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頁脫了一些,頁面發黃發灰,便拿出去,讓人裝裱去了。裝裱的人言道,要一頁一頁收拾,須得三個月才能裝裱完成。”

“送在哪個地方裝裱了,請的哪個裝裱師傅?”王正卿眼見甄玉揉着夏初柳,只作視如不見。

甄玉不答王正卿的話,只道:“這三個月,你須守身如玉,不得動府中的美人,到時那書裝裱好了,我自然令人拿給你。”

王正卿大悟,哦,原來是醋了,不許我碰別的女人哪!不過麽,三個月不碰女人,便能換來《律法釋義》,太值了。

他如此一尋思,馬上道:“好,我答應你。”說着就朝一臉哀怨的夏初柳道:“夏姨娘,我和玉娘還有事要談,你且先回去罷!”

夏初柳先前在王府時,曾在書房中當過侍婢,深知一些什麽孤本之類的,對于王正卿的重要性,這會一聽,也不敢求王正卿為她作主什麽的,只小聲求甄玉道:“三夫人且放開奴!”

甄玉溫玉軟香在懷,略有些不舍,少不得再重重摸一把,這才放開夏初柳。

夏初柳哪還敢再逗留?眼淚只在眼內打轉,胡亂朝王正卿一福,飛也似的跑了。

小羅候在門外,在胡嬷嬷的逼視下有些膽戰心驚的,突聽門一響,夏初柳飛跑出來,忙迎上去扶住,喊了一聲。

夏初柳舉袖擦淚,急急向前,扯着小羅跑得飛快。

很快的,兩人回了院子。小羅去擰巾子給夏初柳擦臉,一面試探問道:“三夫人她……”

夏初柳這會鎮靜下來,三夫人是一個變态的,自己萬不能再和她正面對上,對上了只有吃虧的份。一時吩咐小羅道:“以後見着三夫人,須得繞路走,能避開她,便盡量避開,不要在她跟前晃。”

小羅原是王府一個未等小奴婢,因受人欺負時,夏初柳護過她一次,便有些感恩。後來夏初柳被賞賜給王正卿,當時要帶同一個小丫頭過來,小羅便求了夏初柳,讓夏初柳帶同她一起走。夏初柳也怕到了王家,身邊沒有一個得力的,使不動勁,自然答應了小羅。現主仆在王家,雖吃穿無憂,只不得王正卿寵愛,終是心病。

夏初柳本也聰慧,這個時候便思忖了一番,隔一會跟小羅道:“且悄悄買通三夫人院子裏的小丫頭,三夫人和胡嬷嬷有個什麽動靜,便來告訴一聲。”三夫人曉得淘了孤本來讨好三爺,奴家只須知道三夫人在哪兒淘來的書,自也跟着去淘。只要淘到孤本,一樣能讨得三爺的歡心。

書房中,甄玉候着夏初柳一走,只去看王正卿的書案,見收拾得幹幹淨淨的,并不見那本孤本的影子,知道王正卿是收起來了,便道:“那本《治世明言》卻有頁面破了一個洞,你且拿出來,我指給你瞧瞧,莫要不小心翻到那兒,再弄破了。”

王正卿這會如何肯拿出來?只笑道:“我看時自會小心一些,不會再弄破的。對了,你倒底是在哪兒淘來的孤本?”

甄玉不答王正卿的話,直接繞到書架後翻書,老子身為王正卿的妻室,他的書房,自然也是老子的書房,翻一翻,看一看事屬正常罷?

王正卿見甄玉撲到書架前,不由大急,過去相攔道:“這是書房,你一個婦道人家亂翻作什麽?”

甄玉一愣,回頭朝王正卿道:“哪你把孤本還我,我就不翻了。”

王正卿深覺和甄玉有理講不清,只嘆氣道:“那孤本在你手中并無作用,唯有在我手中,才有作用。還給你,卻是物不能盡其用。”

甄玉手指在書架上的書劃過,停在其中一本,抽出來一看,不由小小吃驚了一下,咦,這本不是自己閱過,寫過眉批那本小記麽?怎麽在王正卿書房中?

王正卿見甄玉不再亂翻,安靜翻看手中的書,便道:“這本是甄榜眼生前閱過的小記,因有眉批,我特意留下了,并不叫人焚化。你若喜歡這本書,借給你瞧瞧也行,只別弄丢了。”

甄玉乍然看到自己前世讀過的小記,卻是百般滋味在心頭,一時信手翻看下去,翻到中間,才停了手,撚起一張書簽看了看,臉色微變,這一張,不正是自己夾在孤本那張書簽麽?

王正卿見甄玉看書簽,又解釋道:“這一張,是夾在孤本的書簽,那句詩,是甄榜眼的筆跡。度着那本孤本,應該是甄榜眼的遺物,流落到外頭去的。他人一沒了,底下有貪財的,定然搬了他的遺物偷偷去賣,這本,想來是其中一本了。”

王正卿說着,又低聲道:“你在哪兒淘來的孤本,且告訴我地方,我也瞧瞧去,沒準還能淘到甄榜眼生前的物事。”

甄玉手捧舊日讀過的書,耳聽王正卿說着舊事,那一股對王正卿的厭惡之感,便消了一大半,随口報了一個地址。

王正卿問出了地址,心下高興,再想着甄玉手底還有一本《律法釋義》呢,更加有心讨好她,便高聲喚侍書道:“泡一壺好茶來,我要和玉娘談談心。”

甄玉聽王正卿提及自己前世之事,也想多知道一些,便問了幾句。

稍遲些,兩人便分坐在書案兩邊,喝茶聊天。

談了一會兒,王正卿頗有些驚訝,咦,怎麽和她有些相談甚歡的感覺?他說着話,倒是打量了甄玉一番。見甄玉裝扮不同平時,卻是穿了緊身的紅色衫子,勾勒得胸部鼓鼓的,腰細細的,再加上眸子光波流轉,唇不點自紅,活生生一股風流妩媚樣,比平素勾人多了,一時之間,竟又多看了甄玉幾眼。

甄玉察覺到王正卿的視線,心下一驚,莫非他起了疑心?因拿眼去看王正卿,想猜度他的想法。這一看,倒是留意到王正卿散着頭發,穿着白色薄衣,整個人略慵懶,竟比平素還要俊美幾分,不由暗罵:大半夜的,穿成這樣勾引夏姨娘,怪不得夏姨娘差點毀在他手中呢!

王正卿對上甄玉的視線,心頭突然一熱,又是一驚,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态之處,便起身走到書架前,拉開一處抽屜,找到自己珍藏的一卷畫,報了畫名道:“這幅卻是前朝大儒李大家游歷天下時親筆所畫的山巒圖,你若想看,倒也可以借給你看看。”

“李大家?”甄玉一聽大喜,自己一直在找他親筆所畫的山巒圖,惜無所得,卻原來在王正卿手中。她顧不得許多,站起來湊到王正卿身邊,一眼見到抽屜內有兩卷畫作,眼明手快的,已是撈起一卷,展開細看。

王正卿攔阻不及,不由扶額,李大家的山戀圖,是另一卷呀,這一卷,是自己珍藏的唐大家春宮圖哪!

燭影裏,一對壁人并肩共賞春宮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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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搶周姨娘

唐大家的畫風偏細膩,人物活龍活現。他所畫的春宮圖,僅存于世的,只有三幅。而王正卿手中這幅“解連環”,卻是三幅中最出名的一幅。

解連環所畫的,是一張精美的床榻,榻邊紗帳卷起,中有一對身子扭成連環狀的男女,赤身摟在一起,妙處全露于人前。畫的右上角,題詞一首:解連環。狂郎太過,喚佳人側卧,隔山取火。摩□,雙手前攀。起金蓮,把一支斜度。桃腮轉貼吮朱唇,亂搖香股。好似玉連環,到處牽連,誰能解破?

甄玉展開看時,就瞪大了眼,前世自己也得到一幅,卻是後人臨摩之作,哪有這幅真品細膩?她一時興奮忘形,指着畫作中女人桃源處點評道:“豔若桃李,果然妙絕!”

王正卿聞言,呼吸一窒,接着一粗,再接着一燙,手心發起熱來,嗓子略低沉,“嗯”一聲算是回應。

甄玉猶自不覺自己有何不妥,又點了點畫作中男人腿根處點評道:“細節處畫得猶其出神入化,不愧是唐大家。”

“你看過唐大家的春宮圖?”王正卿揉揉自己胸口,感覺心跳得“咚咚”響,臉上卻一派雲淡風輕,名士高人模樣。

甄玉一怔,這才回過神來,暗道糟了,一個良家婦女手執春宮圖,興奮成這樣,确實不對勁。

王正卿一問完,卻又想起,先前聽聞女子出嫁時,陪嫁箱中定然有一卷唐大家的春宮圖臨摩之作,想來甄玉也有一幅了,她看過也不出奇。

果然,甄玉解釋道:“陪嫁箱中有一卷,是臨摩之作,不及這真品十分之一細膩。”說着趕緊卷起畫作,臉上作出嚴肅端莊樣,好像适才那個看着春宮圖雙眼放光的人不是她。

王正卿俊臉略略暗紅,表情卻嚴肅認真,伸手去接春宮圖,“這畫兒還有一處精妙之處,玉娘可看真了?”

還有精妙之處?甄玉暗暗心癢。

甄玉前世才華出衆,琴棋書畫皆精通,猶精作畫,偶然畫得一幅兩幅,衆人見了,無不争搶。這樣一個人,對于名家名畫,自也心存欣賞,得知道畫作有精妙處,如何肯放過?這會又想去展畫來看,稍一回神,又按捺下了。

王正卿眼角觑甄玉的神色,雙手一展,“嘩”一聲再次展開畫作,把畫橫到甄玉跟前,眼睛從畫卷移到甄玉鼓鼓的胸脯上,用鼻音道:“你覺得他們這動作夠不夠精妙?”說着用手指點點畫中的男女。

甄玉一側頭,感覺到王正卿燙熱的呼吸噴在頸項,不禁起了一陣雞皮,退開半步去看王正卿,這才看到王正卿眼神幽深,唇際半含笑意,一幅古怪樣子。

王正卿先前為了不負白谷蘭曾經的情意,清守了一年,這幾日為着甄玉之死,又清守了一段時間。今晚被夏初柳一撩,本有些按不住,這會看了春宮圖,再去瞧甄玉,卻是覺得甄玉妩媚風流,比平日順眼許多,一時便逼近半步,用邪魅的嗓音道:“可要看看真人?”說着掀開領口,露出胸脯。

甄玉想也不想,一拳揮向王正卿的胸脯。

王正卿這回有防備,一側身已是避開甄玉的拳頭,順着她揮拳向前的力道一拉,把她拉到懷中,結結實實摟了腰,俯在她耳際道:“鬧夠了麽?”說着話,手裏的畫已是擲到一邊。

甄玉奮力掙紮,揚手想給王正卿一個巴掌,不想才舉手,手掌就被王正卿鉗住了。

王正卿把甄玉抵到書架邊上,結實的雙腿壓緊了甄玉的雙腿,不讓她動彈,手掌用力,反剪了甄玉的雙手,上半身傾向前,壓在甄玉胸脯上,眼眸越加幽深,鼻息灼熱,低低道:“玉娘啊,你也鬧足了一年,今晚就別鬧了。”

甄玉感覺到王正卿身體的變化,一時臉色微變,不好,這厮發情了,再待下去,後果不堪設想啊!

王正卿見甄玉不再掙紮,以為她半推半就,打算順從了,一時暗喜,一把松開她的手,攔腰一抱,想抱到榻上。

甄玉候着王正卿一松手,手一揚,狠狠賞了王正卿一巴掌,趁着他愣神,已是掙出他懷抱,回身跑了。娘的,再待下去,只怕會被這厮捉到榻上“解連環”。

王正卿見甄玉“蹬蹬”跑了,待要去追,一時又止了步,罷了,冷落了她一年,如今要哄轉哪是如此容易的?且慢慢的哄罷!

侍書在門外候着,見得甄玉跑了出去,忙進房來服侍王正卿,聽得王正卿吩咐他去提一桶冷水來沐浴,如何不明白的?只勸道:“三爺,現下雖是夏天,但入了夜,略有夜風吹過呢!這般的,若是洗了冷水浴,就怕落下毛病。依我說,三爺還是叫周姨娘來服侍罷!”

對呢,還有一個周含巧呢!王正卿略為意動,再一想,适才是答應了甄玉,要守身三個月的,倒不好食言。因道:“罷了,還是冷水浴吧!”

王正卿洗冷水浴時,夏初柳也在沐浴,她一面泡浴一邊和小羅道:“虧得只輕微塗了一點香腮兒,若是塗得多了,只怕今晚也要難受。”

夏初柳嘴裏說的香腮兒,卻是一種助情的香料。她今晚本是鐵了心要讓王正卿寵愛于她的,因在胸口輕微抹了一點香腮兒,不想未能成事又回了房,這會只得泡在浴桶中,拿焦葉來洗胸口,洗得半晌,那股燥動才漸漸息了。

甄玉回房後,卻是輾轉反側,不能入睡。适才摸了夏初柳一把,又看了春宮圖,身子燥熱啊!

胡嬷嬷聽得動靜,進房道:“三夫人可是不能入眠?要不要點上安息香?”

甄玉搖頭道:“安息香卻不能常用,常用易上瘾。”

“哪,我陪三夫人聊聊天?”胡嬷嬷小心翼翼道。

先前甄玉卻有失眠之症,每于晚上不能入眠時,便叫胡嬷嬷點了安息香,有時安息香也失了效,并不能使她入睡。她睡不着時,脾氣便特別大。

胡嬷嬷為了甄玉這失眠之症,甚是心憂,偷偷請過名醫來診斷,名醫也束手無策,只讓甄玉靜養而已。

這幾日,甄玉卻是睡得香了,胡嬷嬷自是驚喜,今晚見甄玉又不能入睡,一便着急起來。

甄玉沉吟一會道:“你去叫周姨娘過來侍候。”夏初柳今晚被摸了幾把,就吓成那樣,再叫她過來,指不定又吓成什麽樣呢!還是讓周含巧來吧!話說,府中養着姨娘妾侍,可不能白養。該她們侍候主子的時候,就得侍候。

胡嬷嬷聽得甄玉的話,卻不意外。先前甄玉睡不着時,聽鬧周含巧曉得一些經絡按摩之術,便傳周含巧來按過幾回,倒有一點兒效果。一時道:“我這就讓人去喚周姨娘過來。”

半荷聽得吩咐,忙忙去尋周含巧。只她才走到周含巧的院子裏,就見一個在書房外使喚的婆子也匆匆來了。兩下一照面,不由各自奇怪,問道:“大半夜的,你因何到這兒來?”

半荷道:“三夫人睡不好,喚周姨娘過去按摩呢!”

婆子“喲”一聲道:“三爺也睡不好,也是來喚周姨娘去按摩的。”

兩人面面相觑一下,突然同時開口道:“是我先來的,周姨娘自然要随我過去。”

周含巧已是歇下了,突然聽得外間有聲音,便問道:“誰在外面吵鬧呢?”

服侍周含巧的丫頭春柔掀簾進去道:“三爺和三夫人同時使人來喚姨娘過去按摩呢!”

一聽是王正卿和甄玉傳喚,周含巧忙忙坐起來,讓春柔給她換衣梳頭,一面問道:“三爺使誰過來喚的?”

春柔道:“是一個外書房使喚的婆子。三夫人那邊,卻是使了半荷姐姐過來喚的。”

周含巧“哦”了一聲,心下已有計較。想在府中好好立足,有一席地位,光讨好三爺是沒用的,重點得讨好三夫人。

稍遲些,周含巧就随了半荷過去甄玉的院子。

那一頭,婆子自去和侍書交代,說道沒請着周姨娘,周姨娘被三夫人請走了。

侍書傻了眼,只得回身去跟王正卿交代。

王正卿差點跳腳,今晚也不知道撞了什麽邪,泡了三桶冷水,心頭燥火居然還是不消。沒奈何只得讓人去傳周含巧,不想周含巧又被甄玉給喚了去,真是沒法忍了。

他跳腳了一會,突然一喜,發什麽愁呢?現下過去甄玉的房中便是了。

這會兒,周含巧已到了甄玉房中,見甄玉斜坐在榻上,似乎有些煩躁,忙上前請安,福下去道:“三夫人又睡不好麽?且讓奴給三夫人按按背,或者就好了。”

“好主意!”甄玉見周含巧乖巧,一時微喜,這個妾侍好,知情識趣的。她想着,已是趴到床上,喚周含巧道:“過來按吧!”

“是。”周含巧柔順的應了,挪步過去,坐到榻邊,先令人打水來淨了手,擦幹了,這才把手放到甄玉背上,輕輕按揉起來。

“手勢不錯。”甄玉臉朝裏,只誇着周含巧,一時心裏癢癢的,突然翻身坐起,把周含巧撲倒在床上,抽走她的腰帶,扯開她的衣裳,壓了上去。

周含巧受驚,失聲要叫喊,嘴裏突然被堵住了,只發出嗚嗚聲,一時卻是掙紮着,身子拼命扭動。

這當下,王正卿卻是掀簾進了房。昏黃的燭光下,便見着他的嬌妻和美妾,衣裳散亂,正在滾床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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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同榮辱

床上情景,香豔而詭異,卻是比春宮圖更加活色生香,令人獸血沸騰。

王正卿立在門邊,因适才走得急,背上出了薄汗,心口發熱,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有怒氣奔湧。

先前便有聽聞,說道甄玉娘夜裏不能安眠時,愛召周含巧過來按摩打鬧,甚至掐得周含巧一身青紫,當時只當八卦聽一聽,并不信甄玉娘如此荒唐。可是今晚所見,分明甄玉娘就是如此荒唐之人。那會在書房,見甄玉娘摸揉夏初柳,還只以為她吃醋,特意要折騰夏初柳而已,如今看來,只怕她真個好這一口。

他王正卿,新科狀元郎,少年俊傑,九江王身邊的得力人物,将來自然也要出相入閣。如此的前途,身邊怎能放着這樣荒唐的一位正妻?看來和離一事,誓在必行了。

王正卿怒火襲胸,身上那股燥熱倒是壓住了,只重重“咳”了一聲。

甄玉摟着周含巧翻滾了一下,這才驚覺,自己已是重生為一個女人,再不是當時風流潇灑的榜眼爺了。猛然的,一股難過湧上心頭,卻猶自不舍得松開周含巧,只伸手重重摸了一把,突然聽得“咳”一聲響,這才松開周含巧,擡頭看向門邊。

周含巧含着淚,把嘴裏塞着的手帕子扯了出來,慌慌掩好衣裳,系了腰帶,這才下床向立在門邊不動的王正卿請安。

王正卿不看她,只看着甄玉,臉色沉沉道:“玉娘,你如何解釋?”

甄玉翻滾了這一回,雖不能成事,因身上出了薄汗,燥火漸消,卻是鎮定了許多,一時道:“還不是夏美人,不知道往胸口塗了什麽,我嗅了之後,心跳加快,回來又有些受不住,适才見着周姨娘,神智竟有些不清,誤認她是我阿娘,自然要撒嬌一番,結果呢,就是你看到的那樣子了。”

王正卿雖不大相信甄玉的話,但自己适才确實也一股邪火難消卻,莫非真是夏初柳在胸口塗了什麽,引致他和甄玉失了神智?

周含巧雖乖順柔巧,但卻有些排外,自打夏初柳來了,便極不喜歡夏初柳,這會一聽甄玉的話,便證實道:“三夫人平素并不是這樣的,适才卻是失了神智的樣子,想來是着了別人的道。”

王正卿平素本不喜甄玉的性格,今晚一番談話甚投機,才有了改觀,這會見着她的行為,那股不喜又湧了上來,先前一點好感蕩然無存,雖聽周含巧代為解釋,到底将信将疑,語氣冷淡了下來,瞥妻妾一眼道:“你們倒和睦!”

甄玉整理好衣裳,才要說話,就見立夏沖了進來,神色慌慌張張,不由問道:“怎麽了?”

立夏急急道:“九江王派人來傳三爺,說是王府有急事,請三爺即刻過去。”

自打甄玉亡了,王府諸事紛雜,更有一些原先依附甄玉的人四處蹦達,想另找靠山,九江王也有些措手不及的。現深更半夜來傳喚,定然是有重大急事。

王正卿不敢耽擱,一擡腳,已是出了房門。

甄玉一聽九江王有急事,卻也急了,只眼睜睜看着王正卿走出房,又不能跟随他一道去瞧個究竟。

周含巧見甄玉魂不守舍的,忙站起來告辭。

甄玉這才回過神,一把拉住周含巧道:“适才可有弄傷你哪兒?若是傷了,便上了藥再走。”

周含巧暗暗打個寒噤,硬堆起笑容道:“并沒有傷着。”

先前甄玉也有傳喚她過來按摩,有時煩起來确實也掐過她,但并不過份。像今晚這般扒了衣裳摟着翻滾的,實屬異常。但是,她除了逆來順受,又能如何呢?她是王家的奴婢,賣身契本在寧老夫人處,後來卻又轉到甄玉手中。現雖擡了姨娘,但又不是貴妾,主母若是看不順眼了,要送人,或者要轉賣掉,還不是一句話的事。王正卿房中侍候的美豔丫頭,原來可是有四位的,甄玉一句話,就全賣掉了。寧老夫人和王正卿不是也不言語麽?現如今,她還得繼續逆來順受,直至懷上王正卿的孩子為止。

甄玉心中有事,并不留意周含巧的神情,揮手道:“既然沒事,就走吧!”

“是。”周含巧福一福,低頭退了出去。

甄玉托着頭,回想起前世種種。

當年,甄玉考中進士,金殿取士時位居第二位,本也是榮耀之事了。可他不是京城人氏,在京城中并無世交親眷,也無人脈,雖是榜眼,也一樣苦苦等候着職位派遣,不若王正卿這個狀元,很快在京城走馬上任,進了戶部。

甄玉父母早亡,是兄嫂撫養他長大的。待得他考取進士,寫信回鄉報喜時,兄嫂回信,那股子喜悅之情,至今令他難忘。那時便想着,須得好好奮鬥,位極人臣,将來衣錦還鄉,給兄嫂長臉。只沒想到,他在京城等着職位派遣,直等到其它進士皆有了着落,他還未有消息。那一日郁悶之下在酒樓多喝了幾杯,出來時卻沖撞了權貴,當得知權貴的名號時,當時心如死灰,只想着這一遭,怕是前途盡毀了。虧得當時九江王經過,解了他的圍,又邀請他一道喝酒。一席話談下來,九江王卻是對他起了欣賞之心,邀請他進王府相助。

他正感走投無路,一聽九江王相邀,如何不答應?

待他進了王府,九江王百般恩待信任,待他如手足。他也竭盡所能去報答九江王的知遇之恩。直至九江王登上大寶,他還雄心壯志,想要助着九江王成為天下賢主。可是萬萬沒想到,他絞盡腦汁助了九江王成大事,卻油盡燈枯而死。

如今重生到景泰四年,雖為女兒身,依然盼望九江王這個舊主能成就大事,不負自己前世那番腦汁與苦心。

胡嬷嬷進房時,見甄玉發着呆,便有些着急,上前搖她道:“三夫人,您沒事吧?”

甄玉回過神來,低聲道:“沒事。對了,嬷嬷這些時間多多留意三爺的消息。”

胡嬷嬷應了,展了枕頭,扶甄玉上去躺着,又勸幾句,見她有了睡意,這才退了下去。

甄玉第二日早上醒來時,卻是頭痛欲裂,一時着人去請大夫,又暗暗心驚。前世起病時,便是由頭痛開始的。昨晚不過尋思了一遍前世的事,稍稍動了腦子,老天便要罰自己了麽?

寧老夫人聽得甄玉生病,自也派丫頭如意過來慰問。

如意探望完甄玉,便回去跟寧老夫人禀報道:“容色憔悴,瞧着确實是病了,倒不是裝病。”

寧老夫人嘆息道:“三天兩頭的,不是裝病,就是真的病了,她究竟想怎麽着啊?可憐三郎娶了這麽樣一個媳婦,助不得他,分不得他的憂,卻時時要拖後腿。且如今三郎得王爺重用,無瑕分心,偏她時時要鬧妖蛾子,教人心煩。”

如意見寧老夫人發牢騷,卻不敢接嘴,只低頭聽着。

寧老夫人說完,也意識到自己在一個丫頭跟前說這些,是失言了。一時讓如意下去,只尋思着要用什麽法子才能幫王正卿擺脫了甄玉娘這個累贅。

寧老夫人尋思了良久,自是尋思不出好法子來。至晚,候得王揎回房,便揮退丫頭,把這件鬧心的事說了,未了道:“當初結親,也該打聽一個玉娘的性格,如今可好,天天不是鬧就是病,什麽時候是一個頭?”

王揎到底也有些悔意,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結這頭親事。只是甄玉娘進門後,雖小吵小鬧的,又沒大的過錯,如今要休她,也說不過去。且他們這等人家,是輕易不休妻的。一旦休妻,名聲必然不好聽。

寧老夫人見王揎猶豫,便道:“不若尋個錯處,送了她到廟中清修,不許她回來。咱們先給三郎尋一個良妾,助着打理家事。将來的事,再慢慢說。”

寧老夫人言外之意,卻是甄玉多病,若是送到廟裏,沒有人好好看顧,必熬不了多久。候着她一死,王正卿自可以再擇好妻室,不必動用休妻這一招。

王揎不語,若這樣做,到底對不住好友。

寧老夫人卻是暗下決心,不管王揎同意不同意這樣做,她都要找機會這樣做,她不能眼睜睜看着兒子被甄玉拖累。

甄玉這幾日卻是安心休養着,不希望重蹈前世的覆轍,只想把自己養得肥肥壯壯,健健康康。

胡嬷嬷見她安份,自是欣慰,又和她禀報王正卿的行蹤,低聲道:“三爺這幾日早出晚歸,一旦回來,卻在外書房中和章飛白商議要事,很晚時分才回內書房安歇,周姨娘和夏姨娘,是見他不着的。”

王家府中,卻也養了幾個仕途不順,又自認有才華的門客。胡嬷嬷嘴裏的章飛白,便是王正卿養着的門客之一。

甄玉一聽章飛白這名字,憶起前世之事,不由皺眉。前世時,這章飛白雖是王正卿的門客,卻有心轉投別人門下。當時自己無意間得知他的行徑,有心要提醒王正卿,因着種種原因,卻又沒有提醒。後來此人果然出賣王正卿,狠狠絆了王正卿一個絆子。也正因此,王正卿在一個階段內,才沒有壓過自己成為九江王最得力的臂助。

如今自己重生為王正卿的妻室,夫妻同榮同辱,這章飛白的行徑,總得找機會告訴王正卿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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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茶贈佳人

甄玉病了幾日,頗有些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再一想現下已是女兒身,對着美人只能意淫,再不能人道時,不由痛心疾首,一時便有些恹恹的,略略消沉。

胡嬷嬷見得她這般,以為她又是為着王正卿之故,便百般要逗她開懷,又說起以往她最愛的消遣之事,一時又道:“可惜我不會下棋,若不然,倒要陪三夫人來幾局。”

甄玉一聽笑了,試探幾句,得知原主琴棋書畫皆通,棋藝更是不凡,畫畫也曾師從名家,一時暗松口氣,若這樣,自己不慎露出才藝時,也不致被人懷疑了!

胡嬷嬷見她有談興,便道:“三夫人先前喜畫畫,又愛擺棋,自從嫁到京城,少和人來往,這些喜好倒是漸漸擱開了。如今有閑情,再揀起來也是好的。”她說着,去尋出甄玉娘原先的畫作,攤到甄玉跟前道:“看看,先前這幅畫,是連老太爺也贊的。說道畫風活潑大膽,自成一家。”

甄玉看了看畫,有些吃驚,原主這畫風,跟她前世的畫風,倒有幾分相似之處。看來,自己重生到她身上,也是因為各種有緣了。她因臨摩一遍原主的畫,又臨摩一下她的字貼,倒是覺得,自己畫的和寫的,已得了原主的精神氣,且比原主畫得好寫得好,更上一個層次了。

嗯,現下麽,就是原主的爹娘來了,見了這字這畫,怕也分辨不出真假了。

胡嬷嬷雖不懂畫,見甄玉坐在院子裏臨風作畫,卻也覺得甚風雅,一時便由得甄玉在院子裏多坐了一會。

不想甄玉這一坐,至晚間頭又痛了起來。這一回,又躺了兩天,方才好些。待得好了,沒來由的,便百事覺得厭煩,整個人有些懶懶的。

胡嬷嬷見她如此,不由心焦,無奈只得去找侍書,讓侍書見着王正卿時,請王正卿過來瞧一瞧甄玉。

王正卿聽聞甄玉又病了,頗為不耐煩,待要不去見她,又怕她鬧得合府不寧,到時傳出去,有損家風,因到了晚間,耐着性子進了甄玉的房。

胡嬷嬷見王正卿來了,忙領着丫頭們退了下去。

王正卿見甄玉斜靠在榻上看書,看着并無大礙,倒是略略松口氣,問道:“聽說又病了,可好些了?”

甄玉懶懶答道:“好多了,勞你記挂。”

王正卿見她比上回安靜一些,惡感稍消,一時眼睛從她臉上移到她手邊的書,一眼見得書頁上《小石游記》四個字,又皺了眉。

《小石游記》是一位姓石的人游歷天下時所寫的雜記。作者口味很重,每至一個地方,喜寫那個地方不同尋常的風俗之處,更喜描寫那地方發生的種種不倫之事。比方叔嫂通奸,公公媳婦偷情,一妻多夫,寡嫂和小姑子輪着扮為男子行夫妻之事等等。

因這本游記文風活潑有趣,間中也記有一些山川地理之事,王正卿自然看過。他這會見甄玉也弄了這樣一本書在看,卻是差點撫額。好端端一個良家女子,看這樣的書,不移了性情才怪?像她上回摟了周姨娘翻滾,怕不是看了這樣的書,有樣學樣?

“既然病了,就該多養着,這些閑書少看也罷!”王正卿坐近了一些,伸手去拿甄玉手中的書,要奪了過來。

甄玉見王正卿伸手,卻是一縮手,把書藏到身後,淡淡道:“你就是喜歡奪人所好,這行為不甚好。”

王正卿默了一默方道:“這游記不是你該看的。若悶了想看書,就該看些《列女傳》、《賢女傳》之類的,若不然,也該看些種花養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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