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偷看壯男
時近黃昏,暮色蒼茫,歸鴉繞樹。
外書房,花窗半開,爐煙袅袅,窗下榻上,鳳移花正墊着紫檀雕獸臂擱奮筆疾書,俯身看去,便覺他的字賞心悅目,潇灑飄逸,點、橫、折、勾、撇、捺皆富有風骨,整體看去越看越讓人覺得韻味十足,這是一種能夠被懸挂起來,細細賞看的好字。
都說字如其人,放在鳳移花身上似有出入,不知是字太好他太壞,還是他本就好,字如其人。
銀寶一邊給磨墨一邊垂涎,舔着笑臉道:“爺,抽空給奴寫副狂草?”
“嗯。”鳳移花淡淡應聲,斂容速寫。
“爺,秦姨娘求見。”金寶輕輕推門而入禀報道,見鳳移花正在寫字,他便放輕腳步,嬉笑,“爺有口福了,秦姨娘給爺頓了虎鞭湯,大補。”
鳳移花微勾唇角,最後一個字完成,收筆,銀寶便放下墨條,拿起紙張吹幹,折疊,小心翼翼的放入了一個雕龍刻鳳的紫檀木盒子裏。
“銀寶,今夜你在書房守着,入夜便會有人來取走。”
“是,大爺。”
“讓她進來吧。”鳳移花起身,扭的脖子“咔咔”作響,伸手便在書架上抽出一本《鴛鴦浣花錄》,別看這書名挺雅致,其內容可是妖精打架的春宮圖,還配有旖旎詩詞呢。
“解裳流眄嬌承歡,朱唇鼻息亂吟哦。豔粉羞蛾搖玉柱,寄情相擁到天明。”
出口便是一首豔詩,銀寶狗腿的豎起大拇指誇贊,“爺真真好才情。”
秦姨娘也是粗通文墨的,站在門口頓時心花怒放,自覺她的好機會來了,扭腰擺臀嬌笑着走了進來,蹲身行禮之際,兩三個媚眼就抛了出去,電的銀寶渾身起雞皮疙瘩。
“大爺。”她捏着嗓子嬌滴滴一聲喊。
“起來吧。”鳳移花笑的好生淫蕩,招手讓她過來,點着那副光溜溜兩個男女秋千架上行樂圖問道,“好看嗎?”
秦姨娘臉紅心跳,挑眼看他,咽了咽口水,輕輕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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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寶抖了三抖,拱手拜退。
“爺也覺得這主意不錯。”他又翻看了幾頁,點評了幾句,這才問道:“慧娘給爺炖了大補湯?”
“嗯。婢妾心疼爺日夜辛勞,特意親手熬煮的。”秦姨娘從食盒裏端出一個白瓷盅,翹着蘭花指用大勺子舀了半碗出來遞到鳳移花嘴邊,嬌聲嬌氣,“大爺,您喝嘛。”
鳳移花摸摸小手,笑道:“還是慧娘有心。”
“爺~”秦姨娘搖了搖身子,軟綿綿的就往鳳移花身上靠。
鳳移花猛的打了個噴嚏,笑道:“慧娘撒了多少香粉在身上,爺都被你香的心猿意馬了。”
秦姨娘讪笑一聲,托了托鬓角,紅唇嘟起,“爺好壞,就會打趣人家,人家還不是……女為悅己者容嘛。讨厭~”
這捏着嗓子弄出來的調調,矯揉造作了些,不過鳳移花早已練就了一顆極為強大的心髒,還是可以忍受的。
“你先回去吧,爺還有事忙,湯放這兒,爺一會兒喝。”他捏了秦姨娘粉膩膩的下巴一下,将人推開,又埋頭春宮圖裏去了。
秦姨娘氣的跺腳,心裏罵道:你騙傻子呢,就你這恨不得鑽入畫中的猥瑣模樣,還忙呢,我活生生一美人站在你跟前你不要,非要去看那畫裏的死物,這不是犯賤嗎,甩了甩帕子又偎過去,塗了蔻丹的手指在鳳移花背上畫着圈圈,“爺~”
“回去,別打擾爺。金寶,把你們秦姨奶奶好生送回去。”
“哎呀,您真是。”秦姨娘瞪了不識相的金寶一眼,清了清嗓子,“爺,婢妾想跟你商量個事兒。”
“你說。”他頭也不擡,看畫看的聚精會神。
秦姨娘從鼻子裏發出幾聲哼哼,“婢妾想在自己的院子裏蓋一座暖亭,好用來煮梅賞雪,招待姐妹們。若是爺有雅興,婢妾也想在暖亭裏伺候爺吃酒。”
吃酒是假,做那翻雲覆雨的事體才是真。鳳移花點點頭,心裏活泛開,不若也在雪梅院裏建一座暖亭?
随即便點頭道:“此事爺知道了,爺會吩咐銀寶去辦。只是靠近年關,各家各戶都需修補家中損壞的器物、門窗等,短工不易招,需等上幾日。”
秦姨娘聞言便笑道:“爺不用擔心這個,婢妾托了我娘家大哥已打聽好了人,咱們東市的短工少工錢還貴,大哥去了西市招的,便宜些,現在就需要爺點頭撥銀子了。”
“你大哥?還算是個能辦事的人。如此,你明日就去賬房那裏拿銀子吧。若是你大哥找的短工手藝好,爺另有打賞。”
“多謝大爺,那婢妾就告退了啊。”她扭了扭身子,不情不願的退了出去,心裏抑郁,回去的路上就問自己的貼身侍婢自己是不是年老色衰了,否則,為何大爺寧願看畫也不願要她。
待她一走,鳳移花便将春宮圖冊扔給了銀寶,還笑道:“拿着一邊自看去,爺看會兒賬本。”
銀寶笑嘻嘻應了,拿着畫冊到房門口找金寶,兄弟倆一邊看一邊對畫上的女子男子品頭論足,一會兒嫌畫的不精致,一會兒嫌人物醜,一會兒看着個神奇的體位,金寶還輕呼一聲,銀寶理智的給做出專業分析,說似這等高難度的姿勢,需女子的腰肢柔軟,男子的臂力驚人,聽的金寶連連點頭。
屋內,不知他從哪裏抱出來一摞賬本,一邊把算盤撥的啪啪響,一邊翻書頁,動作行雲流水,有心人一看便知此是長年累月打算盤練出來的手速。
入夜,嬌娘得到教訓,晚膳備好時,她便親自來請他,兩個親親熱熱用過膳,又并肩疊股在燈下玩了半天雙陸和五子棋,笑嚷嬌呼,咂舌深吻之後便上了床,因早上弄過一回,晚上他便歇了,嬌娘只枕着他的手臂,閉眼準備睡覺。
此時她在外書房并沒有眼線,姜媽媽也只管着內院,外院是銀寶在打理和她沒有相幹,只是她丈夫兒子是管着這府裏的采買的,又都在外院當差,眼尖的便瞅着秦姨娘帶着丫頭去了鳳移花那裏,他們一家子的身契現都在嬌娘手裏,這心也在姜媽媽的勸說下都開始向着嬌娘,她兒子便囑咐自己媳婦去把這事跟姜媽媽說了一聲,姜媽媽又告訴了嬌娘。
嬌娘問了問秦姨娘在裏頭呆的時間便淡定下來,心裏有點歡喜,想到此便戳戳他的小紅豆,鬧的鳳移花捏住她屁股就給提到自己身上抱着,閉着眼道:“沒成想爺還攤上個胃口大的,想榨幹爺你好另尋高枝還是怎的。”
嬌娘往上爬了爬,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笑道:“獎賞爺一個香吻。”
鳳移花嗤笑一聲,鳳眸半睜,“你這消息也挺靈通的啊。”
“我有姜媽媽,唔,姜媽媽在側,爺在我手。爺是好人,一諾千金,婢妾會報答您的。”她又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心情舒暢。
“記着爺的好便行,把爺放心裏比什麽都強。”他坐了一下午,腰有些僵硬,拍拍她的小屁股道:“給爺踩踩腰。”
說罷,讓她起來,他翻過身趴在枕頭上,拍着自己的腰道:“站上來,踩踩。”
“要是踩傷了爺可不準賴我。”
外面的燈都滅了,黑漆漆的,此時只床前兩側的立地圓燈還亮着,照着珊瑚紅的紗帳,便只看見一個窈窕的身影正站在一塊大石頭上跳來跳去,搖曳生姿的,像跳舞。
那石頭發出舒服的鼻息,像是歡愉時的哼叫,便聽嬌娘羞道:“小點聲呀。”讓外面守夜的丫頭聽見還以為他們又在嘿咻嘿咻呢。
不說還好,一說他,他反而叫的更大聲,氣的嬌娘使勁在他腰上跺了跺。
随即嬌呼一聲,窈窕影子從大石頭上墜落,噗通一聲掉入大石頭的懷抱裏,嘟嘟囔囔,嬌聲嬌氣,不一會兒便傳來咕叽咕叽的水聲,大石頭壓着那窈窕影子,高高舉起兩條纖弱的腿兒便一上一下快速的動起來,像是在她身上彈奏一曲夜花香,濃郁的味道很快便彌散開來,他的鼻子裏滿滿的都是她身上的香甜味。
翌日,天黑如墨,在鼓聲的催促下,嬌娘閉着眼睛爬起來,跪在床沿上給他綁腰帶,小腦袋一點點,腰帶嘩啦落地,而她靠在他胸膛上便迷困過去。
他彎唇便笑,揉搓了一通才把人放過塞入錦被裏,“算你還有心。”給她掖過被角,自己系上腰帶,抱着頭盔便帶着金寶銀寶上朝點卯去了。
像他這官職屬于封蔭的,二品、三品子,補親衛,他時任親衛府中郎将,掌管整個親衛府,手底下的親衛多是名門庶出公子,看起來他成了公子們的頭,可實際上,這些公子們性情各異,有桀骜不馴的,有纨绔扶不上牆的,有鬥雞走狗的,還有夜宿教坊掏空了身子的,他們可不是衛士,而是大爺。
在北衙禁軍沒興起之前,能入親衛府的那是前程似錦,根本不用擔心升遷問題,可自從先皇整出了北衙禁軍,這直接聽命于皇帝的軍隊,隸屬于左右衛下的三衛五府便敗落了,想升遷,那得有軍功才行。
暖陽溫煦,地面上,枝條上,屋脊上的雪都開始化了,沿着屋檐,水流嘩嘩比下大雨還急促。下雪不冷,化雪冷,嬌娘穿的厚厚的正坐在窗前看姜媽媽給她繡鴛鴦肚兜,藕荷色的底,鮮妍而栩栩如生的一對戲水鴛鴦,別提多好看了。
小花性子直,看着看着就被姜媽媽的一手繡活給收服了,咬着手指頭問能不能跟着學,小草雖不會說話,可那渴望的目光也洩露了她的心思。
嬌娘也想學,尤其當知道了繡活能賣錢,是貧窮女子們的活命本事之後。
姜媽媽也有好為人師的時候,滿臉笑着就答應,給三個人一人弄了個繡花棚子,從繡樹葉子開始教起。
正當主仆幾個興致勃勃要大幹一番的時候,那秦姨娘便帶着自己的丫頭們浩浩蕩蕩殺過來了。
“姐姐坐。”來者是客。
“好妹妹,我那邊去了幾個下賤人做工,我沒處躲去,便來你這裏消遣,妹妹可不要惱了我才是。”
“什麽下賤人?”嬌娘聽着有些紮耳朵。轉念又強迫自己習慣,她知道,在這個國度是有賤籍的,還分好幾個等級,像奴婢、奴隸、教坊歌姬舞姬等都是。并且,那些工匠手藝人也被認為是低賤的,因為大多數手藝精湛的手藝人都是豪門世家的奴仆。
“啊,難道爺沒跟妹妹說嗎?”秦姨娘誇張的道。
嬌娘搖頭,繼續繡她那四不像的樹葉子。
“唉,也是,爺怎會跟妹妹說這些,反正妹妹也沒見過。是這麽回事,我是習慣了每日必在暖亭裏吃酒玩耍的,這一來了這邊呢,竟發現沒有暖亭,唉,這府裏起止沒有這一樣,其他的我也能忍了,只這暖亭必須有,否則,姐姐一天到晚悶在屋裏就要憋出病來了,這不,大爺疼我,特特撥了銀子給我建亭子。”
“那是大爺疼愛姐姐。”嬌娘随意道,湊過腦袋去問姜媽媽:“媽媽,這個花挽錯了可怎生是好?”
“無礙,如夫人順着這個針眼再抽回來便是。”
瞧着她們主仆自顧自說話,秦姨娘冷笑涔涔,片刻之後笑着湊過去,奪過嬌娘手裏的繡棚放在眼前看,當即便笑道:“妹妹這一手繡活真是沒人可比,也只妹妹這般鐘靈毓秀的人才能繡出這般歪扭的黃樹葉來。”
嬌娘掰了掰手指,往後靠向大枕頭含笑道:“我自繡我的,美醜都是我自己看,也不礙旁人的事兒。”
“妹妹別惱我呀,我這人心直口快,其實沒什麽惡意。”秦姨娘接過繡活紮了幾針,便笑道:“我一直養在侯府裏,除了自家的那些爺們也沒見過外人,比不得妹妹見多識廣。”
嬌娘彎唇冷笑,“姐姐謙虛了不是,姐姐生在侯府裏,我聽說每個豪門大戶裏都養着許多姬妾供來往客人賞玩,若是哪一日姬妾數目不對時,也會派遣了家中姿色不俗的奴婢前去服侍,我瞧着姐姐的姿容便是極秀麗的。”
秦姨娘低叫一聲扔了繡棚,捂着紮出血的手指頭,壓下冷笑,面露委屈,“妹妹這是拐着彎敗壞我的名聲呢。”
“不敢,比不得姐姐罵人不帶髒字。”
“你瞧瞧,我就是不會說話的,三言兩語不知不覺間就把妹妹得罪了,妹妹這生的究竟是水晶心肝,只不過尋常說話,哪裏又像妹妹說的了。唉……”秦姨娘暗惱自己咽不下氣,整了整鬓角衣裳才又開口,“其實姐姐是想說,姐姐沒見過什麽人,這乍一見了別樣人心裏便忍不住和人說道說道。”
秦姨娘往嬌娘身邊坐的更近了些,神秘道:“妹妹不知,我那邊那個工匠生的像個大力士,手臂那麽粗那麽硬,皮膚像煤炭那麽黑,那雙腿,筆直有力……”
“秦姨娘見過人家的裸身?”嬌娘恍悟,這秦姨娘是見着了壯男思春了。
“去。妹妹可不能亂說。不過,妹妹你随我來,我知道個地方能偷偷瞧上一瞧,保準大爺不知。咱們再去拉上柳姨娘,姐們三個做個伴,只去瞧瞧奇景,誰也不知。好妹妹,走吧,走吧,咱們一起去。”拉着嬌娘的手臂就往塌下扯。
“你等會兒,我穿鞋。”嬌娘推開她,心裏已然明白,這秦姨娘是想看壯男自己一個人不好意思,就想着法兒拉上她們也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