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和陌生女人調野情

桌上的其他人投來意興盎然的目光。被異性索要聯系方式,溫逢晚不是第一次經歷。

按照往常,她會直接拒絕,但這次拒絕的話繞到嘴邊,卻吞吞吐吐,說不出口。

也許因為對方是謝權。

內心萌生出一種想要再次走進他世界的想法,哪怕只是以朋友的身份。

溫逢晚的手指按住手機背面,就要翻開時,耳畔響起一道低啞的女聲:“不是說叫我來協商的麽?怎麽公共場合,也有人——調情呢。”

周落面無表情掃過謝權緊挨着溫逢晚的胳膊,不留情面諷刺道:“店裏的恒溫空調很暖,你們用不着抱在一起吧?”

周落今天的态度更差。溫逢晚想起昨天貼着鼻尖砸上的門板,眉目冷了下來。

就算她和周連清的自殺事件有關,但也只是有關,警方尚且未有定論,周落不禮貌的指責和評價,憑什麽她就要心甘情願受着。

溫逢晚沉了臉,“周小姐,請注意你的言辭。”

氣氛陷入僵持,于曉左顧右看,不知該勸哪一方。旁邊的小徐警察拉了拉她,默默搖頭。

周落嗤笑:“溫學姐還怕丢人不成?”

女人間的矛盾解決方式很簡單,要麽上手撕頭發,大不了彼此都變禿子。要麽争個口角勝利,好不容易維持的形象必定崩塌。

溫逢晚瞥了眼于曉他們,當着警官們的面私下鬥毆,似乎不太好。

就只剩下第二種選擇。

周落來開椅子自顧自坐下,“你們兩個,一個讓我爸失去了雙腿,另一個直接讓他丢了命。溫學姐,你倆是不是串通好,專門來克我們一家的。”

溫逢晚實在忍不了她輕慢的态度,“你怎麽能歪曲事實呢?”

周落:“我說的就是事實——”

兩人的争論被一聲刺耳的“茲拉”響聲打斷。聲音從身旁發出,溫逢晚聽得更真切。下一秒,她的手腕被輕輕拉住,男人指腹微涼的溫度将她的理智拉回。

謝權靠着椅背,将椅子往後撤了步,“抱歉,下次我們會注意。”

大家都以為他是為發出雜音道歉,但“我們”從何而來。

溫逢晚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産生不過三秒,就成真了。

謝權斂起唇角,往她的方向看了眼。漆黑清冷的眉眼,經過室內燈光一照,驅散了大部分的冷,剩下幾分玩味,“下次,我們會挑個沒有人的地方。”

生怕周落聽不懂,他緩緩補充上後兩個字,“調、情。”

周落登時怒了,推開桌子站起來。桌面上的玻璃杯灑出水,沾濕了文件。

于曉手邊的杯子離得近,滾燙的熱水灑在手背上,“嘶——這水太燙了。”

溫逢晚好不容易堆砌出的鎮定,因為謝權這句話,盡數崩盤。

桌上幾個心理學機構的監管人員站起身,“看來今天是協商不成了,等哪天雙方都冷靜了,我們再來。”

說完,他們便匆匆離開了。

于曉慌忙收拾桌上的文件,被徐進拉住手,“別管文件了,你這手都腫了。”

于曉只顧着文件,偏頭看見手背上浮起的水泡:“哎呀,你快跟我去衛生間沖一下。”

周落神情陰郁,顫抖着聲線喊:“你們永遠別想和解!我要告你們!”

女生的聲線尖細,回蕩在咖啡廳中,四周的顧客紛紛望過來。

謝權冷淡道:“好啊,告之前先把當年的賬算清楚了,不管是房子還是錢,都是報答周叔叔的,而不是報答你。”

大抵承受不住衆人的打量,周落胸膛起伏着。咖啡店長上前勸阻,被她揮開手,“都是因為你們,我爸爸才會死的!”

周落轉身離開後,溫逢晚覺得哪裏不對勁,“你為什麽要這麽說?”

謝權單手支着下巴,清淡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散漫道:“你沒看出來?”

溫逢晚蹙眉,“看出什麽?”

“看出,”他拖長音調,話鋒惡劣地一轉,“溫醫生,你的技術不到位呢。”

溫逢晚:“……”

謝權擺出一副大發慈悲的姿态,語氣卻認真,“你沒發現周落比平常人更易怒嗎?”

溫逢晚了解了他的用意,“你在故意激怒她?”

謝權垂眸,長睫在下眼睑掃出一片淡淡的影。似乎有些困倦了,眼皮也耷拉下來。

安靜了兩秒,他反問:“不然呢?”

溫逢晚沒吭聲,拿出包裏的紙巾清理桌面上的狼藉。

謝權俯身,左手放在桌上,下巴枕着胳膊,用上目線仰視她,好一會兒,他從她默不吭聲的沉默中品出了深意。

謝權勾了下唇,傲慢又不正經道:“真想和我調情?”

溫逢晚唇線拉直,警告性地瞪他。

假裝看不懂她眼神中的意思,謝權有恃無恐,依然是欠揍又冷冰冰的語氣,“可是我這個人,一向不太喜歡和陌、生、女、人——調野情。”

調情,調野情。

溫逢晚滿腦子都被這幾個字占據。她差點忍不住把手裏擦桌子的紙巾堵進他嘴裏。

好在謝權及時閉了嘴。

溫逢晚調整情緒的半分鐘,旁邊奇異的安靜下來。

她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謝權乖巧合着眼皮睡覺的樣子。暖黃色的燈光落在他清瘦的側臉上,光線越過睫毛織成的罅隙投射在下眼睑處,眼周的烏黑更為明顯。

溫逢晚下意識地低下身。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宛若中了某種蠱,被引誘着主動上前。

謝權的睫毛顫了一下。

溫逢晚立刻回神,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臉頰不可控地發燙。

她輕手輕腳移動到離謝權最遠的卡座,掌心慢慢收緊。過去了五年,所有的事情都會變,包括,她曾經喜歡過他的這件事。

既然沒有結果,既然不曾得到回應。

不如,就順着陌生人的軌跡,繼續走下去。

于曉處理完手上的傷口回來,看見溫逢晚在發呆,用那只包成熊掌的爪子在她面前晃了晃,“溫醫生,回神了。”

溫逢晚眨眨眼,心生愧疚,“抱歉,今天的協商被攪黃了。”

于曉不甚在意搖頭,“也不能怪你們,關鍵是周落的态度喲,太惱人了,我要是被她這麽怼,早上去手動掰頭了!”

嘴上發洩完,于曉四處望望,趴下腦袋小聲說:“只不過我的職業不允許我這麽做。”

她指了指制服的袖标,笑得驕傲:“為了它的榮光,我能忍。”

天邊的烏雲不知何時漫上天際,等溫逢晚發現時,已有細密的雨滴墜落。

于曉在咖啡廳整理完濕透的文件,擡頭看了眼時間,“徐進還沒回來,馬上得回去交差了。”

溫逢晚垂頭看着手機屏幕,打車APP顯示前面有189位乘客在等。她又沒帶雨傘,去馬路對面乘地鐵的想法行不通。

于曉百無聊賴四處打量,目光最後停在對面的女人臉上。

溫逢晚長了張任何人都挑不出錯的臉。和她給人的感覺不同,這張臉并沒有那麽溫和,內勾外翹的眼型、線條分明的臉部輪廓,讓她的長相漂亮中帶有攻擊性。

也怪不得,徐進會喜歡。

于曉眼中閃過一絲失落,讷讷開口:“溫醫生,追你的人一定很多吧?”

溫逢晚擡頭:“怎麽突然想問這個了?”

于曉撓了撓臉頰,輕聲解釋:“我從小到大沒有交過像你這麽漂亮的朋友,就有點好奇,你們這些人的情感生活。”

溫逢晚失笑:“我自己的話,情感生活挺單調的。”

單調到,生來二十四年,只在十七歲那年怦然心動過。

于曉聽她的語氣,猜測到了大半,“你該不會沒談過戀愛吧?那你喜歡過別人嗎?”

溫逢晚停頓了半秒。目光短暫地,落在了趴在桌上沉睡的男人身上。

于曉自顧自說:“你這麽優秀,有顏有學歷還有事業,反正我挑不出錯。就算你喜歡一個人,也不會被拒絕吧……哪像我,連說都不敢。”

像普遍被認為的慣性思維。

所有人都覺得,像她這樣的人,喜歡什麽就一定會得到。

于曉沒得到她的回應,捂嘴噤了聲。半晌,她問:“是不是我說的太多了?”

溫逢晚低眼自嘲,抿動嘴唇,聲音很輕,“喜歡過。”

于曉愣了秒。

接替她回答的卻是謝權,剛睡醒,男人聲音低啞,“喜歡誰?”

溫逢晚的腦子像生了鏽的齒輪,嘎吱轉動着,她遲鈍擡起頭,對上謝權略顯迷茫的雙眼。他嘴唇動了動,又重複一遍:“你喜歡過誰?”

溫逢晚第一反應是,他在揣着明白裝糊塗。

這樣的思維一旦形成,他的明知故問,就讓她産生了一種羞恥感。

她在那封信裏,明明寫得很清楚了。為什麽要,時隔那麽久,再讓她親口承認一遍。

溫逢晚不置一詞。

謝權默了須臾,扯回原來的話題,“于警官,下次的協商定在什麽時候?”

于曉苦惱皺起眉:“我再和周落那邊商量一下吧,怕是不太好辦。”

話音剛落,徐進抱着一包外用藥跑進咖啡廳,眼見到了該回警局交差的時間,他沒多說,“于曉,我們該走了。”

“早就該走了,誰讓你跑那麽遠。”于曉埋怨歸埋怨,接過徐進手中的外敷藥,嘴角上揚,尾音也洋溢着甜。

雨勢不見轉緩的勢頭。

溫逢晚望向窗外,決定在咖啡廳等到打車APP排到她的號。于曉他們離開後,桌上只剩下她和謝權。

謝權擡眼掃過她的手機界面,“打車回?”

“今天限號,沒法開車來。”

謝權意味不明的哂笑了聲,慢悠悠站起身,“心挺大,連傘也不帶。”

溫逢晚倍感窘迫,嘴上逞強道:“沒事,我可以打車。”

謝權走了兩步,回頭發現溫逢晚氣定神閑坐在原位,似乎從開始就沒打算向他求助。一想到這,他皺起眉頭,冷冰冰丢下兩個字:“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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