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的偶像
這麽嚣張不正經的話也只有謝權能面不改色地說出來。溫逢晚真想摸摸他的臉頰,每次說這種話時難道不會感到害羞嗎,哪怕一絲絲也行。
溫逢晚轉身将棉棒丢進垃圾桶,安靜收拾着藥箱,“民警有說那群人的來頭嗎?”
謝權搖頭:“沒那麽快,他們看起來經常幹這一行,被帶回去也不一定說老板是誰。”
溫逢晚站起身,由上至下看着他:“你覺得,會是周家人嗎?”
單人沙發這塊地方面積狹窄,溫逢晚站在沙發旁,遮住大半光線,覆蓋下來的陰影像是将他整個人圈在了沙發裏。
謝權仰靠在椅背上,伸長手臂拉住她的衣袖,慢吞吞将人往右拉,直到遮住另半邊的光。
溫逢晚不明所以:“你在幹什麽?”
這樣,整個視野裏就都是她了。
謝權勾唇漫不經心笑了聲,答非所問:“你覺得可能嗎?”
溫逢晚仔細想了想,“我回國以來沒有和其他人産生過糾紛。”
謝權篤定道:“他們不傻,告你之前找人把你揍一頓,這不等于給你翻盤的機會。”
本來周連清自殺的事情就和她沒關系,仗着受害者的名義胡作非為,再加一條蓄意威脅,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溫逢晚若有所悟,“你說的有道理。”
說完,她準備回屋整理一下周連清就診以來的記錄給祝恒發過去,轉身的瞬間手腕被拉住,她腳下不穩,險些往後傾倒。
腿彎抵住沙發扶手穩住了後傾的身子,溫逢晚盯着手腕上那只手,目光順着手臂往上挪,停在了謝權的臉上。他眉心緊蹙,冷着臉:“你打算把我晾在這?”
溫逢晚垂下眼皮,覺得把人晾在這是挺不好的。她思索片刻,真心誠意發問:“要不,我幫你叫輛車送你去酒店?”
謝權臉部的肌肉繃得無知覺了。他其實不太理解,一個單身未婚女人在經歷了那種情況後,怎麽還能如此淡定地獨居。
謝權深呼吸幾次,盡量保持正常人的語氣:“他們能進到小區,肯定知道具體樓層。”
經他一提醒,溫逢晚想起門衛遲疑刺青男那夥人是她親戚的話語。小區安保嚴格,外入車輛必須報上戶主的名字和單元樓層,經過核對才能放行。
所以,那群人一定知道她的門牌號。不達目标,很有可能卷土重來。
謝權掀了下眼皮,非常冷漠地陳述一個事實:“剛才,你竟然還想趕我走。”
最後三個字被咬的格外重,說話的人仿佛将想掐死她的力道都用在了上面。
溫逢晚認清現實後當機立斷:“不如,等我給祝恒發完資料,我跟你一起去酒店?”
謝權頭擡起來一點,“去酒店?”
溫逢晚抿了抿唇,“家裏不是不安全麽。”
“你自己住,是挺不安全的。”謝權直勾勾看了她一會兒,仁慈地補充,“但,我不是在這嗎?”
溫逢晚倒也不介意讓他住下。主要怕那群人找了更多的幫手來,他一個人應付不了。
她思忖的空隙,一段不長不短的沉默讓謝權以為是無聲的拒絕。
他寬宏大量道:“你要是想和我出去開房,也不是不行。”
溫逢晚錯愕地擡起頭,他說什麽?——你要是想和我出去,開房。
噢,出去開房。
她微微睜大眼,腦中繁雜的思緒被他這句話糅成漿糊。
謝權像是怕她沒聽清,不緊不慢又确認了遍:“快決定,是和我出去開房,還是——”
後面的選項沒來得及說,眼前突然撲上來一只嬌小卻攻擊性極強的生物。随後他的腦袋被人掌控住,一絲不茍打理出造型的頭發被狠狠揉亂。
溫逢晚單膝抵着沙發扶手,雙手放在男人頭上一通亂揉,嘴裏邊嘟囔着:“會不會好好說話啊。”
謝權喉結滾了滾,突然開始笑。和經常聽見的那種寡淡近似冷嘲的笑聲不同,這次的笑聲更真切。
低沉緩慢的聲線響在耳畔。
溫逢晚愣了秒,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後,機械地退開步子。發現那團黑色的頭發太像雜草,她吞了吞口水,佯裝鎮定地伸手幫他捋平。
松開手,那撮毛又翹起來。
謝權很乖地擡手按住那撮毛,給自己理順頭發。
溫逢晚确定他的神情沒有任何異常後,放松下來,“我去整理一下客卧。”
謝權臉上的笑意未褪,跟在她身後進了客房,懶洋洋靠着門欄,欲言又止的樣子。
溫逢晚做好心理準備,“你想說什麽就說。”
謝權直起身,收起悠閑散漫的姿态,“溫逢晚。”
“嗯?”
“你剛才的樣子很可愛。”他垂頭,額前的碎發耷落,聲音很輕,“以後面對我的時候,能不能,別壓抑自己了。”
你其實可以,不那麽成熟大度,沒必要事事優秀,你只要過得快樂就好。
所有人都以為那副溫柔成熟的外表是真正的她。只有謝權,看出她的壓抑和僞裝。
溫逢晚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回答。
謝權靠回了門欄上。明知道她聽見了,卻不急于得到回答。他輕飄飄添上句:“你答應的話,我就原諒你對我動手動腳了。”
溫逢晚沉重的心情瞬間消失的一幹二淨。
溫逢晚先回了卧室。
進屋前,謝權坐在沙發裏看手機,看得很認真,她想了想,互道晚安可能會讓他自我陶醉,于是一聲不吭進了屋。
進屋沒多久,門外響起腳步聲,很規律的一段聲響,突然在她房門前斷了。
然後,過了半分鐘,謝權敲響門:“我睡覺睡得不死,有事可以叫我。”
溫逢晚抱着被子,只露出個腦袋在外面,“知道了。”
謝權進了隔壁屋,走廊中陷入沉靜,她拉起被子遮住半張臉。
雖然重逢以來,兩人都默契沒有提及以前的事,但溫逢晚總覺得有道屏障擋在他們面前,一旦想起謝權是她告白卻未得到回應、相當于被拒絕的對象,她就有種莫名的尴尬和不自然。
好在謝權像是将當年的事全然忘記了一般。
閉口不提,也是給彼此留有餘地。
溫逢晚越想越睡不着,反複調整了許多次睡姿,最後平躺望着天花板。
忽然,走廊中又響起輕微的腳步聲。謝權出了房間,大概是向客廳走。
溫逢晚有些口渴,想出去喝杯水喝。翻身下床出了門,她刻意放輕腳步,走到走廊拐角。
客廳中僅開着沙發旁邊的落地燈,謝權坐在地上,笨拙地給受傷的嘴角上藥。
沒有人在旁邊,他臉上的表情很淡,仿佛感知不到疼痛。
溫逢晚記得高中時謝權不止一次打架被教導主任逮住,每次打架的原因似乎都與她有關。
記憶最深刻的一次是高三臨近畢業,有小道傳言說她成績下降是因為和對面職高的大哥談戀愛。
那位大哥放學堵在門口,追了半年得不到回應,大哥滿嘴惡言:“那些人傳的和真事似的,說老子和你上床,什麽姿勢都有,說的和真被我操過——”
話音未落,謝權一腳踹在了他的腹部。
那次他沒讨到好,臉上的傷口比今天嚴重,被教導主任拎到辦公室口頭教育,少年漫不經心望着門口,一臉不知悔改的模樣。
溫逢晚靜靜在原地看了幾分鐘,轉身走回房間。
……
腦子裏很亂,折騰到淩晨兩點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謝權來敲門,溫逢晚在內置衛生間洗漱完,換好衣服走出去。
謝權在接電話,民警的工作效率很快,一晚上基本摸清了刺青男最近接觸的對象。
其中有一位是申城電視臺的節目制作人,叫李長海。但刺青男咬死不認,掌握的線索太少,警方只好按照鬥毆滋事扣押十五天。
謝權将民警的話轉達給溫逢晚,她面色平靜,早已料到:“我猜到是電視臺了。”
謝權歪頭,盯着溫逢晚眼眶低下的烏青,似笑非笑:“昨晚上,破案去了?”
溫逢晚揉揉眼眶,“睡不着,就随便想了想。”
“真奇怪,其他女生失眠的時候想對象、想偶像,”他壓低聲線,散漫道,“你倒好,想那些不開心的事。”
溫逢晚剛起床,眼神懶洋洋的,“你想讓我失眠想你,就直說。”
她說完,覺得意思怪怪的,補充上:“我的偶像。”
謝權被反将一軍,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