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體貼”
餓過勁之後反而會喪失食欲，連聞到食物的氣味都會有些難受反胃。
所以我對着滿滿當當的一桌菜肴，并不太想動筷子。
但被嚴爍熾熱的目光盯着，我躊躇片刻後還是伸手，取了盅色澤清亮的藥膳菌菇湯放到面前，然後用勺子舀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往下咽。
随着暖流溫柔地潤過胃部黏膜，陣痛被逐漸撫慰。我緊皺着的眉舒展開，身體也稍微舒服了些。
就在此時，嚴爍不由分說地給我夾了塊黑松露牛肉粒擱進陶瓷湯盅裏：“書昀你屬兔子嗎就光吃素？多吃點肉。”
我看着菌菇湯裏驟然浮起的一層油光，又看了看滿臉寫着求表揚的那混蛋，特別想把這碗湯潑到他臉上。
但思及可能的後果，我還是克制住了。
我低頭，食不知味地吃掉對方夾過來的牛肉粒，然後擡眼看他：“我想去補個回籠覺，吃多了會難受。這些菜先麻煩阿姨放冰箱，等我睡醒了再吃，可以麽？”
對方見我乖乖吃了，心情頗好地點頭：“書昀你去睡吧，我會根據你給的清單看看哪些牆角能撬。”
我得到許可後沒立刻離開，而是垂下眼，将雕着精致花紋的小碗輕輕推到他面前：“這些喝不完了，不想浪費，你能……幫我喝掉嗎？”
菌菇湯要的就是清爽鮮美。
當其中混入了濃厚肉味與稍稍偏甜的醬汁後，最終所呈現出的味道是言語難以描述的古怪和複雜。
出于幼稚的報複心理，我想讓嚴爍親口嘗嘗他幹的好事，好叫他知道自己這行為有多過分。
嚴爍毫不遲疑地點點頭，拿碗的動作甚至有點迫不及待。我坐在原處靜靜看他，不想錯過對方品嘗後的反應。
然而讓我失望的是，這人不僅沒像我期待的那樣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反而還喝得津津有味，不一會兒就見了底。
……不懂美食品鑒的蠢狗。
我黑着臉瞥了眼表現得心滿意足的這人，極不滿意地上樓睡覺。
我蜷在被子裏昏昏沉沉地補眠了大半天，然後餓得起床，去廚房熱了下中午的西湖豆腐羹。
半碗下肚，總算是重新活了過來。
我看了眼窗外天色，回屋換上一套最簡單的黑色正裝，然後解鎖手機，把微信重新下了回來。
剛一登陸，就是醒目的99+信息提示，還都是來自于同一個人。
我抿着唇點開樓钊的頭像，沒去看他給我發了什麽話，而是徑直點進朋友圈。
這人動态多得望不到底，害得我手機都因加載內容過多而卡頓了一下。
我面無表情地點進第一條，發現果然是跟晚宴有關的內容。第二條是他養的昙花在淩晨開放的延時攝影，第三條是他親自下廚的素什錦成品圖，第四條是小區裏挨着他褲腿奶聲撒嬌的小流浪貓……
總之一天能發個五六條。
也不怕被人屏蔽。
我又漫不經心地往後随便翻了幾條，正打算結束自己這種偷窺狂般的行為，結果就在樓钊的下一條朋友圈見到了我自己低頭寫習題的照片。
？！
我懵了。
從我手邊擺着的那本《高等數學》和其餘背景元素來看，應該是幾年前在校外的付費自習室裏拍的。
而且看這俯視了整間自習室的拍攝角度……似乎來自于監控錄像的截屏。
照片裏的我沒有留意到鏡頭，獨自坐在雙人座的一側奮筆疾書。雖然脊背挺得筆直，眉眼間的神情卻顯得格外憔悴，骨節隐隐泛白的左手也沒有按住筆記本，而是攥成拳頭壓在小腹的位置。
這看着有點像……那個來了。
我怔了下，不太确定地繼續右滑，然後就見到張有樓钊入鏡的照片。
他正彎着腰遞給我一個保溫杯，神色淡然眉目清冷。然而細看就能發現這人線條淩厲的額角挂着汗珠，一貫打理得一絲不茍的黑發也略顯淩亂，似乎是一路奔過來的。
這是做什麽去了？
他又遞給了我什麽？
我一頭霧水地拉伸放大，仔細研究了好一會兒，才憑着對方口袋裏露出一小截的紅糖姜茶沖飲包破了案。
……
我大致想起來了。
那天樓钊跟我約好去學校對面的自習室，我看錯時間，所以早到了一個小時。而恰巧，我不規律的生理期又在前一天來拜訪了。
我疼得厲害，接連起身接了幾次熱水後就沒多餘的力氣了，只能咬牙硬忍。
結果沒過多久，樓钊也提前到了。
他把學習資料擺在桌上，擰開保溫杯正要喝，然後就微微皺了下眉。
我看着杯口氤氲開的溫熱霧氣直咽口水，小聲問他怎麽了。
然後這人說出門拿錯杯子了，本來打算帶冰鎮普洱茶，結果拿了杯打算晚上熬夜做課題時喝的熱飲。
他顯得很嫌棄，說現在重新去拿，又問我能不能幫他解決這杯，省得他過會兒還要再把灌滿熱飲後沉得要死的保溫杯原封不動地帶回去。
我自然開開心心地收下，并靠着這杯姜茶撐到了自習結束。
我當年太蠢，也太信任樓钊，所以完全沒意識到紅糖姜茶這東西壓根就不該出現在一名正常男生的熱飲選項裏，也沒意識到樓钊他早就清楚我的性別。
至少……遠比初夜早。
真是被耍得團團轉。
我深吸一口氣，退出朋友圈點回聊天界面，然後果斷一個語音電話撥了過去。我得讓他把這條動态删了，省得引發有心人的聯想跟猜測。
依舊是秒接。
“書昀。”對面傳來的聲音很淡，透着股玉石特有的冷質感，“又是拍一拍，又是微信語音。你這是想我了？”
“不要自作多情。”被舊事重提的我捏緊手機，耳朵因尴尬而漸漸發燙，“樓钊你那條偷拍我的朋友圈是怎麽回事？快點删了，被別人看到算什麽？”
那人低低笑了聲。
“删掉也可以。”他輕聲道，“三分鐘內用撒嬌的語氣喊我一聲學長，我就答應你這個請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