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了!
☆、秋波那一轉
眼見衣櫃內坐着一位美貌娘子,九江王倒是一怔,接着微怒。這定然是新進府的美人,打探得他要來甄榜眼這處,提前埋伏在這兒等着勾他呢!只是這美人也不想想,今兒是甄榜眼的生忌,這兒又是甄榜眼的院子,他怎有心情受勾引?
蘇冰香那一樁,是特例,若人人學了蘇冰香,這府中還不亂了?
甄玉見得九江王,心緒微亂,一時之間,卻失了語。
燭火下,美人如花,身姿嬌弱,顫着嘴唇想說話,偏生又說不出來的樣子,更是勾人。九江王雖有怒火,到底心軟,只冷眼看着她,想看她要如何。
甄玉乍然見得九江王,對上九江王的視線,卻有些癡癡的。前世他縱有才,若沒有九江王這個明主,他的才華又如何顯得出來?若不是九江王知遇之恩,他只怕一直就是默默無鬧的小人物。現他亡故這些時候,對九江王已毫無利用價值,九江王卻有情有義,猶自念着他,這晚更是真情流露。可知先前待他種種,确然是真心。他甄玉,一生能遇得此等明主,縱是為他絞盡腦汁而亡,也不枉了。目下重生,縱不能親助着他再次登位,卻要借助王正卿之手,助着他登位!
九江王見甄玉眼神癡癡,乍喜乍嗔,明明是傾心于他的模樣,更是發不出火來,因道:“還不出來?”
甄玉見九江王伸手拉衣櫃門,一時渾然忘記自己的身份,着急道:“王爺懷疑櫃子裏有人,就該喊人進來,或者一腳踏開櫃門,馬上後退才是,怎的用手來拉櫃門?萬一這櫃子裏藏着刺客,王爺用手這麽一拉,胸前大露,不是便宜刺客得手麽?王爺千金之軀,凡事當先保重自身為是,怎能這般大意?”
九江王聽得美貌小娘子一頓話“啪啪”聲的,聲調語氣居然像極了甄榜眼,稍一愣神,突然大怒,怒聲道:“你是誰?半夜裏跑來甄榜眼房中,藏在衣櫃中是想做什麽勾當?還有,誰教導你學着甄榜眼說話的?還有臉教導本王該如何如何,吃了豹子膽了?”
甄玉話一說完,其實也已覺得不對了,她現下已不是甄榜眼了,而是王正卿的妻室甄玉娘哪!半夜三更藏在這處,說出這番話,不要說九江王了,就是別人,也會覺得詭異。
甄玉深吸一口氣,又籲一口氣,這才解釋道:“我是王正卿的妻子甄氏,今晚略喝了幾杯酒,卻有醉意,出來散酒時走錯了路,進了這處院子。一時昏乎,以為這是自家的院子,就進來了。待得進來,看着景觀不對,才要退出去,就聽得有人來了。因怕來人誤會,只得藏進衣櫃中,想等來人走了,我再走。後來的事,王爺就知道了。”
九江王見她自報名號,口齒清楚,有條有理,理由也充分,雖還是覺得詭異,到底指不出錯來,且他現下正想重用王正卿,今晚設宴,也是為了籠絡謀士們這些內眷的,倒不好再指責她,一時道:“這處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走罷!今晚有聽到什麽,也一并忘了,若是記得,只會給你招禍。”
甄玉應了,忙忙爬出衣櫃,整整衣裳,揉揉發麻的腿腳,又擡頭深深看一眼九江王,這才準備出去。
九江王被她這麽深深看一眼,胸口居然悸了悸,總覺得這眼神特別熟悉,一時迷茫,喚住甄玉道:“小娘子以前見過本王麽?”
甄玉答非所問道:“王爺英姿,誰不想見一下呢?”
這話大有深意啊!九江王心頭有微妙感覺,繼而略不屑眼前這女子。她可是王正卿的妻室哪,居然偷偷愛慕本王?
只要是男人,被美貌女子愛慕着,總是自得的。九江王雖覺不屑,又代王正卿可惜,但深心裏,又隐隐有詭異莫名的喜悅感。深更半夜裏,一個有夫之婦的美貌女子,探了他的行蹤,潛藏在衣櫃中,只為了見他一面,深看他一眼,這份癡情,總是教人心頭發顫的。
九江王壓下莫名的燥動,心裏告誡自己:本王是要成大事的人,萬不能為美色所迷,對謀士的妻室生出什麽不好的心思。就是對方那點心思,也得掐滅,免得王正卿察覺了,生了反心,将來招禍。
九江王想到此處,便嚴肅道:“小娘子既然是王正卿的妻室,行為倒該檢點,深更半夜的出來,也得叫人陪着。這一回就算了,只當沒有見過你,若有下回,決不輕饒。”
甄玉一聽,心內為九江王驕傲,不愧是正人君子啊,不愧是明主啊,深夜裏見着美貌女子,如此端正肅容,不假辭色的,也只有九江王一個了。如此磊落的人,他不成大事誰成大事?有識之士不助他登大位,還要助誰登大位?
甄玉滿心景仰,走到門邊,忍不住回首,視線和九江王再次碰個正着,略有依戀不舍,終是推門走了。
在九江王看來,甄玉這臨去秋波一轉間,卻是銷魂蝕骨,在他心中蕩起陣陣漣漪。
九江王候着甄玉一走,伸手去關衣櫃門,一低頭,卻見衣櫃底有一物閃着光澤,因揀起一看,卻是一個荷包,一時度着是甄氏落下的,神使鬼差的,便把荷包籠進袖內。
且說甄玉推門出去,卻驚動兩個正尋來的謀士。今晚不見了九江王,他們這些謀士自是急得到處找,雖探知王爺沒有出府,只在府內,但也不能放任着王爺落單哪!現下甄榜眼新亡,府中諸事不及之前井井有條,若被三王爺和四王爺的人潛進府中,欲對九江王不利,豈不是大禍?
他們才尋到這處院子裏,眼見房內有燭火,倒是略略松口氣,原來王爺是來憑吊甄榜眼了。他們這一口氣才一松,就見門一響,借着房內映出的一點燭火看得清清楚楚,裏面走出來的,卻是一位美貌女子。難道王爺是和美人幽會來了?
他們正想着,就見房裏滅了燈,九江王毫發無損的走了出來,朝另一個方向去了。
這兩位謀士一位名喚鐘三友,一位名喚丁學義。他們關系頗好,因一處來尋九江王,這會面面相觑。鐘三友眼尖,更是認出甄玉來,臉上不由變色,拉了丁學義藏到暗處,再不敢作聲。
好一歇,鐘三友才道:“那美貌娘子卻是王狀元的夫人,我見過一次,不會認錯的。”
丁學義一聽,臉色也變了,他們這是撞上王爺和王狀元之妻幽會了?這事兒太大了,傳出去不得了。
兩人一時心中惶惶,待要當作沒有這件事,到底不安着。
鐘三友嘆息,知道現下甄榜眼新亡,九江王正重用王正卿的時候,是不能出差錯的。若九江王出了差錯,他們這些人,一樣不得好下場。一時和丁學義道:“王爺先前有個什麽差錯,總是甄榜眼相勸着,這會出了差錯,本該知會王狀元,讓王狀元相勸,但跟王爺幽會的女子,偏生是王狀元的妻室,這事兒就作難了。”
丁學義道:“現王府中,除了王狀元,勸得王爺的,也就是任達良了。沒奈何,倒得把這事兒告訴他,讓他想個法子斷了王爺和王狀元之妻的□,以免出了大禍。”
兩人商議得一回,果然去尋任達良,悄悄說了這件事。
另一廂,卻有一個丫頭心驚膽顫在廊下陰暗處走着。
這丫頭名喚胭脂,是王妃申氏身邊一個三等丫頭。申氏因見甄玉久不歸席,怕她有個閃失,令胭脂出去尋找。胭脂四處尋,卻是尋不見甄玉的身影,後來在拐角處見着蘇冰香主仆提着籃子,似乎是從甄榜眼院落中出來,便有些好奇,想了想,擡足進了甄榜眼的院落中。
她才進了院落的半月門,就見一個窈窕身影從甄榜眼房裏出來,往一邊走了,看模樣是甄玉娘,正要喊住,忽然又掩了嘴,只四處看了看,心下疑惑着,這兒是甄榜眼的院落,狀元夫人來這處作什麽?
她還沒疑惑完,就見房門再次一響,九江王從房裏出來,施施然朝她這個方向走過來,她忙忙退走,避到無人處。
待九江王走遠了,胭脂左思右想,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驚,這會顫着腳步往前頭過去,一時竟覺腿軟。
甄玉卻是熟悉府中道路,早抄近路到了宴客廳中,見有人問,只說自己出去散酒,一時迷了路,又貪看景色,因繞了好一會才繞回來。
申氏見她回來了,笑着問了幾句,推一把道:“去了半日不見影子,可得再罰幾杯。”
宴席其實已收拾過了,另擺了瓜果等物,廳的另一頭搭好的戲棚已有戲子在開唱,正唱到熱鬧處,好些夫人聽住了,也不來計較甄玉遲回之事。
甄玉和申氏說笑幾句,在她下首處坐了,一道聽戲。
胭脂回到宴客廳時,見着甄玉已在廳內,一時不敢過去,只招手喊一個小丫頭,俯耳說了幾句。
那小丫頭點頭,趁着端茶上去,便跟站在申氏身後的申嬷嬷悄聲說了一句話。
申嬷嬷聽了,臉上不動聲色,隔一會才悄然退出去。
胭脂早在更衣室中候着,見申嬷嬷來了,就俯耳過去,把看見的事一五一十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笑眯眯加更了!
☆、相看九江王
“你看真切了麽?”申嬷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臉上一片震驚。
胭脂道:“狀元夫人梳個玲珑的環髻,頭上是金絲蝴蝶釵,身上紅色長裙,這樣亮眼的裝扮,雖月色清淺,也不可能認錯的。”
申嬷嬷乍驚乍疑,半晌道:“這狀元夫人卻是第一次來王府赴宴,沒準是走錯了路,進錯了房間,碰巧遇到王爺呢?”
胭脂一聽這話,驚惶了半晚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點頭道:“沒準是這樣。”
申嬷嬷囑胭脂道:“今晚的事且爛在肚子裏,只當沒有這回事,千萬不能漏了口,知道麽?”
胭脂籲口氣道:“嬷嬷放心,這等事怎敢去跟別人說?只盼如嬷嬷所說,今晚只是碰巧。”
申嬷嬷又吩咐胭脂幾句,見她吓得不輕,怕她在申氏跟前露出端倪來,引申氏疑心,便又道:“宴席也堪堪要散了,你且先下去安歇着,明早再到王妃處侍候。”
胭脂應了,籲了口氣轉身下去。
胡嬷嬷想了想,轉頭出去喚了一個心腹婆子,讓她調查甄玉這一晚所有的行動。待吩咐完,轉頭進了宴客廳,站到申氏身後時,只下足眼力看了看甄玉。
這女人柳條眉,眼波流轉時,潋滟生輝,勾人魂魄,确實有幾分姿色,不輸王府衆位美人的。但她是狀元夫人,何必勾引王爺呢?且王正卿才貌出衆,先前也是京中女子夢想的如意郎君,她嫁了這樣的,還有什麽不足?再說了,王爺想和別的女人混鬧,何必挑甄榜眼那院子?
申嬷嬷尋思着,越尋思越覺得甄玉和九江王同處一室這件事,肯定別有內情。一時息了要告訴申氏的心思,想着再觀察一番,若沒有真憑實據,便先按下此事,只當沒有發生,省得申氏鬧心。
她這裏忖度着,又去細看甄玉的裝扮,這一看卻又變了臉色。
甄玉發髻處不若別的夫人齊整,有些毛燥,就是大紅衣裳的下擺,也有幾道不顯眼的褶皺,再看繡花鞋,鞋尖卻是沾了灰塵,怎麽看怎麽像和人滾過一回了。
甄玉不知道申嬷嬷在察看她,她雖裝着看戲,眼角卻去觑唐妙丹,只悲嘆自己重生為女人,和唐妙丹再無緣分了。
唐妙丹察覺到甄玉的視線,擡頭看過來,一時又轉開了,極是煩膩,這狀元夫人也不知道撞了什麽邪,有事沒事盡瞪着我看?
甄玉見唐妙丹轉開頭,一時驚覺,知道自己唐突了,忙收回視線,專心看戲。只她眼睛雖看着戲,心時卻轉着百樣心思。一瞬間,卻又想起一事,不由着急,記得景泰四年七月底,唐妙丹賞荷時,不慎落水,撈起來時受驚過度,且喝了幾口水,卻是足足病了三個月才好。如今自己記起這事,怎能眼睜睜再看着她落水呢?只是落水究竟是二十七日還是二十八日呢,卻是想不起來了。
“王妃,我先前在江南時,略學過相面之術,今晚觀妙丹郡主,卻是覺着她印堂發黑,只怕這幾天會有小病小災。她這個屬相的,七月卻忌水。這個月萬不能近了荷花池錦鯉池之類的,小心落水。待過了這個月便好了。”甄玉斟酌言詞,終是跟申氏說了這番話。
申氏一聽極驚訝,笑道:“狀元夫人居然曉得相術?且先幫我觀一觀,看看我以後如何?”
甄玉前世是才子,熟讀五經,相術自然也學過,但這相術不若治世之術,卻沒有花時間深究,不過呢,說幾句哄哄王妃,倒是能夠的。因笑道:“王妃雙眼有神,準頭豐隆,唇紅齒白,正是貴人之相。以後自更有大福緣。”這後面一句,卻是意味深長。
申氏一聽,正中了心事,心內暗喜,不由笑道:“将來若是還有大福緣,到時再謝你今日吉言。”
甄玉笑道:“如此,就先謝過王妃将來的賞賜了。”兩人說着,齊齊笑了起來。
申氏這麽一笑,心中微動,有心想多問甄玉幾句,一時擡頭見臺上是一出熱鬧的折子戲,便吩咐唐妙丹幫着待客,她自己扯扯甄玉衣袖,借口更衣,兩人一起出了宴客廳。
兩人來到小偏廳,先令人上了茶,才說起閑話。申氏想多問甄玉幾句,其實也有些病急亂投醫。因當今皇帝信道,這幾年京城僧道橫行,滿口玄術,開口便斷人命理,說人前途,哄騙了許多錢財。九江王監國後,下令捉拿過一批故弄玄乎的僧道,為着以身作則,更是從不請這些僧道測命理說八字的。
申氏卻是信這些的,只認為雖有哄人的僧道,肯定也有真本事的僧道,不能一杆子打倒一船人。但九江王下了令,她卻也不能私下去請人看面相測八字。現下聽得甄玉之言,卻想請甄玉幫九江王看一看。
“狀元夫人這相術,師從何人?”申氏笑着問道。
甄玉見申氏問她這個,心中另有計較,倒想借着相術之事,提點申氏,到時轉而提點九江王,使他避過一些禍事。因笑道:“我祖父略曉相術,倒有心得,因閑時和我們說道,便學了一些。”
甄玉卻是從胡嬷嬷嘴裏得知原主的祖父曉得相術之事的,這會信口說來,毫無破綻。
申氏一聽,倒是放了心,既然是家傳的,便不比外頭那些江湖術士,滿口胡侃之言。因低聲道:“不瞞你說,王府最近事多,王爺夜不能安,更有諸事煩心,只恐接下來更為不順。倒要請你相看王爺一番,看他有否轉機?”
甄玉忙謙虛道:“我學的不過皮毛,若相得不準,王妃到時不要怪我。”
“不怪你不怪你!”申氏笑着擺手,又勸甄玉喝茶。
“胡嬷嬷,去請王爺到書房一趟。”申氏揚聲喊進胡嬷嬷,笑道:“狀元夫人是自己人,卻沒有見過王爺,倒得引見引見,別在外面見了不認識,到時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識自家人。”
胡嬷嬷聽得申氏的話,不由看甄玉一眼,也好,且讓他們見一面,看看他們有什麽異狀。若露出一絲兒不對來,便得提前妨着,到時務要想法掐斷他們的牽扯。
九江王聽說甄玉要拜見他,不由訝異萬分,适才偷偷見過,這會又要明目張膽再見一次?
胡嬷嬷卻是轉述了申氏的話,笑道:“王爺重用王狀元,王妃自然不敢怠慢狀元夫人。現下狀元夫人想見見王爺,王爺倒要給幾分面子,見一見她才好。”
“嗯!”九江王應了一聲,交代道:“就在宴客廳左側那間小書房見一見罷!”
胡嬷嬷聽了,自去跟申氏禀報。
申氏便拉了甄玉來到小書房中,才一坐下,九江王便來了。
胡嬷嬷立在旁邊,冷眼看着甄玉的情狀,見九江王一進來,她眼睛便一亮,整個人活神起來,心中不由一沉,莫非王爺和她之間,真的有不可告人的事?
九江王見着甄玉,想着适才獨處那一幕,雖裝着嚴肅,到底是看了甄玉一眼。
甄玉當着申氏和胡嬷嬷的面,自然是按禮數拜見了九江王。
一時申氏示意胡嬷嬷下去,胡嬷嬷不情不願的下去了。
因九江王先前嚴打江湖術士,揚言不讓人觀相,這會申氏倒不敢說要讓甄玉幫他看相,只介紹甄玉給九江王認識,一面暗示甄玉,讓她細看九江王一番。
甄玉見申氏連連使眼色,只得擡頭看向九江王。
九江王當着申氏的面,只作第一次見甄玉,待察覺甄玉偷看他,不由微怒又微甜。這女子真太大膽了,居然當着王妃的面偷看本王!這樣的女人,只怕會成為禍根,還得想法令她死心。
申氏見九江王瞥一眼甄玉,神情似是不快,倒代甄玉捏了一把汗,王爺一向威嚴,府中婦人少有敢直視他的,現狀元夫人這樣直視他,只怕王爺覺得被冒犯,要惱火的。
九江王又略說兩句話,抵不住甄玉那眼神的攻勢,站起來走了。
待九江王一走,申氏便問甄玉看相心得。
甄玉自有一番話說,說得申氏直點頭。
外間白谷蘭卻是問得申氏在小書房內,因揭簾進去,一眼見得甄玉也在,一時又要退出去。
申氏擡頭瞥見白谷蘭眼睛紅腫,不由問道:“這是怎麽啦?”
白谷蘭強笑道:“适才出去,被灰迷了眼,揉了一揉,便成這樣子了,我且去敷一下眼。”說着走了。
甄玉看着白谷蘭落荒而逃,想到她邀王正卿私奔而不得,不由搖搖頭。
卻說九江王一路出去,腳步卻有些飄忽,回味甄玉的眼神,心潮小翻騰着,一時又奇怪自己的反應,又不是沒見過癡心一片的女人,因何被這甄氏一瞧,總覺得心裏酥酥的?他來到僻靜處,袖子一甩,一個荷包掉在地下,一時揀起,這回對着光線細看了看,見荷包繡着吉祥如意紋,分明是男式荷包,一時心頭又起了小波浪,這荷包定是她繡了要送給本王,特意遺落在衣櫃內,讓本王揀到的。他尋思着,忙把荷包重新籠進袖中。
九江王這一番舉動,卻是落在不遠處的任達良眼中。
作者有話要說: 笑眯眯更新了!今天很早就起來碼字,現在眼睛有點發蒙,求撒花憐惜啊!
☆、有蕭聲悠揚
任達良本是來找九江王的,一時卻縮回身子,往來路走了。
鐘三友和丁學義候在一處四角涼寧中,坐立不安,一時見鐘達良回轉了,便問道:“可見着王爺,王爺怎麽說?是那女人一廂情願勾引王爺罷?”
任達良陰着臉,站在亭前四處看了看,見這處涼亭頗高,若有人過來,一眼便可見到,這會四圍無人,靜悄悄的,因放了心,坐到石凳上道:“未必是一廂情願。王爺一向威嚴,若他不喜,那女子如何敢近前?”因把看到九江王藏起一個荷包的事說了,沉吟着道:“雖則不敢肯定荷包便是那女子所贈,但瞧着王爺的行徑,總是不妥當了。”
鐘三友急了,“任兄,王爺好容易得了京城掌兵之權,大事将成,可不能因為一個女子壞了大事。”
丁學義也道:“偏那女子是王正卿的妻室,一個鬧不好,王正卿反水,再要得罪了王氏家族,便是大禍。到時三王爺和四王爺還不趁機落井下石?”
任達良眼神微閃,終是俯耳和鐘三友和丁學義說了一番話,未了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只能如此了,且不過一個女子,将來王爺成就大業,哪兒還會記得她?”
鐘三友和丁學義點頭同意任達良的話,使人暗地裏毒殺了甄氏,絕了王爺的念想,仰止醜聞發生,未雨綢缪,卻是比鬧出事來再處理要強得多。只是王正卿方面麽……
任達良心下冷笑,甄氏之死,肯定要設法造成是王正卿毒殺的模樣,到那時,王爺哪裏還敢重用王正卿?如此,我就能晉位成第一謀士。待得王爺大事一成,我自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內閣首輔了。
三人又商議一番,這才散了。
王府宴席散時,王正卿因喝了酒,下人勸着不讓他騎馬,他只得上了甄玉的馬車,和甄玉一起窩在車廂內。
馬車一路向前,王正卿感覺到甄玉比平素乖巧,不由心癢癢,伸手去握她的柔荑。
今晚見着許多熟人,聽着許多熟悉的話語,甄玉難免沉侵在過往中,被王正卿握住手時,一時倒沒有甩開,卻回味着一衆美貌夫人和小娘子,嘴裏道:“今兒見到好幾位美人,王府的唐妙丹郡主自不待說,一等一的人材。就是王妃的遠房表妹,姓白名谷蘭的,也是才貌過人,站在衆位夫人中間,宛如一朵白蓮花。”
聽得甄玉提起白谷蘭,王正卿心中一跳,莫非玉娘知道了什麽?從前她就愛猜疑不休,只拿不着證據,今晚這番話,是試探之語?
甄玉見王正卿表情糾結,心下暗爽,道:“白谷蘭獻了一罐清風廟雲霧茶給王妃,說道那茶是一位舊友贈她的。三爺,你可認識白谷蘭這位舊友?”
王正卿臉色一變,很快又恢複正常,一罐茶而已,何必自亂馬腳?因道:“玉娘,你這麽問,莫非懷疑我就是白谷蘭那位舊友?快別多疑了,若我真是她的舊友,她怎會當着你的面拿出這罐茶?”
甄玉差點失笑,若不是親眼見着他們想要約了私奔,現聽着王正卿這番誠懇的話,還真會被他迷惑呢!也罷,男人麽,三妻四妾的,再私會一個心上人什麽的,也沒什麽大不了。只可憐原主傻氣,居然因為這個氣死了。
甄玉也曾為男子,倒是認為王正卿這種行為,并沒有多過份,但王正卿這行為既然為原主不喜,她也不能縱容。
車廂內挂着一盞角燈,燈光昏黃微弱,映在甄玉臉上和紅唇上,倒襯得她別樣柔美。王正卿瞧着她的表情,想從她臉上看出端倪來,瞧着瞧着卻是看呆了眼。
甄玉懶得再理王正卿,只閉上眼養神,不想才閉了眼,就有熱熱的氣息拂在臉頰,不由一驚,一時睜眼,就見王正卿俯頭過來,意圖不軌,一時避開,揮拳頭作兇惡打架狀。
王正卿見甄玉還是擰巴着,只得作罷,一時縮回頭。
馬車到府門口時,一衆人早迎了出來,把他們接進去。
侍書扶了王正卿往書房去,胡嬷嬷忙扶了甄玉往正房去。
甄玉今晚喝了酒,先頭又見過心上人唐妙丹郡主,更兼和舊主九江王短時間相處了一下,憶及往昔,卻沒了睡意,和胡嬷嬷道:“王府盛宴,卻只顧着說話,沒吃多少東西,這會餓了。嬷嬷去廚房讓人備一些酒菜過來。”
廚房的人很快送了酒菜過來,甄玉又覺得獨酌沒意思,吩咐立夏和半荷道:“你們去請周姨娘和夏姨娘過來陪酒。”
胡嬷嬷攔着道:“三夫人,三爺也赴宴歸來,這會怕也餓了,不若請了三爺過來一處用膳?至于兩位姨娘麽,只怕是歇下了,倒不好擾她們。”
甄玉前世時,一心謀取功名,待謀得功名,又思想着助九江王謀大事,在女色上頭便極力壓仰自己,至油盡燈枯時,卻是悔了,早知道該及早娶妻生子,延繼後代才是。待得重生,發現身為女子,胸間時時有不平不盡之意,難以暢懷。表現在言行上,便有一股急色的模樣出來,雖知不妥,究竟把控不住。這會聽着胡嬷嬷的話,突然失了意興,擺手道:“算了,我自己獨酌就好。”
胡嬷嬷揮退了丫頭,坐到甄玉下首,一面給她斟酒,一面道:“難得三爺肯帶三夫人出席宴會,在人前露臉,三夫人要拿捏姿勢,也別拿捏得太過。現下三爺有心和好,三夫人也該軟和一些。三夫人進門也一年了,再不圓房,傳出去像什麽話?”
甄玉不置可否,伸懶腰道:“困了,安歇啦!”說着準備漱口洗臉。
胡嬷嬷見此,知道她聽不進自己的話,無奈搖頭,暗暗嘆息。
第二日一早,甄玉就忙忙尋了那罐雲霧茶出來,親囑胡嬷嬷幾句,讓她送到王府給唐妙丹郡主。
胡嬷嬷問了一個來龍去脈,卻道:“多少人想得這茶而不能夠,三夫人卻巴巴送去給郡主泡來洗手,傳出去不好聽罷!”
甄玉道:“昨兒開口說了要送給她,怎麽好反悔?且一罐茶而已,能讨得她開心,有何不可?”
胡嬷嬷不由對着甄玉左看右看,疑惑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三夫人是一位鐘情于郡主的男子了。”
甄玉清咳一聲道:“雖昨兒才見了郡主一面,卻是談得投機,相見恨晚,因此思想讨她歡心,有什麽奇怪?”
胡嬷嬷一聽這話,倒是突然傷感了,“三夫人進了王家一整年,極少赴宴席,更少出門,三病六災的,致使一個閨蜜也無,平素也沒個夫人來說說閑話,談談世情,這回見了郡主等人熱心,才會抛盡自己一片心罷?只盼郡主能領三夫人之情,異日多走動走動,也不負三夫人這片心。”
甄玉摸下巴,嗯嗯,異日多走動走動什麽的,正是求之不得啊!因催胡嬷嬷道:“嬷嬷快出門罷,待會兒日頭出來了,可是曬得緊,小心曬傷了。”
這裏胡嬷嬷出門了,甄玉便有些心神不寧,只盼着唐妙丹接受了她的好意,果然同她走動起來。
不過一個多時辰,胡嬷嬷就回來了,一回來臉色卻不好,只接了立夏遞過來的帕子擦汗,且不答甄玉的話。
甄玉見她是空着手回來的,知道那罐茶送出去了,一時奇道:“嬷嬷這是怎麽了?莫非王府看門的給你甩臉色了?”
胡嬷嬷氣得不輕,只當着丫頭的面,不好說唐妙丹的壞話,待看着立夏領人下去了,這才道:“因是坐咱們府裏的馬車過去的,王府看門的一看馬車的标志,早通報了進去,哪會給我甩臉色?只進去後,卻沒見着郡主,只見了郡主身邊一個三等丫頭。那丫頭接了茶,轉身就進去了,寒喧話也沒有一句。隔一會兒,就見那丫頭捧着茶罐又出來了,當着我的面,把茶遞給一位粗使婆子,說不知道多少人摸過的茶,郡主怕髒了手,就賞給她們幾個守夜的婆子喝了。”
在甄玉印象中,唐妙丹一直是一個知書識禮的,何曾有過這樣一面?一時待要不信,但這話是胡嬷嬷說的,胡嬷嬷哄誰都好,絕不可能哄她,因怔住了,心中也不是滋味,半晌道:“許是郡主今兒心情不佳,便失禮了罷?”
說起這個,胡嬷嬷又生氣了,“巴巴給她送茶過去,連杯茶也不叫人給我倒,讓我坐冷板凳呢!”說着喚小丫頭道:“進來,給嬷嬷倒一碗茶來,快渴死了,嗓子都冒煙了。”
甄玉見胡嬷嬷惱了,忙過去給她捏肩,哄道:“嬷嬷莫惱,我代郡主給嬷嬷陪不是。”
胡嬷嬷本來喝着茶,一聽甄玉這話,突然掼下茶杯站了起來,退後兩步道:“三夫人,這個親疏遠近你得分清楚。雖則我是奴婢,不能和郡主比肩,但郡主是你什麽人,我是你什麽人,不是明明白白的麽?哪有你代郡主給我陪不是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郡主才是你親近的人,我倒是那外人了。”
重生這些時候,胡嬷嬷一直細心服侍,縱她再荒唐,也從沒發過這樣的脾氣,這會突然怒斥,倒讓甄玉愣住了。
是的,她已重生了,不再是以前的甄榜眼,而是現在的甄玉娘了。同她親近的,不是唐妙丹,而是胡嬷嬷哪!
“嬷嬷,我說錯話了!”甄玉低頭去端起那杯茶,遞到胡嬷嬷跟前道:“嬷嬷喝茶,過往不究。”
胡嬷嬷又怎能真跟甄玉生氣呢?聞言不過看甄玉一眼,嘆息一句,就接過了茶。
雖出了這樣的事,甄玉還是放不下唐妙丹,悄悄打探她的動态,只怕她會如期落水。提心吊膽了數天,沒有唐妙丹落水的消息,一時又是籲口氣,不管如何吧,只希望她過得好。
這些天,王正卿卻是又領了一份差事出城去了。至他回來這一天,又有事和門客章飛白商議,這麽一商議,便到了半夜,因歇在書房中,并不打擾妻妾們。
第二日是休沐日,王正卿來了興致,至晚請了幾位舊友在府中小宴,絲竹之聲綿綿,就是後宅中,也隐約聽到蕭聲。
甄玉本也擅蕭,聽得蕭聲悠揚,便聽住了,又讓立夏去打聽,是誰在吹蕭?
立夏打聽了回來,和甄玉道:“三夫人,三爺在前頭宴客,請了摘月樓的田绾绾過府吹蕭。”
摘月樓是官造的歌館之地,專門培養歌姬,長成後送給達官貴人。歌館自然也有營業賺錢,但歌姬們只賣藝不賣身。各府裏每有小宴,也能遞個帖子,到摘月樓請了歌姬彈奏助興。
甄玉前世就聽過這位田绾绾的彈奏,當時還深嘆如此絕色,不知道以後會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