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十七
晴月蘭走出仙道旅舍。
已是正午,頭頂的陽光刺眼灑下,反而籠罩得她抑郁的心情更加陰霾。
她從Otard口裏聽出了□□裸的對白鳥合的維護,這使得明明Otard沒有對她有任何怪罪的言語,也讓她覺得一切錯誤都來自于她。
氣鼓鼓地在好幾個垃圾箱邊徘徊,直到把照片和紙條的碎片都清理幹淨,晴月蘭這才站定,雙掌交互拍打着,好似要把手上粘着的碎屑都拍去。
她一直都不擅長也不喜歡思考。很多事情,做了就是做了,簡單明了。如果不是當時踩進了殺人現場,她想她大概永遠都可以躲在晴月家的光環下,扮演她那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
可再怎麽一帆風順的人生也會遇到波折。事實就是,她主動纏上了黑暗,深陷其中,卻也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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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那時候晴月蘭剛上國三,新分配的班級裏竟然有她一直暗戀的男生。
興奮了近半個月,她終于決定鼓起勇氣表白。
可當她和最好的朋友本田優子繞了大半個校園終于找到他的時候,晴月蘭呆了。
一片紅色。
晴月蘭從不知道人身上的血竟然有那麽多,鋪了一地,宛如一朵盛開的豔紅玫瑰,美得如此驚心動魄。
優子來不及尖叫就吓昏了過去,反倒是晴月蘭,淡定地從屍體上轉移了視線,看向了兇案的肇事者。
「山田君?」晴月蘭詢問着。
她面前站着的,是她一直暗戀着的男生。此時的他目光暴戾,手中握着的刀上滿是血跡。
其實不用她問,兇手是誰也是不言而喻的。只是晴月蘭沒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想着的人,竟然是這樣的人。
山田在看到晴月蘭撞進現場後,怔了幾秒。但晴月蘭的聲音一下子讓他清楚了自己剛才做了什麽。
殺人滅口成了山田腦中的第一想法,他狠狠瞪着晴月蘭,手中的刀指向了她的心髒。
「晴月同學,你不該來的。」
那種惡狠的殺氣讓晴月蘭的心跳驟然加速,她并不害怕,反而興奮了起來。
她的目光撞進山田的眼睛裏,一秒、兩秒、三秒、四秒……
在晴月蘭決定來找山田的時候,她就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如果山田拒絕她,就用師父教給她的方法對山田進行催眠,讓山田忘記她曾經告白過的事實。
不論對方願不願意,她是個以自己為重的人,先滿足了自己的虛榮心,再考慮催眠結束的後果也不遲。
只不過,她精心準備的催眠道具卻被用在了另一個地方。
山田很快進入了晴月蘭是催眠領域。他手中的刀緩緩地放了下來。
晴月蘭輕笑着走上前,從他手裏接過刀具。
是一把開過刃的水果刀,刀刃和刀尖都被重新打磨過,十分的鋒利。
她取出随身帶着的手絹,用力地抹去在刀把上可能留下的指紋。山田染滿血的雙手在刀柄上留下了不少血,手絹上很快就被上面的血跡染上了醜陋的血塊。
濃腥的氣味充盈着晴月蘭的鼻腔,晴月蘭稍稍偏頭,眼裏映出倒在地上已經死亡的人。
她不認識這個人。她只能從死者胸口染血的銘牌上認出他是3年紀D班的人。不過死者是誰她倒是無所謂的,她走到屍體邊上蹲下,冰涼的手輕拍着屍體的臉頰。
她出生在警察世家,家族還與警界很有名的白鳥世家聯姻。從小耳濡目染的她,一下便根據血跡和死者體溫下降的溫度确定出了死亡時間。
有半個小時了呀……
晴月蘭疑惑地又看向了山田。人都死了那麽久,他為什麽還站在這裏?
心裏有了疑問,晴月蘭馬上就問出口了:「你為什麽殺他?」
「不是……是他……」
她的催眠技術還欠缺些火候,因此山田給她的回答也是斷斷續續的。幸好這樣破碎的回答裏還是藏有她所想要知道的東西,四個簡單的字,她明白了這把刀原本會插入誰的心髒。
可已成事實的結局不需要過多的解釋,不論是誰殺了誰,在殺人被發現後還想殺掉目擊者的行為,仍是山田做出的。
晴月蘭繞着屍體踱步了幾圈,大概猜出了山田沒有離開現場的原因。
那個傻瓜在情急之下把刀從死者身體裏拔了出來,大量的血液在心髒巨大的壓力下噴湧而出,淋了山田滿身。
現在走出去,簡直就是明目張膽地公告天下自己剛剛殺了人。至少他是聰明的,躲在這麽不顯眼的地方,等到天黑了再出去。本身墨藍色的校服在晚上幾乎看不出上面的紅色,從校園西側圍牆翻出去的話還可以躲避門衛的視線。
這麽看來,晴月蘭苦笑,自己的出現反倒成了山田的累贅。不僅如此,她還帶了另一個累贅進入了現場。
但撞上了這樣的場景,晴月蘭竟然也能如此的不慌不忙。她就這麽見識了自己是如何波瀾不驚地清理了現場;波瀾不驚地脫下山田已經幹透的染血校服,再翻過一面幫他穿上。
一切都完成得完美了,她才搖醒昏迷的優子,在她将醒的一瞬,控制她的意識。
一次性控制兩人,于半吊子的晴月蘭而言無比的吃力。
她帶着兩人一路遠離殺人現場。
此時距離下課已過了好久,暮色漸沉,天邊蒙上一層深灰色的藍。
再過不久,天就黑了。
晴月蘭看看表,停下了腳步。
下課後留在學校裏參加課外活動的同學們都散得差不多了,校園裏空蕩蕩的,仿佛每走一步都能激蕩出不小的回聲。
晴月蘭先把山田藏在了女廁的一個隔間裏,然後把優子領到教學樓一樓的大廳內,敲暈了她。
催眠不代表真正的睡眠,睡眠往往能夠終結催眠。所幸優子在見到殺人場景後沒多久便吓暈了,她可以不必費過大的手筆特地去隐藏她的記憶。
晴月蘭輕輕搖了搖優子。
優子幾乎是尖叫着醒來的,她猛地坐起的動作差點撞上湊在她身邊的晴月蘭。
「啊……」晴月蘭驚呼,「優子,你做什麽啊?」
「诶?」醒來發現周身的環境完全變了,優子感覺一頭霧水。她揉了揉太陽穴,眼裏一片茫然,「蘭?」
「優子,你突然昏倒,吓壞我了。」晴月蘭按照心裏的劇本背誦着已經寫好的臺詞,「發生了什麽嗎?身體有哪裏不舒服嗎?」
「……」
只是突然昏倒嗎?
優子似乎還沒有完全地清醒。
她用力地晃了晃頭,努力地回憶着昏倒之前的場景:「唔……我的頭有點疼。我好像做了個噩夢……但我記不清了。」她斷斷續續地說着,每說一句,晴月蘭便放心一分。
晴月蘭舒了口氣,拍拍優子的肩膀:「你沒事就好。我快被你吓死了,剛走到這裏就突然昏倒,怎麽搖都搖不醒你。現在這個點大家都已經回家了,我都快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
她泫然欲泣的表情讓原本還在努力搜索腦中記憶的優子停止了回想,慌張地安慰着她:「蘭,你不要自責。可能是昨天小測我熬夜看書精神不足吧。」她從地上站起,安慰地抱了抱晴月蘭,「別這樣,我們繼續去找山田吧。」
「不找了。」晴月蘭說着,嘴唇輕輕嘟起,「你都這樣了還找什麽,我可不是重色輕友的人。」
優子當然讀得懂晴月蘭的心思,知道她的表白計劃泡湯的郁悶:「不然明天我再陪你告白吧?」
晴月蘭想了想,說:「不用了,你先回家吧,我再找找。」
「可他萬一回家了呢?」
「不會的,你忘了真麻子還在校門外幫我守着嗎?」晴月蘭笑着,「不過你出校門的時候幫我告訴真麻子,讓她也別等了,你們一塊回家去吧。」
「唉……」優子嘆了口氣,答應了的事情無法完成,她也有些抑郁。但考慮到好友的擔心,她還是點頭了。「那我和真麻子先回去了,你加油!」
「嗯,路上小心。」
優子朝晴月蘭揮了揮手,又說了兩句「加油」才戀戀不舍地離去。晴月蘭等到看不到她的身影,便立馬反身回到女廁中,把山田領了出來。
找了個足夠隐秘的地方,晴月蘭這才解開了山田身上的催眠。她站在距離山田約三米遠的地方,就算山田清醒後仍想對她動手,她也有足夠的時間應對。
山田悠悠轉醒,眼睛在暗色的天幕下呈現出一片濃郁的黑。
如進入催眠前一樣,他的表情裏顯露出的依然是兇狠的殺氣。
但他已經冷靜了很多,失去了手中的武器,他要瞬間制服晴月蘭相當困難。他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被翻了個面穿着,帶血的一面被藏在了裏面,這樣他行動起來,可以防止留下痕跡。看來眼前的人并沒有打算把他交給警察,即使他曾經把刀尖指向她。分析請了自己所處的現狀,山田平靜地開口:「晴月同學,你想做什麽?」
問題問得很平常,晴月蘭也沒有必要隐瞞。她半仰起頭,漂亮的眼睛直視山田投來的目光:「你該感謝我,我幫你收拾了現場,還幫你洗掉了優子的記憶。」她壯着膽朝山田走近了兩步,「沒有我的掩護,你以為你能逃出警方的手心嗎?」
「你想怎麽樣?」
山田不可能聽不出晴月蘭語氣裏的威脅。他如果不夠聰明優秀,晴月蘭也不可能會看得上他。
「我也不清楚我想做什麽。」晴月蘭攤手道。
或許半小時、一小時以前,她想獲得這個男孩的心。但現在,她卻體會到了另一種刺激。
簡單的戀愛不是她想要的。願意幫這個忙也不過是她的一時興起。
她說:「我幫你收拾了現場,警方不會調查到你頭上的。」
「就算你不幫我,我也能做到。」山田嘴硬着,在這個女孩面前,他不能低頭。她就像一只毒蛇,吐着危險的信子。仿佛他只要妥協了,就萬劫不複了。
但轉念想到,其實早在把刀刺入那人胸口的時候,他便已經萬劫不複了。殺人就是殺人,他可以解釋成正當防衛,但整個過程只有他自己清楚,對方還未拿起刀表露殺意,他就搶先了一步。
對于他執拗的回複,晴月蘭笑而不語。
她的笑容很漂亮,如果不是在這種時候,如果不是帶着這樣的邪惡之感。
他開始思索晴月蘭是在什麽時候幫他清理的現場,她會把現場弄成什麽模樣?
想了好久,山田發現自己想不起來。答案在晴月蘭手中,他再次把目光投向她。
「或許只殺那個3年級D班的人,你能逃過警方,但是你忘了嗎,我和優子也看到了。」
見山田沒有回答,晴月蘭繼續說着:「殺掉一個人,和殺三個人是不同的。況且你沒能殺掉我和優子。」
晴月蘭說的,山田無法反駁。
又沉默了一會,他問道:「你是怎麽做到的?」
「哈,我會催眠啊。」
「催眠……」
離譜而又現實的答案,理所當然地解釋了山田疑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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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案很快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一切都如晴月蘭的安排,山田完全沒有進入警方的視線。反倒是晴月蘭自己,被警察找上。
「你好,晴月同學。我是東京警視廳搜查一課的警員良野夏明,我們在中島平的身上發現了寫着你名字的手帕,所以請跟我到警局走一趟吧。」
在全班同學的面前,晴月蘭就這麽被警方帶走。
安靜的教室一下熱鬧了起來,同學們四下竊竊私語讨論着究竟發生了什麽。大家都知道中島平便是前幾天被殺害的3年D班的同學,可沒人想得透他和晴月蘭之間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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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短的回憶之間,晴月蘭不知不覺走進了路邊的一個公用電話亭裏。
帶她回過神來,她才反應自己走到了哪裏。
她想起來見Otard前答應過要回電話給Borbon的,于是她找出幾枚零錢,按照從大到小的順序,逐一丢進投幣孔裏。
可不等她按下號碼,她就聽到身後有人敲響了電話亭的門。
一下、兩下、三下。
有節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