居住的地方。”
秀秀一愣,想說剛剛走過的長道邊有好幾座空屋子,但神思尚在糾結中,他們已經穿過了蜿蜒的長廊,走到一間瓦房外。
“就是這。”
秀秀剛要推門進去,便聽謝奚奴道:“這幾日我不常在,你有什麽需要就找青雲他們。”
“你要去哪?”秀秀愣愣地看着他。
謝奚奴看了她一眼:“要去迷霧之森,總得做足準備。”
秀秀問道:“其實我一早就想問了,你要殘卷是和迷霧之森有關嗎?”
謝奚奴答得很快:“為了三十三道陣法圖。”
“迷霧之森的陣法破解圖?”
“對。”
秀秀看着他:“那裏面有什麽?”
值得他這麽費盡心思?當初他們就連三十三道陣外的那層外圈都快丢了半條命,現下他卻想進到最裏層嗎?
想到原書裏他的死法,秀秀心中一抽。
“不能不去嗎?”她問。
謝奚奴忽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反問道:“有什麽理由不去嗎?”
這……她要說什麽理由?
因為書裏寫了他會死嗎?
秀秀默了一下,暗示道:“大概是,我知道會有危險,關乎你的人身安全的那種。”
謝奚奴卻搖了搖頭:“這不是我想聽到的理由。”
看着秀秀一臉茫然的樣子,謝奚奴笑了一下:“先休息吧,有事找青雲。”
說罷,便毫不停留地轉身離去。
秀秀想喊住他,但他走得很快,身影很快消失在轉角處。
收回目光,秀秀嘆了口氣,算了,到時候找機會攔住他吧,她緩緩推開房間的門。
木門“吱呀”一聲敞開,秀秀的目光卻驀然一頓。
窗臺上有一枝長勢很好的花,是她最喜歡的野菊,門斜對處的書桌,桌上還有寫了一半的千字文,錯過屏風是敞開的房門,屋內光線充足,可以看清房間裏那張一角傾斜,由布墊加高木腳的床。
這裏是……
如果不知道這裏是悲山,秀秀幾乎以為她回到了萬塘,眼前的一幀幀一幕幕,一桌一椅一筆一墨,都完美複刻了他們曾經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