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要不是謝奚奴在身邊, 秀秀幾乎想轉頭就跑。
那女子似乎看到了他們,提着鐮刀如行屍走肉一般向他們緩步而去,她走的很慢, 像是一步一步的挪動, 下一秒, 她忽然擡起了頭!
秀秀終于看清她那張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不!那根本就不能算臉!那張人皮平如鏡面, 根本沒有五官!
秀秀想尖叫, 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她只能屏住呼吸, 忍住頭皮發麻的感覺,看向謝奚奴。
謝奚奴卻将剛剛微微出鞘的劍身收了回去,面不改色地繼續往前方走去。
眼看離那無臉女越來越近, 秀秀忍不住抓住謝奚奴的手,他的手在夜風中有些涼, 但這麽握住後,秀秀的心髒終于安穩了許多。
“你不用怕。”謝奚奴道。
手上微微一緊, 被捏了捏, 握到了掌心裏。
秀秀錯愕地擡頭,便聽到謝奚奴繼續道:“跟着我走就行。”
秀秀點了點頭。
慢慢地, 秀秀已經快走到無臉女身邊,她閉了閉眼, 咬着牙繼續走去, 擦肩而過的瞬間, 她聽到了沙啞的哭腔:
“看到我的孩子了嗎?”
秀秀心中一頓,睜開眼,卻見謝奚奴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然後用靈力傳話:“不要回答。”
秀秀深谙作為一個炮灰就要無條件信任并服從主角的決策,咬緊牙關,裝作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聽見的樣子,就這麽與無臉女擦肩而過,緩緩走遠。
走出非常遠的時候,秀秀這才小心翼翼地回頭看了一眼。
夜風穿過林間,無臉女的裙擺被吹得如一塊破布,她就那麽孤零零地站在原地,顯得那麽單薄與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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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中似乎還停留着她的聲音:“看到我的孩子了嗎?”
不敢再看,秀秀很快收回視線,敲了敲面前的木門:“請問有人嗎?”
無人回應。
村裏的人一般都睡得比較早。
“請問有沒有人呀?”他們又換了一家敲門。
依舊無人回應。
“要不我們露宿一晚?”秀秀說的沒什麽底氣,畢竟外頭有個女鬼,她一點都不想露宿。
謝奚奴顯然也是這麽想的,他瞥了秀秀一眼,忽然拔劍橫砍一下,木門應聲而倒。
秀秀吓了一跳,深怕房主沖出來讓他們賠償,但沒有,這屋子裏亮着半盞油燈,房間不落一絲灰塵,桌上的飯菜還冒着騰騰的熱煙,但屋子裏并沒有人。
“人呢?”秀秀錯愕地往屋子裏探了探。
謝奚奴已經大爺似的坐了下來開始吃飯,俨然沒拿自己當外人。
秀秀大驚,一把按住他握筷的手:“你也不怕有毒。”
謝奚奴就着她的手,又夾了一筷菜送進嘴裏,無所謂道:“确實不怕。”
秀秀語塞,确實,以他的體質,什麽毒估計都消化的了。秀秀看得有些餓:“那你能不能吃的出有毒沒毒?”
謝奚奴将另一雙筷子遞給她,做了個“請”的動作。
秀秀以為他的意思是這裏的菜全部沒有毒,便立刻接過筷子就開始大快朵頤。
她狼吞虎咽地剛咽下一口飯,便聽謝奚奴慢悠悠道:“當然無法分辨,不過你吃了我就知道了。”
“……”秀秀淚眼汪汪,“你恨我,你果然恨我。”
話是這麽說,但最後兩人還是吃完了所有飯菜。
秀秀揉着肚子靠在躺椅上聽謝奚奴科普。
“方才那個是無臉女。”他道。
還真叫無臉女?這名字要不要這麽随便啊喂!
謝奚奴聽不到她的吐槽,繼續道:“是戰亂中所有失去孩子的母親怨靈所集結。”
“所以她才問有沒有看到她的孩子?”想到剛剛那個傷心到極致的哭腔,秀秀忽然覺得她也沒有那麽可怕了。
謝奚奴點了點頭:“她沒什麽攻擊性,你不用害怕。”
秀秀揚着下巴,故作鎮定道:“誰?誰害怕了?”
“不害怕那我便不解釋樹會動的事了。”謝奚奴看了她一眼,居然真的作勢要離開。
秀秀立馬扯住他的袖子:“你憋着不講多難受,為了身心健康,你還是講吧。”
屋裏一片沉默。
眼看着快被盯出一個洞,秀秀只得硬着頭皮承認:“我,是我害怕,我不止害怕,我還好奇,您給科普科普吧。”
雖然沒理解“科普”的意思,但很滿意秀秀的态度,謝奚奴沉吟了一下道:“那是迷霧之森第十六道陣,這個陣的殘卷目前我還沒得到,不過看樣子也沒什麽難的。”
“無非就是置換陣。”
“置換陣?”秀秀琢磨了一下,猜測道,“你是說空間置換?其實在那個樹啓動的時候,村莊裏的人已經到了另一個完全同一地點但不同空間的村莊?”
她的解釋雖然有些繞口,但意外的是并沒有問題。
謝奚奴看了她一眼:“倒不笨。”
秀秀有些羞愧,其實光聽“置換陣”三個字她怎麽可能猜的到,她只是忽然又記起了點書裏的情節。
主角團在書即将結局的時候,為知道這個世界的起點與終點在何處,便同謝奚奴一樣入了迷霧之森,可惜的是他們卡在了第十六陣,也就是方才阿奴說的“置換陣”。
置換陣便是兩個一模一樣卻不同空間的位置在閉陣時重合在一起,在開陣時被交錯開,大概就像一柄折扇那樣。
顯然這個屋子的人便是在開陣的瞬間被傳送走了。
而開陣的開關大抵在她和阿奴身上,當然也有可能是這個女鬼身上。
想到書裏,最終也沒明寫主角團是怎麽破解第十六陣的,秀秀忍不住問道:“你知道要怎麽破解了?”
謝奚奴晃了晃手中的劍,笑道:“直接把這裏劈了就好了。”
萬萬沒想到他所說的破陣之法就是靠蠻力硬來,秀秀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不愧是你。”
夜半的時候風聲越來越大,卻偏偏沒有擠下半點雨,空氣有些悶,開着窗又吹得人淩亂。
秀秀只得找了根合适的柴火拄着窗。
風聲貫耳,倒也不至于吹得屋裏紙筆紛飛。
秀秀躺在地鋪上,望着被烏雲遮了一半的明月有些困不着覺。
是的,她打着地鋪。
這屋子就一個卧房一張床,秀秀原本就是客氣客氣讓謝奚奴先選,結果人家壓根沒有憐香惜玉那概念,直接往床上一躺就要睡了。
秀秀只得揪着條薄被,既當毯又當被。
雖然是夏夜,但連續下了幾日的大雨,空氣中黴的很。
秀秀輾轉反側了幾次,終于平躺在地上,望着清風明月,問道:“阿奴你睡着了嗎?”
“睡着了。”他答得很快。
秀秀默了一下問道:“別去迷霧之森了,我們可以換個方向回萬塘。”
“為什麽?”
“因為會有生命之危,這個我很難解釋。”即便就這麽一句簡單的話,她也已經被電得渾身麻木,秀秀忍着痛,繼續道,“或許你覺得自己死不了,覺得有些荒唐,但這就是事實。”
“阿奴,我不想你死。”
無論是任務,還是她內心的想法,她都不希望他有事。
她的話音落下後很久的時間內,只能聽到風拍打窗棂的聲音,屋子裏一時之間靜得有些詭異。
睡着了嗎?
秀秀怔怔地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他的回複,忍不住扶着牆根坐了起來。
月光下,他的臉一半掩在枕頭裏,另一半睡在月光之下。
秀秀坐到地鋪的尾端,正好便是他的床頭,她的呼吸聲很輕,深怕一不小心便将他吵醒。
她似乎,一直都沒有好好看過他。
不是作為書裏那個性格乖戾的反派,不是作為小時候那個沉默寡言的小少年,而是作為一個平等的同齡人,她似乎從沒有像這一刻般沉下心好好看過他。
他其實,與書裏的,與記憶中的都不大一樣。
睡着的謝奚奴比缱绻的月光還要柔和與安靜,
他的睫毛很長,沾染了一抹韶光,微微顫動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穩。
秀秀猶豫着伸出手,輕輕拂過他的睫毛,有些癢癢麻麻的,她的心像被掃過一般,跟着顫了一下。
窗棂“啪”的撞了一下,秀秀吓得差點跳起來。
她在做什麽?
她顫抖着想收回手,手腕卻驀然一燙。
一雙如水墨般又亮又深的眸子正緊緊盯着她。
“你在做什麽?”
“你不是睡着了嗎?”
兩人的聲音同時發出。
秀秀有種做壞事被抓包的羞恥感,她恨不得就地挖個坑把自己埋了,但她還被死死地抓着,除非她現在一咬牙把自己的手砍了,連夜打飛的逃離這個星球。
但這顯然不可能。
死寂的沉默中,秀秀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的睫毛上有蒲公英。”
一旦随口撒了個謊,秀秀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對,就是你睫毛上沾了蒲公英,我幫你拂掉。”
謝奚奴默了一下,緩緩松開了她的手。
“秀秀,你真不會說謊。”他說。
倏然被松開,手腕卻後知後覺地開始發燙。
既然恢複自由,她就應該爬回地鋪,蒙頭蓋臉好好睡一覺,讓這社死的夜晚趕緊終止。
但她沒有,望着被風吹到地上的柴火棍,秀秀卻忽然有團火在心口燃燒着。
“我是不大會說謊,所以遇到了事情也只知道逃避。”她聽到自己說,“想拍拍你的肩摸摸你的頭想抱抱你,想跟你說,阿奴你其實很好,你已經很棒了,但又覺得這麽做這麽說很矯情。”
她擡起頭,看向謝奚奴逐漸錯愕的神情:“也從來沒有問過你有什麽心事與煩惱,很怕如果知道了,說再見就會很困難。”
“所以呢?”半晌,他問。
“所以……”秀秀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我可以抱你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