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喝醉了

兩年前,紐約的秋天來得早。

溫逢晚下課後和同學相伴去教授的辦公室,同學是個男生,叫Aron,金發碧眼的白種人。他在教授的課業實踐中取得C臨及格的成績,怕單獨找教授會挨罵,非得拉着溫逢晚一起。

那天校園裏走着許多穿隊服的人,來自各個國家,走了一路,溫逢晚也沒看見中國的隊伍。迎面遇上校友,Aron親切上前攀談:“嘿,你們的比賽最後誰贏了?”

校友頹唐地拉下Aron 的胳膊,不鹹不淡說:“China。”

溫逢晚眉梢挑起,不理會他眼中的敵意,“那你知道我們中國的隊伍在哪嗎?”

校友下巴擡起點了點他們身後,溫逢晚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下課時分,校園中人海攘攘,但她還是一眼就看見了他。

紅白相間的隊服,襯得少年皮膚更白。他單手抄在兜裏,遠遠站在那就是道風景。

溫逢晚遲鈍了秒,就在這遲鈍的幾秒內,少年轉身決然離開。

孤絕的背影将她心中的不确定感坐實。接下來的幾個月,甚至持續至回國前,她勸服自己的理由一直是——謝權,你知不知道,我好像看見了一個和你像極了的人。

但你不可能出現在這。你只會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出現在我的夢裏。

謝權推開門走進來,手中拎着兩瓶純淨水,他将酒店裏的礦泉水換掉,沉默走到電腦桌旁邊,他也看見了餘杭這張偷拍。

照片上他臉色不佳,深邃的眉眼間深藏着郁氣。

因為距離太遠,再加上兩年前的照相設備并不能清晰捕捉到在場每一個人的模樣。二十米開外的溫逢晚,僅留下一個淺淡的剪影。

謝權存有一絲希冀。他不希望溫逢晚看見他,這樣她就不會詢問為什麽不打招呼。

好在,溫逢晚真的沒有追問,“我驗證過了。”

謝權語調懶懶地,“願意相信我沒整容?”

溫逢晚點頭,“确實和高中沒有差別。”

餘杭聽不懂他們的話題怎麽就扯到“整容”上了,“誰整容啊?小謝你餓不餓,我們要不去吃飯吧,對面那家飯店就不錯。”

謝權側目看了眼溫逢晚。

她沒意見地說:“我都行,看你們的喜好。”

三人下了樓。酒店大廳比來時鬧騰,外圍圍着一群黑壓壓的人影,各個舉着攝像機。

餘杭小聲嘀咕:“我們撞上哪個劇組了?外面這些私生飯太瘋狂了吧。”

謝權不甚在意,連眼皮也不想多擡一下。

很快,門口的私生被保安清走,一輛保姆車停下,男藝人頭上的發髻未松,身上穿着黑T和短褲,很不搭調的一身。

謝權走在前頭,避過擁擠的人群,剛走到酒店側門,另一端突然有個陌生的聲音叫住他。

“謝權。”

謝權停住,和另一扇門經過的男人對上視線。

彭海笑了笑,走到他們面前,“還挺巧,在這見面了。”

彭海之前和謝權拍過兩期雜志,私交關系說不上好,但也算熟悉。然而經過某件事之後,謝權決定單方面拉黑他。

彭海自顧自說:“我剛下戲,晚上一起吃個飯?宋導也在,他一直挺看好你的。”

謝權下巴擡起,上下打量着他,沒說話。

周圍有娛記和私生在,餘杭怕謝權的态度惹衆怒,主動緩和氣氛:“小謝,你說句話啊。”

謝權冷漠收回視線,很給餘杭面子,薄唇掀動淡淡問了句:“你誰?”

“……”

溫逢晚覺得謝權是故意的。他肯定認識彭海這張臉,因為不久前他們還在超市貨架前,就“他的頭發還沒我腿毛長”的話題進行了深度探讨。

溫逢晚想提醒他,卻發現自己也不知道這位代言人的名字。

于是言簡意赅道:“洗發水。”

謝權眼皮動了動,“什麽?”

這樣都記不起來?溫逢晚抿了抿唇解釋:“我經常用的那款洗發水,他是代言人。”

謝權意味深長盯着她:“你倒是記得清。”

彭海笑了笑,“小姐姐,謝權跟我開玩笑的,他可能太久沒見我,覺得我帥的認不出了。”

沒多聊幾句,彭海的助理匆匆跑過來,叫他去房間卸妝。

彭海生怕謝權轉頭就走,拉住他:“說好今晚一起吃飯,你不能賴。”

謝權臉上的嫌棄意味很明顯。

餘杭大剌剌搭上他的肩膀,像是和彭海串通好,“小謝,要不就一起吧,人多熱鬧。”

謝權沒立刻給出答複,稍稍彎下腰問:“願意嗎?”

溫逢晚其實不太習慣和不熟的人一起吃飯,但想到飯桌上會有導演老師,對謝權未來的發展有助益,猶豫了秒便點頭:“可以的。”

謝權注視着她的眼睛,過了會兒,直起身說:“那你們快點,別讓我學姐餓肚子。”

彭海卸完妝到了晚上六點,一行人走進對面的飯店。

宋導提前訂好了包廂,謝權對前輩的态度挺恭敬,打過招呼後安靜坐在一旁。

宋導是個很健談的人,知道溫逢晚的職業是心理醫生,一個勁兒詢問些專業問題。

溫逢晚耐心給他解釋,不知不覺談了十幾分鐘。

謝權終于從手機中擡起頭,倒滿一杯茶,面無表情遞到宋導嘴邊。

宋導推了下杯子:“沒事小謝,我不太渴。”

彭海打趣道:“謝權哪是看您渴啊,他是怕他的學姐渴。”

謝權又倒了杯水放在溫逢晚面前,手指轉動桌上的菜,一盆紅肘子轉到了彭海那,“拍戲辛苦了。”

彭海:你想堵住我嘴巴的意圖不要太明顯:)

宋導坦然表示,下一部戲的內容涉及青少年心理問題,遇見個懂行的人,沒忍住問得有些多。

“诶,謝權,考不考慮進影視圈發展?”宋導話鋒一轉,語氣正經,“我下部片子給你留着,行不?”

溫逢晚一愣,歪過頭悄悄觀察謝權的表情。

他掀起眼簾,不太感興趣的樣子,“我看起來很會演戲嗎?”

彭海震驚地拔高音量:“就你剛才那副不認識我的樣子,我他媽真以為你失憶了。”

于曉要的賬目比較急,謝權沒吃幾口飯,又接到她的電話。他離開包廂,找了處僻靜的地方接通。

露天陽臺靠近衛生間,餘杭出來上廁所,瞧見陽臺口的人,“小謝,誰給你打的電話?你都出來十分鐘了。”

于曉意識到電話打來的不是時候,“剩下的我對照表格看看,有不懂的地方再聯系你。”

謝權也沒挽留:“好的。”

餘杭身上帶着一股酒味,醉醺醺問:“小謝,你為什麽叫逢晚姐一聲學姐啊。”

叫學姐,總比什麽也不叫,聽起來親近一些。

謝權在心底默默的想,他現在就像懸在崖低,靠着一根粗麻繩努力向上攀爬。學姐是起點,他貪心地想索取更多。

謝權後知後覺,“你們喝酒了?”

“喝了點,沒醉。”餘杭大着舌頭,“彭海性格不錯嘛,我還以為男明星的架子都挺大的。”

“溫逢晚喝了沒?”

餘杭笑嘻嘻勾住他的肩膀,“不知道呀。”

不和醉鬼一般見識,謝權拽着餘杭進了洗手間,靠在門口等他解決完生理需求,把人扛回包廂。

裏面的幾個人喝嗨了,彭海和宋導直接對瓶吹起啤酒。

謝權有種不好的預感,轉頭看向溫逢晚的座位。

女人安靜坐着,用筷子夾起青菜一根根擺在小碟裏,臉頰有些泛紅,暫時看不出喝了多少。

他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沉聲喊她:“溫逢晚。”

被叫到名字,溫逢晚揚起腦袋,目光遲疑,像是在确定面前的人是誰。

謝權深吸一口氣,伸手把她抓起來,讓她半靠在自己身上。

溫逢晚思緒混沌,分不清身處何地。漂浮的身子找到一處着落點,便纏上去不肯撒手。

謝權對待餘杭粗魯慣了,不太清楚該如何溫柔地對待一個女醉鬼。

他放輕音量和女醉鬼商量:“你先松開手,我背你回去,好不好?”

溫逢晚努力睜開眼睛,聲音含糊不清:“我站不穩。”

謝權俯身,沒忍住用手指撥了撥她顫抖的睫毛。

溫逢晚觸電似的縮起脖子,睫毛顫地更厲害了。

被她的模樣逗笑,謝權低低笑出聲,冷然的眉眼變得意外柔軟,“你乖一點,我背你回去睡覺。”

溫逢晚艱難辨認出他是誰,擡手“啪”地一聲拍在他腦門上,“謝權,我比你大。”

“哦,所以呢?”

她說得理直氣壯:“只有我讓你乖的道理。”

謝權有點兒好笑,“你喝醉就喝醉,怎麽還不講理了。”

女醉鬼不說話了,抱住他一根胳膊不撒手。謝權調整了下姿勢,蹲下時将她的胳膊繞到自己的脖頸處,讓她抓緊。

謝權背着人走到街邊,晚上的風帶了些涼意。

溫逢晚混沌的意識稍微清醒了點,她歪頭,下巴墊在他的肩上,小聲說:“我以為你會去找我的。”

謝權腳步一頓,感受到溫熱的鼻息鋪灑在耳背。

溫逢晚吸了吸鼻子,微涼的手指輕輕戳動他耳尖上的小痣。而後整個人趴在他肩膀處,“能看見你,真的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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