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二十八

快鬥手中回到新宿的車票是傍晚五點四十二分的。

醫院離火車站很近,放下電話後,他便緩緩步行去了火車站。

火車站裏已經開啓了空調。溫度調得很低,冰冷的空氣充斥在整個空間裏,仿佛呼出的氣體都能凝結成白色的霧氣。

離開醫院不久快鬥便将□□處理掉了,為了掩飾□□而提來的旅行袋也在醫院附近的一個垃圾回收站丢棄了。此時的他兩手空空,進入車站的速度比來時快了不少。

距離列車出發還早,候車廳內坐滿的是準備乘坐上一班列車的旅客們。

快鬥在密密麻麻的人群裏找到了一個空座位,坐了下去。

還有一小時十三分鐘,等待的時間分分秒秒地走。快鬥看着牆壁上挂着的電子鐘一秒一秒地跳動着。是誰說等待是度秒如年的,可快鬥卻總覺得時間走得太快了,快得讓他什麽都來不及去想。

他的腦袋裏很亂。

自從他重新拿回屬于自己的那些記憶之後,他幾乎完全沒有屬于自己的思考時間。即便擁有一些短暫的時間整理思路,但都很快地被打亂了。

打擾他的人和事太多,事情變化得太快。也許還有一些被催眠的後遺症,快鬥發現他最近總是走神,很容易被周圍的人或事引開注意,難以深入地去想去分析事情。

就像此時,快鬥一個人坐着。身邊的人已經紛紛站起準備過檢票口,兩旁的座椅都空了。可特地為他留出的空間,他只是傻愣着低頭看着眼前來往匆匆的腳,不知道該去想些什麽。

快鬥狠狠地捏了自己的大腿,這才拉回了思緒。他又擡頭看了一眼電子鐘,不知不覺就又過去了二十幾分鐘。

時間不多了。快鬥告誡自己。

他強迫着自己放空大腦,接着把近日發生的事情一件一件慢慢拖入腦海,整理着。

Mulata是晴月蘭。

在和柯南平次的那次聊天中他知道了晴月這個曾經的警察世家的存在。同時他還記得柯南說過,晴月家這一代與白鳥家族,另一個警察世家,存在聯姻關系。

這些本不是他所注意的,但他還是記在了腦子裏。現下翻出那時的記憶,快鬥發現它們之間是存在聯系的——

被催眠後的他名叫白鳥合。這個名字是由Otard取的,他取這個名字一定有自己的參照。與其說是由快鬥姓氏裏的「黑羽」而來,更大的可能卻是Otard本身就姓白鳥。

他還記得,白鳥合在羅馬被從他體內召喚出來的時候,他問Otard,Mulata是誰。那時Otard給了他一個十分拗口的答案——「我堂姐丈夫的妹妹」。

反過來思考,Otard就是晴月蘭嫂子的堂弟。

作為一直與警方做對着的怪盜KID,快鬥熟記着警界許多一線警員們的資料。

晴月蘭的嫂子,是白鳥家這一代惟一的女兒,是東京警視廳白鳥任三郎的親妹妹。

白鳥家這代人只剩下白鳥任三郎一人仍留在警界工作。

複雜的關系網在快鬥眼前混亂地鋪開,值得慶幸的是他終于從中找到了這個龐大網絡的邊角。他輕輕地拎起這個角落,順藤摸瓜地繼續往下進行着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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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愈加快了。

頭頂廣播響起了列車開始檢票的通知。

快鬥的面前,長長的檢票隊伍拉起。被廣播喚回思緒的快鬥站起身來,選擇了一條最短的隊伍,站到了隊伍的末端。

人群前進得很快,不到三分鐘,他便進到站裏。

走下臺階後向右第一節車廂。

Otard倒不吝啬,車票是頭等座。

坐在屬于自己的位置上,快鬥又發起了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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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特等座,但車廂內仍然不可避免地充斥着一些難聞的氣味。也許是身邊的人身上發出的,也許是之前坐在這裏的人留下的。

在醫院的通風口中都不曾覺惡心的快鬥,卻在車廂裏感覺到了窒息般的難受。

興許是心中煩躁造成的後遺症,總之不論快鬥怎麽加深呼吸告誡自己集中注意力,他都不可避免這種不适之感在胸口泛濫蔓延。

高速行駛的列車只有在車輪碾壓上鐵軌之間的接縫時才會有意思震動,它平穩得猶如母親的懷抱。

明明之前已經睡了很久,快鬥還是覺得困了。

用力眨了眨眼趕跑睡意,快鬥半仰起頭。

Otard為他訂下的是直達列車,不給快鬥任何中途下車離開的機會。車廂前方挂着的電子屏幕上播放着即時廣告,下方是到達新宿站的時間和到站倒計時。

倒計時以分鐘計數,每過六十秒,上面的數字便減少一,就好像是為快鬥特別設定的死亡倒計時。

出發已有一段時間,距離到站,也不過還剩下四十六分鐘而已。

四十六分鐘。

能做的不多。

看一份報紙,聽幾首歌,看着車窗外發呆,或者想一些事情。

一眨眼就會過去的時間,快鬥一秒也舍不得浪費。

在車站裏理清的思緒一遍又一遍重放在快鬥腦海裏,印象不斷加深着,提醒着快鬥每一個不可忽視的細節。

Otard,Mulata,還有Borbon、Vermouth……帶着英文字母的代號單詞一個一個躍動着。

快鬥閉上了眼睛,擡起右手用力揉捏着突突跳動着的太陽穴。

他太累了。

屏幕上的倒計時變成了四十五,列車的時速仍在三百七十到三百九十千米每小時之間跳動。

他決定睡一會。

養好了精神,然後去見Ota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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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鬥醒得很準時。

他睜開眼睛,車廂前端屏幕上的倒計時變成了00:04。眨眼間,數字四變成了三。列車內廣播裏,溫柔的女聲開始報站。

「前方到站,新宿。

「新宿區是日本東京都內23個行政區之一,也是東京乃至于整個日本著名的繁華商業區,其中商業娛樂設施豐富齊全,優質高等院校集中,外國留學生……」

甜甜的聲音溫柔地為到來的乘客介紹着新宿區的美好。堪堪睡醒的快鬥揉了揉酸脹的眼睛,看向窗外。

火車站建在較為偏僻的地方,屬于新宿的繁華在這節車廂裏完全看不到。

天色已晚,外面黑壓壓一片,只有偶爾從列車邊刷過的路燈證明着它不是行駛在隧洞中。

倒計時兩分鐘。

列車的速度已然降到了一百五十千米每小時左右,越靠近火車站,兩旁的燈影便越是明亮。

被光污染的城市泛濫着迷醉的氣息,夜色被霓虹燈點綴,黑得不再純粹。

倒計時……

數字還未顯示至一,列車就停了下來。

列車上的廣播不再絮絮念着那些又長又無聊的廣告,只是一遍又一遍循環着那句「感謝您乘坐本次列車,祝您旅途愉快」。

所有的乘客早在列車還未停穩時就紛紛有了動作,他們有的人起身取下行李架上的行李,有的收拾着案臺上的垃圾,還有的直接提起包站到了車門附近。

快鬥懶洋洋地看着他們,只期待所有人都慢一點,再慢一點。

可又能慢到哪裏去呢?

特等座是列車中乘客最少的一節車廂,盡管快鬥努力地拖延到了最後,他下車時,仍看到其他車廂裏源源不斷擠下車的人群。

月臺是架空的,另一輛列車從對面駛來,卷來一陣大風。

夜涼如水。

本就冰冷的空氣被這陣風一卷,快鬥空蕩蕩的手臂上立馬布上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

他聽到身邊有人喃着「好冷啊」,然後就見那人加快了腳步,三下兩下從他身邊超過。

相比所有人,他是惟一一個越走越慢的。

不知不覺,他便落到了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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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月臺走下,穿過長長的一截地下通道,再繼續向前,是出站臺的檢票口。

快鬥從衣袋裏翻找出了被揉皺了的車票,名片大小的一張紙片,被折出了棱角,抓在手心裏,咯得生疼。

他展開了車票,四個檢票口分別站着四名工作人員。從這列火車上下來的只剩下他一人,也不知是怎麽的,明明靠右行走着的快鬥無故偏向了最左邊的檢票口。

檢票。

通關。

工作人員在快鬥手中的車票上随意地掃了一眼,确定了下車站是新宿無誤,便将車票塞回了快鬥手中。

過了檢票口,有一個垃圾桶,裏面躺着無數張廢棄的車票,它們會被統一處理,然後制成再生紙循環利用。快鬥手一揚,把揉成團的車票準準地扔進了垃圾桶裏。

紙團帶着一定的分量砸進垃圾桶,「啪」地一聲。那聲音好像是電閘上松動落下的開關,響起的同時,快鬥停下了慢悠悠的腳步。

運動鞋摩擦在光滑大理石地面的聲音驟然停止,人幾乎走光了的出站口安靜得連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空氣裏仿佛凝固了血的味道,燈光是暗沉的,一點一點地加重了空調營造出的冰冷。

快鬥停下步子是因為在他前方五米不到的地方站着的那個人。他是低着頭往前走的,第一眼映入眼簾的,是那個人的鞋子。

那雙鞋是Otard新買的,很普通的一雙布鞋,為的是穿上作案時即使留下腳印警方也難以确認目标。而那雙普通的鞋上,留着小半個鞋印,印記圓潤光滑,內裏卻帶着花一般的鋸齒,是出門時,快鬥不小心踩出來的。

再往上看,是一雙被黑色牛仔褲包裹着的修長的腿,腿又直又長,即使隔着厚厚的布料,也能猜到它內裏勻稱有力的肌肉線條。

不用繼續往上,快鬥也已經知道面前的人是誰了。

但他的視線仍緩慢地往上移動着。明知不論自己再怎麽拖延,該面對的他都無法逃避,可他還是不自覺地讓自己慢下來。

終于,天藍色的眸子對上深綠色的雙眼。

快鬥看不透Otard臉上帶着怒意的笑容中帶了幾分危險,可他猜得到Otard會在這裏等他的理由。

——警察們動作很快,破壞了Otard的行動。

快鬥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

冰冷的空氣在他張開嘴的片刻湧進他的口中,吞咽下去,冷到了心底。

Otard反而先開了口:「小白鴿,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呢?」

他說話的聲音又輕又淡,宛若嘆息。

快鬥來不及說什麽,卻見Otard轉過身,就這麽當着他的面,大步離開了出站口。

背影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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