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似真似假
“如夫人,請用膳吧。”姜媽媽把最後端上來的雞湯擺上桌,走過來躬身請道。
嬌娘放下手中拿倒了的書,從愣神狀态回到現實,看見梳着發髻,穿着繡花襖子的姜媽媽,腦海中猛的閃過一道尖銳的刺光,疼的她眼睛都酸了。
眨了眨那彷如蝴蝶翅膀一樣的卷翹睫毛,她遲鈍的嗯了一聲。
“如夫人,這雞湯是老奴親自熬的,您嘗嘗看,可合您的口味嗎?”
嬌娘多看了無比恭順的姜媽媽一眼,奇怪的又嗯了一聲。
姜媽媽笑的好不谄媚,托着嬌娘的手臂,小心翼翼的将人攙扶到美食面前,又輕柔的将銀勺子放到嬌娘手裏,催促着道:“如夫人,請嘗嘗看,若是不合适,老奴定當改進。”
“媽媽如此溫柔,倒讓人一時毛骨悚然。心裏不禁便懷疑,媽媽是否又要潑我狗血,又或者貼我符咒。”嬌娘看着滿桌佳肴,漫無目的的攪弄着湯羹,淡淡道。
姜媽媽讪笑一聲,交握在腹部的雙手搓了搓,露齒一笑,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說她谄媚,可她又面浮虔誠,說她虔誠,可她又心懷畏懼,說她心懷畏懼,她又笑的傻兮兮,像是被洗腦了似得,真是矛盾的感情。
“如夫人,您放心,以後老奴一家子便是您的人,您讓打狗絕不攆雞,您讓往東絕不往西,我們乖乖的。”姜媽媽神秘兮兮的湊近嬌娘的耳朵,說話的聲音輕如羽毛,神經兮兮,“乖乖的聽您的話,求您保佑我們一家無病無災,健康長壽。老奴知道,您是個好的。”
嬌娘猛的擡頭,詫異的看着這個四十來歲,塗了滿臉白粉,嘴角邊點了兩個紅點的老女人,“你……”
“我……”姜媽媽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虔誠的抱住嬌娘的大腿。
“你!”嬌娘吓了一跳。
“仙子,老奴錯了,老奴再也不敢懷疑您,老奴往後願意為您當牛做馬,便是為您死了也心甘情願。”
“什,什麽……”嬌娘僵住了身子,不禁懷疑是這位姜媽媽的腦子被糊住了,還是自己的腦子被糊住了?出現了幻聽。
“仙子,請賜福給老奴吧。”姜媽媽自說自話,臉上喜的像盛開了菊花,“仙子莫要隐瞞了,老奴已然察覺。”
“察覺?”你察覺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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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還是起來再說吧。”嬌娘托住這老媽媽的肩膀要攙扶她,可這老媽媽力氣卻大得很,死活不願意起來,還傻兮兮的繼續道:“要跪,要跪的,給仙子磕頭那是老奴的榮耀,別個人想跪還沒這機緣呢。”
“哪來的什麽仙子……”嬌娘驀地閉了嘴,目光閃了一下,望着抱她大腿的老媽媽,慢慢坐了回去。
今日跪在地上的姜媽媽看起來是如此可憐并恭順,可她尤記得初來乍到的那些日子,也是這個兩鬓發白的媽媽挑唆的那些下人不給她熱飯吃,她更是親眼看着,就是這媽媽命令強壯的婆子将摔碎了琉璃盞的一個十三四的小丫頭打斷了氣,面不改色的讓人擡下去埋葬。
就是這個媽媽,威嚴赫赫,讓底下的丫頭、仆婦老老實實,惟她命是從。
這可不是一個沒牙齒的兔子。
而她,正需要一個這樣的人做自己手上的刀,以保護自己不受欺負和傷害。
聽她這些着三不着兩的話,姜媽媽是否把自己當成了精魅?亦或者仙人?
“媽媽怎知道我呢?莫不是白日做夢,我和你們有何不同嗎,還不是一個鼻子兩只眼睛。”嬌娘沉下氣,拂開她,若無其事的吃起飯來,過了片刻才道:“罷了,若是媽媽說出個所以然來,那麽……”
姜媽媽又是喜又是惶的湊上來,跪在桌子底下,額頭貼着地面,抖索着雙股,虔誠的道:“老奴鬥膽這便說了,三個月前的那日,咱們院子裏的那兩株老梅樹忽然開花了。”
“梅樹開花這不是常事嗎,有何稀奇,姜媽媽難道不知梅花在冬日開的道理?”
姜媽媽心想,這仙子的嘴真是緊,自己先漏了陷,被她察覺了又死不承認,看來是不想給她好處了。
看來,她小時候聽老祖母說的發家故事是真的,怨不得人家都傳的有鼻子有眼睛的,這有本事的仙家都是難求的。
心思鬥轉間,姜媽媽狠狠心又重重給磕了幾個頭,她就不信了,那偷雞摸狗的老祖父都能求得狐大仙給指明財路,她一個從不偷人東西的好人還不能求得這梅大仙保佑她一家青雲直上。
“梅花在冬天臘月開,那是別人家的,咱們家的梅花都是提前兩個月的。大仙,您、您這是要試煉老奴嗎?”
嬌娘轉頭望向門外,便見院子裏雪映紅梅,景色宜人,心中思忖開,花期提前那該是天氣的緣故,又或者此院中的梅花是新品種,這才導致了花期提前,和她那是絕對沒關系的。
姜媽媽偷觑嬌娘,見她正高深莫測的看着外面的梅樹,心尖尖一顫,心想:壞了,果真讓她戳中了破綻,這梅大仙莫不是要殺人滅口?
不會的,不會的。
似她們這等仙家都是講究個因果的,自己不曾折她梅枝,斷她樹樁,她又怎會要自己的老命,縱使因自己戳破她的破綻,她頂多就報了恩之後飛升離去,萬萬不會冒着生出心魔的危險弄死自己。
這樣一想,姜媽媽默念一聲阿彌陀佛,哆哆嗦嗦又大着膽子繼續道:“那日玉嬌娘本是病重了的,老奴請了大夫來診治,說是讓早做準備,老奴也正打算将這消息告之大爺的,可就在這當口,咱們院子的梅花一夜間便開了,那個繁盛啊,美的人睜不開眼,往年可不是這樣妖,不,這樣有仙氣的。您、您就醒了,醒了不哭不鬧,迷迷瞪瞪像是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別以為你偷着問那些小丫頭的話沒人知道,那些個小丫頭可都是我安排的人,你前頭捧着痰盂問完這是什麽,我後頭就知道了。
誰能不知道痰盂是做什麽的,就您當成個寶貝似得抱在懷裏,定然是因為仙家沒這等俗物您才問的。
虧得這話嬌娘不知,若她知道了定然要紫漲了面皮,剛來那會兒,看着那麽精致的瓷器,她欣羨極了,擱在現代這可都是價值千金的古董,誰還管是裝什麽的,連尿壺都價值連城有人買去收藏了,痰盂她抱在懷裏又怎麽了。
“呃……”真那麽神奇?她怎沒有印象。
嬌娘瞅着姜媽媽看不見,用詭異的目光狠狠瞅了她幾眼。
這老媽媽之所以會這般覺得,是心理作用吧。
因為害怕或者想回避什麽東西,所以才拼了老命在腦海深處去掩埋什麽,而拼命地往好處想。
“大仙,老奴不會說出去的。”您老放心便是。
姜媽媽喜滋滋的想:當年老祖父能憑着山中遇狐仙而一夜變好,勤勞致富,今兒個她姜大梅就能憑着虔誠侍奉梅大仙而帶攜着全家健康長壽,美滿富貴,一輩子不吃苦。
“哦。”嬌娘咽了口雞湯,沒話找話,點了點頭,“好喝。”
“大仙這是把大梅放在心上了?”
“嗯。”嬌娘目光閃閃,低下頭把雞湯全喝了。
姜媽媽一拍大腿,頓時覺得老祖父給自己起的這大名沒錯,怨不得叫大梅,原就是為了讓她遇上梅大仙的呀。
“那、那老奴這就去給大仙盛一碗去。”姜媽媽跳起來,激動的道。
“稱呼我別的吧,我目下只是平凡人。”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女人,身契還在你們大爺手心裏捏着呢。
只是這話往後她可不能在這姜媽媽跟前說。
姜媽媽爽快的答應,笑的好不暢快,谄媚道:“那就如夫人?”
“嗯。媽媽坐,我有話問你。”嬌娘點點自己旁邊的位置,請她坐。
“這怎麽好?”姜媽媽受寵若驚。
“你坐便是,媽媽自己不是說了嗎,我讓你往東你不往西。”
“哎!”姜媽媽趕緊一屁股坐下,腰杆挺得筆直,僵硬的像個蠟像。
嬌娘有心要笑,可又不能露餡,便低下頭裝作吃東西,好容易忍下了笑意,這才問出自己急于求證的話。
“這如夫人是個什麽夫人?比你們的大奶奶如何,若是你們大爺,他能随意買賣自己的如夫人嗎?”
姜媽媽用一種:你果真不是我們這裏的人的眼光,虔誠的看了嬌娘一眼,極為認真的回答:“怨不得大仙不知我們這裏的規矩,問我便對了,我都知道。”
姜媽媽挺了挺胸膛,輕咳了一聲,以一種給外星人科普生活常識的态度道:“這如夫人,也只在大戶人家有,也不過是稱呼上好聽些,說明這位姨奶奶在家中極為受寵,膝下育有成年子女,和貴妾等同,便是正室也不敢随意買賣,大仙你想啊,這子嗣乃是家族榮衰的關鍵,既然都已長大成人,那說明什麽?”
“說明什麽?”
“說明這種的姨奶奶是得到了家族大族長的認可的,有子女撐腰,誰還敢小瞧了去?您說是不?”
“子女……”嬌娘咬着手背,心思凝重。“只有有了子女才可……”
“有兒子最是保險。”姜媽媽瞅向嬌娘的肚子,眼冒油光,活像此時裏面已經揣了一個似得,看的嬌娘輕咳了一聲提醒她收斂。
姜媽媽嘿笑一聲,“大仙自是和別人不同的,您瞧,您跟了大爺才幾日,大爺便讓咱們院子裏的人改了口,可見您在大爺心中是有地位的。您有所不知,您和大爺這兩夜,大爺并未吩咐人準備去子湯。”
“去子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