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指腹碰到了她的鼻尖
謝權一聲不吭起身,神色極其冷漠。他走到祝恒身旁,将人扯了起來。
祝恒比較清瘦,扛不住謝權的力氣,被拽着離開卡座。迎面撞上停車過來的餘杭,謝權眼神不動,拖着祝恒就往外走。
餘杭遲疑地追出來:“你們幹啥去啊,我才剛進門!”
祝恒大概不想讓小表弟知道他幹的龌龊事,勉強撐住笑意回應:“謝權有些事想問我。”
餘杭停住腳步,忌憚外面的大太陽,心想也不會有事,便轉身進了咖啡店。
咖啡廳拐角臨近一條巷子,謝權抓住祝恒的後衣領,反手把他抵在牆上。
謝權手上力道重,祝恒的脊背狠狠磕到牆壁突起的棱角,清隽的眉眼皺起,“你幹什麽?”
謝權扯了下唇角,揮起拳頭狠狠砸在了他的肚子上,“知道我想幹什麽了嗎?”
劇烈的疼痛傳來,祝恒弓起身,但衣領被緊緊攥住。謝權垂眸看他,積攢在胸腔中的戾氣完全壓制不住。
他回憶起那些男人兇神惡煞的樣子,他想象不出溫逢晚內心有多麽的恐懼。
謝權雙手拎起祝恒的衣領,小臂上的青筋突起,“她一個女孩子,你有沒有考慮過後果?”
祝恒仰頭,毫不在意說:“最後,不也是什麽也沒發生嗎?”
謝權最見不得他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只要事情不連累到他自己,就保持一種作壁上觀的漠然态度。這樣的一個人,有什麽資格說喜歡。
謝權用力把人甩開,有些嫌棄地看向碰過他身體的手指。
祝恒渾身無力癱倒在地上,西裝袖口布滿咖啡污漬,這會兒又添上灰土。他平複着呼吸,撐住地面搖搖晃晃站起,笑容嘲諷:“你還記得之前我和你說的話嗎?”
聞言,謝權眼皮稍垂。
怕他不記得,祝恒特意重複一遍:“像你這樣的人,只會給逢晚帶來麻煩。”
比如,高中那年,職高的混混口出惡言,他教訓了他們後,原先不知道流言蜚語的同學,突然間就聽說——“高一的謝權,為了和對面職高的混混搶女人,被教導主任當場逮住。”
“啊,搶誰啊?不會是溫逢晚吧。”
“聽說她都和許濤上過床了,謝權怎麽想不開了。”
之後,溫逢晚被叫了家長。因為她的成績一落再落,班主任也不得不懷疑,是有別的因素幹擾了她。
從辦公室出來時,溫逢晚的眼眶有些紅。
看見他在門口,她毫無動靜,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距離高考剩下一周時間,學校空出實驗樓給高三生專門複習,溫逢晚的手機一直處于關機狀态,其他年級的學生也不準進入實驗樓。
謝權想見她,當面問她一句,你有沒有被那些話影響到。
是不是,在怪他。
晚自習下課後,他摸黑到了實驗樓,遇見祝恒拿着查勤本經過。
兩人對視幾秒,祝恒走了過來,直接道:“談談?”
謝權點了下頭。
夜色深沉,草叢中飛蟲亂鳴。
祝恒沒有顧及他的面子,話說得也并不好聽:“你給逢晚造成了困擾,我建議你不要去找她了。”
“……”
祝恒輕描淡寫地說:“謝權,你有沒有發現,自從逢晚認識了你,總會遇見很多麻煩?如果我是你,早就離她遠遠地了。”
起初,謝權有過遲疑,甚至僥幸地幻想,溫逢晚并沒有覺得他是麻煩。
直到高三生畢業典禮那日,他在桌子上看見了一封信。裏面的內容簡短,只有兩個字:
——再見。
決然地,冷漠地,仿佛終于丢下了一個大包袱。
他心中的那丁點僥幸和遲疑,驟然消失了。
餘杭在咖啡廳慢條斯理喝完一杯咖啡,那兩人還沒回來,他後知後覺如果談事情,為什麽非得出去?越想越迷惑,他幹脆離開咖啡廳,朝那條小巷走去。
小巷中過往的行人不多,餘杭一眼看見謝權。
男人靠在牆上,眼皮向下耷拉着。嘴裏咬着煙,喉結輪廓明顯,臉上露出一種不易接近的冷漠。
餘杭用手肘怼了他一下,“怎麽着,告白被我哥拒絕了?”
謝權掐滅煙,揪起身上的T恤湊到鼻尖聞,确定沒有染上煙味,“去禦景苑。”
禦景苑是溫逢晚住的小區,餘杭賊兮兮道:“你去殺情敵?別吧,逢晚姐确實不錯,我哥為了她拒絕你很正常。”
謝權偏頭,語氣略顯傲慢:“你覺得我能看上你哥?”
餘杭嘴唇翕動,不說話了。其實挺想怼他句,沒看上我哥幹嘛露出一副失戀的表情。
上了車,謝權斜靠着椅背,有幾個點想不通。
既然李長海是在祝恒這得到溫逢晚要提出訴訟的消息,那她前不久意識到的“跟蹤”就另有其人。溫逢晚的職業警惕性很高,她不會無緣無故覺得有人跟蹤她。
謝權不太放心留她一個人在那。
餘杭原路返回禦景苑,門口的老大爺對他們眼熟,這次沒多問便放了行。
車子停在單元樓下,餘杭不想下車,“我就不上去了,你快去快回。”
謝權乘電梯上樓,總覺得有股淡淡的煙草味,沒沾在衣服上,他又低頭聞了聞手腕,找到了味道來源地。
她似乎不太喜歡男生抽煙,但祝恒實在太狗了,他忍不住抽了支。
謝權舔了舔幹澀的唇角,邁出電梯門,在樓梯口的風道吹了五分鐘的風,才走到溫逢晚家門口,按響門鈴。
不一會兒,房門由內打開。溫逢晚換了件家居服,頭發挽起,有一縷碎發散在白玉般的脖頸處,渾身透漏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情。
溫逢晚看清來人是誰,疑惑問:“有東西落下了嗎?”
她一仰頭,那段白皙的脖頸更紮眼。
謝權別開臉,聲線有些僵硬:“尹學姐什麽時候回?”
溫逢晚沒反應過來,“誰?”
“尹夏知。”謝權繃着臉,眼神飄忽,“她不是出差去了麽。”
不知怎得,聽見謝權如此尊敬的稱呼尹夏知,溫逢晚無法将他的乖巧和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臉對上號。她忍住笑,盯着他的側臉看,“謝權。”
“怎麽?”
溫逢晚一本正經道:“你從來沒有叫過我一聲學姐。”
謝權:“……”
溫逢晚讓開身子請他進門,屋子比上午離開時亂了許多,她撓了撓臉頰,“回來以後還沒來得及整理。”
謝權點頭:“那正好,你跟我和餘杭去住酒店。”
溫逢晚一愣:“這麽突然,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謝權言簡意赅解釋了下午發生的事,說到祝恒私下見過李長海,并側面建議他“私下”解決問題時,溫逢晚眉頭皺起,落在他眼中就類似“我不太信”的意思。
她的反應,謝權是不曾想過的。轉念一想他們的老同學關系,祝恒又主動上門幫忙,溫逢晚不信他的話情有可原。
溫逢晚皺眉的原因真不像謝權所想,單純因為祝恒的做法讓她很不滿。
沉默半晌。
謝權話中聽不出情緒,“你就這麽相信祝恒?”
注意到他不悅的臉色,溫逢晚覺察到他可能是理解錯了自己的意思,随即解釋:“沒有不信你,就是有點不爽。”
“你等我幾分鐘,我拿幾件衣服和洗漱用品。”
本來她就打算暫時換個地方住,等周連清的案子告一段落,事情完全平息後再回來。
謝權站在玄關等她,腦海中反複回響着那句“沒有不信你”,他彎唇,心情莫名地轉晴。
溫逢晚的衣服和洗漱用品裝了一個包裏,随身物品又一個小包,謝權幫她提大包,先一步出了房門。
溫逢晚關上門,跟在他身後走進電梯。
封閉狹小的空間,一切細枝末節都被無限放大。謝權擡手撥了撥額前的碎發,聞到手指間的煙味,悄悄移動視線看向身側。
溫逢晚捉住他的目光,“看什麽?”
謝權挪開眼,拖長音調說:“別假裝忘帶身份證啊,這種小把戲就別在我面前用了。”
溫逢晚發現和他相處久了,承受能力越來越強,聽見這種程度的話她還能和顏悅色回應道:“這句話你說早了,等到了酒店前臺說,殺傷力會更大。”
謝權展露出一個“我失算了”的遺憾表情。
溫逢晚嗅覺遲鈍似的,不确定問道:“你學會抽煙了?”
謝權剛落地的心又被提起,他機械地轉過腦袋,裝作不在信號接收區內,“你說什麽?”
溫逢晚不厭其煩重複道:“你學會抽煙了?”
謝權脊背挺直,輕飄飄回應了句:“沒呢。”
怕她不相信,伸出那只沒夾過煙的手,慢騰騰送到她面前,“不信的話,你聞聞?”
電梯到達,門外有人在等。溫逢晚半信半疑瞥他一眼,提起包出了門。
見她一直不吭聲,謝權抿了下唇,有些底氣不足。
兩人走到車邊,他拉開後座的門把包扔進去,溫逢晚道了謝,正準備躬身坐進去,手腕輕輕被人拉了下。
謝權微俯身,壓低音量叫她:“學姐。”
旁邊的光線瞬間暗下,大片的光被擋在他身後。溫逢晚擡頭,還沒來得及說話。
下一秒,謝權擡起另一只手,距離沒分寸,指腹碰到了她的鼻尖。
“只抽了一根,以後不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