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深夜的丞相府中燈火通明,往來的大夫們個個神色凝重,愁眉不展。

時政神色冷峻的看着一波波不停搖頭的大夫“不就是個皮外傷嗎?又不是什麽疑難雜症怎麽就治不好了!?她今天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們全都陪葬!”

吓的一群年過半百頭發花白的大夫們紛紛跪倒在地,大氣也不敢喘。

“啓禀丞相,不是下官們不救呀!實在是這位姑娘本就體弱,又加上三天的毒打,已經太晚了。”那群太醫們眼看都要哭出來了。

時政眉頭緊鎖“本相不許她死,她就必須要活,今夜你們無論如何要想出個辦法!”

太醫們叫苦不疊,明明是他把人家打的就剩下一口氣,到頭來難受的是他們這群太醫。

許久之後,一位太醫才緩緩擡頭建議到“要不請周院士來吧,或許他能有辦法。”

周院士是前任太醫院的主管,先帝在位時,便是他來負責藥膳的,他醫術精湛,向來有‘華佗再世’的美稱。哪怕是當今陛下對他也是恭敬的很。

眼看着床上氣若游絲的人馬上就要沒氣了,時政微微阖眼當即駕馬出門。

周院士向來注重養生,這個時間早已就寝,可時政不管不顧的砸開了周家的大門,連帶着周院士的兒子都被這位混身肅殺之氣的丞相大人駭住了。就這樣連外套都沒穿的周院士被時政拖到了丞相府。

要不是床上的病人實在是命懸一線,周院士定要明天上報天子參時政一本。

周院士用針封住了餘月的命脈,原本已經昏迷的人又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清歡見狀趕忙上前跪在床邊,淚眼婆娑的喊着“嫂子。”

這讓本在施針的周院士都怔住了,沒想到雷厲風行,狠辣厲決得丞相大人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妻子,這也算是一件政員秘事了吧。

“疼!好疼!”餘月皺着眉頭看着清歡,腦袋依舊是迷糊的“清歡別打了,我這不是醒過來了嗎?你放心我還沒看着你找婆家呢?我不會死的。”

話音一落,清歡的眼中淚水更兇了,餘月還想着她呢。

“不過這次我好像真的要死了,要不然我怎會看到你哥呢,他還是那樣兇巴巴的,就知道瞪我。”餘月蒼白的臉上扯出一絲笑意,又繼續看着清歡絮叨“時秋已經在醫館當學徒了,你也長大了,針線的手藝不錯,也能貼補家用了,我在城郊種了些菜蔬,你記得去澆澆水,用不了多久就能拿到集市上買了,到時候買些好看的布匹做幾件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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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政臉色晦暗不明,眼睛像是刀子一樣緊緊的盯着還在絮叨的餘月。

清歡趴在餘月的床邊淚水不停的打在餘月的手上“嫂子別說了,你不會死的。”

餘月笑笑,像是釋然又像是解脫“人都會死的,能在死前看到你哥的身影也挺好的,你知道嗎,這些年就連做夢你哥都沒有在我夢裏出現過,現在要走了,能看到你死去的哥哥來接我也算是圓了我的一個夢吧。不過清歡以後你嫁人一定要找個喜歡你,你也喜歡他的,要不然只有一個人一廂情願真是太難受了,時秋不在,你記得這話也要告訴時秋,要是娶了媳婦就要一心一意的待人家,別總是看着外面的姑娘好,媳婦不是不知道,只不過是想着維護這個家,念着他這個人才不說的。”

時政心下一冷,眉頭越皺越深,原來她知道,結婚之後他還去見過林冰月。

“嫂子你忘了,我哥沒死,做了丞相了。”清歡扯出一絲苦笑“只要你能活着,我去找我哥,讓他把你接進來做丞相夫人好不好?”

餘月恍然大悟“是呀,我都忘了,時政沒死,還做了丞相,他把你們都接走了,這麽說來你也是我幻覺了,時政這麽讨厭我,怎麽還會讓你來見我呢,這是不是在夢裏,如果這是在夢裏我更要囑咐囑咐你了,你哥是丞相,是大官,聽說大官們的家眷都是知書達理的,你也要好好學,要不然會讓人笑話你哥有個村姑妹妹的,還有要告訴時秋好好讀書寫字,将來做了官才能娶大家閨秀的。”

“那我呢?你就沒有什麽要和我說的。”時政忽然開口問道。

餘月定定的看着時政,半響才道“這真是個好夢呀,你竟然和我說話了,語氣還這麽平和,以前你都是能不說便不說的,說的最多的也是‘閉嘴,你吵到我看書了’。”餘月的思緒似乎又回到了六年以前,他們剛成親的時候“你就是個冰坨子怎麽也捂不熱,我們都成親了,你還總是想着去看那個女人,你只有在看她的時候才臉上才會笑笑,像是天上的太陽暖和的緊,對着我就是一湖冰,又冷又硬。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我就是要纏着你,那個女人也成親了,你和她不可能了,我總有一天能把你捂熱的,可還沒等把你捂熱,你就走了,我本想着偷偷跟着你一塊走的,可還沒出鎮呢,我便看到你又去找那個女人了,我才知道就是那個女人成親了,你也忘不了她,還想着和她雙宿雙栖,那時我就知道我怎麽也贏不了那個女人。”

她輕輕嘆氣“你學問好,長的好看,要是高中了,是怎麽也不會要我這個大字不識一個的女人的,我偷偷問了好多人,要是女子被休了會怎麽樣,可似乎不是跳河就是上吊,我又不想死,邊想着在你回來之前,就找個男人,等你休了我,我就立馬改嫁。可惜天意弄人,沒等你回來便有了戰亂,連活着都快要成了奢望。不過我還是改嫁了,為了能給時秋和清歡一口吃的,嫁的人是季老爺,你那個心上人的公公,我就成了她的婆婆!雖說是個妾可終究是個長輩不是嗎?時政你說我壞不壞,原本想着氣氣那個女人,沒成想沒過一個月,那女人便難産死了,我抱着她的孩子,算着他的月份,你說巧不巧,那女人竟然是結婚之前便懷孕了,我心中頓時心如死灰,那女人的孩子十有八九是你的,一想到這裏,我恨不得掐死那個孩子,但轉念一想,我得不到你的人,得你的孩子也不錯,到時候他孝敬我,再也不會想他親娘,親爹,氣死你。那時的季老爺和季夫人沒了主事的能力,我便買通了接生的産婆和大夫謊報了季桑的月份,說是早産,季夫人和季老爺也沒懷疑便讓我養着季桑了,這件事季白不知道,你還是找個時間把季桑接回來吧,沒成想這些年處下來我和季桑有了感情,臨了了還是讓他認祖歸宗吧。”

餘月歪着腦袋看着時政“時政,我對你可算是仁至義盡了,你記得給我修個好一點的墳。”

能有力氣說這麽多的話,想是性命無礙了,時政輕笑“好”

餘月有對着清歡說到“清歡,你哥是做大事的人,要娶的是大家閨秀甚至是公主,他是不可能再要我的,我死了之後把送回月溪村吧,從你娘的墓往北走走便是我娘的墓,把我埋到那裏,我不像做個孤魂野鬼。”

她倒是什麽都知道,時政就這麽帶着三分譏笑冷冷的看着她。

清歡則哭的更兇了,一邊點頭一邊淚如雨下。

只見餘月微微一笑,吐出一口氣,便阖上了眼睛。

這時周院士大喊一聲“不好”,立馬把手上的針加重了幾分,這次的餘月卻沒再喊疼了。

“怎麽了?”時政皺着眉頭問道。

周院士立刻開了藥方給一旁伺候的小厮,讓他們去抓藥,熬藥。周院士來到一旁擦着額頭上的汗水,說到“能不能活便看今夜了,一會兒把藥給她灌下去,要是能退燒,就能活,要是退不了,就請丞相給夫人準備後事吧。”

“剛才不還是挺能說的嗎?怎麽說不行就不行了?”時政也焦急起來。

向來息怒不形于色的丞相大人也有着急的時候,周院士颔首,收拾自己的藥箱,又看了一眼床上那瘦小的女人“大概是回光返照吧。”

時政瞬間腦子一片空白。

還是一旁的管家領着周院士去的客房休息。

“嫂子會死嗎?哥。”清歡兩眼通紅的望着時政。

時政看了眼臉色蒼白的餘月,又堅定的看着清歡“不會。”禍害遺千年,餘月這個世間頂煩的人怎麽會就這樣死了呢,她不會死的,一定不會。

時秋在時家的祠堂罰跪,跪完了時辰才堪堪跑來,他哥不喜歡餘月,他是知道的,要是以前的話,餘月頂多挨幾句訓罷了,可現在餘月的存在擋了時政尚公主的路,他不敢想象,他哥會不會直接要了餘月的命。

可等他過來的時候,卻看到他哥正在給餘月喂藥,而餘月卻怎麽也喝不下去,喂一口吐一口,時政沒辦法只能以口哺之,一點點把藥給餘月喂了下去。

一向意氣風發的丞相大人此時正滿臉惱色的對床上的人說着“餘月只要你能好起來,我們便好好過日子行嗎?”

時秋忽然覺的自己似乎從來沒有認識過時政一樣,時政并不像表面那樣不在乎餘月,而是篤定餘月不會離開他,而肆無忌憚的傷害她,不怕騙別人,就怕自己把自己也騙了。而時政就是那個把自己也騙了的人,他努力告訴自己,自己喜歡的是安雅賢淑的林冰月,可實際上他的心早就被餘月吸引了,只是自我催眠自己,他不喜歡她。

等真正要失去她的時候才恍然大悟,自己早已離不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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