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二十七
七氟烷的麻醉效果持續不了多久。
快鬥和晴月蘭對峙了十來分鐘,他打算離開了。
「你保重吧。」留下這麽一句話,快鬥便轉身走向房間內的一張較高的凳子。
他從一旁搬來凳子,端正地擺放在室內通風口的正下方。
「要走了嗎?」晴月蘭問他。
「他們快醒了。」快鬥答道。一邊回答着,一邊試了試凳子的結實程度。這張凳子質量不錯,四個腳很平,站上去也不會搖晃。
測試過後,他一步跨上板凳,挺直了身子。
通風口就在他的頭頂,要拆開它很快。快鬥剛擡起手,就聽到晴月蘭叫他:「等一下。」
快鬥的動作停止,但他沒有轉頭看向晴月蘭的方向:「怎麽了?」
「你不幫我把被你所住的病房門打開嗎?」晴月蘭頓了頓,緩了口氣,繼續說道,「你不開門,他們進不來的。萬一有人從順着你來的路進來殺我,我怎麽辦?」
晴月蘭說這話的時候帶着點玩味的語氣,快鬥感覺她在暗示着什麽,可一時間他又猜測不出。他看了看地面,正想跳下凳子幫晴月蘭開門。
七氟烷的麻醉效果雖短,但目前那幾名警員還不至于那麽快便醒來。開門只是舉手之勞,可他躍下凳子的動作仍是中途停下了。
那群警察怎麽可能需要他幫忙開門呢?
因為只是套間內的一道門,病房的門不同于客廳外的那防盜門,它是木質的。
八名警員,自然不至于連道木門也撞不開。就算很難撞開,快鬥可不信他們會沒有鑰匙。
反倒是頭頂的通風口,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他一樣那麽輕松就攀爬上來。如果手段夠暴力,從正門突破絕對比辛苦從通風口過來要容易得多。
快鬥選擇這條路,自保比殺人所占的原因更大一些。
做下了這樣的判斷,快鬥彎下的身子重新挺直:「我該走了。」
「……」提出的要求被否決,晴月蘭倒也沒有什麽不滿。讓快鬥幫忙開門,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随便說的一句話。她也知道自己攔不下快鬥的,就算是白鳥合,躺在病床上的她也集中不了那麽多的注意力去控制。
「祝你好運。」晴月蘭笑着說。她對着快鬥揮了揮手,「師父不會輸的。」
最後一顆螺絲拆下,通風口外的欄杆「咔」一聲錯開。快鬥将欄杆平方在通風口內,雙手攀着外壁,用力一撐就鑽了進去。
待完全鑽入通風口內,快鬥探出了半個頭,對着仍在笑着的晴月蘭,輕聲回道:「正義必勝。」
他的聲音不大,卻也足以傳入晴月蘭耳中。他看着晴月蘭的笑容慢慢僵住,這才挂回專屬于自己的撲克臉,迅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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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病房,快鬥并沒有立刻逃離醫院。
他找出Otard交給他的手機,播出了記憶中的一個電話。
按鍵音一聲一聲在安靜的通風道內響起,一個一個的數字,宛如跳躍的音符從他指尖蹿出。直到最後一個按鍵按下,他播出了號碼。
電話在接通前是一陣寂靜,過了幾秒,手機裏傳出了聲音。
不是接通時的「嘟」聲,而是客服小姐清甜的說話聲——「對不起,您的電話已欠費,目前處于單停狀态,只能接收撥入電話,暫時無法撥出,為了您的方便,請您盡快繳費。」
Otard早就算計好了,給他的手機是無法撥打任何人的電話的。只有知道這臺手機號碼的他一個人能打入電話,快鬥只允許接他一個人的電話。
狠狠抓緊了手機,快鬥差點控制不了情緒将手機砸向地面。不過他很快冷靜了下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沒有錢,只有一張晚上回新宿的車票。
就連想打一個電話都做不到……
快鬥收起手機,重新開始快步往外爬去。
只是身無分文而已,這倒是難不倒他。
出了醫院大門,他随意地将雙手□□上衣口袋裏,一邊走,一邊四處張望着。
他是怪盜。
即便他有自己的底線,在目前這種情況下,也必須打破自己的原則。
更何況,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經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他遲早會受到懲罰的,因此他已然不在乎多犯下這點錯誤。
他需要的錢不多,只是一些電話費而已,足夠撥打兩個電話的話費。
快鬥飛快地走到了京都第一醫院附近最近的一個公共汽車站點。醫院附近的車站人流量很大,人多的地方,總方便他下手。
沒等多久,一輛公共汽車便緩緩駛來。
要上這班車的人很多,隊伍在車站裏排出一條長龍。但在公共汽車停下後,本來排着隊伍的人們,瞬間擠成了一團。
快鬥混在人群裏,僅幾秒鐘,就拿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他的動作十分迅速,魔術師靈活無比的雙手輕巧地自目标身上取出了他所需的數目,錢幣在他指間藏起。
偷到了錢,快鬥沒有上車,他裝作是被人群擠到公共汽車邊的,一邊喊着「不要擠我,我等的不是這班車」,一邊朝人群外擠。
五千円是薄薄的一張巴掌大的紙片,被他在手心抓緊,染上溫熱的體溫。
快鬥來到醫院邊的小店裏,将紙幣換成了一堆的硬幣。
他的口袋一下變得沉甸甸的,每走一步,就能晃蕩出一堆金屬碰撞的聲響。
快鬥鑽進電話亭,播出了熟悉的號碼,然後将手中的硬幣一枚一枚地投入。硬幣掉落發出「哐當」的聲響,每一聲,都讓快鬥提起一分的精神。
長途的電話比短途花費更多的話費。投入了足夠數額的硬幣後,電話才接通。
他撥打的是青子的手機號碼。現在已經是下課時間,青子應該是能夠接到他的電話的。
果然,青子的手機是開機狀态。
電話接通的聲音「嘟嘟」響了兩聲,電話卻被人挂斷了。
「……」
怎麽會這樣?
快鬥挂上電話,重新撥了一次號碼。
一次撥號,或許會被認為是騷擾電話,第二次播出,便不同了。
電話終于被接起,青子的聲音輕輕地傳來:「喂,您好。」
青子的聲音啞啞的,也不知是信號問題還是她生病了。快鬥聽着她的聲音,心下翻湧起一陣酸楚。
「喂,您好?」沒有聽到回複聲,青子又重複了一句。
「……」
快鬥依然沒有開口說話。
他會撥出這串號碼,只是因為他擔心青子是否安全。聽到了她的聲音,他一直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警方那邊有柯南和平次兩個偵探,他們的能力是快鬥所信任的。在收到Otard那通電話後青子仍然安全,足以證明他們的可靠。
他的手抖了抖,打算把電話聽筒挂回公用電話上。
可聽筒剛移開耳邊,快鬥就聽到青子那邊又傳來了聲音。她的呼吸變得急促,從話筒裏傳出來,讓快鬥的心跳加速。青子似乎感覺到了來自這方沉默的氣息是由誰發出來的,她急切地問道:「是、是快鬥嗎?是快鬥對不對?」
「……」
快鬥不說話,青子繼續說着:「快鬥,求求你說說話吧……你在哪裏?我們都很擔心你……你說句話好不好?最近有警察來學校找你,說你和京都國立博物館發生的爆炸案有關,還說要保護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我不相信你會做這樣的事情,你告訴我,要怎麽幫你證明你是無辜的?」
來自快鬥這邊的沉默持續着。公用電話計價器上的時間往上跳了一個數字,他往電話中投了一枚硬幣,握着話筒,靜靜站着。
青子還在說着,她的聲音哽咽了起來。她反反複複地詢問着快鬥的去向,一次又一次地希望快鬥給予他一絲回複。可快鬥始終緊緊抿着雙唇。
聽到青子說有警察來保護她的時候,快鬥就放心了下來。他沒有再往電話裏投入更多的錢幣,當計價器上的時間一到,電話自動挂斷。
他還想提醒青子一句「千萬小心」,但話湧到了喉嚨裏,仍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他不能說話,如果他不說話,青子至少無法确定電話這頭是否是他。
不接觸,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保護。
急促的忙音在他耳中持續地響着,快鬥眨了眨眼,挂斷電話。然後撥出一個新的號碼,重新投幣。
他找的是寺井。
失蹤了那麽多天,他有必要對寺井交待一聲。他知道千影目前正在國外,要聯系上千影,他也只能通過寺井。
電話很快接通,寺井蒼老的聲音也是沙啞的。
「您好,請問你是?」
「寺井爺爺,是我。」快鬥将口袋裏所有的錢都投進了電話裏,這些錢足夠他與寺井通話半個小時。
寺井聽到快鬥的聲音,問出了和青子一樣的問題:「快鬥少爺?真的是你嗎?發生了什麽?你去了哪裏?你……」
一連串的問題迎面而來,快鬥不得不打斷寺井的話:「寺井爺爺,您先冷靜下來,聽我說……」
三十分鐘,看似很長,實際一眨眼就過去了。
在聽到快鬥的要求後,寺井不再多說,只是安靜地抓着電話,聽着快鬥的敘述。
快鬥的語速很快,但他只是簡單地說了一下自己的情況,之後開始交待起了其他事情:「寺井爺爺,我的身份被曝光了,我目前暫時回不去,你幫我轉告媽媽,讓她暫時不要回國來,但別告訴她發生了什麽。還有,」快鬥頓了頓,「你能幫我照顧青子嗎?」
「快鬥少爺,都這個時候了,還要隐瞞夫人嗎?」寺井焦急地說着,「你在哪裏?我去接你吧?」
快鬥搖頭。但他很快發現寺井是看不到他的動作的:「不用了,我能照顧好自己。」
「快鬥少爺……」
「你放心!」快鬥用力咬下這三個字。在寺井看不到的地方,他卻知道自己是那麽的不知所措。
他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一次又一次地讓寺井放心。
最後,他說:「寺井爺爺,我還有其他的事情沒有做,等結束之後我再聯系你。」
說罷,快鬥的手穩穩地挂上了電話。
他沒有等寺井回他一句「再見」,他要回擊Otard,就必須去到最危險的地方。
所有可能屬于他的結局都在他腦海中像走馬燈一般閃過,每一種都是萬劫不複的。他不敢聽那句「再見」,它聽起來太過絕望了。
快鬥有些脫力地靠在公用電話亭的門上,半仰起頭。KID應該是永遠自信地笑着的,他卻發現,自己似乎做不到了。
事情遠比他所能想到的要更加的糟糕,他面前的困難也遠比他想的更加難以解決。放手一搏是必然的,可是想要收獲的結果,卻不一定能夠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