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時政知道餘月心裏還是有他的,也可以說她的心中除了他誰也裝不下,不然她也不會帶着時秋和清歡生活這麽多年,哪怕是帶着季家的小子,也是因為那小子可能是他的孩子。可她就是不願意再回到他的身邊,以前是他努力推距她,現在則是她努力掙開自己,這算什麽?天道好輪回嗎?

餘月正低着頭給他包紮手上被樹戳破的傷口,夜已經深了,桌子上燃燒的燭光映照着餘月的側臉,溫馨而又舒适,她一直是這樣見不得他受傷,他要是傷着了,她一定比他自己還難受,他就是她的天,她的一切。

“季桑不是我的孩子。”時政忽然出口“我和林冰月沒有做過那樣的事情,之所以去見她也是她先約的我,她說她已經懷了季大公子的孩子,她和我之間再也沒有可能了。”

原本還在包紮的手一頓,又繼續做自己手上的事情,也許是看着眼前的時政心情好,也或許是她不願再生活在幻想中,六年了,哪怕最後是傷痕累累她也想要撕開這美麗的虛幻,她說出了一句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會說的話“即便季桑不是你的孩子,你的心裏也一直放不下她不是嗎?”

時政愣住了,他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這麽說,那光潔的額頭又起了幾道褶子。

“也許你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真正的心意,可是我知道,喜歡你這麽多年我知道,你忘不了她,時政,即使她死了這麽多年你也忘不了她,那院子裏的花和林家的一模一樣!”

最後的那句話餘月幾乎是用吼的,說完之後她便再也控制不住的哭了起來,好似要把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來“你為什麽要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我都要再開始我新的生活了,你為什麽要再出現,你帶走時秋和清歡也就算了,為什麽不讓我死在大牢裏?為什麽還要帶我回來!帶我回來還要我看到你處處對那個女人的懷念!那個女人喜歡的衣服,那個女人喜歡的花草,就連吃飯用的碗筷都是那個女人最喜歡的青花瓷!我是個人,我也會難過的!時政,你不能仗着我喜歡你就處處糟蹋我!”

餘月的回答讓時政愣住了,此時的他才明白為什麽餘月一刻也不想呆在這裏,他上前抱起餘月,輕聲哄到“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要是你不喜歡我明天就讓人換掉。”

“東西能換掉,你的心能換嗎?”餘月趴在時政的肩膀繼續哭着“我累了,時政,這些年我過的也不容易,我不想再這麽累下去了,讓我走吧,我保證不會在你的視野範圍內出現還不行嗎?時政。”

心像刀割一般難受,疼的緊,他從來都不知道餘月是這樣一直壓抑自己的,不像他總是把脾氣發在她的身上,總覺得她做什麽都是別有所圖,其實她所圖不過就是一個他而已,自己卻總是傷害她,奔跑在一條讓她難過的道路上,而她怎麽也追不上自己。

“我···”時政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現在似乎說什麽都是錯的,他沒能在對的時間明白她那純白的心意,也沒辦法在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後坦然的放她離開“別離開我,好嗎?給我點時間,讓我的心裏只有你,好嗎?”

餘月哭的更兇了,他們之間似乎不管怎麽做都是錯的,六年前他用盡力氣想要離開她,她拼盡所有也要黏着他,六年後則是他費盡心思困住他,她則是耗盡辦法掙開他。他們之間總是一個追一個逃,彼此累到虛脫也解不開這命運繩索。

餘月最後哭暈在時政的懷裏,直到太醫來确認過沒事之後才放心下來,太醫叮囑過飲食之後他才知道她的腸胃不好,太過油膩的東西是吃不了的。

晚上的月亮即明亮又柔和,一束皎潔的月光灑在餘月的臉上,紅腫的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格外的刺眼,躺在她身旁的時政怎麽也睡不着了。

隔天是休沐,勤奮到連休沐會在辦公的時政第一次沒在辦公的房間出現,讓前來請示疑問的官員撲了空,折子第一次沒有通過丞相直接到了皇帝的手上。

年輕的帝王微微彎起嘴角,看着下面的官員“你說這算是一物降一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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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官員疑惑的看着上位的帝王懵了一臉。

成衣鋪子裏時政拿着個種樣事的衣服在餘月的身上比劃着,最終選了一件藕色的裙子讓餘月換上了,那衣服輕飄飄的穿在身上好似什麽都沒穿一樣,餘月很不習慣。

“看看這幾件有喜歡的嗎?”

餘月換好衣服出來之後,時政又拿了幾件衣服在餘月的身上比量着,成衣店裏有很多人,不少還是朝廷官員的家眷,大都是認識時政的,眼神一直在往他們的方向瞟,弄得餘月很不好意思,臉紅了又紅。

她拉住時政還在比劃的手,小聲道“太貴了,這裏一件衣服夠我們一年的開銷了,還是走吧,她們,她們也都在看我們。”

時政轉頭看了一圈四周的婦人,又對着懷裏羞到低下腦袋的餘月微微一笑“怕什麽,我時政的夫人本就值的最好的。”說完也不管餘月願不願意便将她眼神停留過的衣服款式付了錢,還讓這家店的老板每個季度都到相府中給餘月,時秋和清歡做衣服。

自打時政帶着餘月在這裏買了衣服之後,這家成衣店一躍成了京都名媛貴婦們的最愛,清冷嚴肅的丞相大人帶着自家夫人選衣服的事一時之間成了京都百姓的美談。

時政不光帶着餘月買了衣服,就連首飾都買了不少,午間的時候還在京都最有名的酒樓吃午飯,下午則去看皮影,等回到相府的時候已天色都黑了。

而在回來的時候,院子裏原本的花草不見了,晚間用的碗筷也換了,筷子上的花紋是餘月喜歡的芍藥,餘月嘴角微微一勾,時政的眼神如沐春風,提心吊膽生怕時政不滿意的管家也松了一口氣離開打賞今天的匠人了。

時政的有心讨好讓餘月倍感驚訝,也有些不知所措,但更多的是從心底湧出的暖流很舒服,忽然感覺她這些年的辛苦沒有白費,自己似乎等的就是這一天,可就是在這樣開心又幸福的感覺下她又有些隐約的不安,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晚飯好吃也很清淡,時政看的出來,哪怕餘月什麽也沒說,可她的心是愉快的,這讓他也深覺輕松不少,連帶着他自己都多吃了一碗米飯,只是現在的餘月相比起六年前的飯量少了可不止一星半點兒,六年前的餘月可以連着吃三個大餅,外加兩個肉馍的,要不是因為她還算能幹,他娘都感覺養不起她。而現在的餘月能吃一碗白飯已經是極限了。

三年前,餘月把幹淨的饅頭給了時秋和清歡,自己連吃了幾個月的馊饅頭,已經吃壞了胃。一想到這裏時政便有些悵然,世事無常,他最不該就是丢下了他們。

晚間的時候餘月很不自在,她第一次在那麽大浴池裏洗澡,周圍還有婢女服侍,讓她有些惶恐,她身上有好多的疤,哪怕除去在牢裏的鞭傷,也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傷疤,難看的緊,不管婢女怎麽勸說,她也不願在她們面前脫了衣服,婢女們無奈之下只能退開。等餘月洗完之後才又上前伺候。

有幾個婢女餘月是認識的,她們曾在背後小聲的議論過說她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餘月本想告訴時政的,可又轉念一想不就是幾句閑話嗎?自己聽到還少嗎,也就不在乎了,畢竟她也真的是咬了一口天鵝肉,只不過這過程太過艱辛了。只不過在看到她們的時候,終究還是有些膈應的,畢竟誰也不願一個羞辱過自己的人總是在自己的面前晃。

察人心思的本事對于高位之上的時政可謂是爐火純青,尤其是面對餘月,哪怕是她微微的皺眉他也能猜到她的心思,‘敵對’了這些年,他竟比她自己還要了解她。

“她們惹你生氣了。”時政十分肯定的說到。

瞬間婢女們都跪了下來紛紛向時政求饒。

看着這樣有些肅殺的場景,餘月也有些慌張趕忙說到“沒有,沒有,你別生氣。”

時政眯着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婢女“夫人脾氣好不同你們計較,可你們要清楚這是相府,要守好你們的本分,我知道你們當中有不少人喜歡嚼人舌根,女子有些長舌也是正常的,可哪怕是嚼舌根也要分清對象,主子就是主子,哪怕曾經卑如塵埃,可現在依舊是高高在上,要是一不小心把舌頭閃了,人也就沒了。”

地上的婢女紛紛哭了起來,大呼再也不敢了,時政這才揮手讓她們都下去了。

餘月有些震驚,她沒想到連這些小事他都上心了,也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方式來擡自己,感動之餘,也留下了冰冷的恐懼。

看到餘月還在呆呆的看着他,時政上前拉她入懷“好了別想了,我也不勉強你能震懾這個相府,可你是主子,哪有主子吃婢女氣的,要是看不順眼直接讓管家打發了就是,再找幾個聽話的就好。”

餘月呆呆點頭,現在的日子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沒想到那個村裏可有可無的野姑娘竟然有天能一言決定她人的命運,她不是時政,這樣的能力對她來講有些過于可怕了。

夜還很長,餘月卻怎麽也睡不着,雖說之前的時候他們兩個也同床,可那畢竟已經是六年前了,是,最近也一直在一起,但餘月一直都是昏迷的,根本沒什麽意識,然而現在兩個人就這麽躺在一張床上···糾結的要命。

“在動就掉下去了,要不明天把這長床也換了吧。”時政輕聲道。

“啊!不用,不用,還是省着些花吧,沒必要···”餘月立馬停了聲音,此時的時政怕是不缺錢的,沒必要省錢。

哪怕不是自己的錢,餘月也是心疼的,想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往中間靠了靠。

餘月只是微微挪動了一點,依舊是緊緊的貼着床邊,時政的笑容掩蓋在黑暗中,他們剛剛成親的時候,餘月就嫌棄過他們的床小,還說以後掙錢之後先把床換了。現在的床是時政搬進來的時候親自挑的,也不知道當時的他是怎麽考慮的,腦子中忽然就想起了餘月的那句話,當即定了一張最大的。

可餘月似乎還是有些嫌棄這張床。

時政長臂一伸将餘月撈到了床的中間,又給餘月掖好被角,拉着餘月的手“睡吧,”

餘月更是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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