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錦囊

是夜，小葉為我更衣洗漱完，我便打發她回屋休息了。待聽屋外已無響動，立即起身換好衣物，從竹舍邊的矮牆翻出府，一路小跑到沈府。

上次到沈府看望沈老爺子和沈晔，大致記得了沈府的分布，在記憶中沈晔的院子屋後将随身帶的紙條塞到思思的竹筒內，摸着它頭道：“千萬要落在沈晔眼前，去吧。”

在原地等了許久，終于見沈晔急急忙忙跑過來，衣衫穿得規整，但頭發只是低低地綁在後面未束起。猜想應該已經準備睡了卻突然看到思思，這才随意綁了下頭發出來。

他轉過拐角看到我，怔愣了兩秒，随後連眼中也帶的笑，小跑到我面前。

“這只鴿子是我在軍營送給琉珏傳信用的，剛剛看到它以為是琉珏給我傳信，一看內容是‘速到屋後一見’便猜想是你了，果不其然。”

許久沒見到他，此時見到還是有種老友重逢的欣喜，他額頭上還帶着細細的汗珠，我将袖中絲巾遞給他道：“額頭都跑出汗了，也不用這麽急。”

“此處荒涼，我怕跑慢了你在這兒有什麽不測。”

心中感動，道：“沈将軍的宅子周圍，哪能有什麽不測，你背上的傷怎麽樣了？”

“那點小傷算什麽，早好了，你也好了吧。”

我點點頭，一時無話可說，半晌，他道：“你來找我，可有什麽事。”

我将錦囊遞交給他。

“我想請你找機會，幫我将這錦囊呈給皇上。”

他接過錦囊，微微皺眉道：“這裏面是什麽？”

我答：“這你就別多問了，總之是很重要的東西，我沒辦法自己面聖，只能拜托你。”

“琉月，呈交給皇上的物件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會危急你的性命，你若不告訴我裏面是什麽，我是不會幫你的。”

他神情嚴肅與我對視許久，我妥協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什麽，這個錦囊是琉珏給我的，說是興許可以解除我與二皇子的婚約，眼下皇宮對此事應該有動作了，我必須在此之前先交給皇上。”

我說完，便見到沈晔專注地盯着我，眼中有種我看不清透的神采，半晌，他道：“原來如此，你放心，這個錦囊我會幫你呈交給皇上。”

我點頭，他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沒想到沈晔動作如此之快，翌日将至傍晚，宮中宣旨的公公又莅臨荊府。近半年見到此人的次數比往前十幾年都多，有好消息有壞消息，衆人心亂，跪拜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荊府小女琉月，品性昭良，性情溫婉，此前得皇後之命，做其姊琉玉陪嫁，朕思及荊将軍為國盡心多年，且其姐珏有和親之大義，琉月作為陪嫁實為不妥，故于此取消琉月與皇子陌之婚約。其姊玉定于兩月後十五與皇子陌行婚，欽此。”

“謝主隆恩。”

“這好好的婚事怎麽說取消就取消了？”公公走後，娘親愁道。

我心下暗喜，卻不好表現得太明顯，安慰到：“凡事皆緣，大概我和二皇子确實沒緣分吧。”

“琉月，這樣日後我們姐妹倆就無法朝夕相處了。”琉玉呢喃道。

我握了握她手以示安慰，她身後，二夫人帶着淺笑看着我點點頭，我回以一笑。

夜裏總覺屋外有響動，迷迷糊糊之間喚了聲小葉，便聽見窗戶推開強風灌入的聲響，驚醒，意識到是有人翻窗進來了。

猛地坐起打算喚人，嘴便被人捂住，掙紮之際，來人坐到我面前，不是今日剛與我取消婚約的二皇子秦楚陌又是誰。

見是他，我也不在掙紮了，他知我已安靜下來，便放了手。

“夜已深，二皇子這樣翻窗到我房內，傳出去于你于我都不好聽。”

“我知道，我會很快離開，我就想問問你，你是用什麽方法讓父皇取消了你我的婚事的。”

我冷笑一聲，道：“二皇子真的高看我了，聖旨上寫得明明白白，聖上念及我父親有功，長姐又和了親，讓我做陪嫁不合适，這才給取消了。”

“本王不傻，這婚事定了那麽久，突然就取消了，你一直不想嫁我，說你什麽都沒做，我怎能信。”

“不管你信不信，聖旨已下，你我便沒有瓜葛了，還請二皇子自重，快回吧。”

我垂眼未看他，但知他定定地看了我許久，最後聽他一聲嘆氣，道：“本王是真想待你好的。”

便從窗口又跳了出去，末了将窗給我合上。

兩月過得很快，荊府與二皇子府張燈結彩，同日裏張燈結彩的，還有丞相府和大皇子府，林織冉與秦楚彥的婚禮亦是今日舉行。臨懷城內熱鬧紛呈，平日待在屋裏的婦女小孩都跑到了大街上等花轎路過，一觀此京城盛事。在花轎路過之前，先見到的是各府官轎，兩位皇子結親，家中若有長子的，一般是父親去大皇子府道賀，長子去二皇子府，若沒有的，便都去了大皇子府，畢竟此人日後是皇位繼承人，是怎麽也不能冷落了的。

琉玉終嫁情郎，開心得合不攏嘴。我在屋裏幫襯着宮裏的嬷嬷為她梳妝，二夫人一遍遍地為她梳頭，臉雖笑着，眼睛卻止不住地落淚。琉玉拉着她的手道：“娘，今日是女兒大喜的日子，你怎麽一直哭啊。”

二夫人道：“娘是開心，娘知道你心儀二皇子許久，如今你得償所願，娘是開心地哭了。”

末了卻還是難掩不舍之情，哽咽道：“只是你這一嫁出去，娘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你了。”

我亦被說得動情，扶着二夫人的話頭：“二娘，琉月不是還在府裏麽，日後琉月會多去陪你的。”

在最初我與琉玉同被許給二皇子後，二夫人待我比以往冷淡了許多，但自從婚約取消，便又如最初般和藹了。

她拍拍我的手，點點頭。琉玉此時心中不舍之情勾起，也開始流淚，宮裏嬷嬷趕忙道：“喲！姑娘你可不能哭啊，這妝一花再補可誤了吉時！”琉玉迫不得已，只得仰着頭試圖讓眼淚流回去。

快到午時，臨懷城衆人終于見到花轎路過，只見兩轎比之以往常見的官轎大了三倍有餘，隐約可見轎內坐了一位身着金絲霞帔，頭戴深海珍珠鳳冠，蓋着蜀錦紅蓋頭的新嫁娘，兩轎從不同方向被十六名壯漢擡着聚于主街，前後皆有約百人的儀仗隊，敲鑼打鼓，擡着彩禮。複又在主街尾分開，向着各自的命途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