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待甄玉回來,就着人請她過去說話。

甄玉來到寧老夫人正房時,自有了心理準備,準備聽老人家數落一頓。寧老夫人待她請了安,正待說話,就見管家娘子滿臉喜色奔進來道:“老夫人,夫人,瑤娘子和郎子來了!”

原來是寧老夫人的小女兒王正瑤揩同夫婿曾少陽來了。

寧老夫人這個小女兒今年十六歲,卻是年初才嫁到曾家的,所嫁的曾少陽,也是才貌出衆的少年英傑。

聽得小女兒來了,寧老夫人顧不上教訓甄玉,忙忙就喊人去迎王正瑤。

甄玉身為嫂子,自然站了起來,和管家娘子一同出去相迎王正瑤。

王正瑤未出嫁時,和甄玉娘這個嫂子相處并不愉快,這會見甄玉迎出來,臉上卻淡淡的,開口道:“有勞嫂子了!”

甄玉見王正瑤高佻身段,膚白如玉,也是一個美人兒,一見自然生了好感,且不顧她态度冷淡,只熱情引了她們夫婦進去。

到了廳中,又是行禮又是奉茶的,熱鬧了一番,各人才落座。

甄玉見她們母女有話要說,便借口去廚下安排膳食,告退下去。這裏也自有人領了曾少陽去書房說話。

待得丫頭們也下去了,寧老夫人這才攜了王正瑤坐在身邊,問道:“不年不節的,怎麽突然就來了?事前也沒有讓人來說一聲?”

王正瑤這才說了實話,“少陽的父親下個月五十歲生辰,只他一直尋不着合适的壽禮,一時就急了,想過來問問三哥,可藏着好的字畫,想求一幅當壽禮呢!”

寧老夫人倒是知道,曾少陽父親喜好收藏字畫,若是能尋得一幅好字畫當壽禮,确是比什麽都能讨他歡心,一時道:“待你三哥回來了,你自己問他。”

王正瑤又悄聲道:“若有甄榜眼生前的字畫更佳。想那甄榜眼,本是棋畫雙絕的。那回父親得了他一幅畫,如得了寶一樣。可惜甄榜眼不肯費時間畫畫,傳出來的,只有那麽幾幅。三哥先前跟他同僚,想必手裏有他一幅兩幅字畫的。”

寧老夫人聽得一嘆道:“甄榜眼活着時,倒沒人這般到處求他的畫,至他一死,他的畫作倒成了稀罕物?”

王正瑤笑道:“阿娘有所不知,甄榜眼死後,他的畫流出外面,人家千兩銀子一幅也肯買呢!”

“這麽貴?”寧老夫人吓一跳。

王正瑤點頭道:“可不是麽?說起來,這個還要怪三王爺了。就是三王爺在外擡價,把甄榜眼畫作的價錢擡了起來。”

原來三王爺唐晉明偶然得了甄玉生前畫的一幅《仙姑摘桃圖》,到城外道觀中拜見唐習武時,便随手把畫獻給唐習武,不想唐習武一見那幅畫,卻是喜歡上了,當場令人挂了上去,又問是在哪兒得的,可還有別的畫作雲雲。

唐晉明不意一幅畫讨了唐習武的歡心,回城後自是到處搜集甄玉生前的畫作,不管多少銀子,他都願意買下。就這樣,甄玉的畫作瞬間有市無價。消息傳出去後,各府裏喜好風雅的老爺子們,也四處搜尋甄玉的畫,以得到甄玉的畫為榮。

母女說完話,早有婆子來請示在哪兒擺飯?寧老夫人道:“自然是擺在正廳中。”

小姑子來了,待客諸事,甄玉自然要出面,她雖不慣這些家務事,好在有胡嬷嬷提點着,倒沒有出差錯。待得擺好飯菜,才去請寧老夫人和王正瑤夫婦。

棠國規矩卻是比前朝寬散,一家子親戚吃飯,倒沒有說一定要分個男女席,因曾少陽也和女眷們坐了一席。

甄玉卻是認得曾少陽的,前世那會,曾少陽随着王正卿到王府赴宴,還曾一道喝過酒談過時事的。只她這會并不留意曾少陽,只留意曾少陽身後一個丫頭。

那丫頭眉如新月,眼波如水,卻有幾分像唐妙丹郡主。甄玉見了,一時動了心思,只是想不出什麽法子來跟王正瑤讨要這個丫頭。

至飯畢回房,甄玉便有些坐立不安,一時喊胡嬷道:“嬷嬷去打聽一下,看看瑤娘這次突然回來,是個什麽原故?”

胡嬷嬷應了,自拿了一點零嘴,吩咐兩個丫頭拿了去給王正瑤帶來的小丫頭吃,再行打聽幾句。

兩個丫頭打聽回來禀報,只說王正瑤是為了尋一份壽禮過來的。

甄玉聽完,轉開了心思,曾家富裕,要什麽壽禮買不到,非得到王家來問?

至晚,她倒是聽聞了,原來王正瑤想尋一幅她前世的畫。

這會兒,曾少陽正和王正卿在書房中說話。王正卿手頭自然有一幅甄玉生前的畫作,只他不願意拿出來,便哄曾少陽道:“郎子也知道,我之前和甄榜眼不和,他哪兒肯贈畫給我?郎子不若到任達良處問問看,沒準他那兒倒有一兩幅也未定。”

曾少陽苦笑道:“任達良縱有,哪兒肯讓給我?”

待得曾少陽出了書房時,卻在廊下碰着一位俏麗的丫頭。

丫頭傳話道:“三夫人說她有一幅甄榜眼生前的畫,若是郎子想要,拿一個人跟她換就行了。”

曾少陽一聽大喜,心裏埋怨王正卿道:還說沒有畫,嫂子不是藏着一幅麽?一時問丫頭:“三夫人讓我拿什麽人跟她換?”

丫頭道:“三夫人說了,就要今兒午間吃飯時,站在郎子身後服侍那丫頭。”

“哦,是紅袖啊!”曾少陽雖有些不舍得紅袖,但一想那幅畫,只得咬牙道:“去告訴三夫人,什麽時候拿了畫過來,就什麽時候領走紅袖。”

這位紅袖,卻是自小服侍他的丫頭,雖未收房,究竟看待的比別人不同些,不想甄玉會看中這個丫頭。只是,王家什麽丫頭不能得,非要紅袖?

曾少陽回到客房,把這個問題說與王正瑤聽時,王正瑤也是不解,她倒不憋着,直接就去找甄玉問究竟。

甄玉道:“因這位丫頭像我在江南一位舊友,一見生了親近之心,所以想讨了她在身邊服侍。”

王正瑤一聽,雖不大信,到底不再相問,只道:“既這樣,把畫交給我,我轉頭讓紅袖過來。”

甄玉笑一笑道:“且待我臨摩一幅出來,再行把畫送到你們房中。”說着想一想,悄囑王正瑤道:“此事先不要跟你三哥提起。”

王正瑤也怕節外生枝,聞言道:“這是嫂子私藏的畫,三哥不知道?”

甄玉點點頭笑道:“他若知道了,沒準只讓我把畫送給你們,卻不許我要你們的丫頭呢!”

王正瑤捂嘴笑了,這會看甄玉,卻是順眼很多,若是從前說話也這般爽快,大家倒至于鬧不歡?

一時閑聊,王正瑤又提起一事,笑道:“聽聞上回你在王府顯了身手,下棋贏了白娘子和妙丹郡主?”

這事兒早已在各府夫人中傳開了,也沒什麽可隐瞞的。甄玉便笑着說了經過。

王正瑤聽得甄玉下棋還贏了清風廟老和尚,一時失聲道:“老主持可是國手,京城裏下棋和他有輸有贏的,真沒多少人,更不要說連贏四局了。嫂子既有此棋藝,從前為何不顯?若肯顯了,閑時和三哥下一盤,關系也就緩和了。”

甄玉但笑不語,從前常和王正卿下棋,彼此熟悉棋路,現下可不敢和他下,一個不好,被他看出端倪,卻要如何解釋?

王正卿卻不知道甄玉準備拿畫跟王正瑤換丫頭的事,這一晚想了想,便至甄玉房中來。妹妹和郎子來府做客,總要打聽府中諸事,自己和玉娘不和,一直不同房的事,被他們知道總歸不好。若自己安歇在玉娘房中,也可堵了衆人之嘴,止了謠言。

甄玉昨晚那般,還以為王正卿這半年定然絕跡她房中了,不想他又來了,一時驚訝道:“你怎麽來了?”

“怎麽,我不能來?”王正卿有輕微不滿,見我來了,不是該驚喜麽?

甄玉摸摸下巴,馬上又放下手了,以前的習慣動作要棄掉,免得被王正卿疑心,一時又揚聲吩咐立夏道:“上茶,我用那只荷花杯,給三爺用昨晚那只玉青杯子。”

立夏摸不着頭腦,卻還是依言尋出杯子,倒了茶端進去。

王正卿見甄玉自己端了一只荷花杯,把一只玉青的杯子遞給他,也有些摸不着頭腦,“這杯子不是一套一套的麽?都只剩下一只了?”

甄玉笑道:“不是呀!昨晚看你挺喜歡這只玉青杯子,親了又親,就特意吩咐了,小心收好這只杯,每碰你來了,就用這只杯子上茶。”

王正卿:“……”

那裏王正瑤聽聞王正卿到了甄玉房中,倒怕拿畫換人的事黃了,一時着人去請王正卿,只說是曾少陽有請。

王正卿自然不會拂了妹夫的面子,忙忙就去了。

稍遲些,就傳來消息,說道王正卿和景少陽論起學問,且喝了酒,待會要安歇在書房,就不過來了。

☆、25質問甄

甄玉卻是連夜作畫,其中一幅便以前世的筆觸來畫,另一幅以甄氏臨摩的筆觸來畫,直折騰到天亮時,才畫好了兩幅,只是一時怕人看出端倪,也不叫人進去服侍,只隔着門吩咐胡嬷嬷道:“昨晚作畫,一晚沒睡,今早卻要補眠,你們別吵我,讓我睡一會再起。”

府中有客人,主婦怎好睡得太晚呢?胡嬷嬷勸道:“瑤娘和郎子在府中作客,三夫人不好高卧的,且熬一熬,待他們走了再補眠罷!”

甄玉看着墨跡未幹的畫,回應胡嬷嬷道:“若有人來問,就說我還在臨摩甄榜眼生前的畫,不禁別人相吵,且再等上一兩個時辰便好了。”說着插緊門,壓好兩幅畫,自 去補眠。

王正瑤果然等不及,一大早就過來詢問甄玉臨摩好沒有,想取走那幅畫。

胡嬷嬷便照甄玉交代的說了,又賠笑道:“畢竟是甄榜眼的畫,其中精妙處豈是能随意臨摩得來的,自要費功夫。這不,三夫人臨摩了一晚,至今早還沒有完。只是又怕您着急,加緊着臨摩呢!且再等上一兩個時辰,料着也差不多了,到時再親送過去您那兒。”

王正瑤見胡嬷嬷恭謹,便有些滿意,一時倒不急着走,只在小偏廳和胡嬷嬷閑話。

“嬷嬷,三嫂由何處淘來的畫作呢?”王正瑤笑道:“昨兒聽三哥提起,可是說三嫂先前多病,不多出門,想看閑書了,便是派嬷嬷出門去淘的,指不定這畫,也是嬷嬷淘來的罷?”

胡嬷嬷不由汗顏,“瑤娘子擡舉了,我雖識得幾個字,淘幾本話本還行,怎有眼力淘到這等畫?”

“這麽說,是三嫂自己淘來的?”王正瑤打定主意,要問問甄玉是在何處淘來的畫作,得空也去碰碰運氣。

胡嬷嬷卻說不出所以然。

因見問不出什麽來,王正瑤轉而道:“也不知道紅袖什麽地方入了三嫂的眼,竟指名要換她?”

胡嬷嬷脫口道:“紅袖身段好,看着好生養。”

“哦!”王正瑤一下明白了,看來是三嫂生不出孩子,兩個妾侍也沒動靜,她着急了,想為三哥張羅一個通房罷了!這也是紅袖的造化,倒不好說什麽了。

又閑聊幾句,王正瑤見甄 中還是沒有動靜,便起身走了。

這裏胡嬷嬷度着時辰差不多,便去拍門,喊道:“三夫人,天也不早了,若是畫不好,待會兒再畫也成。”

甄玉聽得聲音,從床上爬起來,下地去看畫,見墨跡幹了,便開了門,吩咐丫頭提水進來服侍她洗漱。

王正瑤那邊一直打聽着甄玉的消息,聽聞房門開了,忙忙就領着紅袖過來,只讓紅袖去叩見甄玉,又急不可待要看畫。

甄玉取了畫交給王正瑤,一手去拉紅袖,細細看了一遍,心下喜悅,只要眉毛畫長一些,嘴唇這兒潤一潤,不要梳雙丫髻,而是梳一個同心髻,料着更像唐妙丹呢!

王正瑤展開畫看了看,眉開眼笑道:“謝謝三嫂了。轉頭我再讓人把紅袖的身契拿來給三嫂。”說着忙忙走了。

曾少陽等在書房中,眼見王正瑤果然取了畫過來,不由大喜過望,忙忙展畫去看,一看畫作果然是甄榜眼的筆風,不由道:“早便聽聞甄榜眼偶然畫得一幅《釣仙鯉》,畫風細膩傳神,是不可多得之作,只外間遍尋不着這一幅,沒料到居然是三嫂得了。”

王正瑤見畫沒裝裱,卻是嘀咕道:“三嫂也真是的,這樣的畫居然白放着,也不令人裝裱一番。”

曾少陽笑道:“咱們拿出去,趕緊找人裝裱罷!有了這幅畫,這回壽宴上,料着能讨得阿爹開懷了!”說着突然“咦”的一聲,湊近去看畫的落款,見雖有署名,卻沒有印鑒,不由大起疑惑之心,看向王正瑤道:“該不會你三嫂拿了臨摩之作給咱們,自己留了真品罷?”

王正瑤也起了疑惑,只她知道甄玉的脾氣,若不能證實這幅就是臨摩之作,這樣回轉頭去問,定然被噴,因道:“着人去看看三哥出門沒有,若沒有,倒要請三哥品鑒品鑒。三哥自能判別真假。”

曾少陽點頭,忙喊長随去請王正卿。

王正卿很快來了,一看畫作,卻是大吃一驚。記得那會王府新修好錦鯉池,衆謀士在池邊小酌,甄榜眼微醉之下畫了一幅《釣仙鯉》,自己趁機索要了畫作,至今珍藏在書房,輕易不拿出來。如今怎麽又多出一幅《釣仙鯉》了?不對不對,這幅畫風雖和那幅相以,畫中的仙姑和仙鯉卻略有不同,就是畫中的景觀,也不是夏季,而是秋季了。莫非,甄榜眼後來又畫了一幅?

曾少陽見王正卿臉色不對,一時大感不妙,問道:“是臨摩之作麽?”

“看着是真品。”王正卿答道。

曾少陽一喜,又指着署名處道:“就是沒有印鑒,頗令人奇怪。”

王正卿道:“甄榜眼畫作,卻有幾幅是沒有印鑒的,蓋因當時畫完,未及拿出私章來蓋印,旁邊的人早把他的畫作抽走了,死也不歸還。”說起這個,他嘴角倒是浮了一縷笑意。

稍遲些,王正卿便到了甄 中,遣開所有丫頭和婆子,沉下臉道:“ ,你跟甄榜眼究竟有什麽關系?”

甄玉一驚,擡眼看着王正卿,心思百轉,只一會道:“我和他是師兄妹,只我知道他,他并不知道我。”

王正卿臉上看不出表情,只示意甄玉繼續說。

甄玉卻是從胡嬷嬷嘴裏得知,原主也曾拜過李大家為師,學習畫畫。

這個李大家,年事已高,畫畫卻精妙,布局與衆不同的。

她前世也曾跟李大家稍學過一年的畫,雖則後來自己的畫已超出李大家,卻一直尊敬于他,年節必要上門拜見行禮。

論起來,她前世和甄氏之間雖沒有見過面,卻确實是師兄妹。

只那回自己高中,托人回鄉報信,報信的人另傳來一個消息,卻說道李大家亡了。李大家一亡,曾拜在他底下當弟子,且沒有見過面的,自也不會在人前到處宣揚是師兄妹雲雲。所以,自己前世确實不知道甄氏是自己的師妹。

甄玉整理一番思緒,便說出李大家的名號,又道:“因着男女有別,且甄榜眼當時已是王府紅人,等閑人攀不上,我自掩了這事,認為不必到處說。但至他一死,我總有些難過,偶然見得他的畫作流落在外,總要費銀子買下來方能心安。”

甄玉心裏有些虛,解釋完之後去瞥王正卿,卻見他似在沉思,一時松口氣,這樣說沒問題罷?

王正卿雖還有疑惑,又尋不出破綻,隔一會道:“以後再有甄榜眼的物事,萬不能随意拿了換東西。”

甄玉“嗯”了一聲,心裏有些燙貼。沒想到自己死了,王正卿卻念念不忘啊!

他們這裏說話,早有人報了消息進來,說道唐妙丹郡主今日早起賞荷,不慎落水,九江王和王妃已請了太醫去瞧,現王府一團亂,讓王正卿進府理事。

甄玉一聽,手裏的茶杯差點掉在地下,這要發生的事,竟是沒法避過麽?明明叮囑過王妃,讓她留意着,她也答應得好好的,為何還讓郡主落了水?這一番落水,病了幾個月,後來雖好轉了,到底氣色差些,誰知道有沒有落下什麽病根呢?

王正卿忙忙去了,甄玉坐立不安,又不好跟着去王府,怕人家認為她添亂,到底是按下了。至晚傳來消息,說道唐妙丹郡主受驚過度,怕是要養一段日子了。

甄玉嘆口氣,負手在窗前想心事,只一會卻感頭痛,一時忙抛卻雜念,喊了紅袖進來侍候。

紅袖新換了主子,有些不安,略略拘束。

甄玉見她低眉垂眼,極是溫順,倒是生了憐惜,喚立夏進來道:“我看不慣她這個雙丫髻,你幫她拆了,重梳一個同心髻。”

立夏忙應了,拉了紅袖,幫她重梳了頭。

甄玉又讓半荷找出一套自己以前的衣裳,讓紅袖換上,一時左看右看,執眉筆給紅袖畫眉,再點了 ,打扮的鮮亮,有五六分神似唐妙丹郡主了,這才滿意的退後兩步觀賞着。

衆人見經了甄玉這番打扮,紅袖似是換了一個人,化身為貴女,不由贊嘆道:“三夫人真是妙手。這要帶了紅袖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家高門貴女呢!”

看着紅袖的模樣,甄玉到底心裏癢癢的,一時讓紅袖奉茶捶背,又讓她磨墨添香,卻不要立夏等人侍候了。

甄玉新收了一位漂亮丫頭的事,很快傳到周含巧和夏初柳耳中。

周含巧讓春柔去打聽,得知這個丫頭是甄玉拿一副畫跟曾少陽換的,不由嘀咕:什麽丫頭這麽金貴,值得拿一幅甄榜眼生前的畫去換?

春柔倒又是打聽了另一個消息,悄悄和周含巧道:“夏姨娘那邊的丫頭說,上回三夫人和三爺在書房争執,三爺答應三夫人,這三個月卻要守着身子,不碰後宅妾侍呢!”

“為何?”周含巧咬着牙,三夫人自己不讓三爺碰,也不讓三爺碰她們,究竟想什麽呢?

春柔給她分析道:“三夫人進府一年了,一直和三爺鬧着,關系并不好。現下三爺似乎回轉了一些,漸也到三夫人房中了。值着這個時候,三夫人自然不能讓三爺到姨娘房中,以免姨娘先懷了身子。”

周含巧一想也是,三夫人自然是想着能先行生下嫡子的,被姨娘占了先,總是不甘心。她又問道:“三夫人憑什麽讓三爺答應她呢?”

春柔湊過去道:“聽說三夫人得了一本前朝孤本,說道拿去裝裱了,若三爺這幾個月不碰女人,三夫人這本書便是三爺的。”

周含巧沉思一下,覺得這幾個月還是擺正自己的位置,重點讨好甄玉為佳。

夏初柳方面,卻是上回在書房親耳聽着甄玉和王正卿說的話,深知王正卿在得到那本書之前,是不會碰她們這些妾侍的,一時也絕了心思,再加上得了甄玉賞的頭面,倒是想着,如今先讨了甄玉的歡心,在府中有些人脈,收買一兩個心腹,慢慢立穩腳跟再論。只她一聽甄玉收了漂亮丫頭,卻也吃驚,莫非三夫人不放心她們,想籠了漂亮丫頭,到時讓漂亮丫頭助着籠三爺的心?

小羅幫着打聽了消息回來,說了紅袖的事後,又低聲禀道:“胡嬷嬷領着人,攆了章婆子并兩個看門的婆子,另兩個在更衣室收拾衣裳的丫頭也攆了。這會人心惶惶,都怕惹禍上身,竟是沒打聽到三夫人因何要拿畫換一個丫頭。”

夏初柳一驚,這是要整頓後院麽?若這樣,倒不能輕舉妄動,以免觸了黴頭。因囑小羅道:“也別打聽了,得空且過去侍候三夫人是正經。”讨好主母了,有主母罩着,別的便是等閑事了。

候了兩日,卻風平浪靜的,再沒有聽到後院有別的風波,夏初柳放下心來,提了點心去甄玉處。

周含巧因甄玉這陣子不喊她去按摩,似乎忘記了她,一時喜憂參半的,只思來想去,也去廚下做了點心,讓小丫頭端了,過來找甄玉。

周含巧和夏初柳進門和甄玉請了安,一時去看紅袖,見紅袖滿頭珠翠,穿着新衣,雖不是姨娘,打扮得比她們這兩個姨娘還要嬌美,不由嫉妒起來。

甄玉貪新不忘舊,見兩位姨娘來了,正好翻櫃子找東西,找出兩副金镯子,就分別賞了周含巧和夏初柳。

周含巧和夏初柳得了賞,這才平衡了一些,一時搶着上前服侍甄玉,端茶的端茶,捏肩的捏肩,極其殷勤小心,倒把立夏等服侍的丫頭擠到一邊了。

房裏珠圍翠繞,美人體貼溫柔,紅袖添香,實在是人事一大樂事。甄玉到底是暢懷了許多。

結果王正卿過來時,在門外一窺,就見甄玉在案上抄抄寫寫,他的一個妾給她捏肩,一個妾遞茶倒水,另一個美人正在紅袖添香。

還是站在門側的立夏先聽得動靜,掀簾子一看,見是王正卿,忙忙請安。

周含巧和夏初柳見得王正卿來了,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就想迎上去,腳步一擡,馬上知道不對,又縮了回去。三爺是來找三夫人的,她們還是暫時安份一些,且看看形勢再論。因只福一福請安,并不迎上去。

甄玉見王正卿來了,也沒有相迎,只等着他自己走上前,坐到她對面,方問道:“用過晚飯了麽?”

“嗯!”王正卿看一眼紅袖,擡擡下巴道:“這就是那位用畫換來的丫頭?”聽說是因為身材好,一副好生養的模樣,因此用畫換了,先放在房中?嗯,雖則以後也是我的人,但用一幅畫來換,還是不值嘛!

甄玉見王正卿詢問,早讓紅袖上前請安。紅袖賣身契是捏在甄玉身中,且現下度不準形勢,自然一心依附着甄玉,雖見王正卿風流俊俏,卻硬是不敢起心思,只規規矩矩行禮,行完禮又退回甄玉身邊,殷勤侍候。

房裏難得靜了一靜,還是甄玉喚紅袖再往香爐子擱一塊香餅,又笑道:“紅袖添香,果然不錯。”

衆人看了看紅袖,見她穿了紅衣,這會挽起袖子添香,一舉手一投足,确實賞心悅耳,一時又打趣起來,房裏再次恢複了笑語。

王正卿見兩個妾一個通房只圍繞着甄玉轉,言笑款款,甄玉也眉眼含笑對她們,其樂融融的樣子,倒顯得他像是多餘的,不由略郁悶,一時道:“都下去罷,我和 有話要說。”

聽得王正卿這般說,三位美人自然一一告退。

看看房中靜下來了,王正卿心頭舒爽了許多,喝完手裏的茶,杯子一擱,站起來也準備走人。

“不是有話要說?”甄玉見王正卿擡腳,已走到門邊,不禁出聲詢問。

王正卿回首,嚴肅道:“卻是要和你說,沒事兒不要和妾侍們混一堆,早點洗洗睡吧!”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

☆、26蝴蝶扇翅膀

過幾日,卻有戶部侍郎韋同甫的夫人錢氏着人遞了帖子過來,請甄玉赴五天後的賞花會。

錢氏每年都會舉辦賞花會,今年本沒打算請甄玉的,還是上回王府赴宴,見甄玉性子不像傳說中難纏,反有幾分直爽,且棋藝出衆,人物風流,便生了喜愛之心,更兼王妃明顯高看甄玉一眼,她便也想籠一下甄玉,指不準,甄玉以後就成王妃身邊的紅人了呢!

胡嬷嬷看到帖子時,喜出望外,甄玉嫁進王家一年,除去上回王正卿帶她赴王府之宴外,赴過的宴席屈指可數,各府的夫人辦宴席,也幾乎忘記給甄玉遞帖子了。再加上寧老夫人不喜甄玉,王正卿又不進她房中,看看很不是一回事了。沒想這回戶部侍郎夫人會遞了帖子過來,因一心勸甄玉赴宴。

甄玉倒是知道,九江王以後謀得大事,也少不得戶部侍郎韋同甫的支持。他的夫人錢氏,在各府女眷中風評也極好,是一個值得結交的。現下錢氏遞了帖子過來,她自然要赴宴。

胡嬷嬷見她打算赴宴,就建議出府去選布料做新衣,再打造幾件時新首飾。

甄玉倒是知道原主嫁妝豐厚,花費一些并沒什麽。因要出門,順便就領着周含巧和夏初柳一道出去。

周含巧激動得雙眼發光,身為一個姨娘,平素哪有機會随便出府?更別提逛什麽鋪子了。而且她隐約覺得,三夫人比三爺更喜歡她。有主母疼愛着,在府中就沒有人敢欺負她,這一輩子如果再育有一兒半女的,基本就圓滿了。

夏初柳也極是興奮,難得出門一趟麽!她這幾日好好理了思路,尋思着,先前想望的,不過是衣食無憂,終身有靠這兩條。現下到了王家,雖則不得三爺的喜愛,但三夫人寵着,要什麽給什麽,好像也沒什麽不好。那麽,她想太多作什麽呢?好好侍候三夫人不就得了?至于三爺的疼愛麽,能争取當然要争取,争取不來也就算了。反正三夫人不倒,她的日子自然也舒舒服服的。

甄玉對逛首飾鋪子這種事情,興趣并不是特別高,結果每到一間鋪子中,就是她坐在一邊看着,周含巧和夏初柳吱吱喳喳商議哪種料子好?待她們看中了,她就付銀子。

一圈下來,甄玉只随意買了兩種料子,周含巧和夏初柳卻收獲不少。至于幾家鋪子的掌櫃,卻暗暗嘀咕:今兒來的夫人,作派實在與衆不同,一副爺們領寵妾出門購衣裳的樣子。

又逛了一會,甄玉略有些撐不住,女人買點東西要比較成這樣的呀?明明綢緞料子的花紋差不多,卻能說出很多道道來。

胡嬷嬷見她透出一點不耐,便道:“若不然,讓姨娘們自己逛着,我陪夫人上茶樓坐坐,待會兒會合了再回去?”

甄玉這才活泛了一些,點頭稱許。

于是兵分兩路,兩位姨娘繼續逛鋪子,胡嬷嬷陪甄玉到左近的茶樓喝茶。

到了茶樓,見這會人并不算多,因在二樓包廂處靠近窗口處坐下了,一壺茶下來,又吃了茶樓出名的點心,甄玉這才覺得沒有白出來一趟。瞧這點心,還是如前那般地道,還是熟悉的口味。記得前世時,他是常來這家茶樓喝茶的,當時常伴他一道來的,還有史鐵手。

憶起史鐵手,甄玉手裏挾着的包子差點掉在碟子上,一時擱了筷子,轉向窗邊,向下看去,恰好就看見近着這處茶樓一家客棧,夥計扔出一個破包袱并一堆灰灰黑黑破棉衣來,一個衣裳褴褛的漢子走出來揀起包袱,轉身向夥計說着什麽,夥計雙手抱胸,貌似在拒絕。

甄玉眼睛定在那個衣裳褴褛的漢子身上,訝異得不得了。這可不正是史鐵手嗎?

前世時,他也是值這個時候路過下面的客棧,想往茶樓這邊來,卻被夥伴抛出來的破包袱誤砸了腳,夥計見誤砸了人,忙出來賠禮。那會,史鐵手也走了出來,俯身去揀包袱,又向夥計說情,道是容他父子倆人再住一晚,明兒一準把住客棧的銀子給付了。

夥計自然不肯,只是一頓喝罵,說白吃白喝兩天了,再讓他住下去,天理難容!

甄玉當時聽得史鐵手一口江南口音,衣裳雖褴褛,相貌卻威武,破衣處露出精壯的手臂,心下只詫異,這樣的漢子,看着是一個會武的,不拘哪兒也能混口飯吃,為何混成這個樣子?

那夥計罵着,見甄玉不忙着走,卻在圍觀,一時不知道轉了什麽腦筋,一指甄玉對史鐵手道:“你求我,不如求這位貴人。貴人手縫裏漏了一星半點的,就夠你生活一輩子了。”

甄玉聽到這裏,喝一聲夥計道:“夠了!”說着扔給夥計一塊碎銀子道:“他的房錢,我結了。”

史鐵手愣一下,看看甄玉,忙上前道謝,一時自報姓名籍貫,說道容他尋得親友,定然會還這筆錢。

甄玉觀他言行,卻不像普通粗漢,且聽着籍貫,又是同鄉,一時起了相助之心,便道:“這處有茶樓,何不上茶樓說話?阿郎要尋什麽親友?這京城中我還識得幾個人,不定能助阿郎尋得人。”

兩人上了茶樓,史鐵手說了景況。

原來他父親生了一種怪病,在江南到處求醫,卻是醫不好,因有人指點,說道要醫這種病,只怕得上京城求醫。他思想得一番,就把家裏房子典了出去,湊了錢,帶了老父上京城。到了京城中,果然尋得一位名醫,開了藥服下,他老父病情開始好轉,只是這個時刻,他們的銀子卻花完了,因拖欠了客棧房錢未還,客棧夥計便要趕他們走,還是看着他老父病着,沒有拖出去,只扔了他們包袱出來。

據史鐵手說,他卻想尋一位同宗同鄉,名喚史文田的,好跟對方借銀子應急,只是先頭得知這位同宗在王府中當護院,究竟哪個王府卻不得而知。

甄玉一聽笑了,這位史文田可不是九江王府中一位護院麽?

史鐵手聽得史文思的消息,一時大喜,站起向甄玉道謝。

甄玉卻道:“文思這幾日卻不在王府中,你是尋他不着的。”

史鐵手現下已是窘境,一聽不由着了急。

甄玉因掏了銀子借給史鐵手,又讓他治好老父的病後,到王府尋他,若想在京城安置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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