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妘錦擡頭,紅木金雕的屋檐下,正上方鑲金邊的匾額之上,慈寧殿三個金燦燦的大字正氣凜然。

妘錦跨過高高的門檻,邁步而進,宮女在前方引路,一路進了慈寧殿的正殿,妘錦一走進去,便看到正殿上首那張寬大的長方形食案,右側擺着一張略小的食案,而正殿倆旁的食案整齊排列開來。

此時,殿內已來了大半的人,衆人一見妘錦,便開始議論起來:“這是哪家的小姐,本宮怎麽從未見過。”

“姐姐,你看她前面那個宮女,不是太子哥哥身邊的墨汁嗎?”

“哦,原來是她啊!她父親曾是鎮守邊關的妘大将軍,前倆年才從邊關回來,現下又被父皇派去剿匪了,很是受父皇器重。且看她長的也确實漂亮,難怪太子哥哥會請父皇下旨。”

“是啊!只不過這妘家很低調,所以姐姐從未見過她倒也正常。”

墨汁一路引着妘錦坐到了前方,妘錦臉上始終帶着謙恭有禮的笑容,待坐下來,望着紛紛投來的目光,妘錦微笑着點頭。

餘芷聽到衆人的議論不免心生嫉妒,但想到方才的事情,心裏又隐隐升起一股期待。

此時,蕭程從殿外款款而來,而在他另一側的是另一位皇子蕭玮,當今聖上也就生了這麽倆位皇子,其餘皆是公主。

而倆位皇子生的相貌堂堂,一走進來,諸多大臣之女瞬間瞪直了雙眼,盡管這其中一位已有了婚約,但還是有那小心思的人打着主意,做個側妃也是好的呀!等太子将來即位,那不就是貴妃了嗎?

蕭程在妘錦左側一坐下來,有些目光還尾随其來,尤其是坐在對面的餘芷。

妘錦不加以理會,拿起案上的白玉酒壺,往杯中滿滿斟了一杯酒,玉指纖纖捧着酒杯送往蕭程的面前。

蕭程轉過頭,女子唇瓣含着微微的笑容,鬼使神差般的,他接過她手中的酒杯,将酒一飲而盡。

妘錦從他手中拿過杯子又斟了一杯,蕭程斜睨着她,眸光一閃,将杯中的酒飲的一滴不剩,然後沉着嗓子問道:“為何給我斟酒?”

妘錦低聲道:“給我一些時間行嗎?”

蕭程一雙漆黑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她,随後垂下眼睫将情緒盡藏了去,手心的白玉杯緩緩地轉動着,仿佛杯上還有另一個人的餘溫殘留上面。

不清楚上輩子為何會将這個女子放在心中這麽久,但此時聽着她柔軟的聲音,他的心就一點一點蕩漾開來,或許早在第一眼,她就刻在了他的心裏。是他急了,對于她來說,他不過比陌生人多了一個身份而已。

随後蕭程唇角微微勾起望向妘錦,妘錦明白了他的意思,倆手放在膝上正襟危坐。

一個調凱的聲音卻忽然傳來:“皇兄真是好福氣,皇嫂不僅有那沉魚落雁之美,還如此賢惠,真叫我等羨慕。”

妘錦擡頭,這才發現周遭目光紛紛投來,或羨慕或嫉妒皆有,尤其是對面的餘芷,仿佛要将她吞噬了一般。

這時,只聽見蕭程回道:“殿內諸多秀外慧中的才女,你要是有中意的,就求求你未來的岳父大人,何須羨慕我。”

說罷,妘錦眼瞧着一些膽大的女子朝蕭玮暗送秋波。

妘錦這才松了一口氣,她的手卻被另一只手緊緊握住了,掌心溫熱,手上還是那些粗糙的繭子。妘錦的心突突跳了倆下,然後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蕭程,卻發現他俨如一個沒事人一般,而寬大的袖袍也将倆人握在一起的手擋在了下面。

妘錦不知怎的,覺得臉微微發熱,她輕輕扯了扯手,卻發現被握得更緊了,她此時忽然有點後悔給他斟酒,與他說那句話了。

無意識的拿起案上的酒壺倒了一杯酒,便喝了下去,此時,一股子辛辣沖刺在喉間,嗆得她眼淚都咳了出來。

蕭程總算是松開了她的手,給妘錦倒了一杯溫和的羊奶放于她面前:“喝這個會好點。”

妘錦瞥了一眼蕭程,發現他眼底藏着點點笑意,她撇了撇嘴,只得拿起羊奶喝了下去。

此時,殿外響起一連串的腳步聲,一衆人等魚貫而入,為首的是一身明黃的皇帝扶着兩鬓斑白卻精神抖擻的太後,後面緊跟着幾位妃嫔和幾位朝中大臣。

衆人忙起身行禮,待太後和皇帝落座,衆人齊聲祝壽。

“今日有你們陪着老身,老身甚是開懷,大家夥該喝的喝,該吃的吃,都別拘着了。”太後的聲音中氣十足,俨然不似六十多歲的老太太。

“謝太後。”衆人謝過恩典方才落座。

接着便到了送禮的環節,先是皇帝送的禮,專門寫了一本冊子,皇上身邊的太監拿着禮冊在殿內一一将冊上的禮品名單念了出來,然後再将冊子遞給了太後身邊的管事嬷嬷。

妃子們給太後送的禮也盡是挖空了心思的稀奇之物。

到蕭程這,只見四個太監扶着一個物什放在了大殿之上,因上面蓋着紅絲綢,衆人皆猜測這裏面裝的會是什麽稀奇之物。

蕭程跨步上前,一手扯掉了上面的紅綢子,然後對着上首的太後躬身作揖道:“孫兒祝皇祖母日月同輝,松鶴長春,天倫永享。”

原來是一塊麒麟雕花的圓形西洋鏡,鏡片倆旁各雕刻着倆只威武的玉麒麟,整塊西洋鏡有人那麽高,清晰異常。

太後瞧了甚是高興,笑着點點頭算是誇贊這禮她很滿意。接下來是皇子皇女,再是幾個重臣皆将禮呈了上去,重臣之子女也準備了禮物,往常太後要是碰上特別喜愛的,還會賞幾個恩典。

須臾,妘錦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手上捧着一個荷包,站在了大殿中央,她微微躬着身,聲音清脆明亮:“祝太後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笑口常開!”

衆人看着大殿之上手捧荷包的未來太子妃,皆是不可思議,想哪個不是想盡了法子的想讨太後歡心,這太子妃倒好,只拿了一個荷包,難道是那荷包繡的特別好,但以後堂堂的太子妃也太不大氣了,這是沒把太後放在眼裏,還是沒把皇家放在眼裏。

太後雖然面上不顯,心裏卻也有幾分不悅了,她開口問道:“底下是何人之女?”

“回太後,臣女是西平侯府妘柏翰之女妘錦。”妘錦恭恭敬敬的回答。

太後這次幾不可查的蹙了下眉頭,太後本就因着妘錦和皇帝生了好久的氣,因為太後本是想把自己的孫侄女許給太子,卻偏偏被這個西平侯府的妘錦鑽了空子。

故此,太後沉聲道:“你手上是何物。”

“回太後,臣女的手上是一塊石頭。”

餘芷忽然插話進來:“你為何要送一塊石頭給姑祖母,可是寓意姑祖母的心比石頭還硬吶!”

衆人驚呼,原來那荷包裏面還裝着一顆小石子,這女子還真是奇哉怪哉,都生生忍不住替她捏一把冷汗出來。

妘錦卻從容不迫的娓娓道來:“常言皆道,時來運轉,這石來了,太後往後的好運也就紛至沓來。”

餘芷一聽緊緊蹙起眉頭,太後一聽卻忍不住樂了,這好話誰不愛聽啊!太後稍微緩和了語氣,對一旁伺候的宮女道:“你把那塊石頭拿上來讓老身瞧瞧。”

宮女從妘錦手中把荷包拿走,遞給了太後身邊的老嬷嬷,老嬷嬷從荷包內拿出那塊石頭,攤在手心讓太後觀賞。

太後左瞧右瞧也沒瞧出來有什麽特別之處,心中不免有幾分失望,一旁的老嬷嬷卻感受到了石頭的神奇,故向太後使了個眼色。

太後會意,便拿起石頭,瞬間一股溫熱浸入手心直至全身,太後只覺得全身暖烘烘的,身心都熨帖起來。

太後這下滿意地看向底下的妘錦,道:“老身問你,這是什麽石頭。”

“回太後,這是一塊烏玉石,世間僅此一塊,太後應該也感覺到了,它能驅寒護暖。”

“你這石頭甚好,甚好,老身喜歡。”別看太後身體健朗,但哪個老人家不畏寒呢

“老身今日要重重的賞你,你與老身說,你要什麽賞賜。”

妘錦倆手又作揖道:“臣女不要太後賞賜,只要太後高興,臣女便高興了。”

太後仔仔細細地看着底下的妘錦,只見她端端正正站在那,态度不卑不亢,語氣誠懇,太後忽然就明白自己的這個孫子為何會請旨了,太後朗聲道:“好,程兒,你選的這個媳婦甚是好,老身喜歡。”

蕭程起身作揖:“只要皇祖母高興,孫兒也高興。”

太後滿意的點點頭,待妘錦坐回了位置,蕭程便輕聲詢問:“你沒繡嗎?”

妘錦搖了搖頭,想了想還是說道:“我繡了,只不過适才被餘家的千金扔進了小池子裏。”

蕭程瞬間便沉下臉來,一雙眸子朝着對面的餘芷迸射出淩厲的冷光。

餘芷被這目光瞧的心虛,心中一片驚懼,第一次覺得蕭程的目光居然如此可怕。又想到一定是那妘錦在蕭程面前說了什麽,蕭程才會用如此的眼神看她,想到這,心中忽然就更恨這個妘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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